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报来的消息, 我没有太意外,晋王会有所行动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江进至今还是令人摸不清头脑, 因为并没有迹像表明他动用了府兵,除非他与晋王一样, 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我问那名禁军:“你们怎么会跟丢?难道韩王进了内廷?”

那名禁军躬身道:“回殿下,今日午后,韩王确实进了后宫,属下等无法跟进,只得在外等候,可是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问过所有门卫, 都说没有见。”

我思索道:“皇宫各处出口太多, 一时找不到也正常。我想韩王也许发现了你们,很可能故意让门卫掩盖行踪。”

我挥手叫过待命的禁军统领:“时间紧迫,先不管韩王,至多兵来将挡。你们仍按原计划监视各个路段, 不得松懈。燕王应已动身前往迎亲, 一旦有意外发生,你各路立刻集结保护燕王安全,击退刺客袭击。”

等他们离开,我又召来另几名统领,吩咐他们负责外围接应,防止刺客趁乱逃走,更要阻止不相干者进入, 以防争斗范围扩大。

最后才叫过裴潜,低声道:“禁军只能用来壮大声势,毕竟不够可靠,真要克敌制胜,还要靠我们和天御府自己的府兵。现在燕七已经带人守候在御街与永和街交错处,那里距离皇宫与孔府都有一段距离,街道相对狭窄,却房屋众多,易于伏击,我担心对方在那里出手。你跟着我,慢慢向那边逼近,一旦收到信号,立刻前去驰援。”

裴潜神情肃然地点头,我带着他来到后院,府中余下的几十名贴身护卫已经全部等候在那里。我没有用太严厉的声音,只是异常诚恳地看着他们:“事到如今,越王府已到生死关头,胜了大家共享荣华,败了只有一起死!你们的妻女,我已派人好好安置,只要大家义无反顾,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

护卫们的目光凝重地看向我,没有人出声,却也没有人表示异议。

我扫视着他们,拔出剑插入脚下,缓缓道:“谁不愿跟随,可以现在退出,我不会追究。”

静默片刻,一人忽然带头跪下,大声道:“愿誓死效忠殿下!共享荣华!”

他话一出口,其余护卫也被感染,坚决道:“愿誓死效忠殿下!”

我微微点头:“生死荣辱,就在今日分晓。”手一挥,“上马!”

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我率护卫从正门旁的驰道骑马出门,在路上按辔缓行。只是没有向西走宫前御道,而是选择向东行走。经过天御府门口时,还专程下马让门口迎宾转达恭贺之意。

在与永和街相隔里许的东阳门附近,裴潜忽然骑马走在我身边,低声道:“我刚刚想到,谋反的事就这么过去了,牵连孔颐的目的没有达到,于是燕王仍要娶妻。你这样沿途布置,一心保护燕王安全,岂不等于是要保证他顺利迎亲?你真的想看他纳妃?”

我眼睛盯着前方,随口道:“为什么不,他纳妃之后,马上可以被立为太子。”

裴潜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你自己呢?你明明对燕王已经——”

我笑:“他娶妻之后,我就要离开了。他专心做他的太子,我继续做我的将军,有哪里不好么?那样我们二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可是!”裴潜有些着急起来,“可是你会不好!你心里就不难过么?燕王当初怎么对你纠缠不休,现在却说娶妻就娶妻,从此跟一个……一个——”

我拉拉燕骝的缰绳,淡淡道:“眼不见心不烦,从此他跟我没关系。咦?”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奇地转头看裴潜,“我的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小冰山终于要融化了?”

“没有,我才没有!”裴潜立刻把脸转到一边,努力平淡语气,“随口问问,你都不在乎,我为什么着急。”

“嗯嗯。”我探过身去,捏着他的脸硬扭过来,“那你就继续给我装深沉,我看你能吓住多少人。”

裴潜脸蛋涨红,拉我的手:“都被你捏疼了。”

“是吗?”我使劲,“这样疼不疼?”

裴潜的眼泪都挤在眼眶里打转:“疼!别捏了!”

我放开手,诧异道:“怎么哭了?这么怕疼,你还算男子汉?”

裴潜几乎哭出来:“大哥!好不容易才竖起威信,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他捂着脸回头,朝护卫们怒吼,“别笑!谁笑回去抽谁!”

