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一句简单的诗而已。

但从他口中吟出来,便充斥了无限的旖旎,好似故意在引导着她,往更深长的地方去想。

且他们曾有过,她也并非是懵懂无知。

这会儿在心里默念后边几句,锦虞都觉不太对劲了。

离得近,一呼一吸,尽是他的温度。

他暧昧地温言轻语,让她的满腔愤慨瞬间成了化骨绵一般。

锦虞突然开始退缩。

她又哪里是这人的对手,自己投怀献吻,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他。

反应过来,锦虞又羞又恼。

透红着双颊立马翻身而下,恼闷嗔他:“你自个儿试去!”

见她就要挪下榻。

池衍长臂一揽,便利落地从背后捞了她到怀里。

呵气的温热流淌在她耳后。

他低沉暗惑:“笙笙方才非是要故意撩拨,现在想半途而废,哥哥可不让了。”

锦虞被他锢在怀抱中,一动也不能动。

纤背透来温暖,耳畔是他柔软微凉的唇轻滑而过。

心底倏而悸动,先前的嗔怨瞬间抛之脑后。

只余满心的羞臊和忸怩。

锦虞作势挣了下身,温温吞吞:“谁故意了?”

池衍唇角一弯,露出俊美的笑容。

慢条斯理握拢住她那温软无暇的柔荑,“哥哥从来对你有瘾,笙笙不是知道的?”

这人,又要开始忽悠着她,往风情月事上带了。

锦虞就是要反着来,傲娇轻哼一声:“不知道。”

池衍仍是笑着,枕在她香腻的颈窝。

低然一叹:“唉,掳了哥哥的心,还要装糊涂。”

语气听上去有些凄楚。

他的怀抱很暖和,锦虞情不自禁地,又要融化在他的温柔里。

她眸中浅浅漾着埋怨。

嗓音却是软软的,有几分娇态:“你道貌岸然,伪君子。”

闻言,池衍忍不住轻笑一声。

从背后将小姑娘拥紧了些,不以为杵道:“男人见了美色,都是无法心如止水的。”

凑过去,呼吸轻抚她瓷白的颊侧。

池衍慵然含笑,低缓下声来:“但哥哥只对你如此。”

偏院的床榻比不得宫里,两人相拥而坐,虽也足够,但相比之下似乎略有些拥挤,不大容易施展。

尤其锦帐飘垂而落后,如丝如缕的气息,极为轻易地便能纠缠在一处。

许是姑娘家独有的敏锐。

如今回来,锦虞越发觉得,他与上辈子很是不同了。

即便他一如往常,总爱不正经地调侃逗弄她。

但现在,却是会时而在她耳边,诉说自己的心意,仿佛是生怕她不知道。

锦虞自然是知道的。

他每一个风流纵意的笑容里,转出的,都是动人心肠的真情。

锦虞垂眸,将他修长暖热的大手反握住。

略微踌躇着,轻声道:“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池衍微微笑了笑:“哪里?”

沉默片刻,锦虞转过身去,和他相对坐着。

杏眸清透,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眼睛:“阿衍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眸光与她相凝,池衍微顿一瞬。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深知彼此最细微的情绪,饶是伪装得再好。

沉静良晌,他幽深如染的眼底忽而浮出一缕笑意。

池衍摇了摇头。

狭长的修眸几多温情。

不待她狐疑,池衍温柔含笑:“只是哥哥喜欢你,不想遮遮掩掩。”

掩饰感情这种事儿。

有过一辈子,悔过一辈子,足矣。

锦虞凝睫看他,也不多言。

这人心里总是藏着很多事,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丝眼神,都似乎有着莫名的深意。

瞧出来了,锦虞却是没有去追问。

冥冥中就是觉得,他所忧所思,有一天她会知道的。

锦虞敛下探寻的目光,轻着声:“我晓得的。”

池衍眸中笑意深深如许。

徐徐环了她到臂弯里,让那娇柔无骨的小姑娘靠到自己肩头。

暖白华衣织绣精美金纹,烛光照映不及的帷幔内,暗影轻柔交叠,幽香弥漫。

锦帐内的气氛悄然之间温存了起来。

依在他胸怀,锦虞抱住他精瘦的腰。

合目低唤:“阿衍哥哥。”

陷入她秀发的指尖勾缠着柔顺的发丝。

下巴轻抵在她头顶,池衍嗓音润了宠溺:“嗯?”

