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田真璧偷拍的女性,乃是目前非常受欢迎的作家疋田十郎的妻子,这件事实,引发了专案小组总部相当的兴趣。从命案现场的状况来判断,凶手应该是个男性,但如果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女性也有可能杀死汤田真璧!拳击手鹫冢武吉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不可能是凶手。那么,警方自然会将怀疑的对象,转到由子夫人的身上。

志村刑警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去拜访由子夫人。但忽然有突发的杂事必须处理,好不容易离开警察署,已经是下午三点过后了。虽然明知这时候前去,正好碰上他们吃晚饭的时间,但事态紧急,不得已他还是去了。

这天晚上,结束调查的他从东京回来,到达警察署里的时候,伊井刑警已经问来了,正在会议室一角,向馆山课长报吿。伊井脸上浮现极其疲累的神色.为了调查线索,这两天显然在四处奔走,志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对方的收获。

发现志村回来,馆山转过脸来,慰劳了一句后说:“伊井刚刚回来,我正听他的报告。”

志村刑警用眼神向前辈打了个招呼,然后在课长手指指向的椅子上坐下来。伊井的报告,似乎快结束了,等志村坐下来后,又开始继续向课长报告。

“关于曾我吾一不在现场的证明,他表示,命案发生时,他自己正坐在从滨松驶往东京的列车上。”

伊井伸手拿过警察署里,那本破旧得连封面也掉了的旧列车时刻表,舔舔手指,翻开上行的东海道本线那一栏。

“他搭乘的是122次列车。假定这是事实,那他从列车十三点二十七分,驶离滨松车站,到十九点三十八分,抵达东京车站之间,就像坐牢一样,无法自由行动。当然,我也问过证人……”

他翻开了记事本,从口袋里掏出老花眼镜戴上。白天还不打紧,入夜以后,小字就看不太淸楚了。或许是今天疲累过度吧,戴上眼镜后,他看起来比平常苍老了很多。

“他举出下午十三点二十分,在滨松车站前,和他分手的大学同事为证人,所以,我迅速以电话联系此人,对方很肯定地证实,的确有此事。”

“那位同事可以信任吗?”

“这就难说了,若有必要,我明天当面拜访他,仔细调査个究竟。”老刑警看着记事本上,写着的片假名,继续说道,“曾我还高谈阔论,一位名叫边沁的学者的快乐观。说什么最大多数的最大幸福如何如何的……虽然,我完全不懂就是了。”

“嗯!……”很显然,馆山调查课长也对什么边沁不太感兴趣,“我知道了。但是,没有可能从滨松驱车赶到热海吗?”

“我也考虑过这一点。不过,如果仅用三个小时的时间,疾驰两百五十公里,首先就会被交通警察拦下。慎重起见,明天我会对出租车方面,进行一番调査的。”

“自己驾车呢?”

“我也向他的朋友求证过,好像曾我吾一并不会开车。”

“原来如此。这一点,虽然有稍微深入査证的必要,不过,既然超速会被交通警察拦下,那么,可能性就很小了。看来,这八个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课长喃喃说着,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一点,你调査过的人,纪念章都在他的手上吗?”

志村刑警心想:这真是一针见血!凶手X为了补上自己,掉在现场的纪念章,可能会偷走文具行老板的纪念章,果真如此,那道是另一回事;但如果文具行老板的纪念章,像他自己说的,遗失在电车上了,那么,X一定还是没有纪念章。

“这一点我也想过了。”伊井回答,“我只是单独拜访的时候,每个人查看了一下,因此无法判断正误。假定C是凶手,手上不持有纪念章,当我调査完A正去往B处时,C就可以从A处借得纪念章,然后,若无其事地给我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还有一种可能,假定凶手X偷偷找了家纪念章工厂,再制造一枚,那么,乍一看是看不出真伪的。毕竞,东京的纪念章工厂,有两百五十家之多,要制造类似物品,并非不可能,而要鉴别真伪,就必须一一加以比较了。我认为若有必要,可以找一天,将所有的纪念章都拿出来,一一进行比较,这样的结果较为可靠。我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暂时不提这些的。”

“这话也对!……”在备忘纸上,画着无意义图案的课长同意了,“既然他们不在现场的证明都确立,应该没有必要了吧!也许,X是暗地里偷了文具行老板的纪念章,佩戴在自己身上了……我不认为那东西,遗失在电车上了……”

