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轻把车开进了归零队总部,成功地混进去两个小时以后,那位被打晕扒光了的司机大哥才终于历尽千辛万苦,联系上了总部。

接线员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了,一个电话直接打到胡不归办公室,把整个总部的人都给惊动了。

也许苏轻不是第一个混进来的,但是他绝对是以最嚣张的方式混进来的。

这还了得?有一就有二,这么下来,以后归零队总部不是要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菜市场?

胡不归听完汇报以后却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叫秦落带人做好程未止那边的守卫工作,自己和方修带人分别开始底朝天的搜查。

结果是……一无所获。

那么大的一个人,钻进了归零队总部,就好像成了一缕小烟似的,忽然就从人间蒸发了,甚至连技术部门都被惊动了,许如崇十八般兵器挨个搬了出来,就是死活找不到。

胡不归最后吩咐许如崇在总部的各个犄角旮旯都放了能量指示器,许如崇眼睛一亮:“胡队你的意思是,这个不明人物可能是蓝印?”

胡不归还没来得及回答,许如崇就自顾自地讲起来:“蓝印的话我有办法,最新的DM网就是专门针对蓝印的,你们外勤的时候不是实践过?那个靠谱,对普通人不构成威胁,直接针对蓝印的能量晶系统,可见度很低,支持大规模铺设,让他撞上,不死也能弄个半残……”

许如崇这句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他们队长一个死亡视线。被无故威吓的技术宅同志推推鼻梁上的大眼睛,无辜地眨眨眼睛,听见胡不归干脆利落地留下两个字“放屁”,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扬长而去。

薛小璐用她那双看世界充满爱的眼睛一扫,心里就有了猜测,于是拍拍许如崇的肩膀:“大师,胡队心里有数,大概是自己人,别紧张。”

许如崇迷茫无知地看着她:“自己人……自己人怎么会随便闯……”

可惜这时候,薛小璐那颗少女般纯情的心,正满满当当地被“相爱想杀”“爱你在心难开口”“只想远远地看你一眼却不要你见到我”之类狗血淋漓的猪油蒙蔽着,完全没有听清楚许大师的问题,就梦游一样地飘走了。

于是胡不归拒绝有力技术支撑的后果就是,整整两个礼拜,他们也没能搜索到这个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归零队总部的神秘人士,只能加强了程未止父子两个的守卫。

可不知道为什么,归零队的各位成员就是觉得自家队长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某种淡定的气息,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似的。

而这两个礼拜以后,熊将军就来了。

熊将军是谁呢?他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也是归零队的直属上司,每次他来指导工作的时候,都会不同程度上引起广大归零队精英们那蠢蠢欲动的围观欲。

他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既不是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也没有一身的王八之气——大概五十岁上下,穿着一身军装,肩膀方正,中等身材,头发白了一半,圆脸,一进门就把大墨镜摘下来,对楼下稍息立正向他行礼的的一排卫兵挺有亲和力地致意,露这么一面,然后就跟着迎出来的胡不归和方修匆匆移驾楼上会议室去了。

归零队总部可不算小,就算比不上那兴师动众的蓝印基地,也差不多了,军备人员一应俱全,但是核心成员却只有六个人,对,现在只剩下六个人了。

熊将军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默默地看了一眼空出来的椅子,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发话说:“大家都坐下吧。”

许如崇悄悄地低下头,动作很小很巧妙地避过别人的视线,打了个哈欠,果然,熊将军说话了,他慢吞吞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吐字说:“很久没和大家见面了,我今天来呢,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大家伙这段时间工作都非常辛苦,我代表党和领导,来慰问大家一下,人民感谢你们为社会的安全、稳定、团结以及和谐作出的贡献。”

熊将军这段话不过百十来字,说了足足有三分钟,**有个“Special English”,语速慢得非常之催眠,用于初学者矫正口音,熊将军这个已经不仅仅是“特别版中文”,是“特别版的特别版中文”。

他说完以后,停顿了一下,伸手拿起茶杯,淡定地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他连清嗓子都比别人慢半拍,全身上下都弥漫着领导的范儿。

还好在座的六位已经非常习惯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地……认真走神。

“第二呢,”熊将军补充了一下水分以后,接着说,“我代表领导和党中央,针对我们工作中的一些问题,讲以下三点。”

许如崇垂下头,再次在熊将军拖着长音的话里打了个哈欠,发现熊将军扫了他一眼,连忙把张得大大的嘴闭上了,好像唯恐苍蝇飞进去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熊将军冗长的“一二三点”结束,就见老人家又拿起茶杯喝了口水:“下面呢,我仅代表我个人,再补充几点。”

这回薛小璐也忍不住了,碍于乖巧形象,愣是把一个哈欠给憋了回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憋得眼泪花哨的。

他们都暗暗猜测,老熊突如其来地打的这场酱油是个什么意思?方修和陆青柏在底下偷偷交换了个眼神,胡不归脸上倒是看不出端倪,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老熊没完没了地老生常谈。

是上面出了什么事?还是关于归零队的内奸调查有结果了,或者是有其他的人员变动?

