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麦踏入学校的时候, 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一路上的大小朋友们都在向她行注目礼,还叽叽喳喳的。

不对劲啊, 这个场面总让她感觉似曾相识。

然而刘小麦一看过去,他们立刻不说话了,有的小孩还有意识地回避她目光。

只有一个小孩鼓足勇气,大声说:“刘小麦,我们没说你!”

刘小麦:“……”

真的吗, 她不信。

但是信不信也就那样,刘小麦走到她位置上, 刚把书包放下来, 林校长就走进来宣布, 今天先上劳动课,课程内容是去菜地上拔草。

这简直太符合时代风格了。

因为条件艰苦,又强调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刘小麦他们除了学课本知识,还要深入劳动。比如拾柴火、拔草、浇菜……

刘小麦运气不怎么好, 第一次上的劳动课是铲鸡翔。当时她的内心宛如有土拨鼠在嗷嗷嗷地尖叫。

现在她已经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三年级小学生了。

干活的时候她不但一脸的淡定,上手的还很快,一副热爱劳动的样子。

惹得小陶老师又在频频看她。

“姐, 你今天早上怎么不等我呢。”刘小勇蹭到她身边来。

刘小麦也有那么一丝的无语。

他们现在都分家了, 她不跟刘小勇从一个门出来, 难道要她去老刘家门口等吗。

可以, 但没必要。

相处时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然而原锦鲤文就像一种预示未来的诅咒,总在刘小麦放松的时候出现在她脑海里恶心她。

比如现在, 刘小麦的眼前就浮现出原锦鲤文里二房倒霉的时候大房是怎么隔岸观火的。

这事吧,其实也没有在现实中发生呢。

但是一旦想起来,就非常的膈应人。

最起码让现在的刘小麦跟刘小勇像真正的堂姐弟那样相处,她做不到呀。

“刘小麦,我问你话呢!”刘小勇还不高兴。

刘小麦高冷地瞥他一眼,无情道:“你知道你自己多磨叽吗,天天赖床不起还指望我等,你这是要耽误我学习啊。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毕竟你在学习上是个渣渣。”

“……”刘小勇生气了。

学渣怎么啦!

学渣也是人,学渣也有心,学渣就能被人随便看不起了吗?

“刘小麦,你别得意!”他把菜地里的杂草一扒,连根带泥拖出来,杀气腾腾往边上一摔。

“你知道吗,我们所有的人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刘小麦搞不懂了:“你们?”

就在这时,她的前方菜地日光一暗。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张两脸。

正是喇叭花和大高个。

大高个一脸的复杂:“刘小麦,听说你要上报纸了?”

“!”

刘小麦控制着她的脸部肌肉,硬是把即将出现的震惊凹成了迷茫。

她听不懂地“啊”了一声。

啊啊啊啊怎么他们也知道了!

不应该啊,她明明一个同学都没说。她就告诉了林校长,林校长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告诉这么多的学生啊。

刘小麦现在的处境让她必须会自吹自擂,让人重视她,但是文章还没上报,她也没有必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贷款吹牛啊。

刘小勇来劲了:“刘小麦,你现在相信了吧,我们大家都知道你给报社投稿了。”

原来这就是他们期待的笑话。

刘小麦想不通:“这很可笑吗?”

“刘小麦,你觉得你能上报纸吗?那可是省里的报纸,听说你还投了很多家。”说话的是大高个。

怎么回事哦,怎么连她投了很多家都被传出来了。

刘小麦还没来得及问,喇叭花又说话了。

她用着细细小小的声音问:“刘小麦同学,你是充满信心的,是不是?”

确实是,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但是刘小麦没必要回答他们。

刘小麦睁了睁眼,一本正经:“这跟信心没关系,跟能不能被选上也没关系。我想投稿,这代表我上进。我有勇气投稿,你们连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你们有什么可以笑话我?”

当然是笑话你不自量力啦。

可是刘小麦这套说辞掷地有声,好像谁笑话她,就是谁自己的思想觉悟不高了。

大高个作为五年级学生中的佼佼者,当然不能承认这种事。

他脸都红了,抢着说:“我没笑你,笑你的都是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全是吴老师班上的!”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小吴老师?