说完,馆山课长转过脸来,面向志村刑警。假定伊井负责调查的人,都是清白的,那么,凶手必然在志村负责调查的人物之中。他脸上期待的神情,淸楚地显示了他内心的想法。

“我也和伊井前辈一样。”志村刑警说。伊井刑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志村刑警。

馆山调查课长的表情,从期待转为意外:“你的意思是,楢原由子也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是的!……”志村刑警长叹一声。

“没关系,你先说明要点,详细的报告,等调查会议上再提出。”馆山调查课长掩饰了失望之情。

他很信任志村的能力,如果志村认为,他负责调查的楢原由子,有不在场证明的话,那么,对方就一定不在现场!

“是!……”志村点头回答,“我到那边的时候,天色尚未全黑,所以,能够清楚看见那位作家宅邸的外观,发现比夜间所见的,更为豪华、气派。但更让我惊异的是,他妻子的美貌!和昨晚在‘露露’见到的不同,面对面时……”

“对于由子的美丽外貌,你可以不必多花工夫形容。”课长笑着说,“只要来一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就够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志村有些不服气,“我要说的是,那女人比胶卷上见到的更高雅、更有气质,是纯日本式的美女,毫无鄙俗之气,看起来很贤淑,根本不像会背着丈夫,红杏出墙的女人!……”

“志村,猫和女人都是魔鬼,你不必那样惊愕。”伊井刑警笑着说。

“或许吧!……”志村刑警不服气地说道。

“不是或许,是绝对这样。我老婆是年纪太大了,可以不必担心……”

“我看你还是小心为好!”馆山课长打趣道。

三个人一起笑出声来。

“可是,她居然立刻见了我……”

“是的,我本来以为,出来应门的会是女佣,没想到是她亲自出来开门。我说明来意,并表示昨晚在‘露露’咖啡馆里见过她,她微露讶异的表情,马上领我进了客厅。”

“她一定是惊讶极了。”

“不过,并没有愕然失色,而是内心仿佛已经料到,我会上门拜访一般……”

“原来如此。假定她是凶手,至少也会估算到,终有一天,会有刑警找上门来的;就算她是清白的,听了拳击手鹫冢武吉提到有关汤田真璧的事情,也会觉悟到,刑警不久会去找她。”

“进入客厅后,我直截了当地问了她的不在场证明。我认为有关汤田真璧的事情,鹫冢武吉应该已经告诉过她了,没必要再重复一遍。”

“她还算配合吗?”

“还好。不过,或许知道我在‘露露’咖啡馆窃听,神色带着些轻蔑。”

“你一定不太好受吧,毕竞她是个美人。”馆山调查课长笑了,正色问道,“她提出了什么样的不在现场的证明?”

“没什么,就和普通的家庭主妇那样。她说当天,她一整天都在家,并不曾外出过,尤其是下午三点至五点之间,正在准备晚饭。因为,女佣回乡下结婚,她只好亲自准备饭菜。肉摊的送货员和蔬菜店的送货员,都证明了这件事。另外,当时有一家杂志社的编辑,打电话到家里来。所以,我判断她确实在家里。”

“是吗?……既然这样,应该认同她的不在场证明了。”馆山调查课长重重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这么一来,事情可就麻烦喽!既然所有的人的不在场证明都成立,那么,凶手一定不在他们之间了。

一位刑警推门进入,见到课长和志村正专注地交谈,似乎有所顾虑,又出去了。

“她丈夫是叫疋田一郎的作家吗?”

“是十郎,疋田十郎。既写现代小说,又写历史小说,目前相当受欢迎,正当红呢!”

“真的吗?……我太忙了,很少看那些东西,所以不太清楚。”似乎为连当红作家都不知道,而感到不好意思,馆山调查课长连忙找借口掩饰。

不过,最近他倒是真的很忙,连早晚报都没有时间看,事件一桩接着一桩,没完没了的。

“她丈夫没有出来?”

“好像在睡觉。”

“睡觉?……”

“不错。他都是傍晚起床,从深夜工作到天亮,白天则用来睡觉。”

“嘿,作家都过那样的生活?”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我要离开的时候,疋田十郎已经起床了,我看见女佣带着什么东西,上了二楼的卧房。但我怕他太太被问到,刑警来这边的原因而无法回答;另一方面,我也不忍心见到那个拼命写作、妻子却红杏出墙的男人,就匆匆告辞了。”

“是吗?……辛苦你了。”馆山调查课长说完,再也不出声了,只是静静抚着脸颊。那姿势酷似猫正在洗脸!

