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半过后不久,剑持探长等人带着安孙子开吉普车来了。站在铁门前,这名杀人嫌犯以满怀感慨的眼眸环顾四周,但是在探长催促下,只有继续往前走。或许因为双手被戴上手铐,动作显得有些迟钝。由于他本来胡须就很浓密,此刻两鬓角和下颚如墨一般黑,反而不会显得很憔悴状。

三个人来到正面玄关前时,由木刑事出来迎接,他的背后跟着牧、黎莉丝和日高铁子。

安孙子一向容易脸红,面对这种情景,也马上脸红了,转过脸。

“啊,看起来精神不错呢!”黎莉丝似要打破尴尬气氛般,高兴的说。

安孙子脸更红了,并未转过脸来。

“真的呢!太好了。”日高铁子也表示同感。但是,见到他的手,瞬间,表情转为沉痛,“嘿,居然戴上手铐!”

“好可怜!由木先生,能解开手铐吗?”黎莉丝很同情似的望着刑事,问。

“不行!他是情节重大的杀人嫌犯。”由木刑事脸上毫无笑容的回答。

黎莉丝不满的转头面向探长,激烈抗议:“至少在这里应该解开手铐吧?见到同学被那样对待,我们很难过的。”

“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剑持探长好像有些困惑,“不过他是重要的嫌犯,我们没办法答应,否则万一逃亡……”

“可是,探长先生,”黎莉丝迅速接口,“已经拍照和采取指纹了,不是吗?那么,他岂非无处可逃?我想,安孙子一定也不会替你们造成困扰的。”

日高铁子同样热心的说服,连本来沉默不语的牧都开口,于是探长和陪同前来的警察似皆同意让步了。

“那么,这样好了,我们需要一直能监视着安孙子,所以只能同意他在这丁香庄内部自由行动。”

“太好啦!”

“但是,”探长瞪视黎莉丝,严肃的说,“不能够解开手铐。”

“嘿!”

“没办法,彼此都让步了。”一旁的牧打岔。

和爱讲话的女性们相比,他算是很安静了,因此尽管同样发言,他的意见比较容易被接受。结果,安孙子虽仍戴着手铐,至少已能够在丁香庄内自由行动。

“相对的,我们是相信安孙子不会做出愚昧行为而答应让他自由行动,所以希望他切勿悖弃我们的信任,你能发誓吗?”

“可以。”安孙子冷冷地答应。在同学们替他交涉之间,他简直像事不关己般漠无表情的盯视墙壁。

三位男人一齐开始脱鞋时,黎莉丝急忙拿出三双拖鞋,排放在红地毡上。

戴着手铐的安孙子无法维持身体平衡,步履有些踉跄,立刻,铁子迅速伸手扶住他。

牧退后一步,倚着墙壁。虽然他并未有什么动作,但是凝视着这位杀人嫌犯的眼眸并非冰冷。

安孙子可能预期他们会敌视自己吧!照理对于热情照顾,又伸手扶自己的对方,应该表示感激才是,不过他的个性本就倔强,因此无法坦然接受,亦即,不管任何事,他都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别扭反应。

另一方面,牧他们之所以不憎恶安孙子,主要也是由于他和世间常见的杀人事件凶手不同,而是自己的同学吧!

憎恨安孙子而未露面的只有妻子被杀的万平老人,事实上他今天早上风湿性关节炎的老毛病恶化,已没办法下床。

“对了,铁子,今天的晚餐要吃什么呢?”黎莉丝马上讨论晚饭的事。

“这个嘛,有这么多人,而且又是我们最后的晚餐,吃点好东西吧!同时也烧热水,大家好好洗个澡……”

“这儿没有高级的肉类,还是吃鱼吧!”

“也对,不赶快去买不行。”

“好,我们请牧骑脚踏车到车站前采购。”

听到两人的对话,安孙子眉毛一挑,回头,脸色遽变:“最后的晚餐是怎么回事?”

他可能认为是在讽刺自己。

“啊,不是讲你哩!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儿回东京了。事件已结束,一直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安孙子的怒气消失了,双肩无力下垂,落寞的喃喃自语:“是吗……”

他和这几个人绝对算不上情投意合的好朋友,甚至经常发生龃龉,但是一旦知道大家要回东京,很明显感受到被孤单留下来的寂寞!

