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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遥一下子睁开眼,怒目瞪他,脸上又红又白。

骆绎要笑不笑,欲说什么,周遥低头一脚踢向他小腿,骆绎侧身躲过。周遥抓住他的手,连续又踢两脚。他从容躲闪,她就是踢不到。

周遥转身往外走。

“周遥。”

骆绎叫她,上前一步拖她的手。周遥甩一下却甩不脱。骆绎手腕一带,周遥撞回他身前,他迅速低下头,啄了一下她的耳垂。

周遥心口咚地一下,人不动了,鼓起嘴拿眼斜他。

过了几秒,嚷:“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骆绎说:“忙,没看到。”

周遥也并非不讲理,默了几秒,自己把气消下去,肚子里早已经装了一堆问题:“你到我妈妈公司去上班了?”

骆绎把手里的烟吸了最后一口,微蹙着眉,道:“总得混口饭吃。”

“我才不信。”周遥撇一下嘴巴。

骆绎轻挑眉,隔着薄薄的烟雾看她。

周遥也看向他,目光变得认真:“别瞒我了,我知道你是罗誉的哥哥。骆老板,我都把你搞清楚了。”

骆绎脸色微变,似警惕似试探。

周遥看他半刻,却微微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骆老板,其实你应该早告诉我的。我又不会不相信你,你怕什么呀?”

骆绎心里一磕,像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撞了个满怀。他唇角动了动,又落下去。历经世事的男人,这一刻,脸上却不知该挂上何种表情。

他机械地笑一笑:“相信什么?”

“你是好人。没有坏心。”周遥下巴微抬,说,“我看人很准。”

骆绎目光笔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直到指缝间一烫,烟已烧到尽头。

他把烟掐灭了,也不说别的话,道:“走吧。”

“去哪儿呀?”

“我家。”

“噢。”周遥脚步轻快,跟在他身旁,说,“骆老板,我和同学一起呢。”

骆绎走出大门,看一眼隔壁奶茶店门口的三个女生,对周遥说:“你去跟她们打声招呼,我等你。”

骆绎走到路边,重新拿了根烟出来点燃,回头看一眼,周遥正跟同伴讲话,那三个女学生朝骆绎看过来,很惊讶的样子。

骆绎没心思理她们,收回目光,抽着烟。

这条街上种满银杏。正值深秋,树叶一片金黄,与亚丁客栈门前的那条路颇为相似。骆绎抬头望一眼,今天天气不错,北京的天空意外的湛蓝。

他心里头静得像水,一如那晚他隐忍烦躁地走出客栈,却见周遥哈着热气立在警车边等他。

温水一样安宁。

……

“你家离我学校好近呐。”周遥拉开客厅落地窗的纱帘,朝外眺望,“你看,那是我们学校的实验楼。”

“给罗誉买的。”骆绎坐进沙发里,打燃火机点烟。周遥扭头看见,“我也要一支。”

骆绎递给她一根,周遥盘腿坐到地毯上,他脚边。

“骆老板,你为什么要到欧娅上班?”

“你说呢?”骆绎倾身,伸手到烟灰缸旁点了点,瞥她一眼,“你刚才不是号称已经把我搞清楚了?”

周遥耸肩:“我猜,翠玉佛塔案是丹山策划的,目的是land。”

她能看得如此透彻,骆绎一点不意外,挑挑眉梢,示意她继续。

“我听陆警官说了,丹山想得到land,真的翠玉佛塔也在丹山手里。回想当初的案子,就很明白了呀。出手佛塔的是我妈的公司,鉴定佛塔的是你。跟我妈最亲的人是我爸,跟你最亲的人是罗誉。这不就和land交集上了?丹山当初的目标,其实是我爸和罗誉。”

“然后?”

周遥说到这里,却稍稍迟疑,她垂眸默了半刻,抬起头:“骆老板,我猜到这几年你肯定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我也想帮你,就找我爸谈过了。”

“嗯?”

“我问他,那段时间他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异常的事情?”

