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小区,这个小区有一个别称,叫“美女小区”。据说几乎每隔二十分钟,小区大门口就会经过一名打扮时髦的漂亮女人。其实,多数为包养的情妇。死者张天宝的情妇林妙就住在这里。

宫政和聂成德找到林妙的时候,她似乎还没有睡醒,穿着睡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从她身上除了散发出女人的香水味之外,还有昨夜宿醉的酒气。

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令人充满欲望的风情女人,身材修炼得极富曲线和弹性,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进来吧。”她转身抓抓头发,慵懒地窝在沙发里。

聂成德:“你也应该知道张天宝的事了吧。我们昨天给你打电话,没有见到你的人,所以……”

林妙不耐烦地打断:“长话短说吧。我没有太多时间!”

宫政虎下脸:“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询问你,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5月13日那天,你见过张天宝吗?”

林妙在矮桌上找出香烟,点了根,深深地吸几口,吐出烟圈,周围很快就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中。

“他每天都跟我睡,那天早上就是从我这里走的。”

“他那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接到过什么人的电话,什么时间离开,能不能跟我们详细描述?”

“异常?有。晚上做一次,早上又做一次。”她把矮桌上烟灰缸拉到自己面前,用不屑的目光扫了宫政和聂成德一眼。

“做?”宫政尚未反应过来,聂成德倒是领悟了。

“做爱。”

这个私密的词从林妙的红唇飘出,羞得宫政满脸通红,尴尬不已。

“那天下午,你见过他吗?”

“中午一起吃饭,整个下午,我和一位女性朋友在一起逛街。”林妙不假思索地回答。

“张天宝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他的初恋?”

“初恋?”林妙微微抬起脸,似乎怀疑自己听错词。

“比如他之前交往过的女人。”聂成德补充道。

“没有。”

“他最近有没有跟其他女人有来往?你仔细想想,像一名二十几岁的女子?”宫政锲而不舍地问道。

“不知道。”林妙的语气不悦,把烟拧灭在烟灰缸内,烟灰缸里已经堆满烟蒂。

她的身体往后一躺,闭上眼睛。宫政和聂成德对望了一眼。她根本不像是懂得诗词的女人,没有半点文雅的气质,尽是不修边幅、花枝招展的风尘。如果词中表达的女子是凶嫌,那么,她应该是一位外表文静端庄的女子,衣着雅致,内心对爱情充满美好的幻想,却因幻想破灭而变得阴森绝望。

不过,林妙此刻的眼神里倒是有一丝阴森,她用怨恨的目光瞟瞟面前的两名警察。

“你们烦不烦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死掉,我什么都得不到,最能捞到好处的人是他的妻子。他们都快离婚,这个节骨眼上,他被毒死。这不是明摆着吗?你们警察是白痴!”林妙激动了起来。

林妙表现得很不配合,宫政和聂成德只得暂时离开。

随后,两人又找到张天宝的妻子崔秀娟。

聂成德:“不好意思,再次打扰。”

“没关系。抓到凶手了?”崔秀娟漫不经心地问道。眼神平静,语气消沉。看不出任何端倪。

“暂时还没有。此次来,想要进一步了解情况。”

“说吧。什么事?”

宫政:“你应该认识林妙,对吧?”

崔秀娟表情僵硬住,短暂沉默后,漠然地点点头。

“据你所知,除了林妙外,你丈夫在外面还有其他女人吗?”

她继续默不作声,摇摇头。似乎对她丈夫的死有少许悲伤在心头,不愿意表露出来。

“那么,你是张天宝的初恋吗?”聂成德小心翼翼地问。张天宝的妻子崔秀娟有可能因为丈夫要与自己离婚,感情破裂,内心仇恨丈夫忘恩负义,将其毒死,而那首宋词可能是怀念两人初次相识的感情。此类案件还确实有前例,不止一起。

“初恋?”她满腹疑惑,“不是。怎么,这和初恋有关系?”

“那么,有没有他年轻时代交往过的女孩曾经引起你们发生过争吵?”聂成德再次引导其回忆。

“哼!只有林妙那个狐狸精。”崔秀娟脸上掠过怨毒的神色,咬牙切齿似地挤出最后三个字。聂成德和宫政交换了一下眼神。

“你上次说5月13日上午陪女儿去游乐园玩,除了门票外,有其他目击证人吗?”

“你们是在怀疑我?你们干嘛不怀疑她呢?”

聂成德:“林妙嫌疑必然是有的。不过你老公死的当天下午,她正与朋友逛街。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了。另外,从动机上,张天宝死掉,她得不到任何好处。”

“什么!”崔秀娟要从座位上蹦起来,大声吼道,“这个狐狸精!她住的那栋房子就是张天宝给她买的,户主写着她的名字,还说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

看来崔秀娟对张天宝的所作所为十分清楚,包括其财产的流动情况,也查得极为清楚。她激动之下,表现出的心理与林妙如出一辙,无非是钱财。崔秀娟同样不是那种懂得宋词的女子,她的衣着品味庸俗,年龄在写在脸部的皱纹里,满身散发着乡野村妇的气息。

访问了死者关系最亲近的两个女人后,居然皆无所获,令宫政和聂成德相当失望。也许,压根就没有什么初恋少女,凶杀案与词的内容根本无关,只是宫政的错误判断!

