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的九月,查文斌和平时一样在家,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一壶清茶,一炉檀香。

桌子上是一张写满了红色字迹的宣纸。字,一共有七十二个,那区区七十二个字将会是他这辈子要研究的对象。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通常在上午这个时段是很少会有人来打扰的。

“进来!”查文斌说道。

来的人是大山,超子和卓雄俩人这会儿已经到外面淘宝去了。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递给查文斌后说道:“文斌哥,有你的信。”

“哦?”查文斌迟疑了一下,他不记得还会有谁给他写信,这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收到从邮局里寄过来的信件。

信封上并没有留下写信人的地址,只有收信人的地址,邮戳显示这封信来自于四川。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信封,在那个年代也就是几分钱。

查文斌拆了这封信,只瞧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连忙对大山说道:“去把他们两个找回来,越快越好!”

大山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只得连忙朝超子早上说的那个方向赶去,可路毕竟还是远了一点,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查文斌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连同那只小蝌蚪也被他带在了身上。

超子擦着额头的大汗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他知道查文斌向来做事是不急不慢的,刚才他正和卓雄跟一老农在就一陶壶砍价,见大山火急火燎地来了,连东西也不要了,赶紧回来了。

“还记得老王吗?”查文斌说道。

“老王?他不是在昆仑就……”超子心里头有点儿不明白了,想查文斌怎么提起这了?当时他们都看见了那个场景,老王若是真进去了,活着回来的概率能大到哪里去。

“是的,当时我算过,他们的确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你们看!”说着,查文斌扬了扬手中的那封信,把它交到了卓雄手里。

卓雄照着字迹念道:“想知道老王的下落吗?”

“嗯?”超子大吃一惊,立马说道,“继续念!”

卓雄把那信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一遍,说道:“没了……”

“扯淡!”超子说着就一把抢了过去,他发现这信中确实只有这么几个字。

“这……”几个人都有点儿不明白了,他们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谁搞的恶作剧。

查文斌说道:“这封信……看邮戳来自于四川,而且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鬼城酆都!”

超子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酆都?不用去搭理了,这准是谁弄的恶作剧。”

查文斌否认道:“不,我要去一趟。因为知道老王和我身份的人并不多,而且那一次我们一睡就是二十五天,你们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超子说道:“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查文斌说道:“但是我总觉得那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份《如意册》就是最好的证明,是谁给了我这份东西,又是谁给了大山兄弟身上那么大一块伤疤,还有这只蝌蚪!本来我想这件事既然发生了,我们却又不知道,过去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有人拿这件事在做文章,我们能不管吗?”

“文斌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曾经丢了一段记忆?”卓雄眯着眼睛问道,因为他最近开始重复地做着一个梦,他梦到老王站在他的跟前,舌头扯得老长,每次他想问老王发生了何事的时候,老王总是会突然消失。

“我不敢肯定,虽然那位高人指点了我们应该选择遗忘,可是现在这陈年旧事恐怕又要再次浮起了。既然想浮起来,倒不如我们自己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超子拿着那信封反复地看,上面除了查文斌的地址和姓名,留下的信息仅仅是一个邮戳,这好像作用也不是很大啊,便说道:“没地址,没姓名,我们去了又能怎样?”

查文斌哈哈笑道:“既然知道我的地址,即使我不去,他也会想办法找上门的,倒不如就应了他的意思。我想到了那儿自然会有人来找我们。”

酆都,原本也是一个道家名地。那时候它还不属于重庆,属于四川。在这个巴蜀之地,酆都本就是一座充满了传奇的小镇,现代的酆都城那是后人根据一些传说重新修建的旅游城市,它的由来其实是因为羌族的一个传说——鬼帝!

其实这个鬼帝,就是当年迁移过来的第一个大祭司,名叫土伯。

因为他擅长巫术,世人皆叹其精通神鬼之术,故把他称为了“鬼帝”,他就定居在现在的酆都城。

在酆都,最有名的并不是这座城,而是一座山,名叫平都山。

平都山为道教七十二福地里的四十五福,过去也称为酆都山。这里先后出过两位位列仙班的道教名士,分别叫阴长生和王方平。

据说这二人都是从这座仙山登仙的,后人误将“阴”和“王”两人的姓连在一起,成为“阴王”,再讹传为“阴间之王”,于是乎,这么好好一座道教福地就这样成了一个“鬼城”了!

