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蝗灾

永初七年五月,在蓟州大部分民众,忧愁的收获完比以往减产了一半的冬小麦,种植上粟、菽等作物的时,一大群体长只有几厘米的生物,正扇动着翅膀,从魏国的领地开始做着一次长途跋涉、没有回程的旅游。╔ ╗它们聚集在一起,仿佛一片遮天蔽日的大乌云,贪婪的啃噬着所至之处所有的绿色,离开之时,只留下一片荒芜。这是魏国自立国以来,最大的一次蝗灾!

急报一封封的从各处飞送至魏皇案前,可这种“敌人”同以往不同,再精锐的部队,都对付不了,众人束手无策的看着它们啃光了他们新种下的春小麦、啃光大草原上的青草……

不多时魏国上下就起了谣言,“主少神疑,故派了蝗神前来。”一时间无数有关新帝登基之时的各种流言兴起,如新帝是弑父杀兄才登上帝位的、如新帝并非先帝的亲子……

“砰!”从宋国重金购买的刑窑的一套玉白瓷碗具,随着食案的倒地,“哗啦啦!”全部落地摔成碎片,“到底是谁!是哪个混蛋传出这种流言的!”尖锐狂怒的女声在寂静的宫室中回荡,宫奴们一个个的弯着腰尽量的往角落里缩去,试图不引起主人的注意,“伯父,你就任这些混蛋胡说?”魏帝生母宇文太妃怒气的冲冲的看着沉着脸不说话的宇文雄。

魏帝被乳母抱在怀里,怯生生的看着大发雷霆的阿娘,和神色阴沉的外祖父、外伯祖父。魏国原本有“子生母死”的制度,但先帝大力推行汉制,就下令废除了这一制度,先帝也因此成为是魏国历史上,有子最多的皇帝,在皇后无子、前面几位皇子相继而亡的情况下,年仅二十六的宇文昭仪就变成了宇文太妃。

“你着急什么,还不快坐下!”宇文豪呵斥女儿道,丝毫顾及女儿已经是太妃了,怎么这么多年都没长进?这宇文太妃是他最小的庶女,性子暴躁易怒,非常不得宇文豪喜欢,他最喜爱的是自己嫡长女。╔ ╗

他嫡长女和陆皇后是差不多时间入宫的,入宫就被册封为贵妃,聪颖大方、姿容出众,深受先帝宠爱,只可惜一直没有身孕,后来就选了这个看起来好生养、好控制的庶女入宫。原本是想借腹生子,却不想宇文贵妃还没等庶妹生下儿子,就病死了,倒是这丫头命好,最后居然被她熬成了太妃。

宇文太妃脸色微变的坐下,心中却暗暗冷笑,她不过只是家中庶女,在家族一向没什么地位,入宫后品阶也不是太高,伯父和自己生父都一向不怎么看得上她,她也习惯了。可如今她好歹是太妃了,皇帝的生母,他们果然还是没把自己当一回事,不过这样也好,宇文太妃垂目不语。

“大兄,你说这件事到底怎么处置?”宇文豪可不会在意女儿的想法,他正被现在一封封**宇文家的奏折弄的头都大了,“难道真要圣上下罪已诏?”

“下什么罪已诏?”宇文雄瞪了弟弟一眼,“让陛下说什么?陛下的皇位是先帝遗诏,光明正大得来的!”

“那怎么办?”宇文豪烦躁的直抓头发说,“大兄,这么多蝗虫,把春麦吃光不说,连草都吃光了,没了草我们怎么养那么多马匹牛羊?”

宇文雄沉着脸看着那些**宇文家的奏折,一个个文采斐然,显然都是出自汉臣之手,宇文雄神色阴晴不定,“陛下,请您下旨招陆大人、长孙大人入宫。”

“唯唯。╔ ╗”魏帝呐呐的应道,在看到宇文雄听到他的话皱起眉头后,忙改口道,“喏喏。”

宇文豪看到外孙这模样,心里暗暗摇头。

“皇上,平日无聊的话,可以多和皇后一起玩玩。”宇文雄吩咐道。

魏皇困惑的望着宇文雄,之前也是外伯祖父不让他和皇后玩的,宇文太妃伸手揽过儿子,轻轻拍他的背,安抚着他,对他慈爱一笑,魏皇偎依到了母妃怀中。

“大兄?”宇文豪不解的望着宇文雄。

宇文雄神色不动的摩挲着一块水润的玉佩,他的确之前太心急了,陆家那头老狐狸果然够狠,但是想要好处,就看他们能拿出什么来吧。

不对宇文太妃宫中一片愁云惨淡,太后宫中却是一片其乐融融。

“十七皇子,这边!”