这也是他的习惯动作,调查课的人员都知道,每次他思考事情时,都是这种姿势,所以志村也不做声,默默抽着烟。

良久,馆山课长开口了:“在调査会议席上,会有什么样的结论,我现在还估计不出来,但是,既然TMSC的八位会员,和志村负责调查的由子夫人,及鹫冢武吉的不在场证明,如果都成立的话,那么,不是在不在场证明的调查上有疏忽,就是凶手不在这十个人之中。”

“但是,我认为我们在调查上,没有琉忽任何细节。”

“那是当然了,所以,凶手应该不在那几人之中。”馆山课长打断伊井刑警的话,“那么,我们再从头开始分析。汤田真璧从投宿‘芳乐园’旅馆,到遇害的三天之间,也不出去游玩,无所事事,整天都窝在房间里,这是因为等着某人送钱过来,所以,一定有受到勒索敲诈的人。被勒索的人,可能是沾着血迹的纪念章的主人,或者是通奸时,正好被偷拍的那对男女,或者写那封信的年轻女性等的其中之一。不过,年轻女性已经自杀,可以排除在外了。”

馆山调查课长的话,已在专案小组的总部,被提出来并被比较彻底地分析过,可视为既定方针的调查方向,为什么要重复提及,志村刑警还无法领悟其中的深意。

“对了,你们不在的时候,鉴定课送来报告,证实纪念章上黏附的是人血,虽然已经很久了……”

“大约多少年前?”

“不知道。血型是AB型。”课长话归原题,“在此,我们有必要重新探讨一下,汤田真璧到底是怎么进行勒索的。”

“他很可能要挟鹫冢或由子,威胁要把他们的秘密,告诉给楢原由子的丈夫。”志村刑警回答道。

馆山调查课长望着他,睡眠不足的双眼又红又肿,那眼神仿佛在怜悯志村的无知。

“我们循着这条线索调查过,已经确定他们并不是凶手。”

“是的,但是……”

“如此一来,就算汤田真璧确实拿着胶卷,勒索了什么人,一定也是针对其他人了。”

“其他人?……”志村和伊井都想不出,可能会是什么人,“这么说,会是谁呢?”

“疋田十郎。”馆山调查课长说。

“可能吗?……”志村表示怀疑。毕竟,课长的话欠缺说服力,“汤田真璧的确可以要挟由子或是鹫冢武吉,说要将他们的奸情,告诉由子的丈夫,但若直接告诉由子的丈夫真相,能有什么好处?”

“你不明白。既然是当红作家,应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若被人威胁,要公开妻子的丑闻,疋田十郎不可能置之不理啊。”

“啊,原来如此。”

“勒索由子的话,她的私房钱也有限,所以,若要日子过得真正快活,不如手上握着一棵摇钱树。这笔账,像汤田真璧那样的无赖,不可能算不淸楚。”

志村刑警总算明白馆山课长的话了。

“我懂啦,明天一早,我立刻去求证疋田十郎本人的不在场证明。”

“虽然辛苦,也只有连累你多辛劳了。”

“如果他还没有起床,问题就棘手了,所以,我搭清晨三点四十分的头班电车前往,七点十七分抵达东京。”

“我想,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上床吧!不管怎么说,应付猫头鹰般昼伏夜出的作家,的确挺辛苦的。”馆山课长歉然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不到八点,志村刑警再次来到

疋田十郎家门口。走上回廊,按了门铃,女佣出来开门,对于他的再度来访,面露疑惑的表情。

“这次我想见你家主人,请把这个交给他。”说完,递给女佣一封信。

他认为不让女佣知道自己是刑警,无论对他们夫妻的任何一方而言,都有好处。如果是好女佣,当然会为主人守口如瓶,不必担心;但志村刑警并不知道,这女人是否是个好女佣。

果然如志村刑警所料,他马上被带进客厅。这是昨天他和由子夫人,见面谈话时的房间,志村刑警假装成初次到访,很好奇地望着书架上的青瓷壶。壶旁有一只趴在红布上的金牛——似乎是吃饱青草、正在打盹。

“有什么事吗?……”寒暄过后,男主疋田十郎人问道,他说话一个字一个字很慎重,清楚明了。

看来创作小说,确实是相当耗费精力的工作,只见作家表情很疲倦,眼眶四周出现黑辇。

“是非常重要的事。”志村刑警也一个字一个宇地,小心翼翼地说着,因为,他怕措辞出错,很可能导致对方夫妇演变成离婚,而志村不希望自己是引爆导火线的人。这当然是基于负责调查事件的刑警的道义和责任感,“如果可能的话,请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最好什么都别问。”

“我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对方缓缓反问。志村刑警在心里嘀咕,你当然不会明白!