“我要去房间休息了。”他淡淡说完,拖着沉重的步伐爬上楼梯。

探长抬头望着他矮小的背影,不久,回头对由木刑事说:“能够从窗户逃走吗?”

“不会的,只要戴着手铐,绝对逃不掉的,我担心的倒是他会自杀……”

“放心!他很得意我们不能推翻在茶杯上做记号的论点,所以如果二条义房完全拆穿他的诡计之后,倒是必须注意防范,现在他并未绝望,不会的。”

剑持探长充满自信的口气似一举祛除由木刑事心中的不安,于是放心的当先进入客厅。

守灵夜的坐垫已收拾得干干净净,房间中央像以前一样摆放着铺厚布的大圆桌和披纱椅套的安乐椅。剑持探长深深埋坐在椅子上,掏出香烟,点着,津津有味地抽着。

两位女性开始在厨房削蔬菜皮。牧至车站前的鱼摊采购。丁香庄似已溶入静寂之中,只有从厨房持续传来轻微的切菜声。

剑持探长把不知已是第几枝烟在烟灰缸里捺熄,似怕吵到别人般低声喃喃自语:“安孙子很安静,会是睡着了吗?”他低头看看手表,“二条应该快到了吧!”

“不,还早。他说过六时半才会到车站。”

“是吗?那么还有约莫一个钟头左右。依你之言,他好像非常有自信,但是,究竟是如何解开谜团呢?人嘛,真的不能只凭外表论断,像那种人竟然有推理才华,实在太意外了。”

两人继续聊着二条义房的事。

牧买鱼回来了,不久,厨房传来油炸的声音,同时香味也飘散至客厅,让已饥肠辘辘的刑事们更觉得饿了。

“怎么办?要等二条来了再吃饭,或是我们先吃?”日高铁子出现在客厅门口,问。

“我们倒是无所谓,不过若要一块吃饭,应该等二条先生,他应该快到了。”说着,由木刑事瞥了一眼手表。

面对二条那倨傲无礼的脸孔,吃起来一定很难下咽,但总不能说要先吃吧!

铁子离去后,餐厅响起摆碗盘的声音,不过也很快就静止了。

“真慢呀!”六时四十分过后,剑持探长开始焦躁不安了。并非只是急于想解明事件的真相,同时也基于想要快些填饱肚子的现实欲求。

“确实是迟了些。”由木刑事搭腔的途中,忽然抽动鼻子,脸上浮现诧异的表情,“咦,什么东西烧焦了?”

探长也张大鼻孔用力嗅闻。没错,是木材的焦味!

“好像是由厨房那边传来的,如果失火就糟了,里面没人吗?”

由木刑事走到客厅门口,望向走廊深处,却仍不放心,继续走向厨房。但是,已经饿扁的剑持探长别说站起来,连讲话都懒懒的,肥胖的身体靠着椅背,眺望暮色已浓的庭院花坛上的美人蕉。

不久,由木刑事回来了,进入客厅,停住,按下墙壁的开关,开灯。

“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不了,只是烧洗澡水的炉口有木材掉出来,那边是水泥地面,没事……但是,二条到底在拖延什么呢?肚子饿得快受不了了。”

“会是列车误点吗?”

“有可能,我向车站查询。”

他并不胖,动作轻快,马上站起身来至走廊打电话,不久,边叨叨念着边走回来。

“列车准时抵达的,如果搭那班列车,早就已经到这儿了。”

“下一班呢?”

“二十一时十分到站,还早得很哩!如果晚一些从东京出发,应该打通电话讲一声嘛!现在害我们都快饿死了。”由木刑事怏怏地说。

二楼的人们似也因二条迟到而忍耐不住,黎莉丝下来,问:“是否不等他呢?”