骆绎看着她,这正是他想知道的。

“那时妈妈的公司遭遇信誉危机,资金流出了问题。有人找我爸,说想买他学生手里的一个项目蓝图。那个学生就是罗誉。”

“如果我爸愿意牵线,他会给我爸很大一笔中介费,但我爸拒绝了。”周遥声音放缓,“所以——”

骆绎风波不动。

“骆老板,那段时间你也欠了巨债吧。我怀疑,罗誉在生前最后一段时间也曾收到过类似的邀约。”

罗誉,把land蓝图卖给我,我给你一大笔钱,可以帮你哥哥解除债务危机。

骆绎面无表情地扯一扯嘴角:“罗誉一定会拒绝。”

“我也这么认为。”周遥低下头,“那段时间罗誉的情绪肯定很低落,可他平时也都不讲话,所以我没有察觉。”

骆绎脸色稍缓:“不关你的事。”

“可是骆老板,罗誉不会自杀。”周遥又抬头望住他,“他非常爱land计划,想把一生的精力都投在上边,我明白那种心情,他不可能自杀。”

“我知道。”骆绎深深吸了一口烟,定定地重复,“我知道。”

周遥不说话了,看向骆绎,男人眼神异常清醒,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无喜也无忧。

两年多了,他便是这样沉默而隐忍地在外漂泊着。

“我帮你啊。”周遥脱口而出,“骆老板,我帮你。”

骆绎目光移过来。

“如果是罗誉这边的线索,我可以帮你找。”

“你已经帮我了。”骆绎摸一摸她的头。周遥轻轻地缩了缩脖子。

“你听到我刚才说的了,不要怀疑我妈妈好不好?我妈虽然很凶,生意场上也狠,但她不会做害人的事。”周遥声音又低了下去,“你来欧娅,想调查翠玉佛塔和丹山的线索?你没有怀疑我妈妈吧?”

骆绎摇了下头:“我已经猜到丹山是谁,但想找到更确切的证据,以免弄错,打草惊蛇。”

周遥一怔:“已经猜到?”

“嗯。一个熟人。”骆绎微眯起眼,呼出一口烟,“吴铭的佛塔伪造得再好,也骗不了我的眼睛。我很确定当初鉴定的那尊是真的。”

“你相信我妈妈没拿假的骗人?”周遥眼里闪过一道光。

骆绎似笑非笑:“我相信自己的眼力。”

周遥瘪一瘪嘴,但也不介意,忙问:“那就只剩你朋友——不对,姜鸿他也没做假不是吗?”

“他的人品,我很清楚。”提及故友,骆绎眼里有一丝静寂,隔了半晌,道,“很简单,我身边的人把真佛塔换了。”

周遥眼睛微瞪:“你身边的人?亲信?”

“对。”

“你有怀疑对象?”

“不怀疑。我确定。”

周遥不清楚他过去的关系网,无法多做评价。

周遥微拧起眉,趴在茶几边,把烟放在烟灰缸上轻轻敲着烟灰,忽扭头看他,轻声:“骆老板。”

“嗯?”

“你难过么?”

骆绎抬眸。

“被信任过的人背叛啊。难过么?”

“还好。”骆绎说,风淡云轻,“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

骆绎起身,走到流理台边倒水喝,忽然身后一软。

周遥从背后环抱住了他的腰。

在亚丁,每一次下山上山,她都是这样搂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背后,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与安全感;这一次,由她给他。

骆绎低头,抚了抚腰间她的双手。

周遥却瘪了瘪嘴,轻轻哼一声:“别嘚瑟,我只是安慰你一下。”

骆绎转身,捧住她的脸颊,低头含了一下她的嘴唇,正要深入——周遥手机响了。

周遥正动情呢,有些尴尬地摸出手机,转身去接。

骆绎瞟了一眼,“蒋寒”。

周遥已飞速溜去阳台,拉上落地窗。骆绎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喝着水。不一会儿,周遥收了线回来,道:“师兄打电话,说学校还有事情,我先回去啦。”

骆绎:“嗯。”见她转身,“周遥。”

“诶?”

“你过来。”

周遥眼珠转了转,走回他跟前。

骆绎抬手,在她下巴和脖子底下挠了挠。

周遥被他挠得发痒,眯了眯眼,却也没躲:“你干嘛呀?”

