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十五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下去,他翻了个身,人也从床上掉下来。

“操!”

秦十五长这么大没喝过酒,昨晚上只喝了两瓶不到,就直接歇菜。他早上起来,脑袋还在晕,胃里还有昨晚的酒味没有消失,漱口的时候依旧想吐。

推开门遇到了路潼,对方似乎在寝室门口等他很久了。

路潼背着书包,把手里的酸奶塞进秦十五的怀里:“还晕吗?”

秦十五摇头,他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昨晚上没有乱说什么吧?”

秦十五真怕自己说点儿有的没的,把自己的身份给暴露了。

自从他想明白现在的一举一动,很容易影响到未来的时间发展时,秦十五就不敢在路潼面前暴露什么。

路潼看着他:“没有。快把酸奶喝了。”

秦十五咳嗽了一声。

路潼问他:“感冒了?”

秦十五摇头。

他:“秦初呢?”

路潼:“还在睡。走吧,我和你先去教室。”

走在路上,秦十五扭头问他:“你们和好了吗?”

路潼点点头。

秦十五说;“和好了就好。”

他的教室就在眼前,秦十五连忙挥手:“我进去了!”

路潼看他走进教室,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儿,然后回自己班级。

秦十五到班级,里面闹哄哄的。

位置调过了,多余的凳子的昨晚上都被搬到了天台上面去放着。

秦十五凭感觉走到自己位置上,林小绵正捧着一本历史书看的正熟。

纪让临时抱佛脚,把数学公式全都抄在了手臂上。

秦十五问道:“车还没来吗?”

他们今天要去四中考试。

林小绵回答:“大巴车在校前广场等着了,就是还没收到通知上车。”

纪让抄完公式,开始刷论坛。

“论坛上有毒吧,说秦初跟路潼两人谈恋爱?”

“假的。”他话一说完,就有人反驳。

“人家说的有凭有据呢,他俩现在住一个宿舍?”纪让回头看着秦十五。

秦十五正靠在林小绵肩上休息。

纪让开口:“你能别整天压榨你同桌吗?我都看不下去了。”

秦十五是个omega,和女孩子关系亲近一点也无妨。

只是纪让不知道,秦十五骨子里是个alpha,只是他在这个时代,看谁都是他的长辈,压根儿没什么男女有别的观念。

纪让说:“你昨晚没睡好?”

他话音刚落,秦初也顶着两个黑眼圈进了门。

纪让唏嘘:“不是吧,你昨晚也没睡好?”

秦初扔下书包,就趴桌上了。

“干嘛了?翻墙出去打游戏了?”

“滚。”

纪让耸了下肩膀,又刷起论坛来。

秦初昨晚没睡好,纯粹是想多了。

他没理解路潼的意思,到底是要去做手术呢?还是不要去做手术?

本来打算等到寝室里问一句,结果昨晚上路潼的态度也太不对劲了,他怎么开口问都显得尴尬。

于是,两人就这么僵硬的一人睡一张床,硬是挺到了天亮。

明明都从冷战和好了,怎么还不说话?

秦初就纠结这个,哪怕说一句话也好,总有个口子进去,宣布正式休战。

曲慕瑶打了个哈欠:“怎么还不走?”

校园广播立刻就要求各班按秩序上车了。

今天去四中考的是两门课,上午语文下午数学。

秦初上学期进步明显,但这学期不爱读书的毛病又回来了,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心思都扑在路潼身上,看见试卷上的各类方程,他又想起了那个二元一次方程比一元一次方程贵的下午。

秦初坐在圣贤的考场中,脑子里就不这么圣贤了。

他分析了一下。

他是一个大好的青年:alpha。

路潼是一个美丽的男人:omega。

身心健全,无不良嗜好,无小三外遇。

为什么恋爱谈了这么久,一点儿进度也没有?

说来,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年初,现在年过完了,日子都快过到六月份了,他连亲都没亲上一口。

而且路潼还背着他准备去做腺体手术。

人没到中年,感情危机就已经到中年了。

他试卷上的题目扭曲了一下,变成:我和我老婆感情不太和睦怎么办?

答曰:离婚。

秦初烦躁的合上试卷,他决定去找路潼好好谈谈。

大好的青春都拿去喂狗吗!过什么退休老年人的日子。

找到路潼之前,他先找到了秦十五。

秦十五正在跟林小绵碎碎念,两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像小老头和小老太太。

秦十五忽悠她:“我真的是十六年之后来的,你别不信。”

林小绵点头:“那你好厉害啊。”

秦十五:“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明星,我给你剧透一下。”

林小绵说:“我喜欢张扬。”

“哇,快别喜欢啦,这人吸毒坐牢去了!”

