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家小姐不知为何,最怕陈颐安,此时见他走进来,更是抖成了一团,陈颐安走了两步,踱到了她跟前,高家小姐不敢抬头,只看得到眼前的一双精工制作的靴子。

陈颐安笑道:“那日太太无缘无故要赏我一个妾室,我还想不明白,怎么太太这样疼我,想的竟这样周到,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些花样呢。小婿愚笨,实在比不上太太万一,太太说可是?”

这个时候,朱氏哪里敢接话。

陈颐安也没想她接话,只是冷冷的对高家小姐说:“你是如何勾搭我二弟的,给我细细说清楚,错一个字,我要你的命!”

高家小姐声音都在发抖,又是哭又是抖,郑明珠几乎就听不清楚:“那天……那天有位□卫的大人带着陈二公子的一封信到我们家,说是逃出来的,邀我相见,姑母知道了,就打发了几个小子侍卫,吩咐我去见陈二公子,要我……要我想法子与陈二公子有了夫妻之实,这件事就成了,到时候姑母必然与我做主,让我进侯府,我、我就去了,可是,二公子待我十分有礼,不管我如何与他亲近,他都没有逾矩,后来,后来就有人打上门把,把二公子带走了,姑母就替我做主,要送我进侯府。”

高家小姐哭的几乎要断气了,却是动也不敢动,陈颐安笑道:“怎么二弟这会子不在,真该叫他好生听一听,也长点脑子,送上门去给人当冤大头呢。”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郑明珠轮不到说话也不敢说他,只得暗暗的给一个白眼。

只有陈夫人笑道:“青哥儿身子不大好,我叫他去歇着了,回头你说与他听,也是一样的。”

朱氏绝望之中终于没有再坐以待毙,此时似乎突然反应了过来似的,猛的扑过去就打那高家小姐:“我打死你这胡说八道的小蹄子,你敢污蔑我!亏的我还念着你是高家的姑娘,想着替你寻个好出路,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高家小姐一行哭一行躲。

朱氏打了两下,又扑到夏氏跟前跪下,哭道:“母亲可不要信那蹄子浑说,女儿原是不知道她有身孕的,更别说是与朝哥儿,且到底是不是与朝哥儿也还没查过,女儿实在冤枉,女儿原也是母亲多年教导过的,怎么会这样不知轻重,做出这样的事来,倒是她们小家小户出来的,不顾廉耻,为了脱身就胡乱攀咬,也是有的。还求母亲细想想。”

一时间,夏氏似有意动,她自然是不愿意朱氏有个这样的罪名,而因此影响到自己的女儿,且作为娘家嫡母,多少也要表现一点态度,便对陈夫人道:“这姑娘吓坏了,胡乱攀咬也是有的,侯夫人觉得呢。”

陈夫人笑一笑,目视陈颐安,笑道:“安哥儿,这件事与你也有相干,又是你岳母,你觉着该怎么着呢?”

陈颐安微微一笑道:“侯夫人说的是,一面之词,自然需要细查,若是没有的事,自然不能由的岳母落这样的名声。我想着,这位姑娘怎么发现怀孕的,请的那位大夫瞧过,总是查得到的,身边的丫鬟婆子,也该审一审,再有这位姑娘如何到的莲花别院,如何与家人商议,伺候着去的小子侍卫,也都是有名字的,安国公夫人自然不是咱们可以审的,但安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虽说是那边府里的人,可毕竟今儿算计的是我们家,交给我们审一审也是应有之义,侯夫人您说呢。”

这完全就是要钉死朱氏了。

朱氏听的浑身冰凉,她有多少蛛丝马迹,自己最为清楚,身边的人审一审,必然清清楚楚。

别的不说,送高家小姐到莲花别院去的侍卫便是安国公的侍卫。

听陈夫人一段话不软不硬,有理有据,不可辩驳,摆明了不肯轻易放过的意思。

朱氏几乎就绝望了。

夏氏也知此事难以收场,这蠢货算计陈家大公子不成,回头又算计陈家的二公子,陈夫人就这两个嫡亲的儿子,其恼怒可想而知。

尤其是第二的又还真的上了当。

陈颐安见夏氏犹豫,在一边笑道:“当然侯夫人不答应也没什么要紧,先前我就打发了人去请了岳父并大舅兄,若是觉得安国公府的人咱们审起来名不正言不顺,倒不如待岳父与大舅兄审了说一说的好,侯夫人以为如何?另外还有一个好笑的事儿,侯夫人大约不知道,明珠的嫁妆铺子前后两个大管事都在私吞铺子的银子,且两个大管事又都是太太挑的人,如今既然交予大舅兄审,倒不如一事不烦二主,都由大舅兄审了便是。”

这样子的雪上加霜,朱氏完全措手不及,以为已经被解决的事情在这个时候重新翻出来,小事也要变大事的!

那林世全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露了马脚!真是天要亡我吗?

