几天后,当这个除夕夜已经远去,徐翘和程浪也回了国,有天苏好和徐翘在微信上聊天,说起了那晚打麻将的事。

徐翘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程浪的浪真是白白比徐冽的冽多了一点水,一点都不争气。

苏好听愣了,说不对啊,明明就是“姜还是老的辣,酒还是陈的烈”,姐夫不是赢了吗?

两人你一个问号,我一个问号,默默回忆了下那差点累到厥过去的除夕夜下半宿,徐翘回头反手就跟程浪要了一只限量包包,苏好回头反手就给了徐冽一顿胖揍。

原来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也不是“姜还是老的辣,酒还是陈的烈”,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不比谁高贵”。

*

过完了中国年,苏好和徐冽继续忙碌于春季学期。

两人的第一个暑假在五月末旬来临。

苏好和徐冽早在春季学期初就计划好了暑期一起留美打工。美国大学打工氛围浓郁,周围同学普遍有这个安排,赚钱独立生活是一方面,锻炼历练也是一方面,所以两人都跟家人说暑期不回国了。

苏好家里本来有点不放心她在异国他乡打工,但见两人能相互照应,徐冽又特别靠谱,最后还是松了口。

徐冽的靠谱主要体现在带着苏好一起考出了驾照。

除了纽约波士顿这样的个别大城市,美国因为地广人稀,公共交通并不是很发达,有些乡村城市没有车简直寸步难行,两人近一年来出行都感觉到了不便,只是因为学校和公寓附近刚好有公交线,平常倒也凑合。

但苏好和徐冽暑期都没想去附近电影院卖爆米花,或者去餐厅端盘子,打工目标着眼于跟专业领域相关的地方,苏好早早就申请到了一家画廊的实习,徐冽也申请到了一家金融资本公司的实习,两边相隔还挺远,这就没法继续将就了。

算算打uber的钱长期累积也是不小的数目,不如考个驾照。

苏好本来有点犯懒,想着男朋友百事通,她就坐享其成不考驾照了,让徐冽接送她上下班,后来发现美国暂准驾照一年内有乘客限制,乘客必须是驾驶员的监护人或者父母子女。

那徐冽也不是她真爸,她只能骂骂咧咧自食其力。

其实苏好车感还可以,又有同期考生徐冽时不时跟她传输技巧,上路还挺顺利,但她的路考并没有像徐冽那样一次过。

这也怪不了她,主要是运气不好,考试的时候路遇好莱坞大片,碰上两辆警车夺命追击一辆面包车,要从她侧后方超车,苏好头回见这场面,一懵之下在十字路口中间猛一脚刹车,她自己还没怎么,副驾驶考官差点被吓到两眼翻白。

所幸苏好大大咧咧,没留下什么阴影,当天路考失败回去以后,跟徐冽洋洋洒洒骂了一通,这事就这么消化了。

苏好自觉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心态一稳健,第二次路考顺利pass。

拿到驾照,两人找车行提前租好了两辆暑期用的代步车。苏好爸妈对苏好的出行安全放下了心,就由她留在了美国。

解决了车的问题,苏好和徐冽又研究起住。

徐冽现在租的单身公寓八月到期,苏好新学期开学以后不用再住在学校宿舍,两人一盘算,决定成为合租室友,实习期间周末得闲就四处去看房子。大夏天来来回回又热又累,但苏好总觉得和徐冽一起看房子很有趣。商量这个阳台采光不够好,那个厨房空间狭小,这间套型舒服,那间性价比不高――所有繁琐的细节都让她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每走进一个房子,眼前就会浮现出和徐冽一起在这里生活的画面,再板正的房间也一下子变得生气勃勃。

最后两人在六月里定下了房子,地方跟原来公寓相距不远,是间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带阳台的平层公寓,比起之前有了独立的私密空间。

签好租房合同以后,苏好定下心来,正式搬家之前就专注于画廊的实习。

毕竟才刚念完大学一年级,苏好也没去托徐冽姐姐姐夫的人际关系,画廊给苏好安排的工作以打杂为主。第一个月,苏好每天基本都在重复一件事――接待来客。

当然,有来头的画家和藏家轮不到她接待,她接触的多数是一些单纯来参观的游客。

因为画廊本身门槛不低,游客里不少都是富人圈的人。这些人不闹哄,也不太主动提问,接待起来倒是不累,但就是不懂装懂的门外汉特别多,哪国人都有。

苏好有时候看见有钱人装逼,在那儿张冠李戴地高谈阔论,需要花非常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忍住,不去戳穿人家。

