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的时候,欧庆春向父亲和肖童布置了任务:准备请李春强到家里来过生日。

他们当即研究确定了那一大晚餐的菜单。本来这种任务父亲一向是亲自动手乐此不疲的。如今有了肖童这么个帮手,他也开始吆三喝四,动口不动手了。他大声计划着要买的东西。包括葱蒜之类的调料,一一叫肖童记在纸上,并且要求肖童也发表意见。

肖童板着脸,按要求把要买的零碎物品,草草地写在纸上。对于整体策划,却不进一言。父亲上厕所的时候,他压着声音质。问庆春:

“你干吗非请他到家里来?”

庆春对肖童这种得寸进尺的干涉有点反感,“怎么不能请来?我过生日他也请过我。”

肖童皱眉说:“你可以约上几个同事和他一起到外边吃,有什么必要请到家里来!”

庆春冷笑一下:“我过生日也是到他家去吃的,礼尚往来嘛。我又没请他到你家去!”

最后这句话,庆春有意无意地伤害了一下肖童。她看见肖童脸色顿时通红,既而变白,才有点后悔,觉得在他戒毒期间不该说刺伤他的话。她放下饭碗,把口气缓和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事先和你商量才不高兴了?我知道现在你也是这家里的一员,我应该先和你商量,我主要是没以为你会有意见。”

这话她自认为说得很巧妙,极尽亲密之能事了,但肖童并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摆脱出来。他离开了饭桌,说:

“我没有意见,这是你的家,我没资格有意见。”

她有点狼狈,不知该说什么,剩下的饭也没心情吃完。

为了挽回局面,想到第二天是星期六,她决定让父亲休息一天,去老朋友家串门打打麻将。她说肖童明天由我来陪。

晚上看电视时,她见肖童还是有些情绪低沉,便主动打开自己的相册,给他看第一页里夹着的一朵制成标本的玫瑰。这就是她过生日那天夜里,从肖童家带来的那支花。肖童见他送她的这个生日礼物被如此精心地保存着,马上高兴起来。庆春见他情绪好转,又锦上添花地提议:“明天我爸爸有事,我陪你出去转转好吗?”

这是肖童从戒毒所出来后,庆春第一次表示要陪他出去。肖童当然兴奋不已,晚饭时的口角被彻底地置之脑后。他说:“好啊,你想去哪儿,我都奉陪。”

庆春故意板脸:“这明明是我陪你,怎么你要抢这个人情?如果你是为了陪我的话,那就免了吧,我明天还不如去单位加个班。”

肖童连忙改口:“好好好,是你陪我,你大公无私,救死扶伤,送温暖献爱心,你说明天去哪儿?”

庆春说:“我天天在外面跑,我去哪儿无所谓。这回放权给你,你说了算。”

“我说了真算吗?”肖童暧昧地一笑:“那咱俩明天哪儿都不去了。你爸爸不是出去吗,咱俩就在家休息,聊天,做饭,看电视,好不好?”

庆春说:“还是出去走走吧,你的身体也需要有经常的户外活动。”

肖童说:“那就走远一点,我们去爬长城,有兴趣吗?”

庆春说:“星期六星期天,长城人大多吧。”

肖童说:“咱们别去八达岭慕田峪,那地方去的人太多,都俗了。咱们往远了走,现在爬长城,讲究去金山岭。”

他们当即把父亲刚刚搞来的旅游指南找出来看。金山岭距京城远去一百三十公里,看来明天还得早点起。于是这一晚不到十点他们就关了电视,准备了一下就各自回屋熄灯上床休息了。

