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大概是心灵感应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 陈凤霞都疑心自己的重生其实是个梦境。
否则她要如何解释接下来发生的事。
上元县那边立刻派人出去找了,快艇出去了好多辆,还真让他们发现了大石头旁边的树上挂着的人。
说实在的, 如果不是上面特别提醒留神,船就是从挂下来的树旁边经过, 大家也发现不了人。
没别的原因, 郑国强被水冲走的时候,身上穿的是迷彩色的雨衣。这雨衣往树杈里一靠,隐形效果堪比变色龙。加上天色阴沉,手电筒什么的照明效果有限, 换了谁一打眼瞧过去也意识不到那边还有个人啊。
大家都说这就是夫妻同心,心有灵犀。
陈凤霞却不敢相信。她不停地掐自己的腿,想让自己从梦中醒过来。
可她的烧反反复复, 一会儿好点一会儿又热起来, 身体不住地发抖。医院都怀疑她是疟疾, 给她抽血化验了,最后又怀疑是心理因素导致的高烧不退。反正她两只手不晓得打了多少针,到最后护士只好给她换手腕上挂水了。
于是她脑袋一时清醒一时迷糊的, 根本没办法细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郑国强的战友老周过来看她时说了件事:“这就是心灵感应。前两年我碰到过个案子,有个小伙子出去打工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过了差不多五六年,他老家的妈到派出所报案,说她儿子给她托梦,让她烧衣服给他。他在塘里面, 太冷。我们就找到了他生前打工的度假村,将池塘的水都抽光了,挖出了具白骨。”
旁边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还真有这事啊。
陈凤霞却在心里道,怎么没有,她在法医秦明的小说里看过差不多的故事。
得,她更加怀疑自己不是重生而是做梦,又或者穿书了。
郑国强却笑骂了句老周:“你就不能说我点好的,拿什么讲话不好,非得说骷髅架子。”
他被发现时,因为长时间泡在冷水里又叫冷风飕飕地吹,已经低温休克了。可大概是因为他身体素质不错,送到医院没两天情况就稳定下来,身体恢复得反而比总是发热的妻子快。
之所以到现在他还没出院,是因为他泡水里时脚板扎了根铁钉,还要继续治疗。
老周挨了骂就笑:“所以说,你命多好。人家亲妈也得过五六年才能梦到儿子的下落。你老婆一下子就梦到你在哪儿了。你命不好哪个好啊。”
郑国强不好意思跟人说这个,就扯开话题:“烦死了,我这一躺下来,一堆事情都没人做了。”
上元县的水情不会因为倒下一个他就好转,现在水位还在十米往上。他只要一看新闻,就感觉自己也跟着要发高烧。
老周笑他:“就你好烦,你当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啊。行了,没事的,肯定会好的,水退下去总归得有过程。行了,我不跟你讲了,你自己削苹果给凤霞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其实他也忙,现在全城的干部就没不忙的。大家轮班上堤坝,加强巡逻,时刻提防险情的发生。
他过来看战友两口子还特地洗了澡刮了胡子,可眼里的红血丝根本就掩藏不了疲惫。
病房门关上了,郑国强金鸡独立,一只脚跳到妻子床边,就坐在椅子上给人削苹果。好苹果,红富士,果香味十足,一破开外皮,那股香甜味儿就往人鼻子里钻。
据说慈禧太后晚上睡觉床头得放苹果,她要闻着味儿入睡,可见是个会享受的。
陈凤霞听他絮絮叨叨,突然间开口道:“你脚插钉子了?”