陈颐安此时称侯夫人而不称外祖母,显是已经完全不认朱氏的意思了,可此时谁也不能说他不对,夏氏自然在心中衡量,陈家连嫁妆也要查,完全是一副要钉死朱氏的样子,要保朱氏就必然要得罪陈家,且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下来,而处置了朱氏,襄阳侯府的名声,自己女儿的名声虽说要受一点拖累,但到底有限的很,且女儿也是要做祖母的人了,早在夫家站稳了脚跟,应是关系不大的,眼看朱氏难以翻身,还不如顺水推舟,去了高氏一系最风光的大女儿,也给高姨娘一个好看,出出多年的恶气。

想来三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倒也不会闹的太大,影响应该有限。

且若真是朱氏主使的,老太太和侯爷那边也就能交代的过去了。

夏氏拿定了主意,便道:“安哥儿说的自有道理,虽说是我们朱家的女儿,到底也是安国公府的媳妇,倒是请安国公府来定夺更好些。”

朱氏一听,顿时瘫软在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娘家的支持也灰飞烟灭,真的是再也没有人救得了她了。

想到安国公郑瑾的震怒,朱氏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这计划完美无缺,自己却又是怎么落入这样绝望的境地的。

郑明珠也想到了同样的一个问题,只是她却是很清楚朱氏是怎么样从一个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侯夫人落到这样的下场。

她想起郑瑾的恼怒,郑明玉的漠然,夏氏的冷漠,陈夫人的微笑,陈颐安的无动于衷。

还有,朱氏最后的苦苦哀求。

郑明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自己的重生,朱氏大约就落不到这样的境地了吧?

不,或许只是没有这件事,但肯定还会有下一件事,朱氏必然玩火**,和她重生与否并无关系。

武安侯府把朱氏送回安国公府的时候,郑明玉早就得了不知谁的信儿,在等着了,立时命人看住了朱氏,又去请了郑瑾回来,一五一十把武安侯府的事儿说了一遍。

郑瑾大怒,即刻命查。

如今安国公府是林氏当家,一番清洗调整,朱氏的势力本来就人心浮动,除了几个死忠心腹,几乎都在观望了,加上郑瑾的雷霆之怒,相关人等哪敢怠慢拖延,顿时就招了。

郑瑾大怒,一脚把郑明朝踢的吐血,半天爬不起来,一边还把郑明玉给训的狗血淋头。

只不过郑明玉从来就不是郑明朝那样的孬种,威严霸道的爹训了他,他敢梗着脖子顶回去:“儿子跟爹爹说过多少次,太太并不是真的爱惜珠儿,爹爹说什么来着?倒说我歪心烂肠说混话,如今父亲可见着了!”

郑瑾怒道:“你胡扯什么,这件事是你二弟的事,你怎么又扯到珠儿那里去了。”

对这个出息的大儿子,郑瑾威严是威严,倒并没有一句不高兴动手就打,偏偏郑明玉也是横惯了的,当着他爹的面就敢冷笑:“爹爹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也不知陈颐安是怎么算的这样清楚的,又是怎么样收拾住林世全的,反正就在这个时候,把林世全和吴建荣一齐交到了郑明玉的手里。

郑明玉立时就命手下将这二人带了来,吴建荣不知在哪个庄子上养了一阵子,一脸****,命都捏在陈颐安手里,哪里敢不说实话,不仅说了当初朱氏的吩咐,还添油加醋的把他嫂子告诉他的大小姐不理事,不用惧怕,只需听太太的就是了的这些话统统都说了出来,而林世全则彻底投靠了郑明玉郑明珠一系,把朱氏当时如何召他来,如何抬举他的儿子女儿,如何授意他从郑明珠的嫁妆铺子想法子套出银子来,从头到尾讲的清清楚楚。

这便是陈颐安曾经对郑明珠说过的,并不是所有的底牌都要立时掀开来,有的时候,有些把柄要放到合适的时候再用,雷霆一击,一击致命。

就如这个时候,郑瑾气的都怔住了,几乎没一掌把一张上好的花梨木的书案拍了个四分五裂。

郑明玉还在一边火上浇油:“珠儿这样委屈,也并没有来回爹爹,是什么缘故,爹爹难道不清楚么?往日里便是我说一句太太不好也是个错儿,珠儿怎么敢来回爹爹?珠儿性子又软和,再委屈也就自己受了,如今倒仰仗夫家为她做主!真是滑稽,别人家的姑奶奶在夫家受了委屈,都是娘家上赶着去撑腰,我倒真是第一回听说,嫡出的姑奶奶,娘家欺上头去,倒仰仗夫家为她出头的。幸而亲家夫人并大姑爷都是宽厚明理的,若是遇到那等心术不正,表面慈和,实则狠毒的,珠儿只怕死了咱们还不知道呢!”

对老爹都敢把话说的这样不客气,又是讥诮又是指桑骂槐,除了郑明玉的确很是积了一口恶气,亟需发泄之外,也是因为他本身出息,在爹爹跟前一向有脸面,且本身倔强,认准了的事,打也是打不回来的。

便如此时,郑瑾气的额上青筋暴出来,手扬起来,郑明玉也不退不避不低头,郑瑾那巴掌最终也没落下去,倒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林氏三日后上门来告诉郑明珠的。

她来告诉郑明珠,朱氏已经被送往郑氏家庙,从此僧衣麻鞋,六根清净,念佛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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