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和白璧终于结婚了。

他们的婚礼是在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举行的,仪式并不隆重,只摆了区区几桌酒席而已,也许是因为他们都经历过太多的事情的缘故。白璧的亲人几乎是一个都没有,只来了几个画廊里的朋友。而叶萧的父母则从新疆赶来了,只有他们不知道白璧过去的事情,他们显得很高兴,带来许多北疆的特产,分给参加婚礼的客人们。白璧本来连婚纱都不准备穿的,她说天太冷了,就穿中式的衣服吧。但是叶萧坚持让她穿,说一生不就这一次吗。白璧终于穿上了她的婚纱,站在她的新郎旁边迎接着客人们。婚礼举办得很冷清,新郎和新娘都不太会喝酒,人们也很识相,都没怎么闹,因为他们大都知道新娘和新郎是怎么认识的。叶萧有许多同事在拿到结婚请柬的时候都大吃一惊,以为叶萧是在开玩笑。对此,绝大部分熟悉他的人都无法理解,尽管新娘确实很漂亮,不过也因为如此,他们认为叶萧已经昏了头。

婚礼结束以后,没有人去闹洞房,叶萧的父母回到亲戚家里过夜。而叶萧和白璧则直接回到了新房。所谓的新房,其实还是旧房。因为叶萧在上海没有自己的房子,尽管他决心买一套房子结婚,但白璧说她不在乎。于是,叶萧就搬进了白璧的家。一切都还是原来的装饰,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房子原来是准备为江河与白璧结婚用的,一切的装修都是江河安排的。但现在,叶萧却成为了这里的男主人,尽管他并不想这样。自从他搬进来起,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他说他想要把房子再重新装修一遍,却被白璧制止了,她说那简直是在浪费。他觉得白璧说得也有道理,这些装修全是新的,几乎没怎么用过,没有必要再重新来一遍,劳民伤财的。

此刻,白璧已经脱下了婚纱,穿着一件大衣御寒,叶萧挽着她的手,走上了楼梯。又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他忽然想起了两个月前陪着白璧走上这楼道的情景,现在实在不该想这个。他摇了摇头驱逐那些不吉利的念头,只看着前方的台阶。走到6楼,门上贴着大大的“囍”字,他们打开了门。然后,白璧打开了灯,又拉上了窗帘。在灯光下,白璧的眼睛里闪着一些微光。

“今天你为什么不笑?”叶萧忽然问她,他觉得婚礼上他的新娘始终没有表现出一个新娘应该有的表情。

白璧脱下了大衣说:“对不起,我今天很累。”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不应该让你这么累。”叶萧表示着歉意。

忽然,白璧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抓得那样紧,这倒让叶萧有些紧张,他想要把手抽出来,却发现她的力量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这张脸让她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她的身体终于热了起来,脸颊上开始微微泛红了,她能感受到叶萧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

于是,她靠近了他的耳边轻声地说:“让我们开始吧。”

冬夜漫漫。

叶萧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白璧躺在他身边,均匀地呼吸着,睡得很安静。但他还是醒了过来,因为他听到了某种声音。

那声音来自他的头顶,“笃——笃——笃——”似乎这声音同时也在他的心里响着。他的心跳猛然加速,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窗帘拉得紧紧的,房间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但他可以确定那是从天花板上发出的声音,像是某种脚步声。那脚步在不断地徘徊着,从天花板的左面一直走到右面,从前面走到后面,似乎还呈现着某种规律。这里是6楼,是这栋楼的最高一层,天花板的上面就是楼顶的天台了。他现在可以肯定,那是楼顶上的脚步声,“笃——笃——笃——”那脚步的频率似乎越来越快,透过房顶和天花板在他的房间里回旋着。可是,谁又会在深更半夜跑到楼顶的天台上去呢?叶萧的后背忽然莫名其妙地渗出了冷汗。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白璧依然在安睡着,他撩起窗帘的一角看了看外面,天色依旧黑暗,现在也许是凌晨三四点钟。叶萧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那双神秘的眼睛。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叶萧竭力否定着自己的胡思乱想。他又回过头看了看白璧,房顶的声音虽然不响,但在寂静的深夜里传得却是如此清晰,可是白璧为什么没有听到,依旧继续安睡着呢?这个时候,房顶上的脚步声依然在继续,“笃——笃——笃——”

叶萧已经无法忍受了,他穿上衣服,走出房门,跑上了天台。寒冬的风冷得刺骨,一片黑暗里,四周都是万丈深渊。头顶是满天的星斗,似乎在向他诉说着什么。叶萧借着周围大楼上的彻夜通明的广告牌所发出的光线努力地看着四周,什么都没有,整栋大楼的天台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个水箱。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几乎要把他的身体吹倒了,他高声地叫着:“你在哪里?出来啊。”

他的声音在夜空里盘旋着,转瞬又被大风吞没。

叶萧低下了头,忽然明白,刚才自己所听到的那一切都是虚幻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在这楼顶上散步,所谓的“脚步声”其实只是他的幻觉而已,一个盘旋在他耳边的幻觉。这并不是房顶的天台出了问题,而是他的精神出了问题。

这就是他的新婚之夜,叶萧在天台上轻轻地啜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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