当然,有道家名山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人的足迹,李白曾经就留下这么一句话“下笑世上士,沉魂北酆都”,大致的意思就是说敢笑世上人,死后沉魂到北罗酆都山来受审判。

这一次,他们可没有专机的待遇,火车是他们的交通工具。一路上,查文斌看着窗外的风景,沉思不语。除了吃饭的时候,他很少跟大家讲话,这一次他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情绪,这就好比眼前是一个见不到底的大坑,可你却偏偏要往里面跳,跳下去能不能再爬起来,也就更加无人知晓了。

出了火车站,再跟人打听,终于坐上了去这座小城的汽车,等下车的时候,已是傍晚。那时候的酆都城,已经小有名气,来来往往的游客十分享受这座传说中的地狱之都的夜晚。

后人们根据对阴间的描述,也在这里建了奈何桥、黄泉路和望乡台,可真让你站在这望乡台上,恐怕回头看见的除了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外,别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先是找了间旅店住下,九月、十月的天气,这里还是略有些热的。

一伙人吃着地道的巴蜀水煮鱼,不禁想到那一年也是这个季节,他们去了青城山,后面就有了开篇无尽头的纠缠。

这似乎是一个循环,如今他们又来了,还是巴蜀的地盘,只是这一次人不同了,目的也不同了。上一次,他们是为了别人;这一次,他们是为了自己。

吃过晚饭,他们几个还在商量着明天要去哪里,总不能一点头绪都没有,可是查文斌并不着急。

第二日,酆都小城的城门外,多了一个道士。

这道士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但那股子气势还真非一般人能装得出来:一身紫金道袍,头戴混元巾,脚上一双十方鞋,身背一支七星剑,身边立了一个大幡,幡上写着四个字:文武双全!

这道士立招牌大多数写着的都是什么“算命”“八字看相”之类的,可查文斌立的这个招牌其实就是取自他的名字:斌!

他可不是来这里替人瞧风水看面相的,他是来找人的。

也来过几拨游客,想让查文斌给算算,可是他只微微一睁眼,便扭过头去,不再多看,惹得那些游客好不高兴,背地都骂:有病!

接连过了三天,情况依旧,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查文斌不急也不恼,既然对方故意给他留下这个线索,那自然会出现。

到了第四日,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了,查文斌准备让大山帮忙收摊,这时来了一个头戴帽子的人,帽檐压得很低,查文斌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说道:“天色已晚,我要收摊了。”

“有生意做,就别管时辰。”那男人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不做了,明儿再来吧。”查文斌淡淡地说道。

“怕我不给钱?”对方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从兜里掏出一把东西来,放到了查文斌面前。

当时,超子就想立刻冲上去揍这小子了,因为他拿出来的不是人民币,而是冥币!

“慢!”查文斌喝住了超子,他抬头看着这个装束有些古怪的人——不仅是他的帽子,而且他的衣服也有些古怪,是反着穿的,这衣服的款式也很奇怪,是那种男式的长衫。

他的身上斜背着一个泛蓝的牛仔包,跟他的衣着十分不搭。这种牛仔包,很多人在外出打工或是求学的时候用。

在这种太阳落山的时候,又是在城墙下头,连衣服的颜色都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像是黑色,又像是深紫色。衣服上的花纹似乎都带着小碗口那么大的斑点,而且这人身上还透着一股泥土味。

有什么人才会在这种季节穿这种衣服?

查文斌对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便问道:“朋友打算算什么?财运,还是官运?”

那人依旧把声音压得很低,说道:“我想测个字,不知道你能不能替我算一算。”

“可以!”查文斌把身前的笔墨纸砚倒转了一个方向,又亲自替那人磨好了墨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人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然后交给了查文斌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去了远方,已经好久没有消息了,想请先生替我看看,他是否还安好?”

查文斌接过纸来一看,却见那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王”字。

“你那位朋友是男还是女?”查文斌八成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来历,只是不好明说,又多问了一句。

“男的,只是离开有些时日了,家中人担心他的安危,先生只管直说,要是嫌钱不够,我可以再加。”说罢,那男子又要往兜中掏钱物,却被查文斌拦住道:“不用,你这钱,我用不了,待会儿会想办法送给你那位朋友的。”

查文斌一只手举着那张纸,另外一只手轻轻点了一下桌子。超子马上对卓雄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迅速移动到了那人的两侧,大山则位于查文斌的身旁,只要那人轻举妄动,他们有把握在第一时间将他制伏!

“朋友给我测的这个字,恐怕含义挺多的吧?”查文斌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可是那人并没有特别的表现,依旧和刚才一样。

查文斌接着说道:“恕我直言,朋友既然测这个字,我猜八成这人是姓王的。王这个字本是一个好字,帝王君主之意,天下归往谓之王。然而,王这个字并不是任何人都受得起的,只有真龙天子、九五之尊才是真正的王!你用它来问安危,那么我告诉你它和另外一个字‘亡’是同音,而且这‘王’字,上面是一个横,下面是个土,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不就是个墓吗,上面那个横,它是个盖子啊。再看,这‘王’字,本来是‘主’字少一点,但现在这上面的‘丶’没有了,也就是头没了,您的这位朋友,恐怕伤的位置在脖子,而且现在已经入土为安了。”