“哈哈,十七皇子,这儿!”

宫女们手执鲜花,逗着正趴在软垫上,流着口水、满地乱爬的小胖娃。

陆太后已近知天命的年纪,可眉目依然皎美动人,除了眼角隐隐的一些细纹外,看上去不过不惑之年,她满脸笑意的望着宫侍们逗弄着小胖娃。

“十七皇子这些天身体似乎越来越好了。”刚从中书令升职为太子太傅的陆震捻须含笑望着以前病怏怏,如今面色红润、精神十足的十七皇子。╔ ╗

“小十七原本就没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先天不足,细心将养一段时间,就能慢慢补回来了。”陆太后道,这十七皇子是先帝最幼的皇子,还是遗腹子,一出生母亲就死了,陆太后久居深宫无聊,就让人抱过来养着玩。

十七皇子似乎察觉到陆震和陆太后在说自己,回头对两人咯咯一笑,吐了吐舌头,小眼睛一眯,小胖手举到了头顶,可爱的样子逗得陆太后和陆震莞尔。

“小孩子果然还是活泼些更可爱。”陆震微笑道。

提起孩子,陆太后微蹙了精心修剪过的蛾眉,“阿兄,阿耀还是没动静吗?最近怎么不见她入宫了?”

“她最近和娄家新媳妇处的好,这些天都玩疯了。”提起长孙女,陆震也是一脸无奈,“随她去吧,反正阿浩也不是没孩子。”陆震对孙女成亲三年都没有身孕很淡定。

陆太后道:“这孩子也太任性了。”不过没孩子也好,有了孩子也是麻烦,“明天让她入宫陪我说说话,她前几天送我的香油,我很喜欢。”

“你派人给你**子传话就是。”陆震道。

“好。”陆太后将接过宫侍手中的一个琉璃**,将**中的液体缓缓的倒了一滴入一碟盛满清水的银碗中,而后合上香炉,片刻后让人精神一振的凉爽之气从香炉中缓缓传出。

“这是银丹草的味道?”陆震挑眉。

“这就是阿耀给我的香露,说是从汉族商人手中得来的,有些类似大食的蔷薇花露,但大食只有一种蔷薇花露,可这汉人却有很多不同的味道。╔ ╗”陆太后说,“银丹草和柑橘的香味,是我最喜欢的两种。”所以整个大魏也只有她宫里有这两种味道。

“这汉人就是聪明,连这种花露看了几次,都能自己琢磨出来。”陆震感慨道,“我们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陛下曾说过,汉人能有今天这般成就,也是几千年发展出来的,我们大魏立国才几年?有的是时间慢慢的学,我们看不到,我们的子孙后代总会强过汉人的。”陆太后口中的陛下,并非如今魏帝,而是先帝。

“只可惜陛下一走,就有很多短视的人,就看不到陛下的苦心,让陛下十几年的经营都白费了。”陆震淡声道,“难怪会天降横祸。”

陆太后将一盏茶水递到陆震面前,缓声道:“这清茶原本宫里谁也喝不惯,可也就五六年功夫,宫里每年清茶的用量,都和奶茶差不多了,陛下常同我说,凡事慢慢来,能忍到最后的,才是胜者。”

陆震望着澄静的茶汤,微微颔首,“陛下英明。”

这时候宫侍前来禀告:“大人,陛下请您去议政厅议事。”

陆震和陆太后相视一笑,陆太后再次给陆震冲了一盏茶水,“阿兄,清茶的滋味还需要细细品才是。”

“太后所言甚是。”陆震悠然的品完了一杯茶水,才款步往议政厅走去。

魏国民间因蝗灾已经民不聊生,可在京城依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贵族们依然有着享不尽的华服美食,炎热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到贵族们吃喝玩乐的心情。╔ ╗屋里摆放着的冬日存入冰窖的冰砖,此时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抵消着夏日的酷暑。

