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惊蛰, 迎来春分。

春回大地之后, 御花园中百花盛放, 六宫嫔妃也开始争奇斗艳,频繁端着绿豆汤鸡汤参汤乌鱼汤出入瑞曦宫。

据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公公说, 陛下喝汤喝得想吐, 扬言再喝一碗就是某高姓公公离体的瘪鸡。

后来,怜贵妃送去了第八碗热汤。

后来……没有后来。

陛下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秦秾华请安不成,只能请高大全替她转达对父皇的关心和深切同情,然后带着跟她一起来的九皇子打道回府。

绯色的晚霞笼罩红墙绿瓦的皇城, 秦秾华心情不错,每到春天, 她的心情都不错。

春天, 适合割韭菜。

回宫后, 醴泉送回名下产业的各项进账,她事必躬亲的毛病自上辈子过劳死后改了不少,但还是没能根绝。

身体弱, 但是工作不能停, 怎么办呢?

枸杞茶, 阿胶糕,燕窝鱼翅在哪里?

满上满上, 都给本宫满上!

秦秾华一边喝着枸杞茶, 一边幸福地伏案工作,少年忽然出现在桌边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他脸色不太好看。

秦秾华不知出了什么事,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秾华……不见了。”

“宫里找过了?”

“找过了……没有。”他皱着眉, 说:“这个时间……该吃饭了。”

秦秾华估摸着是春天来了,这猫也去给谁送汤了,但眼前的少年眼神太过纯洁,估计说了他也不懂。

她安慰他两句,叫来乌宝,让他带着宫人,和少年一起去找猫。

还是乌宝懂事,她只给了个眼神他就懂了。

“猫儿房附近最近多了许多野猫,兴许小主子是到那儿去玩了。奴婢这就带着九皇子去找。”

乌宝带着九皇子,又点出四个眼疾手快的宫人,一路向着猫儿房而去。

朔明宫中几乎所有的猫都出自猫儿房,原先猫儿房旁边还有个豹房,自从怀帝在里面被豹子咬死后,豹房就拆了,也没改建,时间一久,那里就成了宫中猫儿的乐园,一到春天,那里面的声音,哎哟,他这个没根的公公听着脸都红!

考虑到九皇子还不通人事,乌宝没让九皇子靠近豹房旧址,而是先打发了几个小内侍去里面找。

结果出乎意料,豹房旧址里有十几只猫,白的黑的花的黄的都有,就是没有九皇子的小秾华。

眼见秦曜渊脸色越来越冷,乌宝急忙安慰道:“九皇子别担心,小主子一定是贪玩忘了时间,咱们再去懿丽宫看看,说不定小主子是去找八公主的鹅子玩了……”

他话没说完,一个神色慌张的小宫女踉踉跄跄地从宫道尽头跑来。

“怎么搞的,宫道上跑什么跑,让别的主子见到,你还想不想活了?”乌宝皱眉训斥。

“不……不好了……”

小宫女吞着口水,一副跑太急嗓子干哑的样子。

乌宝皱起眉头:“什么不好了?你好好说。”

“奴婢从浣衣局回来的路上,经过延春园,看见……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

“奴婢看见,五皇子身边的宫人在埋殿下的猫!”宫女受到极大的惊吓,几乎是用喊的说出这句话,她浑身颤抖,说:“他们有好几人,奴婢不敢出声,只能赶快赶回,禀报主子!”

乌宝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去看秦曜渊,他面色极冷。

“猫……死了?”秦曜渊低声说,似是自言自语。

“没有!没有!”宫女连忙摇头,乌宝刚升出一线希望,宫女又说:“可是……好像也活不成了……”

秦曜渊转身就走。

“九皇子!九皇子!您千万别冲动!”乌宝见势不对,连忙让身边一人立即回去禀报公主,他则用上吃奶的力气,狂甩跛腿朝九皇子追去:“九皇子!等等奴婢,可怜可怜身残志坚的劳动人民吧!”