北京深秋的早晨被一股清澈无比的寒气包围着,灰色的薄雾搭配了树叶的金黄,游移着油画一样的凝重和迷茫。他们身背简单的行囊出门上路,街头尚不见行人和车辆。他们乘了早间的火车到达密云与滦县交界的古北口时,太阳刚刚燃亮了司马台和老虎岭。他们来得太早了,山上山下,不见人迹。司马台长城沿着那一线高峰低岭起伏翻腾,动感无限。而山野中的那份宁静,又使人发思古之幽情。火一样的朝阳,晖映着满山的秋黄,让人觉得金山岭正是为秋天和朝阳而名。

他们显然是今天登山索道的第一批乘客,这很让人兴奋。在半山腰下了索道他们又拾级而上,捷足先登,开始了对顶峰的攀援。从旅游指南上他们知道这里是整个儿万里长城中,防御工事最密集的一段,一百四十多座敌楼布满二十公里长的每一处峰顶和险口,看上去可算步步为营。比起八达岭和慕田峪,这里更为山高崖险。在有的城段,台阶的仰角至少有七十多度,状如天梯,且无扶手。登上这段大梯还要过一道长约数丈。宽仅半米的“天桥”。看到“天桥”在万丈深渊中凌空飞渡,庆春有些胆寒,说到此为止吧,别往上爬了,摔死了都没人救。肖童见她望而却步,连忙拽住她的手,大声呐喊着:嘿嘿嘿!咱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谁都不许半途而废。你抓着我的手,跟我在一起,没有过不去的关口!他不断地用豪言壮语鼓舞着庆春。这让庆春不仅看到了一种令人感动的男人气概,也看到了胡新民和李春强都不曾有过的天真和朝气,这种天真和朝气有时几乎就是一种淳朴。她看着他那被强烈的阳光和边塞的劲风熏拂的健康的脸,怎么也想象不出她在自己的生日之夜看到的那个被毒瘾吞食得病入膏育的肖童,和此刻的这个大男孩,竟是一人。

他的有力的手,他的大声的吆喝,对庆春都充满了诱惑,她横下心跟他向前走,那心惊肉跳的几十步,使她有一种毕生难忘的刺激和新奇。

她不敢想,这会不会就是自己所爱的人?

过了天梯天桥,又过了仙女楼,便一举登上了司马台的巅峰——望京楼。他们都出了汗,站在这千古敌楼上大口喘息着。极目远眺,西边就是天险古北口,往西可以看见燕山山脉的最高峰,——风起云涌的雾灵山。往南偏一点,烟波浩淼的密云水库碧蓝一片,尚未封冻。再往南,若隐若现的便是北京城。万千高楼大厦从此看去,只是明暗不定朦胧不清的一片颜色……

庆春看着北京,她第一次这样审视着自己的北京。她很想分辨出自己的家在哪儿,在东边还是西边。这时,肖童从她的身后用两只长猿一样的臂膀,轻轻地抱住了她。她猝不及防全身轰一下热起来,可却打了一个冷战。她明知这里没人。天还早,这里是司马台的最高点,几乎与世隔绝,但她每一个细胞都在下意识地打颤。她没有动,她肢体僵硬好像已不能再动。

肖童的脸轻轻靠在她的肩头,他用整个儿怀抱围拢着她。他说这里真美。

战栗之后,她渐渐有点陶醉。是他的怀抱,是他的声音,他说这里真美。是的这里真美!她感到他在亲她,是那年轻的,柔软而湿润的嘴唇。这感觉与新民的不一样,新民的亲吻是那么扎实沉稳刻板规矩,而此刻,却飘忽、温润、胆怯,和一种带着罪恶感的慌乱。

她终于往前走了一步,离开了他的拥抱。她没有回首,像是对迎面的风说,别这样肖童,我爱你可我是你的姐姐。

肖童再一次抱紧了她,比刚才更加执著有力。他说庆春我爱你,我心里只有你,只要你高兴,我可以从这儿跳下去。

她再次挣脱开,挣脱开他有力的双臂和满嘴喃喃情话的低语。她说肖童你别强迫我好不好,你做什么都应该像个大人!

