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们调查了4月4日从高知出发前往羽田的566次航班,查明64名乘客中有47名男性。对居住在东京以外的乘客请各地警署协助调查。

这项工作花了整整两天,结果发现这47名乘客中有3个人填写的是假地址。十津川推断其中一定有南条吾郎。

高知机场全日空航空公司营业部给警视厅发来了这三个人的笔迹传真件。警视厅方面也已经从首都相互银行借来了几份南条的笔迹。专家们立即开始了鉴定,结果发现了一个签名的字迹与南条吾郎的笔迹相似:生田武男,东京都杉并区——丁目XX番地605号。显然这是个化名,地址也是假的。这个乘客是4月4日候补登机的。

就是他!十津川确信。这就是说,南条去过四国,当然不会是去旅游的,是他杀了冈部文夫。然而光凭笔迹鉴定还不能立即逮捕南条。因为要对南条提出凶杀罪的指控还需要有直接的证据。十津川并没有气馁。

“你的分析有理,很可能是南条与伊吹君子合谋实施了这一系列的凶杀案件。”本多也赞同十津川的推理。

“我认为杀害日高一美和摄影师神木的是伊吹君子。”十津川补充道。

“可是没有证据却不行呀,如果再深入追查下去,也许她的旁证会露出破绽来,可现在已经连续死了七个人,外界的舆论也真受不了,咱们得尽快将罪犯逮捕呢。”

“我们来设个圈套怎么样?”

“圈套?”“刚才我打电话问了K医院,医生告诉说南条已经恢复了意识,能够开口说话了,看来马上就能出院了。”

“那么,你打算怎样?”

“南条要求护士给他看那张报纸。”

“那很自然,他正想知道事件的情况呢。”

“可是我已请医生他们协助,编出些理由来不让他看报。”

“这就是你所谓的圈套?”

“我估计南条还不知道日高一美被害的事,而且还没有感到这是伊吹君子对他的报复,他一定还深信自己同日高一美的关系伊吹君子毫无所知,可我这就去,突如其来地告诉他日高一美的死讯。”

“你想得到什么结果?”

“这要看他现在对日高一美的感情是否还很深。如果他现在还钟爱着日高一美的话,肯定会非常憎恨伊吹君子,这就是我所期待的。”

“你认为能行?”

“不知道,但有必要这么试一试。”

“对犯人设圈套,舆论界又要出来攻击我们了。”

“南条已经杀了四个人,伊吹君子是他的同犯,很可能川岛芳夫、日高一美、神木是她杀的,给这些血债累累的凶犯安个圈套也没什么过份。”十津川一改往常的语调,斩钉截铁地道。

十津川带着龟井前去K医院。

已是晚上9时,医院里没有病人,显得非常宁静。两人会见了外科部部长林医生。林医生一见他俩便如释重负地道:“你们来了可好了!”

“怎么啦?”十津川吃惊地问。

“南条又吵又闹,问我们为什么不让他看报纸,他差点要动手打护士了。”

“哦!他已经这么精神了。”十津川苦笑道。

“哎,南条先生体质很好,只是现在肋骨还未完全长合,起身还有点困难。”

“好吧,让我们去看看他!”

十津川和龟井随着林医生来到了五楼的病房。毕竟是首都相互银行的营业部长,南条住在特等病房里。这是个单人病房。屋内摆满了鲜花,还有水果之类,看得出前来探望的人还不少。

南条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迎接十津川他们。

“真难为你们也来看望,我真高兴。”南条兴奋地招呼道。看来他的兴致还真不坏,可能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天衣无缝呢。

“那就太好了。”十津川笑着应道。

“不过,十津川先生,您是否帮我说说他们,这里连报纸都不让看,这可是侵犯人权的哟!”

“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

“……为什么?你们警察有这么办事的吗?”

南条瞪大眼睛瞅着十津川。十津川平静地道:“我想,这是为你好。”

“为什么不让看报倒是为我好呢?”

“在你住院期间,发生了一起令你悲伤的事件,我担心让你知道了,对你的健康有影响呢。”

“我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下地了。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先要向你打个招呼呢,最近一直忙着追查连续杀人案件,连你被人撞了的事也不知道呢。”

“这没有什么,只要帮我找到那肇事者就好了。”

“凶犯已经找到了。”龟井从边上插了一句。

“哦!”南条呻吟了一下,“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人撞了我的人,他是个‘飞车帮’的人吗?”