到了延春园,引路的小宫女指出一个位置,乌宝正要吩咐宫人,一个身影已经越过他,蹲下直接开挖。

“九皇子……”乌宝喊。

秦曜渊头也不抬。

他的视线集中在不断挖开土坑的两手上,耳朵里只有自己的鼓膜跳动。

宫人们站在一旁,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说话。

乌宝跪在地上,帮着一起挖开新堆的土坑。

忽然,秦曜渊的右手停了,他僵了一下,慢慢拂开松散的泥土,拂出一只紧闭双眼的狮子猫来。

狮子猫原本柔滑的毛皮因鲜血而打结,曾经洁白的身上沾满血污泥土,一条乌黑的尾巴垂在身后一动不动。

秦曜渊一动不动地看着,面无表情。

“……九皇子?您别吓奴婢,您说说话吧……九皇子……”

不论乌宝在一旁如何催促他说话,他一话不发,沉默地拂开小秾华身上剩余的泥土。

一旁的乌宝看着小心翼翼捧出狮子猫的秦曜渊,腿肚子已经开始发抖——

苍天在上,可怜可怜他这个身残志坚的劳动人民吧!

他实在是跑不动了,这延春园,距离五皇子所在的延瑞宫,跑也要跑上一炷香时间呢!

事与愿违,秦曜渊轻轻放下小秾华,转身就走。

“九皇子!九皇子——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拦着九皇子?!”

乌宝急忙令宫人拦,可是这当口,谁又敢真正去拦?

乌宝一跺脚,正要甩着跛腿去追,视线余光中,突然看到狮子猫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

报信的人很快就把消息带到了梧桐宫。

秦秾华正在回一封信,闻言一抖,宣纸上多出一滴墨迹。

她毫不犹豫放下工作,立即赶往延瑞宫。

趁着路上的时间,秦秾华在凤轿里问道:“是谁看见有人在埋猫?”

快步走在凤轿一旁的结绿回答:“是我们宫的小宫女,平日在后院打杂,不爱说话,老老实实的。”

“只她一人?”

回来报信的宫人说:“就她看见了。”

“埋猫的有几人?”

“说是有好几个……但具体几人奴婢没问。”

“她原话怎么说的?”

“她说……五皇子身边的宫人在埋殿下的猫,他们有好几个人。”

“埋个猫也要派这么多人?还恰好让梧桐宫的人看见?”秦秾华冷冷一笑。

结绿问:“……公主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五皇子?”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九皇子,免得他做出难以挽回的错事。”秦秾华说。

凤轿在延瑞宫门前落下后,秦秾华快步走向宫殿门口。

守门的内侍见了她,露出笑脸正要请她进去,她打断他,开门见山问道:“九皇子来过了吗?”

“九皇子?”看门的内侍一愣:“九皇子没来过这里啊。”

“阿姊!”得到消息的五皇子从延瑞宫中兴冲冲跑出:“阿姊!你终于来看我了吗?”

“是啊,来看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秦秾华说。

五皇子一愣,停下雀跃的脚步:“阿姊……你怎么了?”

“六皇子曾经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阿姊,你怎么……”

“梧桐宫的人看见你身边的宫人埋葬了九皇子的猫。”

“什么?”五皇子大惊:“我没有!阿姊,你要相信我,我怎么会——”

“是,我相信不是你打死的,但我也相信,这嫁祸于人的法子不是六皇子想出来的。他不是这么爱动脑子的人,安儿,你说呢?”

五皇子张了张口,神色难堪:“阿姊……”

“我费心筹谋,都是为了谁?你若不领我的情,大可直说,我今后只扫门前三尺雪,决不食言。”

“阿姊,你别这么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气……”五皇子见她动了真气,慌张拉住她的衣袖。

“安儿,这是阿姊最后一次劝你。”秦秾华拉开他的手,冷声道:“若九皇子倒下,宫中剩下的所有皇子,你自己好好想想——谁会是六皇子下一个最想拔除的眼中钉?”