剑持探长和由木刑事当然没有异议。

“那么我们立刻准备,再等五分钟就能开饭了。”黎莉丝进入厨房,很快的飘来饭菜的香味。

瞬间,刑事们彷佛复苏过来般的叹口气。

五分钟后,正式开始吃晚饭。

餐厅里,手铐被解开的安孙子左右坐着三位警方人员——剑持探长、由木刑事和另一位警察。如果安孙子有什么异常举动,这三个人马上就得承担责任,所以他们不得不一面看着盛料理的盘子,一面监视安孙子的动作。

但是,安孙子本人却毫不在乎刑事们的反应,似因为双手恢复自由而很高兴,拚命动着刀叉大口进食。

和他们面对面的三位男女学生,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明天就要离开丁香庄,尽管这一星期来连续发生不愉快又可怕的事件,应该也有各种各样的回忆吧?或许他们边品尝料理滋味,同时内心也在搜寻这些回忆吧!

即使这样,随着进餐时间的经过,众人的话也开始多起来了。若希望和连艺术的艺字都不懂的刑事们有共同话题,谈话内容就不得不受到限制,更何况,当着失去自由的安孙子面前,也得顾忌不少话题,所以大家谈的尽是一些言不及义的无聊事情。

只有铁子沉默不语,频频在写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呢?”由木刑事探头看着,问。

铁子慌忙想藏起纸条。

“啊!”

“哦,这倒有意思。”话一出口,由木刑事发觉自己失言,慌忙噤口。

铁子在纸条上写的乃是从烧炭男人至行武全部牺牲者的姓名。

“我发现这名凶手是采取富于变化的杀人手法哩!先是由悬崖推落让对方摔死,然后是勒死、刺杀、毒毙……手法完全不同。”

“我看看……”由木刑事接过纸条,“烧炭男人被推落悬崖摔死,纱缕女被毒杀,橘被刺杀,花子被勒毙,行武则被殴击致死……不错,并未重复采用同一手法。”

“一定是出自凶手的虚荣心理,太丑恶了!”一旁的黎莉丝从鼻孔发出声音轻蔑的说。

由木刑事心想:这位肥胖任性的女孩只有这种时候的发言最中听了。

“但是,假定你的看法正确,凶手岂非还有得忙了?因为还有射杀、溺毙……等各种方法。”

身为刑事,讲这样的话是应该受责怪,但是,由木其实只是想试着针对铁子的见解委婉批判而已。凶手根本不可能出于开玩笑心理而干出这种事,这中间绝对有不得不采取那些手法的某种因素存在。

“批评家总是讨厌被说是暴力主义者,但是所谓的批评家却都倾向暴力。”似乎对批评家一直怀有敌意的牧,马上说。

安孙子不愉快似的转过脸。

“如果这样就算解决了还好,但我还是担心得快疯了,会想到接下来轮到谁被杀……不是吗?这一连串的杀人事件之动机完全被漠视呢!”

黎莉丝很明显话中有话,安孙子眉头更深锁了。

“啊,对了,晚报还没送达吗?”突然,牧开口。或许他是厌恶这种场面吧!站起身来,走出餐厅,准备去铁门的信箱看看。

“二条先生到底怎么了?”似想起般,铁子说。

“对呀!”黎莉丝也说。

安孙子默默抽着牧递给他的香烟。

由木刑事机械似的看表。已经快过八时半了。如果二条是搭乘二十一时十分的列车,抵达这儿将是十时左右。他内心也为二条的迟到很不耐烦,毕竟总希望能尽轨解决疑点!

“探长,我和局里连络看看。”由木刑事说着,站起来想去打电话。

正在此时,从黑漆漆的庭院方向传来牧非常狼狈的声音。

由木刑事迅速冲向窗户,推开纱窗探头出去,望向庭院,问:“喂,怎么回事?”

“糟啦,二条被杀了,快,快点来!”