肖童很尴尬地站在那里,阳光把他的全身照得鲜明触目。他说:“你生气了?”

庆春说:“没有,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你这样乱来。”

肖童情绪波动,表情黯然地说:“我永远摸不透你,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你。我一直猜你爱我,你做了很多事都说明你爱我。难道这其实都是游戏?”

庆春说:“我们了解太少了,不应该这么着急谈‘爱’字。爱是一生的承诺,怎么能只争朝夕。”

肖童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那好吧,我不急,如果刚才我太用力弄疼你了,求你不要生气。”

庆春笑了,她主动伸出手,拉了他的手,说:“走,我们下去!”

那天他们带了一个相机,他给她照,她给他照,在每一个险峻处都留一个念。可惜山上找不到人帮一个忙,以致最后也没有一张两人的合影。多年以后,庆春一直都在感叹这个遗憾,因为金山岭对她来说,确实是一次难忘的浪漫之旅。

那夭回家之后,在晚餐的饭桌上,父亲问起他们对金山岭司马台的感受,她和肖童都不约而同很低调地支吾其词。但父亲一离开饭桌,肖童便放肆地去摸她的手。他说:“说真的,这些年我去了那么多地方,连德国在内,最喜欢的还是司马台。我第一次去就一见如故,就觉得那儿是我的福地。”

庆春拨开他的手,说:“好好吃饭。”又问:“为什么?”

“那儿那么险峻,那么壮观,而且清静,有灵气。另外,今天在那儿,最重要最难忘的,是……”

庆春知道他要说什么,制止道:“嘿,你别自作多情没完没了好不好。”

肖童笑道:“那就不说了,就算我自作多情吧。”

他果然一边吃饭一边做思想状。庆春看他,那张像模特一样标致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吸毒的痕迹来了。她想,这是父亲的努力,也是自己的影响力,他肯定是为了她才会戒得这么快,效果这么好!她为自己而暗暗骄傲。

两大之后,到了李春强的生日。庆春那天晚上特别从单位早回来了一会儿,检查一下生日晚餐准备工作的落实情况。令她感到欣慰的是,肖童虽然对请李春强来过生日心怀不满,但对各项工作还是任劳任怨。父亲的角色已经从事必躬亲的一线退居到指手划脚的二线,动手操作的事几乎全是肖童一人包揽。

六点半钟李春强来了,一身便衣。庆春和父亲陪他在客厅里坐,饭桌就设在这里,肖童因为一直在父亲那个单元的厨房里忙活,所以直到酒菜上桌才过来与李春强见了面。

双方都挺平淡,只点了一下头。

父亲说,今天你过生日,我也借光喝点酒,喝古井贡如何?

李春强说,客随主便。您喝我陪着。

开了酒,菜也都上了桌,肖童又去厨房收拾。庆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见李春强已面露不快,便让他们先吃,自己跑到这边厨房来叫肖童。肖童说你们先吃我收拾完了再过去。庆春命令他放下,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明知道大家都在等你你这不是成心吗?

她硬拽了肖童过来入席,也给他的杯里倒了一点酒。大家举杯,祝李春强长命百岁。四只杯子在一起胡乱地碰了碰,李春强和父亲都是一饮而尽。

李春强说:“叔叔,您是长辈,让您给我祝寿,有点不成体统。”

父亲说:“那有什么,谁过生日谁是寿星佬。将来肖童过生日,我也得祝一声长命百岁。”

李春强看一眼庆春,别有用心地说:“肖童就更是晚一辈儿的人了。”

肖童目视李春强,那目光并不友好。庆春连忙半开玩笑地拨乱反正,“春强你别净充大辈的,占人家便宜。”

李春强口无遮拦地说:“本来嘛,咱们都工作多少年了,他还没毕业呢。”