郑国强一愣,立刻笑了:“就一根洋钉,我命大福大。我跟你讲,当初我是因为牙不齐整,不然我早被选去当潜水员了。”
他的前半辈子,一直都在关键时刻差了口气,瞧着是十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的事儿了,偏偏到最后关头总能横生枝节,遗憾收场。
也就这两年,霉运像是走到了头,家里一切都顺当起来了。
陈凤霞却不理会他的絮叨,只盯着他:“你把脚翘起来让我看看。”
郑国强愈发别扭:“这有什么好看的,一根洋钉而已。”
结果他对上老婆直勾勾的眼神,立刻怂了,只好翘起脚来,就嘴上嘟囔:“小口子,连包都不用包。”
陈凤霞看那洋钉扎的位置,立刻倒吸了口凉气。看来不管是幻想还是现实,郑国强的脚都逃不过这一劫。
小口子,没关系?想得美。
上辈子因为脚板心的这个伤口,他在家待了差不多半年。脚不能踩地,肿得跟被马蜂蛰了一样。城里医院的医生说没好办法,就是消炎。可水挂了那么多也不见效果,城里开销又大。她只好带着丈夫跟两个小孩回老家静养。
后面又是找老中医又是找赤脚医生,喝了药涂了药膏还敷草药,结果不知道是感染还是怎么回事,他脚差点烂了。后来还是找了个老大夫,抹了种绿色的药膏,才渐渐好。
唉,上辈子这时候大女儿明明正好要升六年级。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家里情况雪上加霜,后来他们夫妻才做出让女儿回老家念初中的决定。
大女儿看穿舅舅不过是个嘴上花花的假好人也是因为此。当时郑国强是在工地山踩的钉子啊,这是工伤。
结果呢,结果怎样,还不就那样。
农民工,干一天活拿一天钱,干不了活就拿不到钱。被迫跟自己亲弟弟借钱,人家立刻就哭穷。
陈凤霞越想越郁闷,真是想找个人揍一顿。
她憋着口气,招呼丈夫:“别挂水了,挂了几天了也不见好。你喊三嫂回老家时去她娘家表舅那边拿那个绿色的药膏吧,用那个涂。三嫂讲过,她爹年轻时也是叫钉子扎脚,后来还是用这个药膏才好的。”
这话她倒是没瞎编。上辈子他们之所以能找到人拿到药,也是三哥三嫂过来看他,三嫂提了一嘴。
后来郑国强脚好了,他们夫妻还郁闷三嫂怎么不早点讲。可再想想三嫂那么个一天可能都不会跟人说一句话的个性,能主动提就不错了。
郑国强没意见。他也不想挂水,好端端的人挂什么水,挂的他浑身不舒服。
“行,三哥这两天应该回去祭祖。我请他跟三嫂帮忙。”
“帮什么忙啊,麻烦什么三哥,我去不就好了。”病房门开了,露出陈文斌笑嘻嘻的脸,“姐,你好啦?”
摸着良心说,郑国强这事,陈凤霞本来是相当感激陈文斌的。甭管这人是不是用时有不用时无,关键时刻,他好歹顶上了。不然当时她能指望哪个。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陈凤霞刚刚才看了丈夫脚上的伤口想到了上辈子的遭遇啊。
这事不能想,一想她就恨。
陈凤霞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又怕开口怼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毕竟上辈子是上辈子,这一世是这一世。
再说他自己找郑国强的时候都没忘了喊高桂芳去支撑,也算是相当有心了。
只高桂芳郁闷得要死,在陈凤霞面前抱怨过一回,说他凭什么吆五喝六的。搞得好像他对陈凤霞感情要比她对人深一样。
算了吧,一张床上睡了十来年,他屁.股一撅,她就晓得他拉的是什么料。
听得陈凤霞那会儿嗓子说不了话都想乐。
现在,她能说话了,可她不想说,便索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陈文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郑国强:“姐夫,我姐这又怎么了?天地良心啊,你作证,我没得罪她。”
郑国强赶紧打圆场:“能怎么样,不过是累了而已。发烧多耗人啊,你看你姐现在脸都陷下去了。”
他从危重病房转移到普通病房后才得以过来看妻子。就短短几天功夫,本来身形按照现在骨感美的标准算得上是丰满的陈凤霞居然都瘦得脱了相。
就连实习小护士都偷偷跟她老师感叹,都说发烧减肥效果最好,看来是真的。
郑国强可一点儿都不想妻子减肥。他的观念是老的,胖点才有福气。都瘦成皮包骨头了,福气哪里还挂得住。
以前妻子就瘦,家里条件差,有点荤腥都尽量省给他和孩子吃,她自己根本就吃不上。也就是这两年条件好了,她脸色才养好看起来。
结果一场高烧,又把肉都熬光了。
陈文斌看了眼陈凤霞,这会儿才注意人好像的确是瘦了。前面他不是没来过病房,只不过谁生病还光彩照人啊,他觉得她这样子挺正常。
他歪过头,看姐夫心疼的表情,心中一阵恶寒,到底没敢说出声。
真肉麻。
小二子都要上幼儿园了,大女儿明年都上初中了,老夫老妻还肉麻兮兮的。
真服了他们。
郑国强不知道陈文斌的腹诽,随手将才削了皮的苹果递给他。刚刚凤霞光顾着说话了,没来得吃苹果。估计等她醒过来,苹果也要锈了,现在不吃也是浪费。
陈文斌倒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还能享受吃削皮苹果的待遇,而且是从自己已经平步青云的姐夫手上接过的苹果。
郑国强不仅给小舅子苹果吃,还主动笑着问他:“有事吗?”