不待五皇子回答,秦秾华转身就走。

“阿姊!阿姊!”五皇子从宫中追出,大声呼喊。

秦秾华面不改色,放下门帘,道:

“妧怜宫。”

当她赶到妧怜宫,守门的宫人却告知六皇子的腿伤好了,下午就去马球场打球了。

并且,一炷香前,九皇子来过。

天边的晚霞渐渐沉下去了,天色,越来越黑。

秦秾华站在空旷冷清的大道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糟了。

……

位于朔明宫东边的马球场,六皇子在六名年龄相仿的内侍的陪同下,打了几场练习性质的马球赛作为康复的庆祝。

结果显而易见,他未尝败绩。

六皇子憋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解了禁,本想再多打两场,无奈受伤的脚腕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还不至于为了两场马球搭上后半生,内侍一劝,他就借坡下驴下了马,约定过两日再来痛快打上一场。

“六皇子今日真是英明神武,英姿勃发!我看啊,这天下根本就没有我们殿下的一合之敌!”

内侍们的马屁吹得砰砰响,六皇子的下巴越扬越高,他甩着手里的球棍,得意道:

“还不是你们太弱!球传到面前来也拦不住!”

“奴婢们还不是被吓住了吗?奴婢听说,那古时的大将,在战场上一露面就能单凭气势吓退敌军,殿下就和那大将军一样,奴婢们看了吓得脑子都不会动了,哪还想得起来拦球呢?”

“球不会打,马屁倒是吹得够响!本殿下一定要——”六皇子高举起马球棍,看内侍吓得面色发白后,洋洋得意道:“回去厚赏你!”

内侍死里逃生,面上一松,立即附和着大笑起来。

“不是奴婢们拍马屁,实在是殿下当真英伟啊!”另一内侍见得赏的不是自己,不甘示弱地也吹起马屁:“特别是今日殿下击打那梧桐宫的猫时,反应都比平时要快上许多!不如为了殿下以后的训练效果,奴婢把马球给换成活物,那猫儿房别的不多,猫可多了——”

想象中的赏赐没得到,内侍反而肚子上挨了一球棍。

六皇子怒声说:“球都能自己跑了,那我还练习什么?尽出馊主意,滚!”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走下亭台,六皇子忽然止了声,眯眼看着从石桥阴影下走出的少年。

“……秦曜渊?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冰冷残酷的眼神让六皇子本能一窒。

六皇子给身边内侍一个眼神,他们走下桥,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将九皇子逐渐包围。

“九弟啊九弟,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上次给我留的伤,现在还在我身上呢,我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提醒我自己,总要找个机会还给你,没想到……这个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六皇子扬起球棍,敲在石桥护栏上。

一下,一下。

他踩着敲击的节奏,慢慢走下石桥:“九弟啊,趁着还有机会,有什么遗言,赶紧说了吧。”

少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中似有黑海涌动。

六皇子走下台阶,拿起球棍戳在少年胸口:“怎么来了不说话?这说不定就是你最后的说话机会了。”

一名内侍嘻嘻笑道:“殿下,您还是别为难他了,我听说这九皇子是个结巴,可能他自己也觉得羞耻吧!”

六皇子带头大笑起来。

晚霞已经完全沉没了,肃杀的寒风吹过辽阔的马场,石桥下几人的衣摆都在风中呼呼作响。

少年开口,声音比吹过的风更加低沉冰冷:

“是谁……杀了它?”

“九皇子,您不会真的是个结巴吧?”一名内侍高声嘲讽道:“你学学奴婢,一句话把它说完整——‘是谁杀了我的猫’,这才七个字,不难说全嘛!除非——您是个结巴!”

哄笑声骤起,少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口中又问了一遍:“是谁……杀了它?”

“这话可问倒我了。”六皇子满脸笑容,狭长的丹凤眼中闪着纯粹的恶意:“这里的人都打过它棍子,但要说谁杀了它……我还真回答不出呢!”