庆春心里怦地一跳,心里骂死了李春强!你明知道肖童已经失学在家还提毕业这种字限于什么!转脸俏俏看肖童,他似是浑然未觉地在给父亲倒酒。

父亲和李春强又干了一杯。李春强祝父亲身体健康。

开席不到一分钟,已经两杯酒下肚,显然喝得猛了点,李春强脸色微红,又满上了一杯,面对庆春,说:“来,我祝你永远年轻,永远这么漂亮。另外,把枪练准。”

庆春说:“承蒙吹捧,也承蒙批评。”她抿了一口,李春强又于了。

庆春对肖童说:“你单独敬一杯李大哥。”

肖童听话地端起酒杯,说:“祝李大哥事业发达,官运亨通。”他祝完自己先喝了一小口,李春强说:“哎,喝完。”肖童也听从地喝干了杯子。

李春强举起杯:“那我也祝你,祝你什么呢?”他转头问父亲:“他现在这病治到什么程度了,还顺利吧?”

父亲也没想到他会当着肖童的面在这种场合问这个,嘴里塞着食物急得不知先咽先说。

“唔,唔,还好,好,好……”

李春强转脸对肖童举杯:“我祝你,养好身体,彻底把病根给断了!”

他又是一饮而尽。但肖童此时的脸色比他还要涨红。

父亲咽下嘴里的东西,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肖童的窘态。不得不发表几句正面的评价。

“肖童这孩子,真是挺好,聪明,人品也好,我挺喜欢,挺喜欢……”

李春强附和着说:“本来嘛,人聪明,年纪又那么轻,所以我刚才说嘛,一定要把那个瘾给断了,否则就毁了。我也知道难,难也得下决心,十年八年也得下这个决心!”

父亲顾左右而言它,扯开了话题:“来来来,再喝。没关系,这是低度酒。”

庆春和父亲都起劲儿地劝酒,挑选着李春强感兴趣的话题。父亲说,听说你们最近出差,净拣昆明。桂林这种山明水秀的地方走,你们是办案去了还是旅游去了,警察现在是不是也越干越潇洒了?李春强说,我们再潇洒也比不过叔叔,您是搞地质的,名山大川就是你们上班的办公室,游山玩水是你们的本职工作。父亲说那倒也是,我这么多年,国内的好地方也差不多走遍了,就是一次没出过国。李春强说,现在可以买旅游票出去,方便得很。父亲说,也贵得很,没上万块钱玩儿不好。李春强说要是出去的话您最想去哪儿?父亲说我倒是很想去一趟香港,中国自己的地方,没去过是个遗憾。李春强笑着说叔叔您气派太小。又问庆春要旅游的话最想去哪儿,庆春说想去美国,看看资本主义发达成什么样儿,腐朽成什么样儿。庆春见肖童有些被冷落,就问他最喜欢哪里。肖童驴唇不对马嘴地说,最喜欢司马台金山岭。

庆春不去接他这个话茬,她又和父亲夸耀起李春强的枪法,那真是指哪儿打哪儿百步穿杨。父亲问,那你的枪法怎么样?庆春自甘下风地说,我是打哪儿指哪儿。这射击、格斗、驾车什么的,都是男同志的强项,女的怎么也不行。李春强说,那不一定,解放以前华莹山游击队司令双枪老太婆就可以左右开弓,说打你眼珠,不打你眼窝。庆春面对父亲说,男女生理条件就是有差别。你看今天李春强就三十了,看上去是比我大几岁,可二十年后我们俩再站到一块儿我就没法看了。女的生理上比男的就是弱,老的快。李春强说,那也不一定,历史上有名的老寿星净是女的,杨家将里的余太君,一百岁了还挂帅出征呢。男的这么有精神的还没听说过……

一直低头吃饭的肖童冷不防参加了他们的抬杠,他插嘴说,余太君那是传说人物,是民间故事,不能真当有这么个女寿星。李春强最讨厌人家当面驳斥他,尤其是他的下级或晚辈。他皱眉说,你这就是抬杠了,我不过是举个例子,说明年纪大也有老当益壮的。肖童还真是抬杠,说那你干吗不举孙悟空的例子,他五百岁了还长征呢。