那人淡淡一笑,让人感觉有点冷。他的身子往前倾了一点,手也随之伸进了那挂在胸口的牛仔包内。大山立即把身子往前一挡,超子和卓雄也分别向前一靠,这四人已经将他严严实实地包围了起来。

那人的手缓缓地从包里伸了出来,却见他手中多了一件东西,一个圆形的器物。他把那东西轻轻地放在查文斌的桌子上,然后身子又退了回去,说道:“先生若是能告诉我,他现在葬在何处,这件东西便是酬劳。”

查文斌猛地站了起来,他再也憋不住了,虽然是日落时分,但酆都这个地方,晚上才是最热闹的,喜欢恐怖的人都喜欢夜晚的黑暗,只有在这种环境里,他们才可以考验自己的胆子,寻找这种人为的恐惧。所以,这个点的游人比白天要来得更多,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也有不少人看见了这城墙下奇怪的一幕,纷纷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查文斌的身子也微微向前倾了一下,狠狠地说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那人的语气不变,依旧压得很低。

查文斌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无所知会是那样的无可奈何:“这样兜圈子,我想也没有必要了,不管那封信是不是你写的,既然我来了,你也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了。”

“明晚子夜时分,平都山的后山上有一座废旧的道观,希望你能准时出现在那儿。”说完,那人便要走,在没有得到查文斌的许可下,超子和卓雄自然是不会放人的。可是那人身子却径直向后一退,超子和卓雄那也不是普通人,这两人可都是从死人堆里打过滚、阎王殿前喝过茶的,身手放在这大街上,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两人只觉得肋部一吃痛,那人已经飘飘然退到了包围圈的外头,他就这样强行闯了出去!

就在他二人想回头拦人之际,那人又说道:“最后再问一句先生,我那朋友可是去了昆仑?”

查文斌自然也看出了这人的厉害之处,他怕再起冲突会让局势失去了控制,便对超子和卓雄使了个放行的手势,继续说道:“朋友让我测的这个字是个‘王’,王既是真龙,普天之下,唯有昆仑一山才是龙脉之祖,你的朋友的确在那儿。”

那人又朝查文斌作了揖,说道:“多谢先生指点,不愧为一代掌门,我那朋友在那昆仑山中入土,想必下辈子也会谋个好命。既然这样,不敢再打扰先生生意,在下告辞。”

见那人走了,超子想要跟踪,却被查文斌阻止:“不要冒险,既然说了时间地点,明晚去了便知道了。”很快,那人便消失在街头热闹的人群之中,不见了踪影。

查文斌的桌子上,放着一块圆形器物,这东西,大家可都认得,没错,正是那枚从蕲封山上摘下,最后又随那石像沉入昆仑瑶池之中的太阳轮!

这东西,自从他们醒来,便不见了踪迹,查文斌开始以为是老王他们带走了,却没想到如今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拿着这个熟悉的东西,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难道是老刀的人?”超子说道,当时跟他们一起去,但是后来又不见了的那群人里,除了老王,还有一支实力更加雄厚的队伍,老刀!而且最后留给他们的也是用老刀的名义写的字据。

查文斌也不知道了,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他们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怎么想都没有半点头绪,既然这件事跟老王有关,那么就是再上一遍昆仑,查文斌也愿意冒这个险,谁都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活着,而且周围还一直有人在提醒你,过去就在这里。

收拾完摊子,几个人回了旅店,随便叫了些酒菜,除了大山之外,其他人的胃口都算不上好,只是胡乱填了肚子。

查文斌看着这酆都鬼城里因为人吓人而肆意奔跑的人们,听着因为人吓人而疯狂的尖叫,忍不住苦笑起来,道:“要想见鬼,又何必在这城中,直接找个乱葬岗便是了,这些人真是闲得慌。”

“对了,文斌哥,今天那人依你看是什么来头,我和瞎子两人都拦不住他,而且估计身手还在你我之上!”

“来头?我不知道,只是我感觉到这人是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他的那身衣服是死人的寿衣反着穿的。虽然身上沾着死人味,但却又是个实实在在的活人,因为他身上的火焰很高,比你们几个都要高,一般的脏东西近不了他的身。这种人,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也是个修炼过的人,要么就是手上沾过不少人血的,但是看他写的字,似乎第二种可能性更大,充满了杀气!”查文斌抬头看了一眼超子,“所以,我让你们别跟。”

鬼城酆都,又毗邻道家名山,所以查文斌要用的一些东西,在这里都可以买到,就是超子和卓雄两个当兵的觉得手里没家伙就心里没底。这俩人第二日在市集里逛了一圈,最终也只勉强找到几把钢口还算不错的匕首,只是这造型,更加接近农村用的杀猪刀,不过这会儿也由不得他们挑三拣四了,能用着就算不错了。

东西基本准备齐全,就等着时间一到上山便是。中午的时候,查文斌跟店家打听这平都山的后山,那店家却神秘地说道:“我劝你们别上那儿。”

“为什么?”

