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斌直觉无妄之灾。

他正儿八经地问事情, 这人就活像他要干什么一样。他都正儿八经地退守田园,回乡当农民了,她居然还跟防贼似的防着自己。连过分两个字都不足以描述她的恶劣了!

陈凤霞完全不吃哀兵政策这一套, 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你告诉我,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前面才打听人家姜杰, 现在又说什么脐带血, 听着就叫人感觉不对劲。

“嗐,我就是帮人问问。皇宫大酒店的顾老板,他家的小孩没了。”

陈凤霞惊讶:“啊?好好的孩子怎么没了?我去年还见过那小孩来着。他今年也要上小学。挺活泼机灵的孩子啊。”

说到后面,她都恐慌起来。因为顾老板家的小孩跟她家小骁一个年纪。前面顾老板还说要找她在灯市口附近买套房子, 好方便小孩就近入学。

后来人家没提这茬,陈凤霞也搞不清楚他是自己已经买了房还是当初开口就是客气话。

没想到,居然是小孩出事了。那么小的孩子啊, 虎头虎脑的, 完全不怕生, 从小就看到谁都笑的宝宝。

陈凤霞深吸一口气,张嘴问:“也是白血病?”

陈文斌点头:“是呢。先是慢性,后来又突然间变成急性了, 说走就走。”

他是个冷酷的人,同情心匮乏的很。可看到顾老板的样子, 却忍不住心有戚戚。倒不是同为人父的心有戚戚,而是顾老板那么个能耐人,从一个身无长物的鱼贩子一路成长为江海餐饮界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手下开了七家酒楼, 生意好到钱跟流水似的往里面涌,可以称得上日进斗金。他一个人点点头,就能包圆了陈文斌的农产品。

这么位厉害的角色, 为着早夭的孩子,五大三粗的汉子瘦的皮包骨头。他老婆原本也是个泼辣角色,现在也是恍恍惚惚的,瞧着都要垮了。

两口子还在壮年,小孩没了,肯定要再生。可是养到五岁的宝贝疙瘩走了,爹妈都有心理阴影,害怕再来一回怎么办。

养小孩这种事,你不养还好,一养就是心尖尖上的肉,动一下能痛死。谁能保证小孩是好的呢,生下来好好的养几年再走了如何是好?

陈文斌难得动了恻隐之心,主动开口提再生一个,保留那个脐带血。到时候万一再有什么不幸,也不至于再眼睁睁等死。

顾老板听了意动,就想问问这个事儿到底成不成。要是成,他俩就再生一个。要是不成,那就去福利院领养一个。不然心理压力太大,吃不消。

陈凤霞唏嘘一回,点头道:“应该可以,我听林小姐说大陆地区就已经有脐带血库了。如何采取保存这个问题,具体我还不清楚,我再问问看她那边的情况。”

陈文斌点完头,又开始抱怨:“你看,你跟我好好讲话不行吗?非得对我夹枪夹棒的。”

陈凤霞半点儿都不客气:“怪谁啊,谁让你自己不先好好讲话来着。我告诉你,别打姜杰的主意,没的让小孩在人家孩子面前矮一头。”

陈文斌瞪眼睛:“我打他什么主意。我现在生意好得很,供不应求。再说军队不有自己的农场嚒,哪里需要我的东西。”

陈凤霞皮笑肉不笑:“但愿如此。”

她可懒得再跟人叨叨。乡间静谧,适宜早睡。

陈文斌也抓紧时间早点睡觉。明天,他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大舅舅家孙女兰兰的未婚夫小秦过年时帮忙顶过几个夜班后,陈文斌就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愣是忽悠人家留在陈家庄给他开车送货了。

他给的理由也充足,小秦留在村里,日久见人心,兰兰家里就能看清他到底是个什么品性,将来嫁姑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对小秦本人来说,开短途车虽然比不上长途挣钱,但没那么辛苦熬人也没那么危险啊。