细碎的灯影微漾入帐。

锦虞温温静静靠着他,轻轻细语:“我的生辰,就快到了。”

池衍瞬目而笑。

上回是带了她到宣山看日出,重来一次,不知她想如何过。

揉了揉她的发,“可有什么想要的?”

窝在他怀里动了动,寻着他的温暖。

锦虞点点头:“嗯。”

池衍没去想,也不问是什么。

只唇边蕴着笑容,轻轻应了声“好”。

见他答得这般若无其事。

锦虞不由睁开清澈的眼睛,抬头去看他。

那双浅褐瞳眸有着醉人的风华,但从容之下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锦虞凝着他,面露微疑:“你都不问是什么?”

漫不经心把玩着她耳边的长发。

池衍若有若无地笑了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锦虞执着地拉住他的衣襟。

颇有一丝为难的意味:“倘若我想要的,很难很难呢?”

池衍淡淡柔笑:“你说,我做。”

丝绒羽睫轻巧一眨。

锦虞眸中亮着晶莹清芒:“那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池衍笑意不减,目光低垂凝在她清美的容颜。

往昔的遗憾弥补都来不及,他又有何可悔的。

翌日,晨曦普照。

兰苑西院依然浸在一片深静之中。

阳光映入窗棂,帷幔挡住光线,榻间还笼罩在昏暗中。

彼时锦宸已穿戴整齐,坐在桌边,不急不徐垂眸品茶。

而幼浔则是在内室,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将那丹宁郡主的衣衫褪尽,然后掖上锦衾,独留她一人昏迷在榻。

办好一切,幼浔拂帘走出内室。

到那人身侧,轻言:“殿下,都妥了。”

浅啜一口茶水后,锦宸搁下瓷盏。

徐缓起身:“嗯,走吧。”

见他真就要这么离开,幼浔心觉不大合适。

明明昨夜那人和这郡主什么都没做,太子殿下却是要她帮衬着伪造一场事后的假象。

他甚至刺破自己的指腹,在被褥滴落一抹血迹。

幼浔踌躇了下,迟疑道:“那……郡主她……”

锦宸回首睨了她一眼,“怎么?”

整夜相拥,幼浔这会儿着实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慌张垂下头,低声嗫喏:“郡主毕竟是女子,这样……是否不好?”

锦宸略一挑眉,好笑道:“难不成,你要孤和她来真的?”

闻言,幼浔一瞬哑然。

昨夜以防隔墙耳目,她无法,只能待在那人臂弯里,却几乎是一夜未眠,眼下神思不大清晰,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下意识连连摇了头。

锦宸凝视了她片刻。

即便她此刻低着头,也能明显看出她没什么精神。

但他并未去细究。

只淡淡道:“再过一会儿,她自己会醒来,你回去睡一觉,其他事情孤自有主意。”

幼浔愣了一愣,这才清醒过来。

他向来有分寸和把握,处世上又何需她多言。

幼浔一边暗骂自己管太多。

一边垂眉敛目,应声跟上他的脚步。

方一出门,侍候在屋外的婢女便齐齐向他行礼。

指尖随意理了两下玄袍衣襟。

锦宸若无其事往外走,“你们郡主还睡着,别去打扰了。”

婢女们心领神会地答道:“是——”

而幼浔默不作声,随在他身后走出西院。

两人还未离开兰苑,便有一乌羌侍从迎面而来。

浓眉大脸,壮实魁梧,手里攥着一封信纸。

到那人面前,他右手覆于心口。

躬身道:“太子殿下,下属奉命,将此书信送交殿下。”

见他双手捧信呈上。

锦宸眸光淡淡扫了一眼,嘴角掠过极其细微的弧度。

他略一抬手,幼浔便会意上前,将信接过。

锦宸满含意味地笑了笑。

语气深长:“告诉羌王,孤很满意。”

那莽汉侍从又是一礼:“大王邀殿下于园□□进早膳,不知殿下可否赏脸?”

