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一看,祭典第二天的人潮远胜过昨天傍晚。

即将迎接周六夜晚的平塚,充满祭典的热闹气息。享受周末时光的全家福、渴求娱乐的当地年轻人、来自外县市的观光客交杂在一起,已经嬉闹到不知七夕是何物。正在天上幽会的牛郎与织女,肯定也想回避这座城市的上空。

我与艾莎在热闹市区的主要干道——湘南starmall往西走。三天祭典期间,摊贩基本上都在相同地方营业,所以昨天看见的巧克力香蕉摊子,肯定和昨天一样在市民广场旁边。

我们如此判断,朝着印象中的方向前进,但不愧是堪称“日本三大七夕祭”之一的祭典,路边摊数量真不是盖的,简直像是全日本的流动摊贩都聚集到这里来。尤其巧克力香蕉是基本中的基本,一条路就看见好几个类似的摊子,这么一来,要辨别哪摊是昨天看见的摊子似乎难如登天。

“不过,没问题。”好友展露自信地眺望道路。“昨天的摊子,就算商品没特征,摊位跟老板也有明显的特征。”

“对喔,记得是好像黑白无常的高矮搭档。”

“而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摊子上方写着‘门司港名产’。”

我们以这两个线索寻找几分钟后,成功抵达目标摊位。今天的高大黑衣人与矮小白衣人,同样和乐融融地并肩贩卖“门司港名产”巧克力香蕉。不晓得是因为店员好像男爵马铃薯一样满脸横肉,还是竞争的摊位太多,生意似乎不是很好。黑白搭档面对三色巧克力香蕉并排的玻璃柜,看起来甚至闲得发慌。

艾莎仿佛心想“正合我意”,缓缓走向两人的摊位。但艾莎还没搭话,高矮搭档就眼尖地发现她。

“那边的大姐,要不要买根巧克力香蕉?”

黑衣店员以低沉声音打招呼,白衣店员跟着高声叫卖:

“来来来,美女来买会多送一些巧克力喔!”语气出乎意外是浓浓的关西腔,看来这两人并不是“门司港名产”。艾莎以取悦男性的亲切笑容为武器,接近摆摊的两人。

“嘿嘿,两位帅哥叫我美女,那就没办法了。好,姐姐我们捧场买两根。唔……要买哪种呢?”

选项只有褐色、粉红色与蓝色。究竟有什么好犹豫的?

“好,那我要褐色,美伽就蓝色吧。”

“为什么啦!蓝色的巧克力香蕉好诡异,我绝对不要,帮我买粉红色。”

“粉、粉红色就可以?我觉得和蓝色一样诡异啊?”

“是吗?完全不一样吧?”我个人觉得粉红色香蕉挺时尙的。

“这、这样啊……”好友意外体认到彼此价値观的差异,似乎受到打击。但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的时候。“哎,既然你这么说就算了。那么小哥,褐色跟粉红色各一根。”

艾莎说完,黑衣人从玻璃柜取出她点的商品。

“来,两根四百万。”“哎呀……抱歉,我只有一千万大钞。”“那就找你六百万。”“小哥谢啦!”“感谢惠顾!”

这是在平塚进行的对话吗?感觉好像只有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或者是新世界。

总之,我们各自接过巧克力香蕉。咬下一口,巧克力的浓郁甜味和香蕉的另一种浓郁甜味温热融合,使我回忆起怀念往事。没错没错,巧克力香蕉就是这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但现在不是沉浸于感伤情绪的时候,接下来才是重点。侦探向两名店员打听:

“话说回来,我想问一下,巧克力香蕉是门司港名产?”

小艾,这不是重点吧?我不由得斜眼瞪向好友。但我确实有点在意这件事,所以没有插嘴,等待两人回答。两名店员随即像是等这个问题等很久了,从摊子后面探出身子。

“门司港名产不是巧克力香蕉,是香蕉大拍卖。对吧,白哥?”

“没错,我们前不久才在花园组拍卖香蕉。对吧,小黑?”

小黑与白哥,以衣服颜色互称的两人,掌握这个大好机会拿出做生意用的折纸扇,在台面啪啪拍打。“来来来,在场跟路过的乡亲父老兄弟姐妹们……”两人像是《男人真命苦》的阿寅般展露叫卖本领,走在路上的平塚市民们瞬间议论纷纷。艾莎向我打耳语:

“记得花园组是北九州的弱小黑道摊贩集团吧?”

“是喔?也就是说,在九州混不下去的黑道来平塚赚外快?”

总之,和这两个摆摊搭档稍微拉近距离之后,艾莎终于切入正题:

“其实我想问两位小哥一件事。没有啦,不是门司港名产的事,是昨天傍晚的事。昨天下午快六点的时候,正确来说是下午五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应该有个年轻女生来光顾,是穿着淡紫色连帽外套的女大学生。你们记得吗?”

艾莎问得很笼统,两名店员当然歪着脑袋想不出来。

“这个嘛,虽说穿紫色连帽外套,但这里人这么多……对吧,白哥?”

“是啊,如果有照片或许想得起来。对吧,小黑?”