“因为啊,那儿闹鬼闹得凶,所以即使我们这儿游客很多,平都山的后山也一直是不敢对外开放的,我劝你们不要去的好,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在民间传说中,人死之后魂魄是不会散的,都要到长江北岸的酆都“鬼城”这个地方来报到,在这里接受阎罗王的审判,判定功罪善恶,安排来世去向。这些游动的亡魂手持盖有“阴司”“城隍”“酆都县府”三枚大印的“路引”,匆匆赶到酆都“鬼城”转世升天,不敢耽搁,否则来迟一步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永无宁日。

于是后人们就根据这些传说,在这山的西部修建了诸如“鬼国神宫”“阴司街”等建筑,所以也热闹得很。

跟在游客后头,这四人走过象征着阳间的“双桂山”“阴阳桥”,便到了山的那头——那座象征着阴间的平都山。

游山玩水,对于查文斌来说,兴趣向来是不大的,倒是超子颇有些兴致,频频对查文斌问些关于这些建筑来历的问题。

见时间还早,查文斌便按照书中所学和自己所知,作了一些解答,因为他是道士,所以说起来就显得很生动,这让那些跟团的游客纷纷抛弃了导游,专门跟在他的后头了。

讲到精彩处,这些游客也都跟着鼓掌,纷纷叫好,惹得查文斌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后山的路,如那店家所说,并没有可行之路,到处都是悬崖峭壁,恐怕能上去的只能是猴子了。

既然没路,那便有个办法,就是上那山顶,再行观察。既然那人说山的背面有废弃的道观,想必一定有路通行,否则,这道观难道是凭空拔起的不成。

在这山顶,有一座大殿,名叫“天子殿”,修得那叫一个气势磅礴,十分了得。

此“天子”非彼“天子”,鬼城之中自然不会供奉属于人间的帝王,这儿放的可是属于阴间的王,名叫北阴酆都大帝。

“走,进去瞧瞧这阴间的王是个什么模样。”现在的查文斌可确实就是一副游客的打扮,并没有穿道服,只是手中提着的那柄七星剑和身上背着的八卦袋有些不同。

走进这殿中,首先便是那正殿内大堂上坐着的阴天子,面相十分庄重,查文斌是很少拜神的,他一贯主张拜神不如求己,不过今天有些例外,他也破例朝着那泥塑的人像拜了三拜。

人在江湖上走得多了,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拜神不管有用没用,求的也是个心安理得,好歹自己干的都是些和神鬼打交道的差事,遇见他们的头头,也得行个礼。

阴天子前方两侧有六位功曹站立,其下有四大判官和十名阴帅相对而立。这四位判官面相各不相同,有笑面的,也有冷面的,着实使人感到有几分阴阳莫测之意味。

这大殿的东西两侧,便是传说中的东、西地狱,里面的墙壁上画着一些执法的阴差,个个凶神恶煞,胆子小的很容易身临其境被其感染。还有那些地狱里的受刑图,什么炮烙、上刀山、下火海、锯解、磨推、五马分尸等,哪个都是一副血淋淋的模样。

超子这厮向来说话口无遮拦,他指着那图说道:“哪天我要是下去了,你们一定得给烧杆八一杠,外加几个手雷,谁要是敢对我用刑,我就把他们扫个马蜂窝。”

大山到底是老实些,虽然他不怕,但也还是心有余悸地问道:“文斌哥,阴间里当真是这个样子吗?”

查文斌哈哈大笑道:“都是世人想象的罢了,三界轮回,人各有命,多积阴德,多做善事,谁会遭这些罪。这些场景,是对于那些恶人的警告罢了,由于我们的世界里有‘鬼’,人的思想观念中有‘鬼’,于是就有人们来造神收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终不能胜正。你们看这里的阴森恐怖,也正是为了衬托出治鬼的手段有多高强。”

听查文斌讲解就是过瘾,那些个鼓掌叫好的游客,也有人认出了他来,说道:“咦,这人不是那城墙下面摆摊的算命先生吗?”

这话一出,好家伙,一群人往上一拥,准备抓住这个懂行的家伙好好算算。查文斌是叫苦连天,四个人抱成一团好不容易冲出了热情的包围圈。

山的后头,往下一瞧,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光秃秃的,杂草丛生,树木也挡住了视线,一块“游人止步”的牌子戳在那儿,路也到了尽头。几个管理员模样的人靠在那边上,查文斌便走了过去,假装要越过这禁地,马上便被阻拦。

一个年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伸手喝道:“这里是不开放的,有规定,不能进去。”

“哦?”查文斌假装是初来乍到的生人,故意这般问道,“我看这后面的景色比前面还要来得好些啊,为什么不让进?”