锦宸并不多留,越身便往兰苑之外走去。

侧首离开的那一刻,神色也跟着冷了下来:“早膳就不必了,孤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侍从粗犷的声音扬起:“殿下留步——”

锦宸顿足,斜斜睨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隐约昭示着不悦。

侍从不卑不亢,颔首道:“大王还有一言,吩咐了要亲口带给殿下。”

锦宸眸色微深,随意挥了下手,示意他快说。

那侍从始终恭敬垂首:“大王说,九公主已怀有陛下子嗣,想来封后在即,还望殿下,早日将郡主的事定下来,以免撞了喜气。”

羌王口中的事,无非是立殷夕兰为太子妃。

他这么点儿心思,锦宸早便有所揣度,故而毫不意外。

但他却是被前半句话,彻底惊了一诧。

他皇妹有了身孕,他作皇兄的,竟概不知情。

而在竹苑这边,锦虞倒是也起了身。

今日阳光依然明媚。

用过早膳,锦虞便和那人在花园里晒暖。

只不过她满心想着皇兄。

起床到现在,短短小半个时辰,已然念叨了八百回。

“我皇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锦虞从榻椅上倏然坐起,极不安心地看向旁边的人。

然而池衍却是淡定如斯。

阖目仰靠在软塌,暖光照拂下来,好似在温柔舒缓着他的眼皮。

他双手交叠在腹部,漫不经心动了动唇:“快了。”

锦虞早已没了耐心。

杏眸含嗔控诉:“半个时辰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皇兄一夜未归,若是醉酒在那兰苑歇了一晚就罢。

锦虞就是担心那不安好心的羌王使诡,诓了她皇兄入套可如何是好。

池衍疏懒掀开眼帘,侧目瞧她。

方回眸,目光无意越过她身后,遥望了眼那渐行渐近的身影。

略一静默,他慵然挑唇一笑,悠悠道:“这不就来了?”

锦虞怔了怔,顺着他的视线回首望去。

果真一眼便看到她英俊高挺的皇兄朝这边走来了。

眸光绽亮,锦虞立马跳下榻椅,流星赶月似的跑了过去。

“皇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身上还都是酒气,是不是他们故意灌醉你了?那羌王没为难你吧?还有那个叫什么殷夕兰的郡主,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们可有对你使坏?我找他们算账去!”

锦宸方踏进花园,便意外见着自家皇妹出现在这儿。

尚还疑惑着,就被她劈头盖脸一通问。

怔忡半晌,他恍然失笑:“这一大早的,怎么就跑我这儿来了?”

锦虞秀眉轻蹙:“我昨夜就在了,可你都没回呀。”

她难以捉摸,复又追问:“你真就只是喝了一夜的酒?”

正要开口,锦宸忽而望见徐缓走近的那人。

眸光微微一动,他又想到什么,旁若无事笑道:“皇兄这会儿有事要忙,幼浔手上的伤该换药了,你去陪陪她,昨日何老写了药方,你唤下人去抓药来。”

锦虞张了张嘴,原是有一肚子疑问,但念着幼浔的伤,忽然又不知说什么了。

幼浔听出太子殿下是在故意支开公主,便也未有多言。

思忖片刻,锦虞点点头“嗯”了声。

而后下意识回眸看了眼身后,那人便在这时走到了她身边。

锦虞仰着脑袋望他,声音乖甜:“那我过去了。”

小姑娘白皙的面庞在阳光下,清丽又朦胧。

池衍含笑,旁若无人地拍了拍她的发,“好。”