林小绵脸色一白,秦十五哈哈大笑,险些翻过栏杆厥过去。

——被秦初一把提了起来。

秦十五倒着看他,老老实实地开口:“爸,找我啊?”

秦初把他扶正了,看着他俩手里的保温杯:“搞夕阳恋?”

秦十五:“搞养生,你要加入我们吗,我上学校申请个社团,要五人成团,目前还差五人。”

还不是路潼最近神经质发作了,认为秦十五身体素质极差。

大夏天的要他喝温水,这不是让秦十五死吗!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秦十五拧开保温杯,里面放着的是冰镇可乐。

他倒了一杯出来,一饮而尽:“你考完啦?”

秦初:“我找路潼。”

林小绵说:“路潼好像先走了。”

考场不准带手机,又是在别的学校考,聪明的学生都把手机藏自己宿舍了。

否则带过来就被没收。

秦初没路潼的联系方式,找一圈没找到。

秦十五说:“我陪你找吧?”

秦初盯着秦十五,妥协了:“你来就找到了?”

秦十五:“先逛逛,两个人总比你一个人强。”

说找路潼,结果逛到摩托车店的时候就走不动了。

反正路潼不会消失,父子俩干脆站在门口欣赏起店里的车来。

此时,路潼已经到了医院。

他事先跟何医生联系过,何医生今天轮休,到医院之后,直接上楼找他就行了。

推开他办公室的门,何医生欢迎道:“想好了吗?”

路潼坐下:“暂时不吃这个药了。”

何医生双手交叉,放在说上:“一定要想好,不吃这个药的话,建议你尽快完成最终标记。”

何医生给他开的这个药,其主要目的是抑制发情期。

它不仅能抑制一次,只要长期服用,他能抑制整整两年的发情期。

也就是说,到了路潼高三毕业去做切除腺体手术之前,都不会出现发情期的困扰。

但是是药也有副作用,服用期间不能停药。

一旦停药,三天之内必然会迎来发情期,而且不是临时标记那么简单就能应付的。

路潼叹了口气,坐在何医生办公室里犹豫起来。

何医生说:“不然,你先减少用量,直接停药的话,对你高中生活会有一定影响。”

路潼:“能有什么影响,不就是上床吗。”

何医生拿出了一本《天才宝贝亿万妈咪:总裁索情33天》,作为教材,递给路潼,感慨道:“据我所知,按照ao小说的套路,上床等于怀孕。”

路潼:……

何医生灵机一动,给了路潼一张名片:“我觉得在你怀孕之前,我很可能就被调去妇产科了,到时候找我,熟人打八折。”

路潼习惯了何医生性格的尿性,他说的话只听一半。

“上次让你帮忙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路潼转移话题。

何医生说:“找到了,不过病人的资料本医院是保密的。”

路潼:“那我直接问你,秦十五是不是来过你们的医院?”

何医生:“是。”

路潼:“他身体有什么问题?”

何医生:“两个问题,一个是精神上的,一个是身体上的。”

路潼反问:“你们医院不是对病人的资料保密吗?”

何医生:“显然,我没有拿资料给你看啊。”

他笑眯眯道:“这孩子去年来医院,是他妈陪着来的,检查出来有重度的抑郁症。原本让我们医院开个证明,打算休学。结果后来母子俩就没来了。”

“第二次来我们医院是做体检。”

路潼盯着他。

何医生说:“状况不太好,我们建议住院观察,但是他妈在国外赶不回来,他没在医院住,直接就回去了。”

路潼问道:“抑郁症?”

何医生:“是啊。”

他想起秦十五活蹦乱跳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哪儿点抑郁。

何医生问他:“你好像有些疑问。”

路潼摆手:“没事了。我先走了。”

他心事重重的走到门口,何医生在他背后喊住了他:“路潼。”

“还有事吗?”