“反正,我只想知道,十月二十九日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你人在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是出于什么目的?”疋田十郎盯着志村刑警。他有一双闪烁着理智光芒的眼睛,鼻梁高挺,红唇薄薄的,像是女人的嘴唇。

志村刑警迎上对方的视线。虽然看起来,疋田十郎有一种久病初愈般的柔弱,却正好符合志村想象中的文人印象。

“简单地说,静冈县境内,发生了一桩杀人事件,我们正全力调査,却漫无头绪,因此,只好四处査访,和死者可能有关系的每一个人,问清楚其在当时是否具备不在现场的证明。”

“你的意思是,死者和我有什么关系?”疋田十郎这种反问的方式,令志村稍微感到不快。

“都是调查上的秘密,我无可奉告。死者到底是谁,你不知道与你也无碍。只是,我认为只要自己是淸白的,和事件没有任何关系,就应该协助警方的调査。”

志村刑警将语气放缓,因为他不想激怒疋田十郎。

“如果你不愿意协助,虽然很遗憾,但我也不会强迫,只好自己设法调查了。不过,如此一来,我必须耗费更多的时间和金钱,而你也会因而受到更多的骚扰。以我们的立场而言,这样的结局,是我们极力想避免的!……”

作家凝视着志村刑警,久久沉默无语。既不像生气,也不似责备志村。在对方的视线下,志村开始怀疑,到底对方是对事件,有某种程度的了解呢,还是完全不知情?

他不知道昨天黄昏,志村曾经来访吗?如果家里只有他妻子,或许能够瞒骗过去也不一定,但另有外人的话,可能很难,至少,女佣的嘴巴,可不是那么紧的!还是女佣和女主人,坚决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当然.也可能这位作家,就是杀死汤田的凶手,明知一切却故意装蒜!

“好吧!……”疋田十郎说道,“既然是调査上的秘密,我就不追问了。能否再问一次,警方需要的,是我在什么时候的不在场证明?”

“十月二十九日下午四点二十分。”

“十月二十九日……”疋田十郎喃喃自语。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面露苦涩的表情,用长着笔趼的修长手指,把长发拂向脑后,倾吐心声似的说,“我在轻井泽。”

“轻井泽?……那里属于长野县吧!”

“不错,我在那边有一幢别墅。当时正好要赶一篇一百张稿纸左右长度的爱情小说,有必要改变一下生活环境。让心情轻松些,于是就到轻井泽去了。”

“下午四点二十分,你也在轻井泽吗?”志村郑重地问。

“当然。我一整天都伏案创作,没有离开轻井泽一步。”

“你说一整天,那么是白天写作了?不是夜里……”

“是的。我刚刚说过,这也是变换心情的一种尝试。”

“和令夫人一起吗?……”志村刑警进一步问道。

他已经知道,由子留在东京的宅邸里,但仍希望再向身为丈夫的人求证一次。

“不!……”作家疋田十郎的脸上,又浮现些许苦浬。那种表情,似乎内心有某种,不愿意被触及的厌恶回忆,被突然揭开了,“我太太就待在东京。”

“那么,是你独自一人?”

“不,我有证人。一本叫《鲁娜》的杂志编辑部,派出一位女编辑跟着我,替我沏茶、削铅笔……表面上是令人满意的服务,实际上却是督促我,在截稿日期之前,完成那篇作品。”

志村刑警心想,这实在是一项很享受的工作!

当红作家的稿费有多少,志村无从想象,单只听人家形容,写出一张稿纸,就能够拿到几千圆,甚至几万圆,而且夜夜流连银座的酒吧,席间有陪酒女郎作陪,再没有比这更及吸引人的行业了!