六皇子得意大笑起来,几个内侍说:

“这当然是殿下的功劳,奴婢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连耗子都逮不着,哪能打着猫啊?”

六皇子说:“不过……我还以为你在跟秦曜安狗咬狗呢。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像在看地上一只爬虫。

六皇子心生不快,球棍粗暴地戳在少年脸上:“本殿下问你话呢!”

“……”

“你是哑巴了吗?!”

六皇子怒从心起,一球棍猛地敲在少年头上。

少年偏着的头一动不动,低沉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你就……这种程度?”

“你说什么?!”

六皇子都要疑心自己听错了,然而少年抬起的眼眸中,讥讽是那么明显。

他勃然大怒,手一挥道:“都给我上!让他看看本殿下是不是就这样了!”

六名内侍一哄而上。

个头最高的马脸内侍一脸凶狠,第一拳就直接对准少年鼻梁。

秦曜渊侧身闪过他的手臂,拔下内侍头上的木簪,反手刺向朝他扑来的矮个内侍的眼眶。

一声凄厉的惨叫割破昏暗的天空。

个头最为瘦小的内侍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咬牙往少年方向冲去。

少年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旋身抓住他握刀的手,反手一插,整个刀身都没入内侍腹中。

秦曜渊抓着刀把,一脚踹飞瘦小内侍,扯过身旁最近的内侍,内侍还未来得及出拳,咽喉先感到一凉。

鲜血飙射,溅上少年还未长开的眉眼。

不过眨眼时间,六名内侍倒下三个。

冰冷的青石地面,温热鲜血淌过,填满石砖缝隙,瞎眼的内侍跪在地上哭嚎,凄惨的声音在空中来回撞击,撕裂傍晚的天空。

六皇子后退一步,怒吼道:“愣着干什么?!一起上啊!本殿下要是伤了一根毫毛,你们的家人都要跟着一起陪葬!”

剩下的三名内侍不敢托大,互相给了眼神,一起向秦曜渊攻来!

这三人明显和先前三人不同,无论进攻还是躲避,都自有招数,一看就有功夫底子。

秦曜渊什么都没有学过。

自出生起,他就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密室。

每一天,他都在面对毒虫、暗箭、狂暴之徒,只有杀了对方,自己才能活下去。不论这个人是谁,不论这个人是不是昨日还笑着给他送饭。

想要活下去,他就必须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伏罗……只有你变得比谁都强大,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否则……他们就会像现在一样,因你而死。”

“他们是因你而死的。”

“如果你足够强,他们根本就不会死!”

“只要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不能输,你要变得比所有人都强大!”

“杀了他们!”

“杀光他们!”

活下去,是人的本能。

对他而言,杀人是像呼吸一样的本能。

三名内侍合力将秦曜渊按倒地上,一名瘦长脸的内侍,一脚踩上少年手腕,趁机夺走他手中小刀。

瘦长脸内侍刚要开口嘲讽,少年抬脚狠踹其中一人的两腿之间,旋即从禁锢中脱身,一个猛扑将他按倒在地!

倒下的内侍发出一声极度凄厉的叫声,甚至超过了一旁哭嚎的瞎眼内侍。

两名正要前去帮手的人猛地停下了脚步,他们惊恐至极地看着伏在内侍身上的少年抬起头,偏向一边,吐出一块带皮的血肉。

少年回过头,冰冷的视线锁着最后两名内侍。

他一身都是血,全是别人的血,鲜血太多,凝结在他乌黑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以至于他不得不伸手抹了一把。

剩下的两名内侍失去进攻的勇气,他起身,他们跌下,他往前迈一步,他们手脚并用向后挪动。

“六皇子……六皇子救奴婢啊啊!”