何医生说:“没事,关于停药的事情,你再考虑一下。这是决定你整个人生的大事,不要把命拴在别人身上。”

路潼离开了医院。

他坐在马路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茫然的状态。

一摸口袋,没带手机,连秦初都联系不上。

商场的大屏幕上显示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一中晚上的晚自习跑不掉。

路潼先回到宿舍,看了眼宿舍里没人,又把开水壶提起来,去走廊尽头灌了两壶热水。

路过秦十五的寝室时,他站定了片刻。

秦初回来的时候,路潼已经坐在窗前写作业了。

他跟秦十五下午没找到路潼,所以在商场里面闲逛了半天。秦十五买了不少玩具,心满意足的抱回了宿舍。

路潼写的卷子是去年的高考真题,他背对着秦初,坐的笔直。

秦初看着他的背,心里起了点儿涟漪。

路潼听见动静,头也没抬。

秦初在他背后站了一会儿,走到他身边,俯下身:“写什么呢?”

路潼有问必答:“试卷。”

秦初捏了捏路潼的腰,十分软,他稍微用了点儿力,就把人抱起来了。

路潼双手扒拉着桌子,“作死么!”

秦初:“抱你一下都不行?哪有你这样谈恋爱的?”

路潼:“我看我们还是冷战吧。”

秦初才不管他,把人从凳子上抱进了自己怀里。

他低头去闻了一下路潼的信息素,因为吃药的缘故,路潼本来就淡的信息素,现在是一点味道都没了。

他后颈上的牙印已经完全愈合。

秦初“嗤”了一声。

“你下午干嘛去了,我没找到你。”

路潼:“去医院了。”

秦初身体僵硬了片刻:“哦。是去拿药吗?”

路潼:“不是。”

他停顿了片刻:“我打算停药。”

秦初愣神,侧过头看着他。

路潼推开他的脸:“别离我这么近,热死了。”

秦初说:“你那个手术,现在高级到不吃药也能做了吗?”

路潼:“我上辈子作孽这辈子跟你这个白痴谈恋爱。”

秦初吐槽:“讨论就讨论,好好地为什么又展开人身攻击?”

路潼打算从他身上起来,结果秦初抱得太稳,他挣扎了半天也没能下地。

路潼开口:“昨晚我脑子有点乱,有些事情想跟你谈谈。”

秦初:“谈什么?谈恋爱吗?这不是正谈着吗。”

路潼:“你先放开我。”

秦初:“不放。”

路潼拿他没办法,坐在他腿上,开口:“我想跟你谈谈秦十五的事情。”

秦初松手了。

路潼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床上。

秦初问他:“他能有什么事?”

路潼:“你跟秦十五怎么认识的?”

秦初:“在一个班,就认识了?”

路潼:“一开学就认识?”

那倒不是。

秦十五虽然跟他在一个班,但是这人的存在感低的可怕。秦初本来就对班里不熟悉,存在感高的人名字都记不住,跟别说这个小透明了。

路潼:“你知不知道秦十五以前是什么样的?”

秦初:“忘了。”

路潼问他:“那他为什么管你喊爸。”

秦初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这是他自己喊得,跟我没关系。”

路潼记得秦初跟他说过,于是又确认了一遍:“他说他是十六年后来的?你的儿子?”

秦初点头,随即挑眉:“你不会真信了吧?他是我儿子,你是谁?你是他妈吗?”

路潼烦躁的“啧”了一声。

秦初问他:“你难道不是唯物主义论者?”

路潼面无表情道:“以前是。”

他对秦初几乎恨铁不成钢起来:“你是白痴吗!他在你身边那么久,你没察觉到有什么奇怪的?”

秦初摇头:“没什么奇怪的。”

路潼犹豫了一下,开口:“万一他真的是穿越来的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路潼眉头一抽,指着秦初:“你这是什么眼神!”

秦初连忙挪开视线。

路潼被他撩地有些炸毛:“你给我转回来!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已经疯了?”

秦初:“……也不是。”

路潼咬了咬牙,发了火:“我跟你说认真的!你现在觉得我神经病是吧?”

秦初补充道:“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他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他要真是我儿子,我怎么会取这么难听的名字?”

路潼和他讲不清楚,他一方面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连穿越这样的鬼事情都相信。一方面又被各路直觉打的措手不及,让他每分每秒都在纠结。

他到底是不是?

是的话,哪有证据证明他是十六年后的人?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不是的话,他为什么又这么难过,为什么这崽子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他。

秦初:“再说了,他哪点长得像我?哪点像你?”

路潼:“你就这么确定你儿子他妈就是我。”

秦初:“用得着确定吗,表达一个事实而已。”

路潼揉了下眉心,劝自己冷静一点。

他看着试卷,被秦初理直气壮的否决给影响了:我难道真的是压力太大,产生幻觉了?

但秦十五所作所为,甚至每一句话都戳在他心上。

路潼不由思考:我是因为分化成了omega,所以由衷的充满了一点儿母性光辉,导致我产生幻觉吗?

