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全黑了,接人的司机还不见踪影,石燕惊慌地问:“他是不是叫我们在这里等?你有没有听错?”

“我没听错,他是叫我们在这里等的……”

“那他怎么还没来?是不是我们……错过了?”

“应该没错过,我们是提前到这里来的。”黄海安慰说,“可能司机有什么事耽误了,这附近也没有电话可打,还是我们自己往车站走吧。”

“什么车站?”

“我查过这块的公车线路图,是八路车,开到晚上十点,我们走出去,应该还能坐上八路车,然后我们到钟楼那站转四路就可以把你送回家。”

黄海的声音很镇定安详,让石燕放心了不少,她赞赏说:“你真聪明,来之前就知道查一下公车线路,不然的话,我们肯定……迷路了……”

“不会的,我们可以一路问出去……”

“但是出了这块就没什么人烟了,我们去问谁?”

“你别怕,有我在这里,肯定不会让你有什么闪失的……”

得了他的许诺,她觉得安心多了。也是的,又不是她一个人单独走夜路,还有一个保镖呢,怕什么?她还是第一次认识到男生可以派这么大用场,以前好像从来没感觉需要他们一样。

他们两人开始往公车站的方向走,石燕有黄海在身边,一点不觉得怕,但是她的高跟鞋很不配合,走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脚后跟疼起来了。平时她穿的鞋跟比这还高,连逛商场都是高跟鞋上阵,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的路比较平,或者那时的鞋比较软,反正今天走得很不顺利,地上坑坑洼洼的,到处是小石头,她不是这里拐一下,就是那里一个趔趄,要不是黄海一直全神贯注地照顾着她,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她可能摔了好几跤了。

刚开始黄海拉她一下,扶她一下,她都有点尴尬,脸也红了几次,但次数多了,又没外人看见,似乎就不那么尴尬了。后来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有点故意东倒西歪了,而黄海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扶住她的手停留得越来越长了,到最后竟然扶着她的胳膊走起来。

她装着没注意到黄海在扶她,一边走,一边抱歉,说不该穿高跟鞋。黄海仿佛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直扶着她,也是一边走,一边抱歉,说不该把她拖到这里来采访。两个人走了一路,道歉了一路。越走,石燕的脚后跟越疼,肚子也越来越饿,速度越来越慢了。

黄海建议说:“我背你吧。”

“那怎么行?你也是又饿又累……”

“我没事,只要你不……见外,我背你……”

“不行不行,我这么重,你怎么背得动?”

“你没试,怎么知道我背不动?”

石燕想了一阵,还是拿不下面子让他背,只说:“我不是走不动,而是鞋把脚打痛了,我脱了鞋走吧。”

黄海急了:“那怎么行?这地上高低不平的,到处是碎石,你打赤脚,把脚划伤了怎么办?即便不划伤,赤脚走路也会把脚底磨破的,还是我背你吧!”

她想到让他背就得让自己的胸伏在他背上,他的手说不定还得兜着她的屁股,那多难为情。再说他能背她多远?

她坚持不肯让他背,他说:“那就把我的鞋脱给你穿……”

“那怎么行?你的鞋那么大,我怎么穿?再说你赤脚走路也不行……”

最后他提议说:“那我们往回走一点,到哪个矿工家里去买双球鞋给你穿吧,不然的话,你肯定走不到车站那里去了。”

她想了想,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于是跟他到矿工家里去买鞋。他花了八块钱买了一双破旧的球鞋,比她的脚大了不少,但至少解放了疼痛的脚后跟。她脚下拖着那双大球鞋,而他则把她的高跟鞋穿在手上做走路状,两人忍俊不禁,嘻嘻哈哈地往前走,终于赶在八路车收班之前坐上了车。

他们在钟楼那站下了车,黄海看看表,说:“现在离四路车收班时间还早,我们也都饿了,不如就到对面餐馆里吃点东西,我再送你回去。”

她想想也是,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回到学校也没什么东西吃,于是就跟他到对面餐馆去吃饭。两人刚在餐馆坐下,就听到有个女声叫道:“石燕,这么晚还在外面逛街?”