好在第二个月,因为画廊要承办一场藏画拍卖会,苏好换了工种,加入到了策展团队。虽然也是基层,但终于能够长长见识。

让苏好没想到的是,这场藏画拍卖给她带来了一个老熟人。

当然这个熟并不是关系上的熟,而是记忆上的熟。

拍卖会前一天,周五一早,苏好把租来的那辆卡罗拉开到画廊停车场,下车时候看见不远处一辆宾利上下来一对年轻男女。

女方白白瘦瘦,穿着仙女裙。男方身材微胖,穿白衬衫黑西裤,看年龄应该二十出头,挺着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啤酒肚,走起路来带着“全世界我最牛逼”的目中无人,胳膊一甩一甩,撞到停车场的保安,骂了句脏话。

苏好看着这一幕,心里默默感慨――不是所有白衬衫和黑西裤都是徐冽,不是所有宾利里面都坐了程浪。

这念头一闪而过,她也没细想,正准备走进画廊,忽然听见一句乡音:“苏好?”

苏好停下来,重新望向那对走近的男女,这才看清女方是谁。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两年多,苏好也早就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但毕竟是她生命里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正儿八经较过劲的情敌,苏好还是记起了她――温安妮,那个自称徐冽“青梅竹马”,害她瘸着腿坐了半个月轮椅的物理天才小学妹。

温安妮的目光缓缓扫过苏好这一身白衬衣西装裙工作服,又看了眼她旁边那辆廉价的卡罗拉,笑起来:“苏学姐,好久不见,这么巧,你在这儿做什么?”

苏好把她眼底的鄙夷看得清清楚楚,时过境迁,她也不太想动气,微笑道:“工作。”

“是这样啊,”温安妮挽过冯硕的臂弯,另一只手指指一旁够买几十辆卡罗拉的宾利,“我和我男朋友为了你们画廊拍卖会来的,今天提前看看拍品。”

“那你们看好玩好。”苏好看也没看那辆宾利一眼,点点头转身就走。

温安妮叫住她:“苏学姐,既然你在这里工作,不如带我和我男朋友进去参观参观?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

“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其他工作,不负责接待这块。”

温安妮给冯硕使了个眼色。

冯硕黑了脸上前来:“你这什么态度?让你接待是给你面子,又不是不付你小费。”

苏好瞥他一眼:“这位先生,我刚才好像没说英文。”

“你什么意思?”

“意思我不理解,你身为中国人怎么听不懂中国话。”

冯硕气笑:“看来这位苏小姐确实得忙其他工作,那这样吧,我让你从今天开始什么工作都不用再忙,你觉得怎么样?”

苏好沉默两秒,看向他身后的温安妮,笑着说:“温学妹,我看你男朋友英俊多金,帅气逼人,怎么你却把人当枪使?两年多了,难道你还对我男朋友念念不忘?”

温安妮没料到苏好会这么直白,一愣之下忘了辩白。

冯硕回头看了眼温安妮,又重新转过眼来:“你说什么玩意儿?”

苏好拍了拍冯硕的肩:“我男朋友是她曾经单恋多年,求而不得的男神,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

*

苏好也没打听这俩人后来怎么样了,倒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听同事说,早上有对男女在画廊门口吵架,男方画廊都没进,掉头就走了人,猜可能是在说温安妮和她男朋友。

一个小插曲,苏好也没多在意,甚至都没打算跟徐冽讲这么幼稚无聊的事,却没想到下班回到公寓,会看到徐冽提前下了班,在厨房做晚餐。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苏好一边换鞋一边问。

徐冽洗干净手,走上前来,抱了她一下:“女朋友受委屈了。”

苏好一愣,一下子都没回忆起来:“什么委屈?”

“早上停车场的事。”

“你怎么知道?”苏好说完又改口,“不是,这算哪门子委屈,我估计那俩人回头就分手了吧,拆散一对神仙眷侣,我还觉得挺罪孽。”

徐冽把她拉进房间,指指卧室床边衣帽架上那条光彩夺目的礼服裙:“明天不工作了,跟我一起去参加拍卖会?”

“啊?”苏好盯着这条一看就价格不菲的仙女裙,“你从哪弄来的?”

徐冽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一种委屈,叫姐姐姐夫觉得你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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