当然,作家是需要才华的。想到和自己一样,靠体力才勉强能拿到微薄薪水的人,一比较之下,他突然有一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这么说,只要见到那位女记者,就能证明你所说的话了?”志村刑警的语气,瞬间开朗了许多,似乎想努力摆脱低落的情绪。

“是的。我想她在家的。不过,还是先打个电话,确定一下吧,免得你白跑一趟。”说着,他拿起桌上的备忘纸,写下女编辑的住址和姓名,递给志村刑警。

《鲁娜》的女编辑深町叶子,住在中野区的一处名为“白鹭庄”的公寓里。志村生怕耽误对方上班的时间,赶忙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

“白鹭庄”是一幢白墙红瓦的建筑物,乍看之下,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白鹭。

深町叶子的房间,就在入口的正上方。以白鹭的外形而言,正是头部的位置。

敲门以后,穿淡桃红色睡衣的深町叶子探出头来,请志村刑警进来后,一边解释说刚刚才起床,一边走到布幔后面更衣。

志村刑警心跳急促得说不出话来,如泥偶般呆坐在椅子上。

不久,深町叶子换上一件蓝色洋装,缓步走了出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了。”她再度解释,似乎认定干刑警的人,一定不会搭出租车。

志村在心里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有什么事呢?”叶子凝视着志村刑警问道。

或许是刚生过病,才痊愈不久,深町叶子的脸上,隐不住憔悴的痕迹。画成半月形的眉毛,令人联想到佛像。

“其实,我想知道上个月二十九日,你在哪儿?”

“轻井泽。为什么要问这件事?”

“对不起……”志村刑警慌忙挤出笑容,“你认识作家疋田十郎吧!疋田说二十九日那天,他一整天都在轻井泽的别墅写作,而且,似乎你也在旁边……”

“不错,疋田先生的稿件,由我负责。为什么要问这件事呢?”

“不,也没什么……当然啦,是有一点儿小事!……”

深町叶子可能也知道,志村刑警把话说得这样遮遮掩掩,再问也问不出名堂,所以不再追问。

“这一点不会有错吗?”

“是的,绝对是事实,我整天跟着他。”

“尤其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的时刻,最为重要……”

“我虽然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但疋田先生的确是下午五点整完成作品的。所以,三点到五点之间的两个小时内,拿短跑作比喻的话,正是进入终点之前,最紧张的时刻,他一定是集中了全副心神,绝对不会错的!……”

由轻井泽经东京至热海,来回一趟,利用铁路要八个多小时,再加上转车和等车时,最保守估计需要十个小时。一考虑到这一点,那命案发生时,嫌疑犯是否伏案创作,就不重要了,只要证实当天的某一段时间内,作家和女编辑都在轻井泽的别墅里,这样就足够了。

但等一等!疋田十郎可能制止叶子说出真相,也可能深町叶子已经被他收买了。要让她说出真话,应该让她知道,这件事和杀人事件有关才行!

“你问我为什么要问这件事,很简单,因为当天同一时间,热海有一位男性被人杀害,而疋田十郎先生应该也怨恨此人。此人是向很多人勒索、敲诈的恶性犯罪者,遭他勒索的人不在少数,被人杀害当然也算是一种因果报应。但是,这终究是杀人事件,你若作伪证,日后对你将非常不利。”

最后,志村刑警的语气,已经接近威胁,他自己察觉后,也不禁苦笑了出来。

“啊,是杀人命案?”

“你不知道吗?在热海的旅馆,有位投宿的客人——汤田真璧被人杀害的事件。”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曾在报纸上看过报道,不过……”

“不过如何?”

“疋田先生是淸白的,他真是整天都在伏案写作。”

“确实?”

“是的。”

“你如果作了伪证,也会受到连累的!”

“我没有骗你!……何况,也没有理由骗你。”深町叶子的语气,忽然变得很严厉,乌黑的双眸仿佛闪着光辉,“为什么我要替疋田先生作伪证,你千万别误会。我和他只是作家和编辑的关系。即便在工作上,杂志编辑对当红作家必须尊敬,但也总是有限度的……”

“但是,像他那么有名……”

“别说了!……就算疋田先生是大作家,目前我也没有必要,看他的脸色了。”

“为什么?”

“我已经辞职不干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涉足编辑这一行。所以,你应该明白,我没有必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说完,她起身开门,一副逐客的样子。

即使是已经习惯于和凶恶罪犯格斗的志村刑警,一旦对象是年轻女性,他也没辙。

带着一种灰溜溜的无趣心情,志村刑警起身大步踏出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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