任何景区的管理员都是那副样子,仿佛这些游客并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更像是前来故意捣乱的破坏分子,没好气地说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酆都有些地方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超子见他那个欠揍的样就想发飙,被查文斌拦住了,赔笑说道:“这山上有没有过夜的地方,我想晚上在这里看全城的夜景也很不错。”

那管理员上下打量了一眼查文斌,跟看怪物似的看着他,然后拍了一把旁边的一个管理员,说道:“哎,看见没,这人说他想在山上过夜。哈哈,胆够肥的啊。”

另外一个管理员也跟看白痴一样看着查文斌,笑道:“谁不知道平都山顶的夜晚是属于鬼的,六点一过,这里就会清山排查,所有游客都得下山,你们还想在这里看夜景?真是笑话!没事可以去对面那双桂山上待着,那是阳间界。”

或许很少有游客会问他们这种话吧,就这种地方,也确实不适合普通人晚上待着,到处都是鬼怪的雕像,看在眼里,都会瘆得慌。不过查文斌不是普通人,在他看来,这些用石头或是泥巴堆成的东西,还不如荒郊野地里的乱葬岗来得更凶。

既然得知夜里要清场,那么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先寻一地方藏起来,距离管理员口中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一个多小时,得抓紧时间了。

藏在哪里呢?超子这小子早就想到了。

在这种地方,最常见的一样道具,便是棺材。那座大殿里,这玩意儿可真不少,重新回去之后,几人便装作继续游览的样子,乘着游客开始下山之际,迅速挑了两口棺材窝了进去,只给自己留了一点缝隙。

躺进去之后,查文斌才发现,这棺材,真是劣质产品,里面都开始发霉长毛了,他跟超子挤在一块儿,大山和卓雄挤在一块儿。

当夜幕开始降临之后,工作人员先后进行了几轮巡查,待发现所有游客都已经散尽之时,这座大殿的门被缓缓关上了。

虽是人造建筑,但这种气氛,感觉却不是那么好受,等确定已经没人再来之时,超子第一个跳了出来,然后立刻解开裤腰带,嘴里还喊道:“憋死老子了。”

查文斌瞪了他一眼道:“出息!”其实在棺材边尿尿,那是有忌讳的,据说尿也会招致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查文斌先朝着自己身上上下拍了几遍,说道:“都拍拍,去去晦气,睡过棺材了都得这样。”

大门是锁着的,可窗户却能轻而易举地打开,整座平都山顶,一片漆黑,说不出的压抑,可能在这种地方,本是没鬼的,但你建了这么个玩意儿,那些鬼也真就把这里当作家了,查文斌给一人塞了一道符嘱咐道:“都小心一点儿,这地方不像是开玩笑的,不让人晚上上来肯定有他们的道理。”

“我们去哪儿?”大山问道。

“就那块牌子后面,既然是个禁地,那就更加需要闯一闯,我们就从那儿往下找,都仔细一点儿,平都山绝对不是我们看到的一个旅游胜地这么简单。”

超子有些不淡定,他总认为这不过是人传出来吓人的把戏罢了,冷哼一声:“故弄玄虚!”

查文斌说道:“记住,留意你们脚下的每一块土地,我翻过资料,《真诰》卷十五《阐幽微第一》云:‘罗丰山在北方癸地,山高二千六百里,周回三万里。其山下有洞天,在山之口,周回一万五千里,其上其下,并有鬼神宫。山上有六宫,洞中有六宫,辄周回千里,是为六天鬼神之宫也。山上为外宫,沿中为内宫,制度等耳。’很有可能,这山的乾坤,是在山的内部,并不是肉眼可见的。”

越过那块告示牌,人的感觉马上就有些不同了,这种差异感不知道是来源于哪里,查文斌说不上来,其他人更加说不上来,只是心里头就觉得有些不同。

抬头看了一眼天,黑魆魆的,连颗星星都没有,九月的天气,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虽然说山顶的温度通常是要比山下的城里低一些,可这里似乎低得更加明显,连一向强壮的大山都觉得胳膊上有些鸡皮疙瘩起来了。

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他们并没有使用强光的照明设备,而是准备了一只袖珍型手电,先天的光线不足,导致了这后山的情况看上去有些复杂。

虽是九月底,但也还没有入秋,照说这山间是那些个虫儿的天堂,可这里倒好,居然连个蛐蛐的叫声都听不到,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说有路,这里似乎也没有路;说没有路吧,但给人的感觉这里又是有路的。当你走的时候,总有些树丛会来得比较低矮,像是指引着你一直走下去。

查文斌压低了嗓子,小声说道:“都小心点,特别是脚下,这地方是有些不对劲。”

超子下意识地摸出了匕首,对于当过兵的人而言,手里有家伙,就会多上几分底气,虽然这家伙充其量也就是一把杀猪尖刀,但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平都山拿到那些名山大川里面来比并不算高,跟它们比充其量也就是一还算可以的小山包。可这里暗藏的东西似乎比起蕲封山来一点儿都不会少,查文斌的心头就有这种感觉,走在这儿,他无时无刻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里绝不是一座看似旅游胜地那么简单。