刘小勇这个纯天然大傻蛋还点头附和:“是这样的,刘小麦,我们全班同学都笑过你了,哈哈哈哈哈。”

刘小麦凉凉地看他一眼:“那你们这真了不起。年纪不大,懂的真多,这也太聪明了吧。”

刘小勇骄傲起来了:“这都是吴老师教的好。谁让你跳级,你再也听不到吴老师的课啦。”

“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你们吴老师怎么说的。”刘小麦跟他杠。

刘小勇最受不了别人跟他杠了,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全说出来了。

原来小吴老师跟他们班上同学开了小炤,讲过去的事,讲大.跃.进的时候浮夸风是多么的害人。

为了被表彰被提拔,干部们报虚假的粮食产量,公粮交多了队里粮库都空了,队里的社员没有一口吃的,正好遇到荒年饿死了好些人。

说到了最后,小吴老师眼睛都红了。

底下的小孩子们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都是在六零年后出生,这些年吃喝虽然不算好,但是最起码没见到有人饿死。

家里大人会提到六零年的惨痛事,但是家里大人说,跟听见学校老师说的时候比起来,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吴老师捏紧拳头,痛心如今大.跃进没有了,但是浮夸风还活着,就活在很多人的身上!

别不信,坝子小学就有这样的同学,那个人就是刘小麦!

听到这里,刘小麦已经心平气和了,甚至有些受宠若惊,感觉自己被抬了一手,她这种儿童行为居然能碰瓷大.跃进了?

“吴老师让我们不能跟你学习,我们要脚踏实地。你就不是脚踏实地,你这是好、好……”刘小勇想了半天没想出来。

“好高骛远?”刘小麦忍不住提醒他。

“是的!好高骛远,就是好高骛远!”刘小勇还好意思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刘小麦没回答他,而是看着面前的大高个和喇叭花,诧异地抬了下眉尾。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听到现在,大高个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反而有两个小人在他脑海里打架。

刘小麦说的有道理,吴老师也说的有道理,那他应该站在那边呢?

算了,暂时不想了。

“刘小麦,我接受你的挑战。”他大声说。

刘小麦睁大眼睛:“?”

她挑战大高个了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哦。

“那我们应该正式的认识一下。”大高个像模像样地说,“刘小麦同学,你好。我叫高志飞,今年五年级。她叫吴花,今年四年级。”

高志飞突然搞事,一指喇叭花,“吴老师就是她大姑。”

本名吴花的喇叭花顿时尴尬起来:“傻大个,你是不是有毛病!”

高志飞理直气壮:“喇叭花,我哪里说错了?”

吴花气结,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刘小麦:“刘小麦同学,我想,我大姑不是有意说你的。她本来就是刀子嘴,在家的时候也老是说我,还跟我妈妈吵架。”

刘小麦:“我知道了,我没怪你。”

“那太好了!”吴花开心地笑了,“刘小麦同学,以后我们就是竞争对手了,在课堂上就算是三年级的问题,我也不会让着你。”

“好呀好呀。”刘小麦不走心地赞成。

吴花却摸了一下她的手:“刘小麦,你要加油啊。”她说,“你要是真上报纸就好了,那我以后也去投稿。”

“她上不了!”刘小勇打破气氛,“吴老师说了,刘小麦肯定上不了,她教了这么多年书眼睛毒着呢。所以我们才嘲笑刘小麦。吴花,你为什么不信你大姑的话?”

吴花挺起胸脯:“因为我上四年级了,我是有思想的人。你才一年级,你不会懂的。”

刘小勇:“……”

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又被看不起了吗,是吧?

他一下子捏起来拳头,揍不了刘小麦还揍不了别人吗。

可是、可是吴花是个丫头片子,他妈才被他爸打过,哭了半夜。他妈跟他说没用的男人才打女人。

啊啊啊啊他不要当没用的男人!

刘小勇纠结啦。

“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呢,一直说小话,是不是偷懒不劳动?”

就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正是小吴老师。

小吴老师一眼就看见刘小麦了,那个眉头就跟蚯蚓一样扭曲了起来,刘小麦看到了都为她感到头疼。

“刘小麦,你在这里是拔草吗?”她质问道。

刘小麦诚恳地点头:“吴老师,我是在拔草。”

“让我来看看你拔了多少。”小吴老师岔.开腿走来。

“你拔的不干净,杂草拔出来也没放整齐。”在小吴老师眼里,刘小麦就是个不老实的孩子,她一眼扫下来,到处是刘小麦的漏洞。

“你还是一个三年级的学生,拔的连我们班上一年级的同学都不如。刘小麦同学,你之前急着跳级我就想说了,一级一级念书不仅仅要求书本知识能够跟上,更要求思想,要求态度!”