“不!这个人你认识!”十津川突然开了腔。

“我认识?他是谁?”

“是伊吹君子,当然我们还没有确定是她。”

“是她?果然是……”

“你怎么会说果然是?她一直恨你,不对吗?”十津川神情古怪地反问。

南条显得很狼狈。

“是,是的!”

“你没有想象过她会杀你吗?”

“这个嘛……我想我同她有过关系,她还不至于会下这个手吧?”

“可是,她有杀人的理由呢。”十津川盯着南条的脸道。

“什么理由?我抛弃了她,她对我怀恨在心,这我很清楚。”

“不!不是这回事!”

“那么还有什么呢?你不要跟我绕圈子了,请直说吧!”南条的嗓音有点发尖。

“其实,我们发现你和伊吹君子表面上很对立,而实际上情况却正相反。作为一对恋人,她当然希望能同你结婚吧。”

“像话吗?如果是这样,你刚才的话不就矛盾了吗?”南条冷笑道。

“什么地方矛盾?”

“如果是恋人,为什么她又想要撞死我?简直是胡说八道!”

“别发火,我是说这里有缘由。要说明这个缘由需要从你入院时所发生的事情讲起,那就是发生在四国的杀人事件。”

“你是说同我有关系?”

“是的,所以我来告诉你,在四国一个名叫日高一美的漂亮姑娘被人杀了,是从渡船上被人推下大海溺死的。你认识吧,那个日高一美。”

十津川紧紧盯着南条的眼睛。南条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一阵阴影,但立即又缓过了神来。

“日高一美?”

“是的,就是那个替首都相互银行拍过广告的模特儿,真是一个美人,而且她还怀了身孕呢,你知道是谁的孩子?是你的孩子!这孩子同她母亲一起被人害死了。”

“……”南条沉默了,他的表情僵住了。

“看来女人的直觉是不能忽视的,伊吹君子凭女人的直觉嗅出除了她以外,你还有女人。她查到了日高一美,并且还知道她怀了你的孩子,这时候她的心情大概你也能想象吧?很可能她会意识到你对她并没有真心,而你同日高一美却有了孩子,这当然是她受不了的。”

“……”

“因此,她妒火冲天,便下手撞了你,也不知是祸还是福,啊!我这么说可能不太谨慎,就说是福吧!幸好你还活着,于是她便将日高一美诱到四国对她下了毒手,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放过。”

“……”

“我怕你不相信,给你带来了报纸,上面有这一事件的详细报道。”

十津川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报纸放在南条面前。

南条转过脸,没有伸手去接报纸。十津川心里明白,南条是在拼命克制着激动的情绪,便故作轻松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看吧!”

“……”

“你不是说过不让你看报是侵犯人权吗?”

“其实对我并无所谓。”

“那好!你看吧!”

十津川话音刚落,南条条件反射似地拿起了报纸。

龟井、十津川默默地瞧着他。

报上写道:

“溺死者的身份已查明。尸体被渔船捞起后经调查确认,死者名叫日高一美,21岁,住东京,是个模特儿,而且还怀了身孕。警方认为她可能从渡船上失足落海或者是被人推下大海溺死的。现在警方正在调查中。还有,日高一美曾经在首都相互银行……”

突然,南条浑身抽搐了起来。

“你们都给我出去!”南条吼道。

龟井向十津川投去了征询的目光。

“咱们走吧!”十津川和龟井出了病房。

“这下清楚了,伊吹君子是背着南条对日高一美下的毒手。”十津川一边走,一边对龟井谈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的!”

“南条对谁都没有讲起过日高一美,他们的来往是很秘密的。南条清楚地知道,一旦他们的关系让伊吹君子知道了准会出麻烦。”

“可是警部,你认为南条最终会同哪个女人结婚呢?”

“我这会儿正在琢磨呢,南条要是同伊吹君子结婚,那他俩至今为止扮演的这出假仇人的戏就会露出馅来。当然,为了让伊吹君子继续合作,南条会许诺与她结婚的。”

“可要是南条最后甩了伊吹君子同日高一美结婚的话,伊吹君子能保持沉默吗?南条难道不事先考虑到这些?”

“或许最后南条也会对伊吹君子下毒手呢,因为唯有她才是这桩连续杀人案件的知情者。只有她不存在,对南条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换句话说,或许南条的下一步计划正是除掉伊吹君子呢。”

“然后同日高一美结婚?”