秦曜渊捡起落在地上的曲球棍,走到两人面前,打倒一个,再打倒另一个。

他机械地挥舞着球棍,仿佛不知疲倦。

鲜血和惨叫声一起飞散,渐渐地,惨叫声停了,只剩下红白之物在地上不断扩散。

一股血线溅至少年上扬的唇角。

六皇子想转身逃跑,可是他刚一动弹,发软的双脚就让他摔倒在地。

他惊恐地回过头来,发现少年提着曲球棍开始向他走来。

他试图站起来,双脚却像是不属于自己一样,他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秦曜渊,双手撑在地上恐惧地后退。

“别过来……别过来……”

在六皇子眼中,此刻的秦曜渊无异于从地狱返回的恶鬼。

可怕的不是他浑身的鲜血,不是他球棍上的红白碎渣……可怕的是,杀了这么多人后,他竟然在笑。

六皇子怎么也想不通,他竟然在笑!

鲜血覆面的少年一步一步稳稳向他走来,一向缺乏感情的脸上竟然浮出笑意。

他在愉悦!

他在兴奋!

他在享受这屠杀!

六皇子被他嘴边的笑吓破了胆,两腿间一热,地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曜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握着球棍的右手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挥下——

“住手!”

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响起。

秦曜渊挥下的球棍没有丝毫犹豫,一下,两下——球棍断了,他扔开球棍,提起头破血流的六皇子,捏紧拳头,刚要一拳砸下。

“够了!”

有人从身后把他强行拉开,少女一个箭步挡到他和六皇子之间,对他怒目而视。

为什么?

因为他伤害了地上的这个人?

秦曜渊看着鼻歪脸肿,满脸鲜血的六皇子,心中杀意越发暴烈。

六皇子从地上爬起,手脚并用地蹭到秦秾华身后,极力缩小自己颤栗的身体。

“为什么……拦我?”

秦曜渊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女,而她除了最初的那一眼外,再没有给过他第二个眼神。

秦秾华扶起惊魂未定的六皇子,问:“六弟,你没事吧?”

“我有事!”六皇子紧紧握住秦秾华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惊怒交加,瞪着秦曜渊身旁半米的空气:“我不会放过你的!等我母妃和外曾祖父知道这事,你就等死吧!”

“你确定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吗?”秦秾华说。

“我当然要!”六皇子怒声道:“他杀了我这么多人!还敢伤我……你看!你看我脸上的血!他完了,我要让我外曾祖父……”

“你想让他们知道小平怎么死的吗?”

六皇子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陡然无声。

秦秾华微笑道:“六弟,你猜怜贵妃和穆首辅知道这件事会如何?”

六皇子满脸惊恐地看着她。

“他们是会撤了你宫里的所有内侍,还是关你禁闭,每日让你抄写无数遍圣人之书,又或者,草草给你定下婚事,让你立即开府成婚?“

秦秾华微笑着,轻轻扶正他歪掉的发扣。

“我听说你有一表妹,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就是样貌勉强了些,你母妃一直劝你娶妻娶贤,如果我是贵妃娘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你现在让我抓住了把柄,此时我要你娶谁,你还能直着腰板反对吗?”少女缓缓说完,笑道:“……你说呢?”

“你……你怎么知道小平的事……”六皇子颤声说:“我只是好奇而已,我没碰他,我没有……”

秦秾华将食指竖在嘴前,作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六皇子下意识吞下了后面的话。

“……嘘。”少女微笑着,如春风拂面,轻言细语道:“别脏了我的耳朵。”

“你身上的伤,比起是被小四岁的弟弟打的,还是从马上摔下要体面些。你觉得呢?”

六皇子惶惶地看着她。

“说话。”秦秾华微笑着重复:“你觉得呢?”

六皇子一哆嗦:“是……是从马上摔下来的。”

“这些人……”秦秾华扫了眼地上的六名内侍,说:“这些还能开口的人,你知道怎么教他们说话,七姐就不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

秦秾华转身走过秦曜渊,一步未停。

“走罢。”她背对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前线发回战报。

小秾华还活着,请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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