小吴老师说得振振有词,刘小麦听得稀里糊涂。

“吴老师,那个……”她妄图打断。

“老师说话的时候,你作为学生,应该好好听着。如果我有说错的地方,你可以等我说完后指出来。”小吴老师严肃道。

“……好的,吴老师,您说。”刘小麦认命了。

“你不要认为拔草是一件小事,如果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就别提其他的事情了。你要给报社投稿,这件事我就不赞同,因为你才三年级,你的知识水平和思想深度都没达到那个程度。你投稿过去,给人家报社的工作人员也添了麻烦……”

小吴老师吧啦吧啦,劈头盖脸对刘小麦好一顿批评。

刘小麦不吭声,刘小勇欲言又止,又不敢打断小吴老师。

直到小吴老师嘴巴说干了,勉强收声,问刘小麦:“你之前想说什么?”

“哦,是这样的。”刘小麦说,“吴老师,你指的那块不干净的菜地,和那堆不整齐的杂草,都是你们班上一年级的学生刘小勇拔的。”

“至于我的——”

刘小麦指了坑坑洼洼菜地的旁边那块,又侧了侧身,露出后面摆放成两排的杂草。

“这些才是。”

场面顿时跟坟地一样寂静。

刘小勇不想抬头,他感觉特别特别的烦。

“刘小勇!你跟我过来——”小吴老师的语气跟冬天的西北风一样。

“以及你们两个,高志飞,还有……吴花?”

小吴老师的眼中只有刘小麦,以至于她现在才发现自家大侄女也在这。

“你什么时候在这的?”小吴老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吴花抬头,跟小猫一样叫了一声:“大姑好。”她顶着压力说,“我早就在这里了。”

小吴老师:“……你跟我过来!”

吴花暗地里做了个鬼脸,不情不愿跟着她大姑走了。

刘小勇逃过一劫,“姐,吴老师走了,是不是就不要我跟过去了?”

高志飞接过话:“肯定不要了,我也不用过去。”

他又看着刘小麦:“刘小麦同学,我们课堂上见!”

“好哦。”刘小麦百无聊赖地应。

不错,她也是有竞争对手的人了,一次还来了两个,这不算她欺负小孩吧?

……

夕阳快沉下去了。

何在洲看了一眼天色,回头跟安文玉说:“妈妈,我去二柱叔家给你拿澡盆。”

二柱叔……?

坐着梳头的安文玉抬起脸,看了看他。

“怎么了妈?”何在洲抬了下眉。

“没事。”安文玉今天的精神状态还不错,笑着摇了摇头,“你快去吧。你该早一点就去的,现在天都要晚了。”

“好。”何在洲深吸了一口气,“妈,对不起……”

“别说了,小洲,你去吧。”安文玉收回了目光,继续梳头。

斜阳冉冉,树冠和草尖染金。

乡间的小路蔓草葳蕤。

“何在洲!”是刘小麦的声音。

何在洲抬起眼睑,看到刘小麦从路的另一头跑过来,两条绑了红布条的羊角小辫在脸旁一动一动的,有时候扫到她脸颊,何在洲有点想帮她控制住不听话的小辫子。

“你是要到我家里拿大澡盆吗?”刘小麦到他跟前问。

何在洲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那走吧,我以为你下午就要去拿呢。”刘小麦说,“我爸今天早上就等着给你啦,他做得特别好,要是你妈妈满意会更好。”

“会满意的。”何在洲说。

“那就太好啦,大家都高兴。”

两个人并肩走在乡间的路上,影子在身后拉得悠悠长长。

“刘小麦!”

身后传来一声咆哮,是悲愤异常的刘小勇。

“你又不等我!”

刘小麦不用回头都知道刘小勇的情绪了。

有求于她时喊“姐”,要发脾气时喊“刘小麦”。

“我怎么等你哦,你放学的时候还在教室后面罚站呢,吴老师就看着你。我总不能陪你罚站吧。”

可怜的刘小勇,终究没有逃过一劫。

刘小勇气喘吁吁跑上来,刚准备发火,一看愣住了。

“何在洲?”

他觉得很奇怪,“何在洲,你怎么在这里?”

何在洲和刘小麦走在一起,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何在洲的眼睛乌沉沉的,刘小勇被他盯得有点不舒服。

他立刻转头质问刘小麦:“姐,你怎么跟他走在一起?何在洲是坏分子。”

刘小麦觉得刘小勇特别的搞笑:“坏分子?你说的是你被坝子大队孩子堵在树上时,主动帮你引走那些孩子的坏分子吗?”

刘小勇:“……”

刘小麦又揭他伤疤!

何在洲的唇角微微地凹了一下,立刻又成了一脸的冷峭。

“刘小麦,我们快走吧。”他看也不看刘小勇一眼道。

“可以的可以的。”刘小麦也发现天色不早了。

刘小勇:“……”

啊啊啊啊他不要跟刘小麦好了!