这手电也真是不给力,打出的光线是那种带着橘红色的,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超子心里已经在咒骂那奸商,还说什么这是国内顶级的微型手电,其实就是一义乌小商品市场里小货摊出品的杂牌儿。包里倒还有几只强光的矿灯,可这要点起来,山下的人铁定能发现。

“哎哟,什么东西?”卓雄脚下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往前一趴,差点儿摔倒。他感觉是块石头,回头一看,还真是一块石头。

卓雄蹲下去一检查,发现这石头似乎是人工打磨过的,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用匕首敲击着那块石头,虽然表面附着一层厚厚的苔藓,但是石质却像是一块花岗岩,他说道:“你们看,这好像是块碑。”

此时离约定的时间尚早,查文斌决定先看看,可是这石头露出地面的只有十来厘米,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于是这匕首现在就成了锄头。

几个人往下刨了好久,大半块碑终于出来了,在这有些微弱的灯光下,终于看清楚这是一块墓碑。在山上见到墓碑并不足以为奇,只要曾经有人活动过,哪座未经人工开发的地方都有可能遇到几座类似的古墓。但是就这座墓而言,查文斌却有些陷入了慌乱,因为这墓碑上的文字他不识得,却又再熟悉不过了。

虫鸟文!这是来自古羌族的文字,那个已经失落的却又一直和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文明!

查文斌一声冷笑道:“又是三千年前的东西,看来似乎有人又在替我们安排了一条路。”

对于这种虫鸟文,超子似乎已经厌恶到了极点,他们几个似乎一直在和这玩意儿打交道,带来的结果也一直可以用厄运连连来形容:“怎么办?还要继续走吗?我对这件事已经有些受够了,不如就此打住,回乡下继续干我们的营生,犯不着再趟浑水了,从四川到东北,从东北到青海,现在又回了四川,我们一直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现在《如意册》也已经在手了,这一年多来,查文斌也一直在潜心研究,除去那段丢失的记忆,在他心头最挥之不去的当是女儿在那水底苦苦挣扎。他做任何事,都是在为女儿积德,都是在替自己泄露天机而赎罪。但凡富人来请他去指点风水阳宅,他一概不去,但普通的穷人们在招致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时,往往他总是在第一时间给别人送符或是作法,不但分文不取,还总是要给别人一些买药钱。

查文斌自问自己是对得起天地良心的,可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最不愿碰的东西,终究还是寻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并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对于老王,那是一个老大哥般的存在,虽然老王对他或许是利用,但那种生死里头走过来的人,总有一份情谊在。现在既然有人用老王的名义把他引到这儿来,那这个人跟老王很难说没有关系,或者说跟那个组织有关。如今的这一切,不都是那个背后的神秘组织导致的。他也知道,自己可以和天斗命运,也可以和恶鬼阴差斗符阵阴阳,唯独这个世上最难的是和人斗。

抛开身份和职业不谈,查文斌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靠山,力量单薄,他还有亲人,还有他的儿子在,他也和凡人一样有朋友,有家庭,这些都是他所牺牲不起的。为了这件事,太多的人已经丧了命,他已经赔不起了。

“走,继续走,既然来了,我就没打算这样空手回去,哪一次我们都能活着出来,这一次更加不会例外。”

继续往前,他们发现这种或露出地面半截,或埋在土里,又或者已经断裂的石碑到处都是,这里根本就是一座古羌族人的乱葬岗。

地上也有已经腐烂到只剩下小半块的棺木,那些藏在树林深处的,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他可以想象整座平都山的后面,其实遍地都是坟,这里真可以称作真正的鬼都了!

在这种地方走,想不见鬼都难!

偶尔有那么一两点磷火在林间游走,查文斌只当看不见,他有法器在手,这些东西自然也不敢轻易过来。自古只有道士找野鬼的麻烦,哪有野鬼敢惹道士的理。

可这里的阴气,似乎特别重,每走一步,脚下埋着的都可能是亡魂。

这林子里,山路上上下下,七拐八拐的,不怎么好走,就凭借着那支手电微弱的光,一直走,一直走,除了三三两两的磷火,陪伴他们的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约莫走了三小时,周围的情况都是这样,按照侦察兵们的前进速度,这似乎已经超过了常理,平都山并不大,可从山脚的那些人间灯光来看,似乎他们下降的高度变化并不是那么明显。

超子扶着一棵大树,看着那些灯火说道:“好像是有些不对劲啊,怎么老有一种在这里转圈的感觉,走不出去。”

查文斌看着不远处那些飘荡的磷火笑道:“确实没有走出去,我们一直在这块墓地里转圈,有点意思,还弄了个鬼打墙。”

“那你说该怎么走?”

