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剑拔弩张的掰头氛围中,苏好和徐翘一刹对望过后,缓缓移开了眼。

为免两位隔着十岁年龄差的男士掰起这大可不必的头,苏好和徐翘也不知怎么心电感应似的,想到了一块去,异口同声道:“我想吃饺子了……”

餐桌上诡异的沉默被打破,选手徐冽站了起来,离开战场:“我去煮。”

苏好和徐翘自顾自点点头,齐齐从桌底下伸出一根拇指,悄悄朝对方一竖。

这种时候,表扬对方的机智也等同于自夸。

“我去帮他。”苏好解决完这个场面,跟着徐冽去了厨台,见他正在一丝不苟地码着饺子,捋起毛衣袖子问,“快教我怎么煮。”

“先煮锅开水,加点盐,水没过锅一半就行,后面还要加几次冷水。”徐冽指指水槽里的锅说。

“可是我怎么见曹姨以前煮饺子是冷水下锅?”苏好回忆着嘀咕。

“那是速冻饺子,手工新鲜的饺子用冷水煮就烂了。”

“哦,那为什么要放盐?不是蘸酱吃吗?”

“不是为了入味,防止饺子皮煮破的,你加小半勺就行,我擀面皮的时候也加过一些了。”

苏好笑盈盈地用手肘撞了下他的胳膊,调侃道:“徐老师这能耐,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徐冽替她开了电磁炉,一本正经道:“生孩子。”

“……”

苏好一边照徐冽的步骤做,一边提议:“留点饺子做煎饺吧,我还想吃煎的。”

远处沙发徐翘举双手呼应:“我也要!”说罢转头跟程浪感慨起来,“唉,我弟妹认识我弟两年,就吃饱了他做的菜,我认识我弟十九年,这还是头一回亲眼看他下厨。”

“十九年了,我连一回都没见你下过厨。”徐冽瞥一眼徐翘。

“……”徐翘噎了噎,“你小子今天是要上天啊!”

苏好笑眯眯听着姐弟俩打嘴仗,觉得真好。

刚认识徐冽的时候,他跟谁话都不多。

再后来,徐冽只跟她一个人话多。

而现在的徐冽,跟除她以外亲近的人也愿意说说无关紧要的话。

谁想每天只说“非说不可”的话呢?能够有人一起说无关紧要的话,唠没有意义的嗑,斗不分胜负的嘴,就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幸运。

虽然只跟她一个人话多,好像是一种特别的待遇,但苏好并不希望得到这样的待遇。

她会永远做徐冽的太阳,可要是徐冽自己就变得很暖和,那是一件更值得她开心的事情。

*

徐冽嘴上损着徐翘,还是听了她和苏好的差使,将三十来个饺子分了一半一半,等水煮开,一半在左边灶台下水,另一半拿去右边灶台煎。

苏好看管着水饺这一锅,等徐冽那边的平底锅滋滋溅起油来,听见徐翘招呼她:“弟妹快回来,女孩子沾什么油气,可别溅着油了,不用管我那要上天的弟弟,来帮我挑美甲!”

程浪撑膝起身,来到灶台前跟苏好说:“去吧,这里姐夫来。”

苏好跟程浪调换了位置,到餐桌边跟徐翘讨论起手机里的美甲图案,从美甲设计说到绘画,又讲起课业。

两人都是美术生出身,虽然一个往纯艺发展专攻油画,一个进入了珠宝设计行业,但总归还是“同根生”,聊起天来共同话题和爱好源源不断。

一激动,两人老乡见老乡似的握着对方的手狂喊“我也喜欢我也喜欢”,说着说着就有点嫌弃自己不懂美术的另一半。

等徐冽和程浪端着一盘水饺一盘煎饺和四只蘸碟回来,发现这两人聊得过分投机,都不是很想搭理他们。

程浪就和徐冽谈起了金融,关心关心他最近的学习进度,给他把关把关选课风向。

一张餐桌一半艺术一般铜臭,同桌异梦。

等两盘饺子吃得一个不剩,徐翘和苏好掺杂着尖叫拍桌的激越交流才告一段落,两人自己的嘴巴安静下来,对面程浪和徐冽的男低音就显得过分刺耳了。

“你俩怎么回事啊,叭叭叭说个没完,把我们俩当空气?”徐翘不满地觑着两人。

徐冽:“……”

程浪:“……”

这双标也是标得有点霸道。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程浪和煦一笑:“吃饱了吗?”