她一惊,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坐着她的同班同学姚小萍,正站起身,从人群里往她这边挤来。姚小萍原来是下面一个县中的老师,工作好几年了又考出来读师院的,所以年纪比她们应届毕业生大,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平时都是以“老大姐”自居,班里那些女生感情上有了麻烦都是跑去找姚小萍讨主意,而姚小萍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建议,专爱替人出谋划策。

石燕不知道姚小萍怎么会在这里,但她直觉地感到今天要出漏子了,这么晚了,她还跟一个男生在外面吃饭,姚小萍肯定会把黄海当她的男朋友。这姚小萍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广播”,差不多就算得上“爱情热线”了,她知道了班上同学爱情方面的新闻,肯定会通过她的热线广为传播。

石燕想装做跟黄海不认识的样子,又怕伤害了他。她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姚小萍已经到跟前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个男人,大概是姚小萍的丈夫。有一会儿,四个人都没吭声,姚小萍和她丈夫都使劲盯着黄海看,还不时地看看石燕,仿佛在衡量两个人配不配一样。

最后姚小萍打破了沉默,说:“这位是谁呀?石燕你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这是不是你那位名校男朋友?”

石燕狡辩说:“你不也没给我介绍这位吗?”刚说完,她就感到自己做了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这不等于承认黄海是自己的男朋友了吗?而且她还怕黄海知道她平时是拉着他的大旗在做虎皮的。

她正在那里难堪,就听黄海说:“你看我像名校生吗?名校熟还差不多。”他开了这个玩笑,解释说,“我是她高中同学,现在在D市钢厂上班,她父母让我照顾她的,我约她出来吃个饭……”

姚小萍好像如释重负似的“噢”了一声,脱口对石燕说:“我也是在想这肯定不是你那位‘憨傻’的名校男友……”然后对黄海说,“你跟她是高中同学,那不是H市人吗?怎么跑这里来上班?”

“我家是这里的,我那时是在石燕她们学校借读,她父母给我关照不少……”

石燕吃惊地发现黄海撒起谎来还像模像样的呢,前因后果,滴水不漏,真是“现编不过夜”。

姚小萍好像真的把黄海当高考落榜的钢厂职工看待了,安慰说:“在钢厂干挺好的,听说钢厂工人福利很好。像你们这样工伤的,可能劳保金很高吧?”

“嗯,”黄海一本正经地跟姚小萍谈劳保,姚小萍终于满足了好奇心,准备打道回府了。

等她走远了,石燕低声问黄海:“你怎么说是……钢厂职工?幸亏你还知道钢厂一点情况,不然岂不是……露了马脚?”

“不知道钢厂情况怎么会撒这个谎呢?”他开玩笑地问,“你那个名校男友是不是以前我们班的?”接着他就猜了好几个以前的同学,但石燕都否定了。她觉得他心里跟一面镜子似的,肯定知道所谓“名校男友”就是他,而且知道她不想让班上同学看见她的“名校男友”,不然他怎么会谎称自己是钢厂的?

她非常不安,觉得自己肯定给黄海留下了一个虚伪而且虚荣的印象。还好,黄海很快就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谈起了采访的事:“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找‘五花肉’把那个底稿买来,不然的话,走露了风声,让别人弄去就麻烦了。”

“明天早上?多早?”

“明天你就不用去了吧,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而且你的脚……明天肯定不能走路。要不要上点药?”

“不用,你哪里有看到过穿高跟鞋打破了脚还要轰轰烈烈上医院的?”

“但是你明天还要上课,怎么走得动?”

“没事,我明天换双鞋就行了。”

“对不起,害你把脚搞伤了……”

“这怎么怪你呢?是我自己要穿高跟鞋的,你还专门问了这一点的……”她岔开这个话题,问,“如果你拿到了那个底稿,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这种采访调查一般是不受欢迎的,不光那些肇事的头们不欢迎,有时连当事人甚至受害者都不欢迎你,因为他们已经跟现状达成了协议,不想得罪单位领导,免得把一点既得利益也弄丢了……”

“那你怎么办?”

“我尽力而为。”

“其实‘五花肉’挺可怜的,如果这事落到我头上,我……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们应该想办法帮她……”

“你真是个好……心人,”他定定地看着她,说,“我也觉得她挺可怜的,我也想帮她,如果最后的调查结果不是矿上的责任,而是她丈夫的责任,我估计矿上是不会帮她的。”

“那怎么办?”

“那我……就跟她结婚……”

她差点跳了起来:“什么?你疯了?跟她结婚?她多大,你多大?她的儿子都快要有你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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