查文斌蹲下来看了一眼,说道:“这里的人给我们设计了一条路,人总是会挑选好走的地方先走,我们一直在顺着这条感觉的但是又不存在的‘路’走,这些墓碑就成了我们的参照物,导致我们一直在转圈。其实之前我就发现了这种情况,只是想知道这块墓地到底有多大,下面究竟埋了多少人。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想破很简单。”

超子问道:“测出来了吗?”

查文斌的话有些耐人寻味:“这座山头在同一个时期,应该埋葬了超过两千人,这里至少有两千座坟墓,可是这里太安静了,有这么多坟墓的地方,应该是很热闹的,你们要是不怕,我们就来见见这座山的真面目如何?”

超子拍着卓雄的肩膀哈哈大笑道:“我们跟着你,什么没见过,阎王殿前都转悠过几次了。”

查文斌在地上迅速用石灰撒了白色的圈,然后又拿出那面八卦镜来,在镜子的上端有一个小孔,孔上系着一根绳子。他把这镜子用绳子吊在一根木棍上用手提着,然后说道:“超子,你打开矿灯,让光线对着镜子照。”

超子按照他的说法做。一束雪白的强光打到镜子上,又迅速折射回来。超子的眼睛吃不消,只好把头低下去,双手托举。瞬间这束光线开始往后一射,直直地砸向了后头。查文斌拍了一把卓雄和大山的肩膀,低声说:“回头,顺着光线的方向看,千万别出声,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查文斌慢慢转动那镜子,超子就在地上不停地根据查文斌的变化,调整着自己,这镜子很快便绕着他们转了一个圈,然后查文斌低声说道:“关灯。”

瞬间,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压抑的黑暗。

“看到了什么吗?”查文斌问道。

“有人,好多人,密密麻麻地挤在我们的周围,都在盯着我们看。”卓雄很冷静地说出了自己所见。

查文斌低声道:“那些不是人,是鬼,我们被鬼包围了。”

有鬼,而且还是一群鬼,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想而知。超子、卓雄还有大山几乎是立刻就做好了防御工作,紧盯着四周,可是现在白茫茫的一片灯光打过去,除了树枝便是树叶。

凡人若想用肉眼见鬼,只有在一些特定的情况下才可能发生,比如生病的时候或者是借助一些特定的道具,比如查文斌所用的牛泪,还有就是以下这几种情况:

一、手食指有黑痣的人;

二、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洗脸的人;

三、头发自然枯黄无光的人;

四、无故失眠且属狗的人;

五、凌晨一点四十四分出生的人;

六、家里木梳(很古老的那种)超过四把的人;

七、额头无故发青,也就是我们俗称印堂发黑的人;

八、家里卫生间的镜子里可直接看到窗户的人;

九、在七月十五鬼节那天打破碗的人。

所以,等八卦镜拿开,自然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但是这人一旦知道了自己所处的真实环境,免不了心里就会去想。其实在这种情况下,是万万想不得的,越想反而会降低自己的胆子。所以查文斌立刻打住道:“别想,别看,别乱跑,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这几人也都不是一般人,越是危险的时候,越是能沉住气。现在要做的首先是找到那条出去的路,不能再让眼睛迷失自己的感觉。

“关掉你那手电,我们不开灯,也别管前面是树还是墓碑,顺着方向一直往下去走吧,别看,别碰,走出这个圈不难。”

摸着黑,任凭脚尖踢到石碑上发出的痛楚,任凭树枝刮过皮肤留下的伤痕。脚下的路难走,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只要勇敢,又有多少坎是过不去的。

当他们发现自己的头顶出现了第一抹星光的时候,查文斌知道自己走出来了。重新点亮灯,身后留下的不过是一片残败的枯树林。那些树早已没了生气,只剩下光秃秃的丫子了。灯光一扫,一棵树的顶端闪出几只绿油油的眼睛。查文斌说:“不用害怕,几只猫头鹰而已,我们已经走出来了。超子,现在几点了?”

超子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上面的指针显示已经是十一点一刻了。如此看来,他们走出这片林子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四十五分钟,现在怎么办?”