2001年的治安环境远远比不上二十年后,光电视台里放的大案实录就足以叫人心惊胆战。从陈家庄到江海路程短,有没有偏僻地方,不怕碰上什么路匪拦道抢劫。

小秦听了陈文斌的分析感觉有道理,就接下了这份月薪一千的差事。

陈凤霞觉得陈文斌做的还不够,就又提点人:“你不能光管他不管兰兰。兰兰还是你外甥女儿呢。她有手艺,你就在街上进村的口子把以前仓库宿舍那边盘下来,喊她开个理发店,一天几十块钱不愁吧。剃头的那个小福跟他儿子去县城之后,咱们村跟隔壁西岗村的人剪个头是不是都要跑镇上去?要我说那店里的手艺根本就没眼睛看。”

陈文斌委屈:“我没不做事啊。我准小秦送完货用我的车拖货回来卖呢。我就收他油钱而已。他把东西贩给镇上跟村里,我可没拿一分钱的提成。”

陈凤霞惊讶不已:“他还自己贩货批发?呵,他不睡觉啊。这是仗着自己年纪轻,不怕出事哦。”

陈文斌奇了怪了:“不是你自己搞的那个网吧嚒。从陈家庄到江海市区,一路上是几个点来着?五个还是六个,想要的货物列出清单,完了直接发给江海那边的采购主,他再统一将货配好了打包给小秦,小秦再一路给人带过去。”

得,这不是搞批发,这是兼职当了快递派送员啊。也行,一趟下来也有几十块钱的进账,加在一起,他差不多每个月到手两千多块钱,在本地是相当叫人羡慕的收入了。

陈文斌笑了起来:“不过红真嫂嫂好像心动了,上个礼拜不是镇上交流会嚒,她让小秦给他从江海拿了两箱衣服自己挂出去卖,卖的还不错。剩下的几件她准备搭在礼拜三卢镇的交流会上一块儿卖。”

陈凤霞听了满耳朵稀奇:“红真嫂嫂竟然也做生意了。”

“可不是,她妹妹,就是嫁到董家边的小秀不是过年时去灯市口卖了几天糖炒栗子就没回来。红真去灯市口给她家小勇买喜被喜服的时候,才去看的小秀。小秀说忙着挣钱没空回家,又喊她也赶紧做生意,种田种不出脑头来的。”

陈凤霞认识小秀,相当灵光的一个人。原先她在灯市口的菜场现场包蛋饺卖。后来明明的那些同学吃过蛋烘糕,跑到夜市上去找,刚好被她听到了。就凭着四川小吃和蛋烘糕这两个关键词,她愣是问到在灯市口开川菜馆子的四川老板面前,非磨着人教会了她为止。

现在她就在灯市口卖蛋烘糕,错位竞争,生意比以前更好。之前那个卖蛋饺的也不挤兑她了。

嚯,没想到她不仅自己做,还把她姐也拉起来了。

陈凤霞忍不住指点江山:红真嫂嫂要长久地做,倒不如直接从深圳那边拿货,时髦些,卖的更好。其实义务那边的小商品也好,真便宜。”

陈文斌脸上显出了稀奇:“合着姐姐你不知道啊,红真就是从批发主手上拿的货。人家的东西直接从深圳的批发市场还有你讲的义务这些地方过来。批发主不零卖,加点价格再转手批发给下面县城过去拿货的人。灯市口那边的服装批发市场都要比夜市热闹了,你竟然不晓得。”

陈凤霞上哪儿知道去。灯市口到处都热闹啊。

她听了这话,唯一的反应就是:“呀,那我可得涨房租了。”

当初灯市口夜市红火,管委会又扩张搞服装城,但大家觉得位置还是偏,没什么人愿意看铺子。管委会找到幸福到家帮忙销售,陈凤霞为了表示对此项事业的支持,自己也买了两个铺子租给人家做生意。谈不上赚钱,但也没亏本就是了。