“是啊,可是伊吹君子凭着女性特有的敏感,知道了日高一美的存在。”

“我们这就去见伊吹君子吗?”

“是啊,我们去见见她,然后告诉她南条的事。”十津川高深莫测地轻声说道。

两人朝伊吹君子的公寓走去。

伊吹君子用冷淡的神情迎接他俩的到来,无可奈何地让他俩进了屋。

“今天我们去看了南条。”十津川随口道。

“是吗?”伊吹君子若无其事地应道。

“我们同南条谈了日高一美的事,看来是你杀了她的。”十津川说到此,伊吹君子的脸色骤变。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说?”

“因为日高一美是南条的恋人,而且怀了南条的孩子。”

“……”

“南条听说日高一美被杀,沉默了许久,脸色变得铁青。那个时候,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南条并不爱你,他只是为了利用你才装出同你相爱的样子。而且,等到他的所有计划都实施完了之后,接下来就要对你下手,因为不这样的话,他同日高一美就不能结合,你说对吗?只要灭了你的口,南条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同日高一美结婚,生下自己的孩子,躺在几百亿日元的遗产上过着优越无虑的生活。可是,你将日高一美杀了,南条肯定会怒火冲天,并提前对你下毒手的。”

“……”伊吹君子喃喃着什么,十津川一点儿也听不清楚。

“想来,你也怪可怜的。”

十津川降低了声调道。但实际上他心里对眼前的这个伊吹君子一点儿也不觉得同情。

“看来你很钟情于南条,竟然愿意替他去杀人。可是他对你却不同,他一开始就只打算利用你。他另有相好,那就是日高一美,南条是真爱她的,所以这些脏事没有让她沾一点边,我想这些你不会不知道吧?所以,你憎恨日高一美。”

“请出去!”伊吹君子歇斯底里叫道。

十津川平静地道:“我劝你及早悬崖勒马,即使日高一美死了,南条也不可能同你结婚,他要杀死你,因为你活着对他有威胁,他是个魔鬼,你没有必要再替他牺牲什么了。”

“请出去!”伊吹君子还在叫着。

十津川同龟井站起身来,伊吹君子攥紧着两个拳头在哆嗦着。

圈套已经设下,接下来就要看南条和伊吹君子有何动静了。

警方对南条住的K医院和伊吹君子住的公寓都实行了监视。但是,就不见两人的动静。

日子过得很快,南条已日渐康复,但他还是终日呆在病房里。伊吹君子常常外出,盯梢的刑事们没有发现她去找南条。在这段时间里,十津川他们的调查取得了很大的进展。在大阪,通过大阪府警署的协作,找到了一个证人证明古屋议员被害的那天,在新大阪车站目击了南条吾郎。那证人从前在首都相互银行工作过,她认识南条,所以这个证据是很可靠的。看来古屋保议员也是南条杀害的。

辆撞了南条的汽车也在新宿西口找到了。那是一辆偷来的车,没能取到指纹,很可能伊吹君子是戴着手套开的车,因此,方向盘上一点儿指纹都没留下。随着调查的深入,日高一美、摄影师神木被害时伊吹君子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明也出现了漏洞。

“我们是否先逮捕伊吹君子?”

网撒下去后的第五天,龟井有些沉不住气了。

“从伊吹君子身上先开刀?”

“是的,指控她杀害日高一美而逮捕她。我们不是已经掌握凶犯是个年轻女子,伊吹君子不在现场的证明也有问题。”

“我们还是稍稍等一下吧!”十津川慎重地道。

“如果逮捕了伊吹君子,我想她会招供的……”

“这还不行,日高一美是莫名其妙地死在伊吹君子手下的,即使伊吹君子招供了,南条也无所谓,那样就麻烦了。”

“可是这样等下去能行吗?”