查文斌望了一眼山下,这里的地势已经比之前平坦几分,但却很少有树木,全是光秃秃的大石头,矿灯扫过,也就尽收眼底了。

“没有发现建筑的痕迹。”很快,卓雄这位老辣而冷静的侦察兵就把这个结果告诉了查文斌。

是的,这里并不是什么名山大川,拥有深不见谷底的沟沟壑壑,也没有云里雾里的躲藏,这里只是一个“小山包”。可平都山如果真的是这番普通,那么它也就不会被称为道教七十二福地之中的第四十五福地。

其中有一个地方引起了查文斌的主意,这地方看似一个断裂面,也就是一段凸出来的岩石,肉眼只能看见这么一小块区域。对于这岩石的下方,他们并没有能力观察到。这就好比我们站在房顶的正中央,你想看到屋檐下面的东西,那是办不到的,因为屋檐会挡住你的视线。

很快,一根降落绳已经准备妥当,几人先后滑落。

到了下方,人还得使劲荡那绳子,才能到里面落脚,这里到处都是乱石,却又被打磨得平整和光洁,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曾经是一个人工遗迹。

“找到了,应该就是这儿。”

“啪!啪!啪!”远处的黑暗处传来了一阵鼓掌声:“果真是有几分厉害的角色。”这是那个压低声音的男人,几人当即非常警觉地做好了全部准备。

“还算守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不知昆仑一别,查掌教又长进了多少?”

“哈哈哈。”查文斌大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隐藏自己的身份那样辛苦,这好像不是你的作风。”

那个声音走出了黑暗的角落,灯光下,他依旧戴着那顶鸭舌帽,只是他的声音已然不再压低了,这是一个在查文斌意料之中,却又在其他人意料之外的声音:“不然,查掌教恐怕也不会轻易现身吧,据说现在去请你的人就算是把门槛都踏破,你也未必会见上一面。”

“老刀?”超子的嘴巴都要张不开了,这声音的确是老刀的,就是那个进入昆仑山区负责他们安全,最后却跳入那口古井里的老刀!

查文斌有些大方地说道:“真没想到,你还活着,曾经我给你算过一卦,卦象上说你已经死了。我自认自己很少会算错,没想到这一次算漏了,不过也好,活着总比死去要强得多。”

那人拿掉了自己的帽子,一张冷毅而坚决的脸,眼神中比过去的冰冷和杀戮之外,又多了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仿佛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老刀了。

不仅是眼神,就连说话和处事的方式都和之前全然不同了:“叙旧的事儿,先不提,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办点事儿,这事只有你能办。”

对于老刀,查文斌明白,他的突然出现绝对不是那样简单。试问自己虽然入行的年数不算太长,但是这人在不在世,查文斌的卦象早已说明一切。现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立在自己跟前,既然他能活着,那么关于那段记忆?

不过既然老刀摆明了先不提往事,查文斌倒也爽快,人家自然是知道什么,才故意这般说道,便随了他的心愿就是了:“说吧。”

“老王的工作,暂时由我来替代,虽然我没他跟你们的交情深,但你们也不必防着我,我们的合作是有基础的。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我们也需要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今天我就需要各位帮我进一进这真正的鬼门关,不知查掌教意下如何?”

“好像你原来不是干这行的吧,我怎么记得你是个保镖,一个杀人如麻、从枪林弹雨里走过的军人,怎么跟他们又混一起了?”

老刀背过手去,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我是他们的人,也同样是那几个兄弟的哥哥,我的人全部葬在了昆仑,我总要给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本来我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卖命的,现在我兄弟的家人由他们照顾,而我也就自然没得选择。人是会改变的,战场上唯一的法则就是生存,我也不例外。你们不用顾忌太多,我知道的也少之甚少,只是你们想要问的东西,等这次事情结束,我便会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我所看见的,还有我所发生的,在没有结束之前,我不会多回答一个字。”

查文斌笑道:“成交!”

老刀的嘴角浮起轻轻的笑,这真的和他之前有太多的不同。以前的老刀是一个没有表情的男人,一个看破了生死和感情的男人,他的世界里只有强者,他不苟言笑,他也从不多话。

这是战争和死亡给一个人带来的变化,可如今的老刀完全变了一个人,这究竟是老刀变了,还是他根本就不是老刀?如果他真的是老刀,那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把一个这样的男人彻底改变?这件事,又和自己有多大关系?一系列的问题,在查文斌的脑海迅速徘徊,他知道,在结束前,他不会得到任何答案。所以,这是一桩不做也得做的买卖,他,没得选择。

老刀指着后面这片废墟道:“据说,这里面,或者说这下面有些门道,需要我们进去看看。查先生,依你看,这门,应该是开在哪里?”

众所周知,很多寺庙和宝塔之下都会建造地宫,但道观这种建筑是极少会出现地宫的,有史料记载的就更加少之又少,因为道教讲究的是羽化而登仙,不像佛教那般坐化成舍利,也就不需要地宫这样的建筑来进行供奉。所以,要想在这片废墟里,找出一道暗门,那自然是有些难度的,不过,既然记载着这山里有洞天,查文斌也明白,这山也绝对不是看上去那般简单。

用步伐丈量,这是古代建筑中堪舆的最简单办法。每走几步,查文斌就需要手持罗盘结合星象,再走几步,不停地变换着自己的方向,不停地修正自己。

几经周折和反复,终于他停了下来,此时他的脚下并不是很特别,也只是一堆乱石罢了,他用脚尖轻轻点道:“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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