他还从来没觉得自己有点儿当女人的天赋,于是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秦初拽住他的手,把路潼压在床上:“你这么想知道他是不是你儿子,我们来生一个不就行了?”

路潼烦着呢,没心思跟他开黄腔,推开他:“现在别理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秦初凑近他,提议道:“你想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啊。”

路潼:“他会跟我说吗?”

秦初摸了摸下巴:“很可能不会。”

路潼迷茫道:“为什么?”

秦初:“你觉得可能吗,假设他是我十六年后的儿子,穿越到现在,肯定不会暴露自己,哪有冲到我面前来坦白的。万一因此改变了未来的轨迹怎么办,学神,你该不会不知道蝴蝶效应吧?”

路潼点点头:“我知道。”

他情不自禁的开口:“万一他智商像你呢?”

秦初:……

他低下头在路潼嘴唇上吻了一下。

“子不语怪力乱神。”

路潼被吻的恍惚,心里又动摇了:是我想多了吗?

实在不怪他,穿越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任凭谁也不会相信的。

说出去的下场就是精神病院豪华套餐。

路潼只能暂时把事情压下,藏在心里,只不过,他对秦十五的关注越来越多。

期末考的时候,秦初的成绩终于有点起色了。

秦十五缠着路潼要计划暑假去哪里旅行,结果得知预备高三党路潼同志不配拥有暑假,一中只给他们放了十四天,也就是两个礼拜,直接在路潼的床上打起滚来。

就这两个礼拜,还是挤出来的,路之言还给路潼弄了一大堆的课外辅导班,把他整个暑假的时间都占满了。

这期间,路潼又去了一次医院,何医生的说法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一直建议他在考虑考虑。

秦初对他一如既往的情深,虽然没有别的小情侣那么腻歪,但对方总在考虑他的感受。在他没做好任何决定之前,只是每天陪在身边。

路潼的性格冷淡,他并不需要海誓山盟的约定,也不需要热情似火的爱情,他想要的是平淡温情的陪伴,说白了,就是不管着他,但是爱着他。

让他自由,又让他能有个家。

但路潼始终觉得少了什么。

秦初在等他的决定,他却一直拖着,这让他心里每天都不安,但是不知道怎么跨过这道坎。

原本,这样的日子能够一直过下去。

结果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把路潼平静地生活打破了。

秦十五的暑假基本都赖在路潼家里过的,路潼知道他身体不好,所以格外小心地照顾他。

秦初回了一趟北京,很快又飞回了杭州。

开学典礼在大礼堂举办,路潼作为高三学生代表,站到礼台上发言。

一中的大礼堂能容纳好几千人,下面的学生站的整整齐齐。

路潼上去之前还背了一遍稿子,因此发言的时候很稳妥。

快结束时,高二的位置出现了学生骚乱。

何主任原本满面春风的看着路潼,随着台下骚乱越来越大,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下面怎么了?”

何主任一边说一边往下走。

这时候整个礼堂的学生都往西面角落看去。

路潼很会看情况,虽然稿子只念到了一半,但也停下了声音,把话筒教给校长指挥现场秩序。

他站到礼台的另一边,等骚乱平息之后,开学典礼继续举行。不过受到这件事情影响,后面草草结束。

路潼走出礼堂,贺年追上来:“路潼!”

他打招呼:“看分班表格了没,咱俩还在一个班!”

路潼呵呵一笑:“孽缘。”

他摸了摸心口,慌得厉害。

大概是为了背稿子,没吃早饭的缘故,路潼站在小卖部边上买了个面包,随口问道:“刚才大礼堂下面出什么事了?”

贺年吃着烤肠:“高二有个学生晕倒了,好像被送到医院去了。”

路潼:“高二?”

贺年说:“对啊,那学生你还认识,高二十二班的秦十五。”

路潼手里的面包被捏变形了。

贺年诧异道:“你脸色好难看?上完课去看看他吧,估计是大礼堂太闷了,现在这个鬼天气又没凉快下来,晕倒也正常。你放心啦,以前也有这个情况的。”

路潼半天才接话,他神情恍惚:“是吗。”

路潼手机震动起来。

两人站在小卖部边上,顾不得人来人往,路潼直接拿出手机,是秦初来的电话。

他喉咙动了一下,接上。

秦初开口:“下午有空吗?来医院一趟,秦十五刚才——”

路潼打断他的话:“我现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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