骆绎:“逗猫。”

周遥瘪嘴,举手打他,被他抓住腕子带入怀里。

骆绎迅速低下头,用力亲吻她的嘴,她的脸颊,她的脖子。与其说亲吻,不如说啃咬。周遥呜咽一声,被他亲得从嘴角到脖子都在疼,快散架了。

他埋头在她脖颈间。

“骆老板,疼。”她哀弱地喘气。

他这才顿住,松开了她。他抬起头来,俯视着她,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周遥红着脸懵了一秒,也抿抿唇,只当是个分别之吻。

她冲他摆摆手:“我走啦。”

骆绎倚在流理台上,歪着头瞥了一眼她脖子上的吻痕,说:“去吧。”

……

周遥一路小跑到校门口,蒋寒早已等得不耐烦:“有你这样请人办事儿的吗?啊?”

“是是是,我不对。麻烦你了。”

周遥难得的好脾气,不跟他拌嘴,蒋寒也没了火,把手里的资料夹扔给她:“喏。”

蒋氏拍卖行两年前的藏品和卖品图册。

周遥眼睛放光:“谢谢啊。”

“你今天吃错药了?”

“啊?”

“脾气这么好,又这么有礼貌,不知道还以为你妈在旁边盯着呢。”

周遥皱眉,一挑下巴:“蒋寒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蒋寒在秋风里眯起眼睛,他看见了她脖子上鲜红的吻痕,还是新的。

他问:“你刚从哪儿来啊?”

“书店。”周遥缩了缩鼻子。

“周遥,从小到大,你一说谎就缩鼻子!”

“我冷不行啊。”

“你看看你脖子上是什么?!”蒋寒把手机屏幕举到周遥跟前,周遥一看,瞪了眼。

“别告诉我你被狗啃了。”

“你才是狗!”周遥脱口而出。

两人大眼瞪小眼。

蒋寒勾起一边唇角,看一眼周遥刚来的方向——那个高档小区:“哟呵,还是社会人士。”

周遥受不了他那酸劲儿,警告:“是。我有男朋友了,不许告诉我妈。”

蒋寒瞅她半晌,呵呵笑出一声:“你妈想撮合我俩,你不会是没看出来吧?”

“啊?”周遥愣了几秒,半刻后无语望天,“他们那是不知道,我俩早就不可能了,当初——”

“你还敢往下说!”蒋寒斥她。

……

果然是到了深秋,才下午四点半,天就开始黑了。

冷风呼啸。

骆绎站在清语幼儿园对面抽着烟,见燕琳牵着她四五岁的小侄儿走出来,骆绎摁灭了烟头,走上前去。

燕琳抬眼见到他,并不讶异:“来北京这么久,怎么,今天想起我了?”

“我来看淘淘。回都回了,不看看他,不成样子。”骆绎弯腰,把手里的变形金刚递给淘淘,后者兴奋地抱在怀里,对骆绎却有些陌生。

燕琳拉了拉淘淘的手:“罗叔叔,你以前叫爸爸的,忘啦?”

淘淘吐着舌头笑,不出声,眼神却变得有些期待。

骆绎自嘲一句:“我是离开多久了,他都不记得我了。”

曾经,淘淘和他最亲。亲妈不怎么管他,燕琳这个大姨又严厉,就属骆绎最宠他。

“年纪太小。”燕琳说,“你已经在北京定居,多来看看他,自然会再熟起来。”

骆绎瞥她一眼:“你倒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

燕琳抬眸,拂了一下被风吹乱的丝巾:“你到欧娅做采购部主管的事,业内传得沸沸扬扬。我要是这点信息都不知道,也太不像话。”

骆绎没有笑意地弯了一下唇角。

燕琳道:“说来你可真不够意思,我千里迢迢跑去请你出山,你不答应就算了,结果跑去我竞争对手那儿。损我?”

她红唇一勾,低头抽了一根烟出来,定了两秒,又塞回去:“还是说——你就喜欢和我做对手啊。”

“对手?”骆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燕妮珠宝正是两年前欧娅遭遇危机时,异军突起的。”

燕琳嘴角笑容僵硬。

骆绎看一眼手表,弯腰摸了摸淘淘的头,交代:“好好上学。”直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淘淘这才唤一声:“叔叔再见!”