或许,着眼点在词的其他方面。也或者,信的内容是双重密码,宋词只是第一道密码,里面还隐含着第二道密码,他们还没有解开。

但是,目前他们想不出其他的着眼点,仅有这一封似乎有联系又似乎无联系的信,真是郁闷得令人吐血。

“妈了个巴子!”宫政习惯性地敲桌爆出粗话。

一旁的聂成德也一筹莫展,随口说出一句:“这封信可能压根与凶案无关。”

“绝对不可能!”宫政激动地反对。

其一:信是死者在死亡之前,当天上午收到,随后,就中毒身亡,而身上携带此信,此信还是密码信,不能说是巧合。

其二:密码信既然被破解出一首宋词,写信者必有用意。

法医穆林此时带着一副得意的微笑,闯入这个僵局。他的年龄二十六,比宫布布大两岁,是个又高又瘦的俊俏小伙子,长相随他妈,可跟他那一脸严厉的老爸一点不像。不过他思路清晰,心细如发,解剖尸体从不犹豫,技术到位,倒是深得乃父之风。现在是局里公认的“首席”。

“小穆,是不是有发现了?”聂成德看着他的神情就知道是好消息,不由精神一振。

“快说!”宫政烦躁得双目喷火。东北汉子的莽撞劲早上来了。

“检验结果,死者所用的不锈钢茶杯内无氰化钾成分。”

“如此说来,茶里无毒。那死者所食的氰化钾来自何处?当时没有其他人闯入厕所。”聂成德回想监控录像内显示并没有其他人在那段时间如厕,厕所里应该只有死者张天宝。

“死者服毒自杀的概率极低,那这氰化钾是什么时候吃下的?”宫政也想不通,氰化钾中毒是闪电式死亡,中毒后,在半个小时内必然暴毙。

“死者不是直接服用的。”

宫政的拳头重重落在办公桌上:“急死人了!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尸体解剖后,发现体内有残存的胶囊。”

“胶囊?难道是……氰化钾?”

“对。凶手将胶囊内装入氰化钾。张天宝服下有毒的胶囊后,进入食道,外层被溶解后,才会造成氰化钾中毒。从而使毒发身亡的时间延长。所以这颗毒药可能是张天宝出去的那段时间,即3点到4点之间服下的。”

“妈了个巴子!”宫政今天第二次爆了粗口。

“这么说死者并非在餐馆内食入含有氰化钾的胶囊了。”聂成德分析道。

穆林:“确切地说是如此。张天宝有家族遗传的糖尿病史,每天都吃降糖药。”

“目前,能够获得氰化钾的方式或者人有许多,一般化学厂的职工、化学老师、医生、含有氰化钾成分药物的销售员等,都有可能弄到氰化钾,范围很广。而且凶手懂得用胶囊包裹氰化钾延迟中毒时间,这说明凶手的智商比较高。”聂成德分析道。

“恩,再去查查昨天中午,张天宝到底跟什么人在一起。”宫政说道。

“就算是查到张天宝中午见过什么人,也不能排出他妻子和情妇的嫌疑。因为,这颗毒药很可能早就被放在了张天宝的药瓶里了。”聂成德沉沉地说道。

几人一时沉默了。

如果事实就如聂成德推测的那样,凶手早就下了毒,等待哪天张天宝吃下去,而并没有刻意选在这一天杀死张天宝的话,那张天宝死的这一天收到的密码信就有可能纯属巧合,跟命案毫无关系。

宫政无奈地说:“这样说,所有有机会接触到他的药瓶的人,都难以摆脱嫌疑。而仅凭这一点,我们根本无法锁定凶嫌。”

——难道,那首宋词密码信真的跟凶案毫无关系?宫政并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正在众人对凶嫌的范围犯难的时候,另有一个新的发现,似乎开启一道曙光。

“有什么发现?”

“从监控录像里分析,死者张天宝和画面中的这个人似乎有点不寻常的来往。”同事对近几日餐馆以及餐馆外的监控录像进行查阅,发现这点。

“一男的?”宫政皱眉。如果按照宋词密码的暗示,凶手应该是一名女子。

“怎么可疑?”聂成德注视着画面上身着西装,身高大约一米七五的男子,年龄约在三十五岁至四十岁之间,从仪态判断属于白领阶层以上的人士。

“这名男子来过餐馆两次,分别是5月6日和12日。他并没有吃饭,而是找死者张天宝。”同事把画面调过去,“你们看,这是5月12日的录像。画面中的男子走到餐馆收银台询问。接着,张天宝从后屋出来,与之离开餐馆。大约半个小时,张天宝回到餐馆,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黑色塑料袋内装着沉甸甸的东西。他朝收银台的人说话的表情极其喜悦,快步回到后屋。”

“黑色塑料袋内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毒品交易?”宫政捏着拳头,做思考状。

“时间是5月12日,就是死者被害的前一天。”聂成德凑近画面查看右上角显示的时间,他有轻度近视。

“再看餐馆外的监控录像。”画面被调到另一段远距离略微模糊些的视频,“死者张天宝当时离开餐馆,手里无物,尾随这名男子进入停靠旁边的车内。大约十分钟,死者从车内出来,手中就提着黑色塑料袋。”

从餐馆以及餐馆外街道的监控录像结合起来判断,此男子的举动确实可疑,必定和死者有某种交易。

从画面上似乎能够辨认该男子的车牌号,聂成德立刻问:“这个人的身份查到吗?”

“当然。死者的手机通信记录内也发现该男子的手机号码,死者与其通话过五次,发生在近十天内。”

“哦。五次?只有五次。之前呢?”

“没有任何记录。”

“这就奇怪了!”

“该男子姓名潘永利,三十六岁,已婚,职业是医药销售经理。”

“做医药的?”宫政的目光里闪烁出一丝灵光。

“氰化钾”、“胶囊”、“医药销售经理”……这三者之间似乎可以找到某些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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