她倒是没想到,服装城的生意真起来了。嘿,实在是意外的惊喜。

“可不是,我听说那边全是网购主。”陈文斌越想越好笑,“那个周强都走了差不多一年了,江湖上还到处都是他的传说啊。这小孩,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陈凤霞却感慨:“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劳动人民智慧无穷无尽,都是人才。哎,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让兰兰把这理发店给开起来。到时候,她店里就是一个点。红真婶婶就是不自己卖,直接在这边批发给附近几个镇上的人也不亏。”

陈家庄本来就是三个镇交汇的地方,以往号称三不管,现在看来,分明具有天然的地理优势。

陈文斌挥挥手,打着呵欠往楼上走,随口嘟囔了句:“知道了,真是,非得惦记着让人剃头。”

陈凤霞翻白眼,心道你懂个屁。执念懂不?这就是我这个当嬢嬢的执念。一想到上辈子兰兰这么个有手艺的年轻姑娘居然非得靠出卖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劳力挣钱,她就怄得慌。

背砖头是好交易?年纪轻轻累伤了身体,又不是不能过得更好。

第二天吃早饭时,三小只就激动得手舞足蹈,一个劲儿嚷嚷:“钓龙虾,今天吃龙虾!”

其实按照本地人的习俗,端午节才吃三红,就是红油鸭蛋、红苋菜跟小龙虾。只不过因为端午节又叫五月节,陈文斌就故意混淆了五月的农历和公历的概念,直接弄了个五月节钓农虾大赛。

最后的优胜者可以免费拿走自己钓上来的小龙虾。

今年的龙虾行情似乎比去年更俏哦,这消息一传出去,本市好多人要么坐车要么开车赶来。等到上午十点钟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路上已经乌泱泱的全是人。连陈文斌都不得不喊人去协调安排车子的停放位置。

郑明明他们踏春而来,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就位,忍不住替舅舅担忧:“会不会没有足够的位置给大家钓龙虾啊?”

虽然经过冬天那一场水芹的疯狂后,好多人都表示自己今年也要舍弃小麦和油菜。可惜这二者差不多还有半个月才能收割,现在能够钓龙虾的还是去年的那些田啊。

陈文斌两只眉毛快活地往上跳,美滋滋道:“小看舅舅了吧,哪个讲非要等收了小麦和油菜才能钓龙虾来着,走,带你们去瞧瞧。”

五月真是繁花似锦的季节。沿着田埂走,一路上那红的黄的粉色紫的野花就没从人视线中消失过,还有蓝色小花散落在绿叶间,跟撒了一地星星似的。

不远处冬天种植水芹的田地这会儿换上了秧苗,而小麦和油菜这结出了果实。

陈文斌有些遗憾:“其实清明节那会儿搞最好,那时候油菜花开的漂亮,看上去更加有效果,这个还是差了。哎,清明节怎么能不放假呢。真是的,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丢光了。”

但是大家严重怀疑他是在假谦虚,因为就算没有金灿灿的油菜花,现在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一切也足够让人惊叹。

天啦!这叫什么?小麦田油菜地养小龙虾吗?

神哎,稻田养殖已经流传千年,不管小龙虾还是稻花鱼或者泥鳅都正常。可是小麦和油菜都是旱地里长的,怎么还能养出小龙虾来。

看看,这即将开脸收割的油菜和小麦地中间,小龙虾爬啊爬,简直就是出来晒太阳的节奏。

不仅仅是郑明明他们,好多跟过来准备开始钓龙虾大赛的客人都惊叹不已。这是水上油菜地吗?不是,油菜根还长在泥土里。这是在田地的四周都挖了水坑,就像改建过的稻田周围的水沟,专门给小龙虾住的。

现在的老板为了挣钱,真是五花八门,什么招数都能想出来啊。

陈文斌笑嘻嘻:“瞧见没有,为了养龙虾,我可是连小麦跟油菜都不打农药的,全靠水里养的青蛙。”

青蛙在哪里?反正大家没看到,陈凤霞甚至怀疑这里面的小龙虾是他养大了之后才从池塘里捞出来放到这些水沟中的。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相已经完全不重要。半个小时一组的钓龙虾大赛正式开始,就问你在小麦地里钓龙虾感觉酷不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吹牛地吼一声,你放眼全国看看,谁家的麦田和油菜地里还能产小龙虾和泥鳅还有黄鳝啊。

啊啊啊,我就是钓个小龙虾而已,怎么还鱼上钩啊。鱼算不算战利品的重量?