骆绎冲他一笑,转身离开。

燕琳回头看他,目光不移,直到看着他目不斜视迅速穿过街道消失在拐角了,她才收回目光,低头看淘淘:“你不记得那个叔叔了?他以前可喜欢你了。”

淘淘嘟着嘴巴:“好像记得一点点。大姨,我喜欢这个叔叔,以后要他常来找我玩好不好?”

“好啊。”燕琳幽幽一笑。

……

周遥从实验大楼出来时,是晚上六点。

天空一片漆黑,气温很低。

周遥双手揣兜里,缩着脖子跳下台阶,见骆绎立在花坛边的黄槐树下抽烟。

周遥惊喜地跑过去,撞了他一下,脸上挂了大大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顺路。”

周遥笑着瘪了瘪嘴。

骆绎把烟扔进垃圾箱,问:“还没吃饭?”

“对啊,饿死我了。”她立马笑道,“你要请我吃饭?”

骆绎没答,往前走。周遥跟上去,双手抱紧了他的胳膊。他没什么反应,等走了一会儿,见起了冷风,又把她的手握住装进兜里。

……

周遥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这边,趴在台子上,看着骆绎在厨房里做饭的背影,切肉丁,撕青菜,打鸡蛋……一切都有条不紊。

电饭锅里散发出熟透的米饭香,三菜一汤端到餐桌上。

周遥不等盛饭就拿勺子舀了一勺青椒牛肉末:“骆老板,你厨艺这么好?”

“以前给罗誉做饭,练的。”骆绎盛了米饭递给她,想起旧事,多说一句,“他也不会说好不好吃,合胃口就多吃几碗,不合胃口就饿着肚子。”

周遥低头扒米饭,心想,他曾经所有的温柔都给了罗誉。

周遥说:“对了,我查过,蒋氏拍卖和那尊佛塔没有联系,所以,问题还是出在欧娅内部。不过,你现在进了采购部,调查它的来龙去脉,应该不难。”

骆绎说:“相关资料都没有了。”

周遥一愣。

“估计被人消除了。”

“那怎么办?”

“自然会有别的办法。”他顿了一下,抬眸看她,“你好好上学,别的不用操心。”

“噢。”周遥嘴巴圆圆地说。

骆绎:“……”

……

窗外夜色更浓,周遥不想走了。

“骆老板,我在这儿洗个澡吧。回学校还得去澡堂,路上冷死了。”

骆绎看了她一眼:“去吧。”

周遥咚咚咚跑去了二楼,骆绎也没管她,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在一楼洗漱冲了个澡。出来时房子里安安静静的,周遥还没下来。

骆绎懒得吹头发,拿毛巾搓了搓,弯腰拿起手机,发现陆叙的未接来电。

骆绎走到阳台上给陆叙回了个电话,陆叙说查到林锦炎那天拨打的号码了,是云南的,没有身份登记,最近已注销。

骆绎说:“知道了。”

“你那儿情况怎么样?”

“找不到资料。但有怀疑对象。”

“又是怀疑,找不准可不行。”

骆绎淡笑:“别急。对方自会来找我麻烦。”

骆绎收了电话回到室内,周遥还没下来。骆绎看一眼时间,洗个澡能洗半小时?

骆绎上了楼,推开房门,呼吸就沉了下去,

周遥穿着他的白衬衫,躺在他海蓝色的大床上,衬衫堪堪遮住腿根,双腿洁白如雪,匀称修长。小小的脚趾头还微微勾了勾。

骆绎关上房门,上床把她拉到怀里,低头在她脖颈间嗅了嗅,她身上也是他常用的沐浴液的香味。

他嗅她怀中清香,更深地低下头去吻,舌尖挑弄。周遥被撩拨得要死要活,仰起脑袋,红唇微启,轻喘着气,一只脚徒劳地蹬着床单。

他揉着她,起身到她唇边,吻她有些发干的唇,带着她身体的味道。

情不能已。他压到她身上,手刚滑下去,周遥抓住了他的手,轻吟:“等一下。”

骆绎撑在床上俯视她,眼中*极深。

周遥勾住他的脖子,缓缓抬起身,啄了啄他的嘴唇,又亲了亲他的脸颊。

再探身去吻他的耳朵时,嘴角就带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想做呀。”周遥扬着脸凑在他耳边,不无遗憾地轻声说,“今天来例假了,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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