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报警后,从警察署匆忙赶来的警官们,对百货公司的营业员轮番进行了调査。重点是与案件有直接关系的矶野秋和伏见顺子,其次是妇女服装部的柴崎珠江。她们受到警官的反复盘问,直到很晚才一块儿被放回家去。

时针已经指向晚上8点,商店大厅里空荡荡的,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偶尔传来几声警察勘察现场的脚步声,更增加了大厅里的恐怖感。

在商店经理糟谷六助的办公室里,从警察署来的等等力督察警官隔着桌子看着六助,一边向口袋里装着笔记本,一边说:“不管怎么说,在周围都有人的情况下,竟然让凶手逃走了,总是件遗憾的事。”

谈到惠比须百货商店的经理,你一定认为他是一位大腹便便、满面红光,处世圆滑,无名指上戴着大戒指的阔老板吧,如果你这样想,那就完全猜错了。

经理糟谷六助,今年刚满35岁,他高大的个子,虎背熊腰,言辞犀利,像是拳击俱乐部的职业拳击手;浅黑色的皮肤、两条浓眉、一头黑发;满脸的络腮胡须,总是刮得干干净净,发着青光,乍一看令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可是,他在商店里却意外地有威信。尤其在年轻的女店员眼里,他简直就像美国的好莱坞电影明星一样潇洒,许多少女们都有事没事的,都愿意跟经理搭几句话。

也许是糟谷六助平易近人之故,他跟谁都合得来。一对大眼睛总是顽皮地眨着,侃侃而谈中偶尔抛出一两句警句名言,使人感到既轻松又心悦诚服,因此,他在职员中很有人缘。但是,今晚的糟谷六助,面孔阴沉,满腹的警句一句也说不出来,额头上刀刻般的皱纹之间,充满了平日少有的疑虑和忧愁。

“再说也是那么回事。”六助精疲力竭地转动着转椅,不耐烦地说,“总之,这个事件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发生的,连一点回味的余地都没有。赶巧七楼电影散场,楼梯上涌满了人,凶手便乘乱逃跑了。”

“这是一种推测,奇怪的是,经过调查,谁也没有见到这个蒙着面纱的女人,从一楼的门口出去。”

“犯人不会总蒙着面纱,可能是在逃跑途中取下来了,由于谁也没有见到过她的面目,就算是伏见顺子和柴崎珠江,也不可能当面认出她来的!”

“这也只能是你个人的想法。不过……”等等力督察警官忽然探出身子,向六助问道,“那个女窃贼是谁?你是应该知道的吧。”

糟谷六助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喂!糟谷先生,我请你坦率地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当然,你可能也有难言之隐,对顾客从道义上讲,也有保密的需要。但是现在涉及到杀人案,就必须坦率地讲出真实情况来,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糟谷六助仍旧沉默不语。等等力督察警官不解地望着他说:“尽管你不讲,我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据柴崎珠江和其它老店员们讲,大概情况是这样的:育一位绰号叫‘黑兰公主’的女人,经常出现在商店里。由于她蒙着厚厚的面纱,谁也没有看到过她的真实面目,也不知道她的住址。但是,从她那楚楚动人的身材、豪华的服装和珍贵的手饰来看,一定是一位富有人家的阔小姐。这个人经常来商店偷窃,可奇怪的是,你们店里有一条规定——即使当场发现,也不能抓她,而是由各楼的主任,把盗窃的商品开出发票交给经理,也就是你……至于后来如何处理,也就不清楚了,估计是你拿着发票,去偷窃者家里兑换货款……所以,只有你知道这个‘黑兰公主’的真实面目。糟谷先生,那个窃妇——啊,也许是小姐,她到底是哪里的?是个什么人物?”

等等力督察警官说完这一切,等待他的回答,可是他仍然沉默不语。督察警官更加不解地望着他,说道:“这种现象在社会上并不是绝无仅有的,你也不必顾虑。她虽然生在富户人家,但有这种盗癖,商店也答应为她保密,在一般情况下,不讲真情是可以谅解的,但是,现在已经发生了杀人案,就必须把事情搞清楚。这不同于一般的盗窃案,请你还是把真情告诉我……”

“错了,你高错了!督察警官先生,这是个误会。”糟谷六助突然打断了督察警官的话。

“我错了?……糟谷先生,我错在哪里?……”

“是的,刚才你说的的确是事实,但是今天来的这个蒙面女人,并不是那个‘黑兰公主’。”