“好。不过,你千万别动他。”

从牧那不寻常的慌乱反应,剑持探长察觉有了异变,一马当先冲出餐厅。他虽胖,到了紧要关头,行动仍旧非常敏捷。

“把手伸出来。”由木刑事不由分辩的替安孙子戴上手铐后,也冲出餐厅。在内玄关穿上凉鞋,立即往前跑,到了外面大门和正面玄关相连接的昏暗路上,见到探长蹲跪在地上。

剑持探长听见脚步声,回头,拍拍长裤膝头,边站起身,边很难堪的以愤怒口气,说:“没救了,已经完全冰冷。”

牧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跑进正面玄关,打开拱门的电灯,在灯光照射下,由木刑事已能看清倒在地上的二条身影。这位极端傲慢的男人虽已死亡,却仍像在嘲笑似的皱着鼻翼、露出牙齿、脸孔朝向拱门,双手和双脚非常不自然的如螃蟹折起,一时之间无法

判断死因为何。

“由木,”探长的声音因不甘心而颤抖,“你看这里。”

探长所指的尸体暗影处,掉落着某种似箭矢般的细长之物。剑持探长小心翼翼的拾起,借着灯光端详。与普通的箭矢不同,本来应该是羽毛部位呈圆锥形。

“这……不是吹箭吗?”

由木刑事记得曾在电视节目中或哪里看过原住民的吹箭介绍。两者间的圆锥形部分和全部长度虽有相当差异,却具有吹箭的共同特征。

“不错,是吹箭。你的话马上付诸实现了,不,应该是凶手比你还快了一步!利用吹箭也算是射杀,对吧?”探长的语气很明显是抑制不了激动的心情。

虽然光线很暗看不清楚,但是,由木刑事眼眸里有着狼狈之色。

“太令人惊讶了!我想到的是被枪射杀,因为凶手若持有手枪,早就使用了,毕竟那是最方便的方法,可是既然没有使用,表示凶手身上并未镌带这样的凶器,所以认为不可能出现什么射杀的状况,才会那样说的。”由木刑事不由自主略带辩驳的说。

剑持探长默默颌首,将箭矢的尖端拿近眼前。箭尖似放大的钻子,上头沾有已变成红黑之物,一定是血迹。

“二条是被它杀死的。”

“大概是吧!本来插在身上,但是倒地时掉落。”

“应该是毒箭,但是,会是什么毒呢?”

“或许是南美箭毒。”

“有可能吧!战前很少见,不过战后并不稀奇。”边说,剑持探长一手拿着吹箭,另一只手借着昏暗的灯光似在找寻什么。

由木刑事好像也立刻明白探长在搜寻之物,弯腰,同样开始在附近搜找。

“有了!”

听到剑持探长的叫声,由木刑事回头,一看,探长伸手探入正面玄关旁的丁香树丛内拿出一张扑克牌,然后站在拱门灯光正下方仔细看着。

不久,探长望向由木刑事,开口:“是黑桃6。这简直是在向我们挑战嘛!”

由于光线不足看不清楚,不过从语气判断,此际的探长一定气得两颊胀红,同时肌肉不住颤动。由木刑事和牧同时望着探长手上的扑克牌,没错,的确是失窃的第六张黑桃花色扑克牌。

“即使这样……尸体位置和扑克牌掉落的位置未免离太远了。”

剑持探长点点头,但是,似想到什么,走下拱门两、三步后,回头,仰脸望着建筑物:“由木,凶手可能是从那扇窗户射击的吧?等被害者倒地后再丢下扑克牌,自然会形成这样的结果了,因为凶手杀害须田时,也是自崖上丢下扑克牌。”

“不错。”由木刑事也走下拱门,和探长并肩站立,仰脸往上看。

前面曾提及,丁香庄是折腰式屋顶,上半端斜度较小,下半端陡直下斜,所以二楼之上还有阁楼。两人此时抬头看的正是阁楼,而,正面玄关上方的墙壁有两扇窗户。

“是的,可以认为凶手在那扇窗口守候,见到二条时迅疾利用吹箭射杀。”

“我在这里监视,你去打电话给派出所叫巡佐过来,当然,还要马上和局里联络。”剑持探长也完全乱了方寸,慌张命令着。

让牧他们四个人留在餐厅里,再由赶抵的派出所巡佐负责监视尸体后,剑持探长和由木刑事开始调查阁楼。

丁香庄内部隔间前面曾略提过,玄关右侧有楼梯由一楼通往二楼,再连接上面的阁楼。爬上二楼楼梯,尽头的阁楼入口正好在玄关正上方。

两位刑事推开阁楼门,按下开关开亮灯。里面不像所谓的房间,和楼下的华丽气氛完全不同,空荡荡的,虽然相隔的两根横梁上各吊着电灯,却无法充分照明,到处都出现光线照不到的死角。