我愣了一会,忍不住大笑起来,心里又感慨又动容。

裴潜居然在这个时候恢复原状了,在我如此焦虑又需要帮手的时候,真觉得自己也想大哭一场。

再走一段路,忽听一阵鼓乐声遥遥从城那边传来,一名探路的护卫骑马前来禀道:“殿下,燕王的迎亲队伍已经到达太社附近,尚未发现异常。”

“再探。”

“是!”

我对裴潜道:“我们从天御府前一路向南走来,在这条路口正可以与迎亲的队伍迎头相遇,索性就在此地停下等候罢。”

裴潜立刻拨转马头低声下令,命护卫们依次没入附近的小巷。

黄昏的暮色悄然笼罩了天地,我下马拉着裴潜跃上屋顶。却见不远处有明亮的烛光缓缓向这边移动,使者、礼官居于前方引路,江原乘坐的金辂居后,被簇拥在仪仗之中。

我看见陆子庭一身公服,被远远隔离在辂车之后,除他之外,随行都是朝中官员,并不见天御府官员。

眼看仪仗就要进入永和街,裴潜紧张道:“会动手么?不知晋王的人埋伏在何处?”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辆辂车驶入,由远而近。其实我也在紧张,这条路的距离并不算短,队伍的行进又如此缓慢,也许一个突袭就可以让所有准备化为泡影。

暗处有无数的眼睛将焦灼的目光向这辆车投注,可是车外车内的人仿佛对这些毫无知觉。

漫长的行进中,江原迎亲的队伍通过街口,通过无数人的目光,又平安地从我脚下通过,缓缓朝向孔家府邸而去。

裴潜惊讶地悄声道:“怎么回事?居然什么都没发生!”

我皱眉跃回地上:“传令燕七等人,收缩包围。我到前方探一下情况,你们还是原地等候,免得暴露。”此时,我无法获知江原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计划有几分把握,只有选择等待。

迎亲队伍还是毫无异样,我暗暗尾随在后,直到辂车停在孔府大门外。孔府司仪迎出门来,陆子庭这时走到车前,跪拜,似乎在禀告燕王降辂下车。

辂车果然倾斜了一下,江原将出未出之时,忽有几道黑影从暗处飞来。我一惊,心念电闪:竟在此时动手了!

人群立刻骚乱起来,利剑寒光,在红烛下闪耀着异样的残酷。

陆子庭大喊一声,整个人扑到车门前遮挡。幸好早有防备在侧的护卫同时冲来,阻住了黑影的突袭。我脚下一蹬,越过几座高墙,拔剑冲向辂车。焰火信号升起,孔府门前已经大乱,埋伏此处的一队禁军封锁了两侧道路。

两个人影迅速拦在身前,是两双似曾熟悉的眼睛,我一剑斜挑,两人面罩齐齐落地。我冷笑道:“赤冲的密谍!还有什么好隐瞒?”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向我挥剑击来。我把剑一横,将他们逼退几步,喝道:“晋王府的人呢?难道没与你们联合?”

两人不答,只是一味向我进攻。另一边却有个粗哑的声音笑道:“越王殿下,我们更乐意要你的命!”

我嘴角一弯:“王管家,幸会!这次看你还能躲到何处?”

王管家笑答:“南越!”他不再向辂车逼近,竟然脱开战圈向我而来。剑气罡硬,竟有破空之声。

我急忙凝结真气于剑尖,“锵”然与他剑脊相抵。一道刚猛真气直冲胸口,我后退一步,只觉虎口与指尖剧烈酸麻,长剑险些被震飞。

王管家也后退一步,冷冷道:“好眼力!居然可以破我剑势。”

我故意长笑一声,疾步后退道:“承让!阁下真气刚猛过人,若非凝于一点,我不能正面抵挡。”

王管家追上前来,我方向一转,跳入围攻辂车的战圈,喝道:“小潜,交给你了!”

裴潜见到信号后已经匆忙赶到,听到我的话,立刻率领护卫将王管家等人包围。

我边向中央的辂车逼近,边指挥不断赶到的禁军:“包围孔府,封锁周围巷道!不得使一人离开此地!”说着手中长剑不停,刺伤眼前几名赤冲密谍,跃到辂车跟前。

我焦急地跳上车辕,掀开帘门大吼:“江原!晋王没来,刺客竟是赤冲!你这混账究竟想干什么!”我一把拽住车里人的手臂,抬眼再看时,呆住,只觉全身冰冻般凝滞,“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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