陈文斌当然有事。
房交会他只喝了点儿肉汤,那斯卡啥集市,嗐,就那个农贸市场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卖了钱也不能全落进他腰包。他就恨自己慢了一步,没能早点办下公寓的手续,不然不也咬口肥肉,满嘴流油了嚒。
他现在就急了赶紧把这事办下来。该有的资质他都有,凭什么压着他?不就是上元城建恨他拿了工程嚒。
呵,各凭本事的事。当初他们倒是肯接烂尾楼工程啊。骨头汤都不肯碰,生怕磕到牙的人,就会眼红别家吃肉。
陈文斌这趟来,就是借着看姐姐的名义找姐夫帮忙。
这回姐夫抗洪抢险差点儿丢了性命,连电视台都报道了,这叫什么?叫典型。树立起来的典型,履历上都有漂亮的一笔,要请功立功的,将来再往上升,人家都找不出话来讲嘴的。
他肯开口点一句,都比自己在衙门上下跑断腿强。
只不过,现在姐姐直接躺病床上睡了,自己再跟姐夫在病房说话,好像又有些不太合适。
正当他犹豫时,病房门从外面被扭开了。
几个小姑娘气呼呼地走进来,郑明明还在抱怨:“太不要脸了,居然拿□□骗人。”
她又夸了句陈敏佳,“还是你厉害,一眼就看出来是□□。我都没注意。”
陈敏佳有点儿小得意:“那当然,我天天帮我妈卖东西,我都练出来了。看吧,三天不练手就生,你以前卖东西收钱积累的手感没了吧。不过也得亏吴若兰,我都拉不住他。”
吴若兰一派酷酷的模样:“小意思。”
三人说完话,才注意病床上的人还闭着眼睛,赶紧吐舌头合上嘴巴。
陈文斌已经去护士站借了轮椅过来,招呼郑国强:“姐夫,我推你出去逛逛吧,今天不下雨。”
郑明明等人左看看右看看,跟着退出病房。她只问爸爸:“妈妈怎么样?”
“还好,今天没发烧。”郑国强笑着问女儿,“什么□□,怎么回事啊?”
他一提,三个小学生的情绪立刻又激动起来。
真是气死人了。
因为灾情严峻,所以教育局、市妇联跟慈善总会联合牵头,举办全市中小学生广场义卖活动。所得的义卖款项,全部捐赠给受灾情况更严重的湖北等地区。
郑明明他们这些小学生当然不肯甘居人后。从义卖的通知一传递下来,大家就开始翻箱倒柜地张罗货品。
她们几个女生,按照婚纱娃娃的样子,自己用针头线脑旧衣服布料这些,赶制了好几个布娃娃。又有同学叠了彩色星星,跟千纸鹤串在一起,制作成风铃。还有人拿旧挂历和回形针一点点地穿成门帘。
虽然东西都不贵重,但大家都耗费了极大的心血,而且卖的也不贵,不过是三五块钱。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都很好,还有人给了十块钱买东西说不用找。可就是有坏人故意拿□□骗人。”
郑明明的脸都气红了。准备这些义卖品的时候,爸爸妈妈都还住在医院情况不好呢,她是一边哭一边做的手工。
陈敏佳也气得够呛:“这人特别坏,特别不要脸。被我们抓到以后,他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他也是受害者,他也不知道这是□□。”
其实呢,其实这人就是故意的。
因为他逛了好些个摊子,每次都只买一两件小东西,每次都是掏出一百或者五十让人找零。天底下哪有这种怪事,身上有零钱不用,又特地去破开整钱,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麻烦嘛。
说到这儿,她想起来夸了句郑明明:“得亏你眼睛尖,看到他又掏一百块买陈志强他们的竹蜻蜓。不然我也想不起来仔细看那□□。别说,做的可真逼真。”
吴若兰愤愤不平:“做假货花这么大心思,怎么就不能好好做真货呢?”