推开玄关正上方的对开式窗户一看,可俯瞰躺在地上的二条的尸体,以及负责监视的派出所巡佐。

“角度正好哩!所谓的吹箭,如果对方不是来到正下方就很难瞄准的。凶手在这里等二条来到,待其进入射程范围就下手。即使这样,未免也太准确了些,通常文明世界的人很少玩过吹箭的。”

关上窗户,两人回到陈列柜前。以前,藤泽勘太郎使用这儿当别墅时,可能曾搬入桌椅,把阁楼当作书房,但是现在所有家具几乎都搬光了,仍以当时状态残留的只剩三个陈列柜和挂在四周墙上的将近两百张面具而已。面具种类繁多,有丑女、鬼、狐、天狗面具,也有中国京剧面具和南洋原住民面具,更有现在墨西哥原色面具和古希腊悲剧人物面具。

藤泽以手枪自杀后,其未亡人为了不让亡夫的搜藏品逸散,将全部面具捐赠艺术大学,希望能对学生们的研究有所帮助。

在有愤怒、有哭泣、有滑稽、有狂笑的无数面具环绕下,彷佛能够听到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即使毫不迷信的由木刑事和剑持探长,忽然也产生奇妙的心情。

“在这种面具环绕下会觉得愉快,藤泽勘太郎这个人的兴趣未免也太奇特了。”

“他老婆或许长得很丑吧?所以看着丑女的面具会让他心里得到安慰。”剑特探长好像终于有了开玩笑的空暇,但是,事实上,他是觉得若不如此,好像随时会被这些可怕的面具震慑住。

两人站在陈列柜前。大概是搜集原住民面具时顺便入手的吧?三个陈列柜内摆满南洋项饰、骨刀、弓箭等物,另外还有笛、鼓之类,每样东西皆被手垢弄脏,不过却反而展现原住民生活的痕迹。

剑持他们注意到的是这些对象中间的一处空白。

“由木,吹箭是摆在这里的吧?”

“应该没错。但是,没有吹筒呀!会是掉在什么地方吗?”由木刑事弯腰,在地板角落搜寻。

“虽不至于会犯了留下指纹的疏忽,但是若吹筒上沾有唾液,也能成为重要物证……且慢,那家伙会这样笨吗?一向如此狡黠……”

剑持探长之所以声音中断,乃是因为由木刑事脸上浮现奇妙的表情,瞪视墙上的面具。

“由木,面具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

“严重的错误?怎么说?”

“刚刚我说过烧洗澡水的炉口有木材掉出,对不?那根木材并不像一般劈过的木头,而是圆筒形,现在回想起来,一定就是吹箭的吹筒了,我竟然在不知觉间自己烧毁了重要的物证。”

由木刑事的脸孔因遗憾、可笑和自嘲而扭曲。事实上,凶手若知道此事,应该会忍不住捧腹大笑了。

“凶手顺利射杀二条后,悄悄下到一楼,为将证物湮灭,把凶器塞入烧洗澡水的炉口后逃逸。不过,没什么好遗憾的,我们很清楚是谁杀死二条的,不是吗?因为二条活着只会对一个人造成不利。”剑持探长安慰着,说。之后,打开一旁的陈列柜盖,“你看,这里有三种弓箭,以没摸过吹箭的人而言,应该是使用弓箭较为容易,但是会选择吹箭,岂非意味着凶手无法张开双臂拉弓?”

剑持探长说完,拿起弓,搭上箭,用力拉弦,瞄准天狗面具射出,立刻弓弦的弹动声震撼了阁楼内弥漫着尘埃味的空气。

“亦即,凶手的双手……”说到这儿,剑持探长忽然侧耳静听,“有汽车来了?”

“嗯……”由木刑事也竖起耳朵望向窗户。这次,清楚听到警用吉普车的喇叭声了。

紧接着是轮胎辗在砂石上的声音和派出所巡佐的声音。

“喂,好像是泽村来了呢!这里待会儿再继续调查。”

——泽村就是那位法医。

两人出了阁楼,开始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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