“是吗?你是怎么知道的?”等等力督察警官警察地反问道。

糟谷六助双手柱着桌子,像是要压倒对方似地,紧紧盯着督察警官的脸说:“第一、如果是那个‘黑兰公主’的话,即使当场抓住她,她也知道没有什么危险,没必要对泽井下毒手。”

“原来是这样,算的上一条理由,不过,糟谷先生……”警官把头探向桌子继续说,“但是,我们也应该考虑到:到目前为止,知道那个‘黑兰公主’真面目的,只有你自己,为了极力保护她,你曾经告诫店员们,绝对禁止从面纱下面窥视她的面容,因此,除你以外,谁都不清楚那个女人。不巧,今天碰到三楼主任泽井启吉不了解情况,她误以为要揭开‘黑兰公主’的真面目,如果地是社会名流人物的话,一旦丑行暴露,就会毁掉她的声誉。她可能正是因此,才进行了死命相拼……”

“不对,不对!那是……那是……”六助急得喊了起来,但他的语气立即又缓和下来,说道,“实在对不起,你不了解情况,我不该对你发火,现在我就讲给你听,其中有一段非常曲折的故事……”

糟谷六助小心翼翼地转动着不太灵活的转椅,缓缓讲了起来:“最近,我一直在担心,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你说的对,我认识那个‘黑兰公主’,每当她窃癖复发,来店里偷盗后,都是我拿着发票,到她家里去兑现货软。那个女人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奢望,是一种怪癖,使她不由自主地到店里拿回一些商品,放到地个人的保险柜里。不过,每当我拿着发票,去兑现货款时,她的父兄总是要偷偷地核对一下,确认东西和发票相符后,就把钱付给我,从来没有发生过差错。可是最近出现了货物和发票不符的情况,而且不止一次……”

听到这里,等等力警官也诧异地皱起了眉头。

糟谷六助接着讲下去:“对此,我感到很为难,总不能因为她有盗窃癖,就把所丢失的物品,都算在她的户头上吧。幸好她父兄很相信我,从不让我为难,这就更使我感到内疚。我回到店里,进行过调查,店员们反映,确实是一个蒙着黑面纱的女人拿去的,这件事至今还是个尚未解开的谜。我怀疑,另有人伪装‘黑兰公主’进行盗窃。”

“请等一下:你说实物和发票不符,那么,她父兄是否同她进行过核对呢?”

“怎么可能呢?她父兄一直装作不知道她有这种盗窃癖,付出的货款都是背着她给的,根本就不能让她觉察到。”

说到此处,六助闭住了嘴,等等力督察警官微笑着说:“正因为她不了解,店员对她盗窃采取了放纵态度,才可能在即将暴露的情况下,进行拼命。好了,这一点暂且不提,刚才你说,出现了发票与实物不符的情况,感到可疑,那么你对此采取了什么措施?”

“措施?没有必要采取什么措施,因为蒙面女郎出现的时候,我们不能一个一个地揭开她们的面纱。如果真的要把‘黑兰公主’的面纱揭开的话,那后果是不可想象的。因此,我把自己的怀疑告诉过一个人,请他注意观察。”

“谁?”

“宫武敬二。”

“是店里的职员吗?”

“是的,他一直担任三楼的主任,但是在一周前,因为他有不妥之处,被我给辞退了,不过这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等等力督察警官惊讶地盯着糟谷六助,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糟谷先生,这件事关系重大,是否真的有伪装的‘黑兰公主’……知道的人除了你之外,只有那个叫宫武的,可你说一周前,他又被解雇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为了庇护‘黑兰公主’,而凭空编造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假的‘黑兰公主’来骗我吧?”

六助气愤地想反驳他。这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六助伸手拿起听筒,刚听了两句,立即把话倚递给督察警官。

“什么事?有话要对我说?……”等等力督察警官接过话筒,听了几句以后,突然像是痉挛似地动了一下。糟谷六助吃惊地望着他。

“好!我马上就到。”等等力警官“啪”的一声放下听筒,把脸扭过来,耵着六助,死死地看了一会儿,不安地说,“糟谷先生,这座楼上,又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

“刚才接到报告,在七楼的咖啡店里,一个男子被杀了,从他的钱包里找到名片,叫……”

“叫什么?警官先生,人怎么样了?……”

“叫宫武敬二。糟谷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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