陈文斌在边上听了半天,原本还跟着唏嘘,到这会儿他忍不住笑:“这谁做钞票都是假货啊,做不了真货的。”
然后本来社会形象已经被洗白的差不多的奸商就收获了小姑娘们死亡凝视。
吓得他赶紧举手求饶:“好好好,我跟你们开玩笑的。”
郑国强说了句正经话:“让你们老师把钱都好好验验,不出意外,揪出来一个,下面还藏了九个。”
当过警察的人,在对违法犯罪行为方面的嗅觉真是超乎寻常地敏锐。
第二天,郑明明等人就得到了消息。他们精心准备的义卖活动总共获得义卖款伍万元,其中有差不多五千块被银行的叔叔阿姨发现是□□。
据说当时去存钱的工作人员还有中小学生代表都哭了。大家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坏蛋。
陈凤霞听了这事也唏嘘。老话说盗亦有道,骗到小孩子头上,利用小孩子辨别能力弱的劣势来骗这种钱,真是坏得流脓。
郑国强跟着叹了回气,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妻子:“那个,凤霞,有个事我跟你说啊。我们也在组织捐款,我想捐五百块钱。”
陈凤霞立刻皱眉头:“你出这风头做什么?你捐五百,你让其他人捐多少?”
郑国强无辜:“我们几个通过气了,都捐五百。石书记捐一千。”
陈凤霞扶额,好吧,是她不了解上原县政府豪横的作风了。捐这么多,要市领导怎么办?
郑国强苦笑:“以前就这样,以前上元县厂子多,工商业发达,就这样沿下来规矩了。”
陈凤霞想捏太阳穴,这都什么破规矩啊。也不看看今年是个什么情况,上元自己就够呛,还不改规矩。
郑国强叹气:“哪有那么容易改。我跟你说,现在上元县还要搞福利分房呢。说中央规定是年底前结束福利分房,现在可以趁机赶紧分两次房。有条件的部门已经在突击买房,外面雨下成那个样子,民政局的门都要被挤破了。”
为什么?因为按照习惯,一般结婚才能分房。
所以,即便是公认的婚庆淡季三伏天,大家也不在意赶去领证。
这事陈凤霞压根不奇怪,因为全国第一个推行货币分房的城市广州已经遭遇过一遭这样的情况。即便按照他们的方案,3500元/㎡的房子,80%的部分由公家承担,个人只需要掏20%的房款,还是有不少人希望福利分房。
普通老百姓,不端公家饭碗的,上哪儿找那80%的补贴哦。
唉,江海这次房交会不就有手上阔绰的单位一次性购置好几栋楼,准备拿来福利分房嚒。
别以为这是喜大普奔的好事。本来应该发到职工头上的补贴由单位替你花了,房子能不能分到你手上,又能分成什么样,可不由你说了算。
这就好比过节时单位给你发号称价值两百块的米油福利跟直接给你两百块的现钞,究竟哪个里面藏的猫腻多,还不一目了然嚒。
郑国强看妻子不吭声,好奇地问:“你想什么呢?”
陈凤霞摇摇头:“没什么,我想我要捐多少钱,又得怎么捐。”
指望她直接掏钱那是不可能的。
别说她摊子大,现金流不宽绰,就是她有闲钱她也不想掏出去养某些大爷。
毕竟,某些牛气哄哄的大爷丑闻再多也屹立不倒。小老百姓惹不起,就只能躲着走,不想自己吃糠咽菜省下来的钱给他们山珍海味包不知几多的美美。
对,她就偏执她就钻牛角尖。毕竟公信力这东西是他们自己丢掉的,要挣也该他们自己挣回头。
她可不养大爷。
作者有话要说: 1998年09期《经济世界》上有篇文章《广州人如何看房改》提到了调查中一半以上人赞成结束福利分房,赞同最高的理由是可以杜绝分房中的不正之风。
明天礼拜一,^_^感谢在2021-01-17 12:00:37~2021-01-17 17:5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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