幼浔将信送到太子殿下手中后,便随锦虞一道离开了。

此时花园中,除却远远侍候的婢女,只剩两个男人。

视线自那乌羌特质的桑皮信纸上掠过。

池衍负手,调侃笑言:“看来殿下,昨夜收获颇丰。”

如何听不出他的调笑。

锦宸睨他一眼,却又无可奈何,便将指间的战利品递了过去。

池衍噙着一丝笑,从容接过。

如玉指尖慢条斯理展开信纸,澈晰的目光浏览而过。

唇边的笑痕越来越深,眸色却是愈渐深冷下来。

池衍一径清冷:“玩儿这一招欲擒故纵,羌王倒是舍得下血本。”

为了取得锦宸的信任,让他无后顾之忧。

羌王甚至是将自己和尉迟亓合作之事,一字一句行书下来。

信纸上盖有乌羌国印,将来若是出了事,乌羌是无论如何也赖不了的。

如此大胆冒险之举,叫人难不佩服他的果敢。

却也实在是讥讽,他正洋洋得意之时,殊不知自己已是瓮中之鳖。

锦宸淡淡道:“有了此证,别说乌羌,便是尉迟亓,也难脱罪责。”

难脱罪责不假,但要他抵命并不容易。

毕竟尉迟亓身后的旁系,对楚国朝政影响不小。

池衍低沉下声:“尉迟亓我另有打算,这次,我要他所有的势力,都再无翻身的机会!”

……

四方馆一应俱全,雕栏玉砌,更是设有医馆药铺。

锦虞帮幼浔换药后,又缠了新的纱布。

而幼浔不习惯被人伺候,也不喜欢麻烦别人,便要自己去抓药,故而锦虞就陪她一同去往了医馆的方向。

白玉石路清光明亮,寒梅暗香疏影。

今日天色大好,竟是有种冬去春来的舒心。

锦虞颇为享受地摆着金织云纹广袖。

娇容闲适,步履翩跹。

神思又念及那事,她忽而侧目:“幼浔,你快告诉我,皇兄昨夜到底去做什么了?”

娴静走在路上,突然听她这么问,幼浔怔了下。

一想到昨晚,她脸颊便不由一烫。

幼浔心一慌,说话便不利索了,“没、没,殿下只、只是喝酒而已……”

狐疑瞄她一眼,锦虞一双美目清晰透彻。

“没有,那你脸红什么?”

心里咯噔一下,幼浔忙掩饰般低垂下了头。

在太子殿下臂弯里躺了一夜,他胸怀的热度,那余温好似现在她还能感受到。

锦虞方要再问,一道百蝶紫袄的身影骤然坠落余光。

她倏而警惕,凛眸瞥了过去。

果不其然相迎而来的,是那殷夕兰,看上去颇为满面春风。

俗话说冤家路窄,两人又好巧不巧地,在这儿处狭路相逢。

……

与此同时,竹苑。

交谈完要事后,池衍和锦宸并肩走出书房。

便在这时,元佑匆忙跑了过来。

大喘着气儿:“将……陛下,你还真在这儿!”

池衍淡然看着他:“什么事,慌慌张张。”

拼命抚平心口呼吸,元佑着急忙慌地解释:“易琼将军说是今日受你召见,进宫后却得知你不见,寻到属下这儿来了,我这左思右想,便猜到你在四方馆,所以这就赶过来了,然后刚刚到时,才知道你和太子殿下正在商谈要事,就没去打扰,但……”

他啰哩吧嗦了半天,也没说出重点。

还是和从前一样大大咧咧。

池衍听得头疼,捏了捏高挺的鼻梁,“直接说事。”

元佑咽来了下口水。

话语谨慎,缓慢了下来:“方才属下闲着,便在外边随意溜了溜,看到九公主她……又打人了……”

说罢,元佑顿了一下。

他为什么……要说又?

锦宸一愣:“她打谁了?”

元佑低咳一声,小心道:“丹宁郡主……”w,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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