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二小时

他们三个人在珀西的房里聊了一会儿。

聊到了飞机、汽车,还有警察的工作。

贝尔回房睡觉之后,珀西和萨克斯又聊了一会儿男人。

最后珀西终于往后一靠,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萨克斯从她沉睡的手中取下酒杯,关掉电灯,然后决定自己也要去睡一会儿。

她在走道中间停下来看着外头拂晓粉红色和橙色的朦胧天色时,才发现正门玄关的电话已经响了很久。

为什么没有人接电话?

她继续朝着走道的尽头走去。

她并没看到附近的两名警卫,屋子里看起来比刚才更加昏暗,因为绝大部分的灯光都被关掉了。真是一个阴郁的地方,她心想,而且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她闻到了松木和霉味,还有其他的东西,一种她非常熟悉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那是犯罪现场的某种味道,但是疲惫的身心让她想不起来。

电话铃声仍继续不停地响。

她走过罗兰·贝尔的房间,房门并没有完全关上,所以她朝里面看了一眼。

他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面对着窗帘的扶手椅上,脑袋往前垂在胸口,手臂则交叉在一起。

“警官?”她叫了一声。

他没有回应。

看起来是睡着了。她也希望他好好地睡一觉,于是轻轻地把他的房门拉上,然后继续朝着她自己位于走道尽头的房间走去。

她想到了莱姆,希望他也能够睡一会儿。她见过他反射异常发作时的模样,非常吓人,而她并不希望他再次经历这种痛苦。

电话在一声铃响中被挂断,然后四周回复寂静。她看着声音的方向:心想会不会是找她的电话,她听不见有人接听的声音。她又等了一会儿,但是并没有人叫她。

四周寂静无声。有一个鞋底摩擦地板的微弱声响,然后又陷入更为深沉的寂静。

她走进自己漆黑的房间里,转身摸索着电灯的开关。这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正盯着两颗映出了外头光线而闪闪发亮的眼睛。

她的右手抓住格洛克的枪柄,迅速地抬起左手点亮灯光——羚羊发光的假眼珠正炯炯有神地瞪着她。

“死动物。”她抱怨,“放在庇护所里还真是个好主意……”

她脱下外套,还有那件笨重的防弹衣,当然没有乔迪身上那一件笨重。这家伙真是亢奋异常,死……德尔瑞用的是什么字眼?死排骨。这家伙真是个骨瘦如柴的蠢货。

她把手伸到网眼的贴身汗衫下面,疯狂地抓搔。前胸、后背和侧身。

感觉真好。

她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是她能睡觉吗?

这张床看起来真他妈舒服。

她把外套穿回去,扣好之后,躺在棉被上,闭上眼睛。她是不是听见了脚步声?

一名警卫煮咖啡去了,她假设。

睡觉吧,深呼吸……

不能睡。

她睁开眼睛,盯着格状的天花板开始沉思。

那个棺材舞者会用什么办法对他们出击?他会用什么武器?

他最致命的武器就是诡计……

从窗帘缝看出去,她看到了如鱼腹般泛白的曙光。一层薄雾漂白了远方树林的颜色。

她听见了屋里的某处传来了一个重击声,是脚步声。

她转动身体,把双脚放到地板上,然后坐了起来。还是不要睡了,来点咖啡吧;今天晚上再好好地睡一觉。

她突然出现一股想要和莱姆说话的冲动,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她已经可以听见他对她说:“我如果有任何发现,就会打电话给你,不是吗?我告诉你我会跟你联络。”

不行,她不想吵醒他,不过她很怀疑他睡得着。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提电话,打开了电源,然后想起了执法官弗兰克斯曾经警告他们只能使用客厅那部电话。

正当她要切掉电源的时候,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她全身颤抖,并不是因为刺耳的铃声,而是她突然想到会不会是棺材舞者已经设法找到她的电话号码,所以想要确定她是不是在屋子里。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在她的手机里面装了炸药。

该死,莱姆,看我被吓成什么样子了!

不要接,她告诉自己。

但是直觉却要她接听。尽管一名刑事鉴定专家应该避免使用直觉,但是巡警、街头的警察却经常听从发自内心的声音,于是她拉出电话的天线。

“喂?”

“感谢老天……”莱姆惊惶的声音,让她打了一个寒战。

“莱姆,什么……”

“仔细听我说,你单独一个人吗?”