可是这位领导实在太沉得住气了,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讲到正题上。

终于,思想教育结束了,胡不归板着一张浮雕一样僵硬的脸,带着大家鼓掌捧场。然后就听熊将军说:“好了,今天就先简单说到这,请大家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继续工作吧。”

在座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君心实在难测,幸好老熊还多说了一句:“哦,小胡你留一下,我还有些事跟你讲一下。”

胡不归好像早料到他有这手似的,见怪不怪地向其他几个人摆摆手:“你们都先去,有什么情况找我说一声就行。”

几个人这才作鸟兽散。

会议室的门从外面带上,里面既剩下了熊将军和胡不归两个人。熊将军沉默了一会,这才叹了口气,伸长手臂,拍着方才空出来一直没人坐的椅子说:“去年来的时候,小廖还在这呢。”

胡不归闷闷地应了一声:“做我们这种工作的,总有随时牺牲的准备。”

熊将军一条胳膊肘撑在会议桌上,微微低下头,表情看起来有些深邃,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手掌向上,这只手掌和他那看起来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手背不一样,从掌心到手指,有各种各样的老茧和伤疤,他轻轻地平摊着手掌,弹了一下一边的茶杯:“我今天会在这里待上一整天,配合你的计划,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人不出来怎么办?”

胡不归挑了挑嘴角,露出一个挺没诚意的笑容:“不会的。”他说,过了片刻,又补充说,“我心里有数,归零队毕竟是我的地盘,想在总部下手,也没那么容易。我大概知道内奸是谁,调查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

熊将军看了他一眼,轻轻地皱皱眉:“你说出来的话我信,不过你好像有点焦躁,还有别的情况么?”

被问到这种问题的时候,胡不归从来不会立刻回答,他总会停顿好一会,思前想后,再次确定没问题了,这才会摇头,给人一种极其缜密笃定的感觉。

熊将军想了想,就笑了:“哦,那我明白了,是因为那位到现在为止都不肯露面的小朋友吧?我听说啦。”

胡不归一愣,那天知道有人闯总部,他心里就猜这个人八成是苏轻,所以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没有往上报,谁知还是被这老狐狸知道了。

熊将军高深莫测地笑起来:“哎呀,我上岁数了,有时候也是爱听一点年轻人的故事的。”

胡不归沉默着不说话。熊将军却自顾自地说起来:“这个小朋友,有本事,有胆量,我是觉得,归零队就缺这样的人。”

胡不归猛地抬头看向熊将军,只听他用那非常富有个人特色的“特别版的特别版中文”慢悠悠地点评说:“小廖去年牺牲,咱们这边管外勤的人员就剩下你们三个人,方修算凑合,秦落就不用说了,那姑娘到现在跟人说话一点也不见好,还是不敢抬头,你呢,不是我说,也有毛病。”

胡不归说:“是。”

熊将军点着桌面说:“你不大会和人沟通,虽然说咱们这里基本接近军事化管理,但是同志之间的思想工作不能小看嘛……”

眼见老熊又要开始“补充几点”,胡不归忙把话题拉回来:“将军,您的意思是,他可以留下?”

熊将军笑眯眯地说:“啊,要不拘一格用人才嘛,人才是国家最宝贵的财富之一,怎么能不重视呢?”

胡不归勉强笑了一下:“我怕他……”

熊将军摆手:“你不用担心嘛,把他找来,我跟他说,年轻同志的思想工作嘛,这个事我有经验。”

说得好像他手到擒来一样。

胡不归嘴角轻微地抽了抽,没跟老领导抬这个杠。

这一天注定不平静,就在临近傍晚、太阳已经要落山的时候,尖锐的警报器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会议室里的熊将军和胡不归,所有在岗人员,程未止……以及苏轻,全都听见了这个警报声。

三个方面的人同时行动起来,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立刻冲进程未止的房间,把程未止父子所在的房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归零队总部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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