高二娘居住的院子里冰块不多,但院里绿树成荫,枝繁叶茂的绿树将如光牢牢的遮住,屋檐廊角上都摆放满了一盆盆小盆栽,屋里没有放冰柜,也凉爽无比。

“蓁蓁,你这里还真不错。”陆耀喝着消暑的绿豆汤,朝着二娘戏谑道:“真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高二娘抿嘴笑道:“行啊,就怕你夫君找上门来。”陆耀的生活和高二娘想象的完全不同,陆耀平时极少出门,她来魏国这么久,就见陆耀除了偶尔去宫中给太后请安外,就只来找她说笑,而每次她来的时间稍稍久了一点,宇文浩就会亲自上门来接,夫妻两人看起来非常恩爱。

陆耀听了轻笑,见二娘点起了一株线香,香味清淡平和,且没有线香的烟火气,“这是什么香?”陆耀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二**送我的,她说不舒服的时候可以点上一柱,有顺气的作用,但有了身孕就不能多闻。”二娘说。

“你二**对你可真好。”陆耀双目微合品鉴着这线香,“这似乎是放了五六年的老香,有甘松的味道,剩下的就猜不出来了。”

“阿耀,你真厉害,可惜你和我二**离得太远了,不然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二娘认真的说。

陆耀一笑,“能跟你成为好朋友也不错。”

两人正说笑间,陆耀的侍女悄悄的走了进来,欲言又止的望着陆耀,陆耀眉色一冷,二娘忙笑道:“这些天朝中那么多大事,他都能抽出时间陪你,可真体贴。”

陆耀起身道:“蓁蓁,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送你。”二娘说。

“不用了,你有了身孕,好好休息才是。”陆耀婉拒道。

二娘知道陆耀不是嘴上客气的人,也就拖着腰坐下了,她比陆希要早怀孕两个月,如今已经快七个月了,身体沉重了很多。

陆耀走出娄家的二门,车帘刚掀开,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陆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阿耀,你冷?”宇文浩穿着单杉,身后还有两个美姬给他打扇,见妻子打了一个寒颤,他咧嘴笑道:“跟那汉女待久了,你都快成汉人了?”

陆耀瞥了宇文浩一眼,不说话,宇文浩早习惯她的冷淡,大笑的一把搂住她,“来,我给你捂捂。”

陆耀避之不及,被他搂个正着,因在马车上,身边也有下人,陆耀不愿意作态给下人看,也低着头让宇文浩搂着。宇文浩见她不拒绝,大喜道:“阿耀,给我生个儿子吧。”

陆耀脸色一变,“你不是有孩子了吗?”

“不过是些奴婢生的贱种罢了,你还真吃醋了?”宇文浩不以为然道,“给我生个嫡子吧,我也该有后了。”

陆耀不置可否,宇文浩道:“没有孩子,阿耶永远当我是长不大的孩子。”

陆耀瞄了他一眼,嘴角一晒,她生不生孩子,和他长不长大有什么关系?就他那样,这辈子都别想长大了。

“郎君、女君到了。”低沉略哑的男声响起,那声音让宇文浩脸色一下子沉下了。

陆耀奇怪的瞄了宇文浩一眼,先下了马车,一下马车才注意到,驾车的一名三十岁左右、容貌比宇文浩还要像宇文雄的男子,陆耀知道这男人是自己家翁的庶子,但他似乎常年在军营,怎么这会成他们的车夫了?陆耀因心中疑惑,多看了那人一眼,却不想那人突然抬头,目光正对上陆耀,陆耀不由一怔。

“阿耀!”宇文浩不满的声音传来,他冷冷的望着那车夫,“贱――”剩下的一个“种”字还没有说出来,那人深不见底的黑眸,不带任何情绪的扫了一眼宇文浩,宇文浩顿时失音了。

陆耀见宇文浩如此,径直往内院走去。

那人见陆耀离开了,也转身拉着马车走了,宇文浩对着那人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赶上了陆耀,“阿耀,你等等!”

陆耀瞄了他一眼,有意套宇文浩话,“那人是谁?”要知道宇文浩平时根本不把这些庶子放在眼里的,今天怎么大火气?

“一个贱种而已!”宇文浩不屑道。

“他以后就是你车夫了?”陆耀问。

“什么车夫!这次好容易有立功的机会,阿耶居然让他当主将,我做副将!”宇文浩怒道,“不过是个贱种,凭什么让我听他的!”

“你要去那里打仗?”陆耀问。

“当然去――”宇文浩突然停下,一把抱起陆耀,“阿耀,这种公事有什么好谈的?你看,我今天都洗过两次澡了,你不会嫌我臭了吧,我们去生儿子!”

“宇文浩,放我下来!”陆耀没好气道。

“哈哈――”宇文浩朗笑,“阿耀,你可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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