父亲哈哈大笑,庆春也笑。李春强无从发作,悻悻地说现在的大学生都是这个毛病,都这么好斗,这么自以为是,得理不让人,这么攻其一点不及其余。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又干了一杯。

父亲看他的样子,盖了酒瓶。说你差不多了,再喝该回不去了。可惜父亲已经说晚了,李春强这时已经半醉,他半醉的表现就是话多。他又把酒瓶打开,说反正这是低度的,低度的酒不醉人,可就是喝起来像酒精掺了水没意思,要真喝还是喝高度酒过瘾。说到过瘾他又问肖童,说这喝低度酒的滋味是不是像吸掺了面粉的海洛因一样没劲?要不然稀释的海洛因怎么就那么不值钱。

他说完这话,全场都静了。庆春和父亲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肖童夹菜的手停在空中,微微颤抖,但他还是把菜夹到了父亲的碟中,说,伯伯,您该多吃点素的。

说完他站起身来,把吃净的盘子收起,拿到厨房去了。他这一去就再不见回来。庆春坚决不让李春强喝了,为他盛了饭。然后就到父亲那个单元的厨房里来叫肖童。肖童正在洗碗,他说他吃饱了就不过去了。

庆春还是劝他:“不过去不好,显得不礼貌。”

肖童说:“他总是挤兑我,你都看见了。要在外面我非揍他不可。”

庆春看他脸色,知道他正在火头上,勉强他过去效果也不一定好,就劝慰两句说:“不想过去就算了,不过你心眼儿也是大小了点。喝酒时说的话,用不着那么当真。你刚才还拿孙悟空挤兑他呢。”

肖童不说话,低头使劲地刷一只铁锅。

庆春回到饭桌上,父亲问,肖童呢?叫他过来吃饭,不吃主食不行。庆春遮掩地说,他吃饱了,我叫他洗碗呢。

直到李春强吃完饭,吃完水果,吃完生日蛋糕,喝完茶,和父亲滔滔不绝地聊完了天,告辞要走的时候,肖童也没有再露面,也没有出来说再见。

李春强一走,父亲马上过去看肖童。他甚至担心他这些天的工作成果会因为李春强的口不择言而付诸东流。好在李春强一走肖童脸上马上多云转晴,和父亲有说有笑,上了床他们还聊到很晚。

尽管如此,欧庆春第二天上了班还是直截了当地向李春强表达了不满。不料李春强对自己昨晚的表现不觉有过反觉有功,他说,我昨天对你那位小弟弟很不错了,我敬他酒,鼓励他下决心戒毒,我是真心实意的,难道他连这个都接受不了?这种吸了毒的人就得有人不断在他身边提醒他教育他,我这是替你们做工作。

庆春说,做工作可不是在昨天那种场合,而且你还问他被稀释的掺了假的海洛因是不是跟喝低度酒一样不过瘾,不值钱,你这样连讽刺带挖苦的会有什么效果?

从表情上李春强有些自认理亏,但他只沉默了一会儿就又说:“连开这么个玩笑都不能接受,那自尊心也太强了!”

庆春说:“对一个吸毒的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建立他们的自尊心更重要了!”

李春强说:“好,我向你道歉,向你爸爸道歉。”

庆春想说:“你该向肖童道歉。””但想想算了。她想,以后再也不要有这种傻瓜一样的念头,再也不要一厢情愿地为他们联络感情制造这种机会了。闹了半天男人也不全是心胸广大,在个人情绪上也不全是绅士风度。她觉得这顿饭纯粹是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李春强同样是一脸的不得志,他说:“庆春,我这生日过得也不痛快,有好多想说的话,当着他们也不便说。我们还是在外面单聚一次吧,我来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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