有了这些改造过的油菜田和小麦地作为坚实的大后方,整个钓小龙虾的活动快速往前推动,一波接着一波。

五一还不是吃龙虾的旺季呢,相当于这回大家都尝了个鲜。钓上了龙虾的人称完战利品的重点,在高桂芳那里做好登记,然后是直接去村民家中做传统的香辣小龙虾配上田螺、泥鳅外加应季的农家菜来顿美滋滋的农家乐,还是直接在大沟边支起炭烤架子烤小龙虾,就悉听尊便了。

觉得自己钓的太少不够吃的也没关系,可以再买,按照市场价给,而且小龙虾是免费加工。要自己烤的也没事,交三十块钱的碳烤架使用费和调料费就行;不过友情提示,要在虾壳由红变黑的时候赶紧撒料,不然肉就老了,少了那股鲜劲儿。

除了小龙虾,还有韭菜、青椒、大蒜头、空心菜、娃娃菜跟洋葱等蔬菜可供烧烤选择,荤腥可以尝试下炭烤小鲫鱼,就是成品的质量得你自己把握。

郑明明她们都怀疑,这么搞得话,烧烤说不定会亏钱啊。

陈文斌却笑嘻嘻:“我本来要卖的就是小龙虾。端午节前我就打算把小龙虾全部清掉。不然等其他地方养殖的一上市,价格肯定会被压。”

今年就他知道的,江海附近以及他们省就有好几个乡镇开始弄稻田养殖小龙虾了。

陈敏佳着急:“爸,那你夏天就让田空着啊?”

陈文斌摇头:“哪能呢,等到小龙虾都捞起来之后,我打算全部养澳龙。这样我避开旺季,都秋天小龙虾下市了,我再大量上澳龙。”

反正,他要做尖尖,绝对不会跟在人家后面吃点儿残羹冷炙。

不愧是一个项目上百万的人。

钓龙虾节的第一天,陈家庄就接待了近千名游客。也是现在火车速度够呛,不然劳动节七天怎么着也够出趟大远门了,但现在大家还是更加青睐短途旅行,就近玩个痛快就行。

陈家庄的村民也很痛快啊。来了这么多人,买龙虾是一方面,客人上他们家里吃农家菜又是另一方面啊。就算免除了龙虾的加工费,可其他菜要钱的吧,谁跑出来还光吃小龙虾不成。这自己地里长出来的嫩黄瓜、空心菜、生菜、蒜苗都是现成的,上了桌就能卖出价钱来。

一桌菜挣个十块八块钱,四五桌客人加在一起就是几十块钱了。这还不算卖小龙虾的钱。一天下来,大家的腰包里都多了好几张票子。

所以,等不到劳动节结束,陈家庄的大队书记就摸上门来,直接招呼才开始吃晚饭的人:“不慌不慌,你们吃你们的。我就是过来跟文斌通个气,那个,大队部马上要改选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了下,文斌,你来当这个大队书记成不?”

陈文斌狠狠地震惊了一把,他本来还琢磨着要怎么拉选票呢。他原计划是要在大年初一的时候给全村老人每人发个一百块钱的红包来着。结果不是忙嘛,等到他好不容易要动手做的时候,又出了周家姑娘的那事,姐没顾上。

呵,现在好了,他都没来得及暖场呢,现在机会就送到他面前来了。

大队书记满脸认真:“文斌,我们就认准你了。你出去当老板有味道。回家种田搞养殖也有搞头。咱们陈家庄就是需要你这样的能耐人。以后咱们村肯定不比江海的那个洪家沟差。”

郑明明和陈敏佳还有吴若兰面面相觑,然后将目光全都放在陈凤霞和郑国强身上。

这,大队书记是不是在内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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