“吃饱喝足,”徐翘摸摸肚子,对苏好说,“是不是差点怡情的小赌?”

*

直到程浪像百宝箱一样,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张麻将桌,苏好才第一次听说徐家跟麻将的渊源。

早在徐冽出生之前,徐家原本只是南城小渔村的渔户,之所以发迹到北城入行珠宝业,是因为当年年幼的徐翘用麻将牌给徐爸爸摸了一组数字,让徐爸爸中了两千万彩票大奖。

而且中这彩票还没花光徐翘全部的运气,在她之后的十几年人生里,不管是斗地主还是打麻将,摸牌一摸一个准,那叫一个财运亨通。

苏好顶礼膜拜的同时,对这个麻将局的局势感到了严峻。

徐冽看了眼深思的苏好,笑着说:“不用怕我姐,她只会摸牌,不会打牌。”

苏好想说那也比她不仅不会打牌,还摸不到好牌要好,还没开口,见徐翘跺了跺脚,看向程浪:“你要是不干翻我弟,我今晚干翻你!”

苏好一听这是要分情侣档,也不客气了,对徐冽说:“你要是被你姐夫干翻,同上!”

“……”徐冽和程浪沉默着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其实挺想□□翻”的意思。

*

静谧的冬夜,房间里的四方桌上战火纷飞。

“一筒。”

“杠。”

“北风。”

“二条。”

“八万。”

“白板。”

“杠。”

徐翘:“徐冽你杠我几次了你是杠精转世吗?!”

徐冽:“……”

徐翘:“为什么我的牌每次都被我弟杠上?我不要让他做我下家了!”

程浪:“下轮跟你换位子,乖。”

徐冽:“你不看牌不记牌,谁做你下家都一样。”

徐翘:“弟妹,马上跟我这狗弟弟分手,我给你找个更好的男朋友!”

苏好呵呵干笑:“我考虑下。”

徐冽打出了一张四筒。

“嘿,”苏好眼睛一亮,摸过徐冽的四筒,推倒了牌,“胡了!”

徐冽淡淡一笑:“还考虑吗?”

苏好从微信群愉快地接收了三位发来的红包,笑嘻嘻地说:“不考虑了,还是原装好。”

几圈麻将下来,墙上时钟的时钟接近了十二点,纽约时间的大年初一就要到了。

最后一轮给徐翘胡了去,结束战斗以后,徐翘伸了个懒腰,活动脖子,一看时钟,冲程浪使了使眼色。

程浪从一旁拎来她的手包。

徐翘站起身来,从手包里掏出四只喜气洋洋的红包,递给徐冽和苏好一人两只:“喏,一个是我和你们姐夫的红包,一个是爸给你俩的红包,都装的美钞,你们平常能用。”

苏爸爸苏妈妈虽然没来美国过年,但昨天一样提前发了支付宝红包给苏好和徐冽。

所以苏好也就大大方方接了过来:“谢谢姐姐姐夫,谢谢叔叔。”说着转过眼瞟了瞟时钟,“呀,零点啦,大家新年快乐,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徐翘无缝衔接上。

虽然异国他乡少了烟花爆竹,但这个温暖的冬夜好像自有一种让人心安满足的热闹。

徐冽和程浪笑着点点头,重复道:“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

公寓只有一张床,徐翘和程浪当然没法留宿。

零点过后,两人离开公寓去了附近的酒店,嘱咐徐冽和苏好早点休息。

苏好上了一天课,又闹腾了一晚上,照理确实该犯困了,但可能是新年的缘故,精神的兴奋盖过了身体的疲倦,又因为洗了个热水澡格外清醒,躺上床等徐冽的过程中,她甚至精神奕奕地翻起了群里的红包记录,计算今晚的麻将局到底是徐冽干翻了程浪,还是程浪干翻了徐冽。

徐冽整理完桌椅板凳,收拾干净屋子才进浴室洗澡,本以为出来以后,会看到苏好四仰八叉睡过去,没想到她还坐靠着床板在玩手机。

“在看什么?”徐冽掀开被子一角,上了床,把她搂进怀里。

苏好正在心算红包来往数目,竖起掌示意他先闭嘴,还没等她加减出个结果,徐冽却先低下头来,笑着在她耳边说:“我刚才已经算过了。”

“嗯?”苏好抬起眼看他。

“我姐夫比我赢得多,所以……”徐冽的手掌轻轻握上她的脚踝,顺着她睡裙里光裸的腿一路往上滑,“今晚轮到你干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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