艾莎大概是早已预料到,从短裤后方口袋取出一张照片,是委托人悠木茜交付的、身穿粉红T恤微笑的元山志穗半身照。艾莎将这张照片拿到两人面前,他们出乎意料地立刻开口回应:“什么嘛,原来大姐在说她啊。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她确实在昨天傍晚快六点的时候来买东西。对吧,白哥?”

“这么说来,这女生是穿紫色连帽外套没错。对吧,小黑?”

“而且外套底下是印一朵花的黑T恤。对吧,白哥?”

“没错,是红色的花。”

“没错,是红牡丹。”

不是吧?那怎么看都是开在冲绳的扶桑花。不过说到红花就认定是红牡丹,很像黑道的思考逻辑。艾莎问两人一个单纯的问题:

“照片上的她,确实在昨天傍晚来过这里。不过好奇怪,明明客人这么多——哎,这个摊子生意好像没这么好就是了——但客人还是络绎不绝吧?你们为什么对她印象这么深?”

“因为我们认识她。这个女生是念女子大学的美穗,我们很熟。对吧,白哥?”

黑衣人照例征求搭档的意见。“没错,是美穗。”白衣人频频点头,两人的默契完美得吓人。

“真可惜。”我插嘴说:“是女大学生没错,但名字不太一样。”

“嗯。到底为什么?”艾莎歪着脑袋。“话说回来,你们摆摊的是在哪里怎么认识女大学生啊?校庆?”

“不是校庆。”黑衣人回应。“我们是在辣妹酒吧认识的,美穗在锦町的‘伊甸’打工,我跟白哥最近常去那间店。”

“是喔,在辣妹酒吧打工啊。我第一次听说,但我这样就懂了,‘美穗’肯定是在那间店的花名。照片上这个女生不叫美穗,叫志穗。不过叫美穗或志穗不重要,总之照片上的这个女生,在昨天傍晚快六点的时候来这个摊子。确定没错吧?有看清楚是她吗?”

“嗯,肯定没错……”

“确认就是她……”

黑白两人后知后觉地露出疑惑神情,一起从玻璃柜后方探出身子,摆出应战态势,狠狠瞪着侦探。

“等一下,大姐,你是什么人?在调査什么?”

“是啊,故意来妨碍我们做生意吗?大姐,难道你是条子?”

这一瞬间,艾莎似乎被激发出野性本能……或者是私家侦探的自尊。

“啥?你说谁是条子?”她眉心出现深得像是裂缝的皱纹,晃着肩膀、扭曲表情瞪向对方。“你们两个把老娘当警察?喂,眼睛脱窗吗?”粗暴的狮子女朝店员发火、狠瞪、吼叫。要不是双方中间隔着玻璃柜,她的膝盖肯定会往两人下体顶过去。

“喂,怎样,想打吗?”我的粗鲁好友拿起眼前的折纸扇,猛敲台面恐吓。两名店员随即像是被狮子瞪的斑马一样频频发抖,整整退后三步。

“没、没有啦,我们只是在猜大姐是怎样的人。对吧,白哥?”

“没、没错没错,毕竟大姐看起来不是普通人。对吧,小黑?”

“什么嘛,原来只会叫嚣。”艾莎轻声说完,失望地叹口气,我则悄悄地松了口气。“别担心。”艾莎将折纸扇还给两人,告知我们的身分。“我们不是条子,只是来吃巧克力香蕉的女人。对吧,美伽?”

很抱歉,别把我相提并论,我只是陪同想吃巧克力香蕉的粗暴好友一起前来的平凡女子。

我与艾莎离开黑白搭档的摊子,走向“宝箱贩售”商店的一角。梦想以三百圆买到宝物的许多客人,今天也将卖场挤得热闹非凡。和昨天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台上怂恿客人的是中年大叔。昨天看到的褐发青年,今天站在商店街路边,拿着大声公招揽客人。青年一看到艾莎就说:

“啊啊,那边的小姐要不要试试看?一个三百圆试手气,来一个吧?”

那两个摆摊店员也好,褐发青年也罢,为什么男人搭话的对象都不是我,而是艾莎?难道我在他们眼中只是蒙胧的影子?

先不提这个,被搭话的艾莎抓准机会走向他,拿出照片询问,同样是打听元山志穗昨天的行动。

“昨天傍晚五点半过后,这个穿黑色T恤跟紫连帽外套的女生应该来过这里。记得吗?”

被问到的青年,回答得相当明快:

“嗯,我记得。这女生昨天傍晚来这里买了一个‘宝箱’。记得是穿黑色T恤跟紫连帽外套没错。咦,问我为什么记得?因为这个女生是元山志穗吧?我以前就认识。”

艾莎听到青年这番话的瞬间,像是理解到一切般大大点头。

“原来如此,你也是辣妹酒吧的常客啊,看不出来。”

“什么辣妹酒吧?别擅自断定好吗?我和元山是高中同学。”青年面露愠色。

“这样啊,抱歉。”侦探为自己的冒失推理道歉。后来我们为了赔罪,各买了一个“宝箱”试试七夕手气。艾莎的宝箱里是奇怪颜色的原子笔,我的宝箱里是今年的万用手册。

“今年的?现在都七月了!”我拿着整整半本作废的万用手册火冒三丈。

“哎,终究是这种东西啦。”好友同情地注视我,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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