刘小麦也不是很想跟他好。

刘小麦比较好奇的是何在洲,原锦鲤文里并没有他这号人物,这样说按理会让刘小麦感觉放心,可刘小麦的直觉总告诉她真相不止如此。

他们来到小刘家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刘二柱了,刘二柱把大澡盆就放在门口,自己在旁边守着,顺带看孩子。

——刘小豆和刘小虎在踢鸡毛毽子。

之前在老刘家捡的鸡毛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大姐!”

看到刘小麦回家,两个小的都是眼睛一亮。

这一下子就走神了,毽子没踢好,高高地飞到刘小麦这边来。

刘小麦上前两步,一脚踢了回去。

“大姐真棒!”

刘小豆和刘小虎嗷嗷嗷起来。大姐什么都会啊。

刘小麦笑了:“小意思。”

那边,刘二柱已经跟何在洲展示了一遍大澡盆。

“你看我这打的,严丝合缝,没有一点毛糙。别说用三五年,我看你以后结婚了都能照样用。”

刘二柱自卖自夸呢,何在洲耳根一下子红了。

“啊,我讲过了,你还小着呢。”刘二柱半天才反应过来,亡羊补牢,“何在洲,你多大了?”

“十二。”何在洲说。

“十二,才十二。”刘二柱叹气,“比我家小麦也才大两岁。她看着就是个孩子,你看起来都像个小大人了,不容易啊。”

说到这里,刘二柱就动了恻隐之心。

“这盆这么大,沉的很,你肯定搬不动,我找个车子来跟你送回去。”

刘小麦:“!”

不得了啊,刘二柱同志是有点人脉在身上的,车也能说弄就弄到?

“可以这样吗?谢谢二柱叔。”何在洲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刘二柱立刻窜到了老刘家。

刘小麦努力回想着,老刘家有车吗?她怎么不知道?

只听见老刘家爆发出一阵高亢的骂声,刘二柱已经拖着一架木板车出来了。

刘小麦:“……”

行吧,木板车也是车。

木板车车如其名,车身只有一块结束的大木板,底下两只木轮子,木板两侧有一截向上的围栏,木板边缘向前方伸出两条长长的把手,人可以拖着板车跑。

“这个结实着呢。”刘二柱把大澡盆抬上去,固定好,又拍了拍前面的空位置,“这里还能坐个人。”

何在洲一抬头,看向了刘小麦。

刘二柱也看过去:“麦啊,爸带你去兜风。”

只能坐一个人,那只能刘小麦上了。不然两个小的为了抢这个位置又要闹一场,让他们大姐坐就没事了。

刘小麦的心情有一点奇特的雀跃,她也没犹豫,过来轻轻坐在车前的木板上。

“坐好了!”

刘二柱冷不丁又亢奋了,拖着两个把手,带着板车就狂奔。

刘小麦头一回坐这个,上下都滑,她一声惊呼整个人往后倒。

何在洲扶住了她的脊背。

刘小麦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他。

“刘小麦,我就在你后面,你肯定不会摔倒。”因为刚刚在跑,何在洲的呼吸有一点急促。

“那,谢谢你啊。”刘小麦说。

她觉得何在洲也没那么讨厌了,可能是因为没看到他的后脑勺,也可能是因为他没把歧视贫农子女放脸上了。

风擦过脸颊,特别舒服。

这是刘小麦这辈子第一次坐车兜风,在一九七四年暮春。

安文玉不出门,何在洲每次不在家,门都是锁着的。

刘二柱把大澡盆卸下来,搁在门口。

“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把它搬到你家里。”

“好,谢谢二柱叔。”何在洲有礼貌道。

刘二柱摆了摆手。

“小麦,发什么呆,我们回去啦。”

刘小麦没动。

她上次来找何在洲,是夜晚,很多东西没看到。

今天天色还亮,有些东西就无处遁形了。

在这两间土胚屋的屋顶上,四周深深扎着被削得尖锐的竹片,间或插着碎镜片。

联想到色欲熏心的何春富,她大概知道何在洲想干什么了。

刘二柱喊她走,看她不走,也过来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

也只消一眼。

刘二柱眼睛珠子要瞪出来了。

“唉,这是……这是……”他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

其实一看这个就清楚了,无非是防人。

老何家早就没钱了,防的自然不是贼人。然而老何家没有钱屋里却还有个遭人觊觎的大美人。

刘二柱也是知道,他不愿意惹那些是非,才不帮何在洲搬澡盆进屋的。

刘小麦拉着她爸走到何在洲面前:“我大概猜到你的计划,我也有一个想法,你愿意听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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