“是啊,怎么回事?”

“乔迪才是棺材舞者!”

“什么?”

“斯蒂芬·考尔只是一个分散注意力的幌子。乔迪已经杀了他,我们在公园发现的就是他的尸体。珀西在什么地方?”

“在走道另一边的房间里。但是怎么……”

“没有时间了,他现在已经准备开始动手杀人。如果那些警卫还活着,告诉他们进入防御状态,单守其中一个房间。如果他们都死了,找到珀西和贝尔,然后离开那个地方。德尔瑞正在紧急召集特警队,但是他们要二三十分钟之后才到得了现场。”

“但是总共有八名警卫,他不可能把他们全杀了……”

“萨克斯,”他严厉地说,“别忘了他是什么人。立刻采取行动!等你们脱险之后打电话给我。”

贝尔!她突然出现一个念头,因为她想起了他动也不动,头垂在胸前的姿势。

她冲到门口推开房门,拔出手枪。阴暗的客厅和走道对着她洞开,只有些微的曙光渗进了屋里。她仔细倾听,听到了拖着脚步的声音和金属撞击的声音,但是这些声音到底来自什么地方?

萨克斯转身,尽可能快步急行地冲向贝尔的房间。

她才刚刚走到他的房门,就撞见了他。

人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蹲伏下去,用格洛克指着他。他闷哼一声,将手枪从她的手里打掉。她没有多加思考,就直接往他冲过去,让他的背撞在墙上。

然后她摸出她的弹簧刀。

罗兰·贝尔气喘吁吁地说:“嘿,马上给我住手……”

萨克斯放开他的衬衫。

“是你!”

“你想把我活活吓死啊!怎么……”

“你没事吧?”

“打了一会儿瞌睡。发生什么事了?”

“乔迪才是棺材舞者,莱姆刚刚来过电话。”

“什么?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惊慌得全身发抖,“警卫都到哪儿去了?”

走道上空无一人。

这时候她认出了刚才令她觉得纳闷的味道,是鲜血的味道!接着她明白所有的警卫都丧命了。萨克斯向前去找回掉在地板上的武器。她皱起眉头看着枪柄,发现原来应该填装弹夹的地方,成了一个空荡荡的洞口。她把枪捡起来。

“糟糕!”

“什么事?”贝尔问。

“我的弹夹不见了。”她拍了一下多功能腰带,带子上的两个弹夹也不见了。

贝尔抽出他的武器,一把格洛克,一把勃朗宁。它们的弹夹也全都不见了,就连弹膛里面也是空荡荡。

“在车子里!”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打赌他是在乘车的时候动的手脚。他坐在我们两个人中间,一直坐立不安,不停地碰撞我们。”

贝尔表示:“我在客厅里面看到了一个枪柜,里面有几把打猎用的来复枪。”

萨克斯也记得,她比了一下。“在那里。”他们可以利用拂晓朦胧的曙光逃出去。贝尔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赶紧压低身体走过去查看,萨克斯则跑向珀西的房间,朝里面检视。珀西躺在床上睡觉。

萨克斯退回走道,弹出她的刀子,蹲伏着斜眼查看。贝尔这时候也回来报告:“柜子被打开了,所有的来复枪都不见踪影,也没有随身武器的弹药。”

“我们带珀西离开这里。”

不远的地方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推膛式来复枪下保险的咔嚓声。

她抓住贝尔的衣领,把他拖倒在地板上。

枪响的声音震耳欲聋,而子弹直接在他们上方打破了声音隔离层。她闻到了自己的头发烧焦的味道。乔迪现在一定拥有一座数量可观的军火库,包括了每一个警卫身上的随身武器,但是他现在用的却是一把打猎用的来复枪。

他们冲向珀西的房间,房门在他们抵达的时候刚好打开。珀西走了出来,说:“我的天啊,怎么……”

罗兰·贝尔抱住珀西的身体,朝着房间里摔回去。萨克斯则跌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她用力将房门推上后上了锁,然后跑到窗边,用力打开窗户:“快,快,快……”

贝尔将目瞪口呆的珀西从地上拉起来,拖向窗户。这时候,数发强力的猎鹿子弹在门锁的周围射穿了门板。

没有人在乎棺材舞者是否成功地闯了进来。他们连滚带爬地钻到窗外的曙光里,然后马不停蹄地狂奔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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