“我们耐心地再等等吧,现在南条住在医院里很孤独,伊吹君子也很孤独,而且两人之间又不能打电话联系,他们当然要防着我们。而警方的调查正在不断深入,你瞧着吧,不多久他俩都会按捺不住作出些什么举动来的。”十津川自信地说道。

第六天的早晨,时钟还未到5时,外面仍然很黑。南条从医院里消失了。连续六天的监视,刑事们也确实有些倦怠疏忽了。

南条是在夜间作好外出准备的。一清早,他钻进一辆前来送早餐的车里逃走了。警方到6时后才发觉。搜查本部方面给十津川增派了12名刑事。

“现在南条离开医院了,他是逃跑的!”十津川扫视了一下部下接着道:“这就意味着他承认了自己是连续杀人事件的罪犯,我想这么精明的南条不会不清楚这一点。但是他这么做了,我想这原因和动机是:他已经失去了心爱的日高一美,他要复仇。这样他就钻进了我们设下的圈套里了,他八成是要去杀伊吹君子的。”

“现在谁在监视伊吹君子?”搜查一课课长本多问。

“是樱井刑事和下本刑事在那儿。”十津川答道。

“你真的以为南条会去杀伊吹君子?”

“南条逃出医院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考虑。”

“是呀!”

本多课长立即下令全体行动寻找南条,同时对伊吹君子加强监护。

两名刑事火速赶去原宿伊吹君子的住所。从K医院到原宿没有多少距离,坐车的话至多20分钟的时间,而且那一带还有电车,坐电车十五六分钟就能到了。

但是南条始终没有露面。十津川留在搜查本部和本多课长一起等待着报告。

临近中午时,还没有发现南条的踪影,原宿伊吹君子的公寓那一带也不见南条露面。

“让他逃跑了吧?”本多沉不住气地问十津川。

“不!不会的!”十津川有把握地说道。

下午1时05分,八王子市内的一家猎枪店遭到了歹徒袭击。店员被歹徒击昏,歹徒抢走一支猎枪和20发散弹。据该店员证明,罪犯四十五六岁年纪,身高一米七十三左右,脸型很像某位演员。

是南条!十津川立即意识到了。

是他!他逃到郊外搞枪。

“这样更清楚了。南条的出逃显然是为了杀死伊吹君子。”本多紧张地说道,说完用目光征询着十津川。

“我这就去伊吹君子的公寓,你赶紧让其他警员在八王子到东京沿线布下警戒,最好能在中途截住南条。”

“行动吧!”本多下达了命令。

十津川驱车前去原宿,下午4时刚过,他到达了原宿。十津川故意将车停得远远的,然后向伊吹君子的公寓走去。

龟井和同事们对公寓的进口和紧急出口都严密地监视着。龟井看见十津川到来,便小声报告说:“南条还没露面,伊吹君子也没有什么动静。”

“南条一定会来的。”

“听说他抢了猎枪?”

“还有散弹呢。”

“那他是要来杀伊吹君子的?”

“是啊,要是途中能截住他就好了。”

十津川不无忧虑地道。毫无疑问,通往东京的主干道肯定会设下警戒的,可是东京的路实在太复杂了,对所有小路、支道要完全实行警戒几乎是不可能。

这时,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头戴棒球帽的收废品人在房客的招呼下走进了公寓。不一会他抱了一大捆旧报纸下了电梯。十津川仔细地辨认了那人,不是南条。过了五六分钟,那男子又捧着交换回的卫生纸进去。十津川看了一眼,那人手里也没有猎枪,他们眼看着他进了电梯。

“警部!”突然龟井严肃地说道。十津川也变了脸。

“那不是刚才的男子呀!”

“是呀!不对头!”他俩冲向电梯口。

刚才抱着旧报纸下来的男子留的是长发,帽子下露出很长一络头发,可这会儿的人却是短发。因为脑子里有了南条手持猎枪这个先入为主的想法才引起了失误,殊不知他不用猎枪也可能杀人。

电梯吞进了那男子,门关上了。十津川他们只得从楼梯奔了上去。当他们登上七楼时,就看见那男子在敲伊吹君子的房门。

“是南条!”龟井叫出了声来。

那男子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帽子从头上落下,清清楚楚地显出了他的嘴脸。现在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扳手,卫生纸已经扔到了一边。

南条在撞着房门,并发出巨大的响声。

“住手!”十津川大吼。

南条无动于衷,仍然拼命地在撞击踢着房门。

“住手,要不开枪了!”龟井举枪叫道。

然而,南条还是拼命在撞门。屋里传来伊吹君子的哀号,门已经被撞得变了形。

年轻的樱井刑事突然开了枪,尖锐的呼啸音刺痛了十津川的耳膜,南条的身体晃动了一下,先是撞在门上,继而慢慢地跌倒在地下,扳手落地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快叫救护车!”十津川下令。

“戏收场了!”

龟井的神情突然显得很疲倦,他将手枪放进了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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