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湟觉得天君脑子里全是坑,而且还觉得人人都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上。

有了无暇神草,说不定就可以踏上成神的阶梯,借此更上一步,那是六界人人眼馋的东西。

天君之位,无暇神草,闭着眼睛就能选择的东西。

老天君却特意派个使君来跟她谈。

还有突然冒出来的天族四皇子。

天族大皇子云浔她知道,三皇子云烨因为干下的肮脏事,现在在六界无人不知,她也略有所耳闻,但是这四皇子,又是哪里来的?

交谈不欢而散。

天族使君退出幽冥宫。

夙湟转身,问族中见多识广的苏老。

苏老手一拍,后面就有侍从将天族四皇子的画像呈了上来。

风微动,画像平铺在桌面上。

画像上的男子一身碧色长衫,肤色白皙,神色温柔,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夙湟一看,挑眉,笑意不达眼底,道:“看着还是个温柔的。”

苏老一听,以为她动了心,出声道:“王上,天族四皇子和五皇子,是皇太子云存与一水草仙结合所生下的,两人都记在了太子妃的名下,因此,太子妃怒而出走,现今回了凤族,宣布与天族决裂,大皇子云浔也反出天族,自立门户。”

夙湟美眸微动,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隐情,有些讶异地哦了一声。

苏老权衡了下利弊,在王上的喜好和皇嗣血脉之中挣扎了一会,有些为难地道:“以臣所见,正君之位的人选,论实力和地位,还是财神汾坷适合些,王上要是喜欢这天族四皇子的长相,可与天族商议,纳为侧君。”

天君之位都能舍弃,别说只是孙子的一个名分问题了。

根本不需要怎么商量。

夙湟想到人间那只胆子极小的兔妖,再想想十三重天上意气风发的男子,如凝脂的手指落在画像的脸上,听了苏老的话,不置可否,问:“那论长相呢?”

苏老不知道多少年没论过人的长相了。

好看的皮囊,根本数不尽。

但显然,这个年龄的王上,还是看重长相的。

“若论长相,两人各有千秋,财神更俊朗些,四皇子,则更柔和些。”

夙湟摇头,难得露出些笑意来,“苏老,你眼光不行了。”

“将天族使君遣回去,说这桩买卖,天族不够诚意,孤不应。”

倩影消失在暗处,幽冥宫又恢复了亘古的宁静。

————

冬夜,难得有像今夜这样的月亮和星空。

雪停住了。

余瑶睡着之后,十分安稳,小猪崽一样,半边脸埋在被子里,半边脸朝着顾昀析,肌肤粉嫩嫩,润上了天然的胭脂红,乌黑的长发浓密,像是纵横交错的水草,柔柔的,遮住了她的耳朵,铺在软枕上,像是开出了一朵花。

顾昀析睁开了眼睛。

悄无声息地出了重华洞天。

蓬莱首山。

扶桑正在修炼,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隐匿在暗光处,他察觉到的时候,后背绷得笔直。

看到了顾昀析,才稍稍放松下来。

顾昀析朝外望了一眼,言简意赅问:“落渺呢?”

扶桑与他对视,声音绷紧了些:“也不知道野到哪去了。”

“你想让她恢复记忆吗?”少顷,顾昀析掀了掀眼皮,开门见山地问。

一个简简单单的问句。

扶桑呼吸一窒。

怎么会不想。

怎么可能不想。

就是太想,所以才会日日夜夜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但能保她一命,已是万幸,他不敢再奢求其他。

顾昀析那日说得明明白白,做了什么事,就得对应什么果,这样的定律,饶是强大如他,也跑脱不了。

所以,这样就好了。

“若是有什么外物可助她恢复,那我重金求取,若是需你干涉六道规则,那便算了。”扶桑笑了笑:“我怕瑶瑶那妮子来找我拼命。”

“你无需有心理负担,没有白来的好事。”顾昀析伸出手掌,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有条件。”顾昀析垂下眼睑,“若有一天,我无法陪在余瑶身边了,不论什么情况,你得护她无忧。”

“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扶桑一想温润似水的神色凝重下来,顾昀析绝对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有些事情,既然提前说了,必然有因。

“怎么回事?”他声音稍哑:“无法陪在瑶瑶身边是什么意思?”

顾昀析没有说话。

扶桑:“昀析,你是帝子,你与天同寿,活得比我们都长久。”

哪怕说到这样的话题,顾昀析的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他掀了掀眼皮,散漫地嗯了一声,道:“我依旧在,只是得用另一种方式陪着她罢了。”

扶桑果断地拒绝了:“如果是为了让渺渺恢复记忆而付出的代价,就万万不必了,我不会答应你,也不会觉得开心。我不希望我的幸福,是用瑶瑶和你的不幸换来的。”

他顿了顿:“渺渺也必定不希望。”

“你不必想这么多。”顾昀析实话实说:“诸多的因果糅杂,最后的结果有无数种,我也只是做最坏的打算,自我出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唯有余瑶,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当初,谁也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会……”扶桑轻叹一声,“你不必用助渺渺恢复来跟我交换条件,瑶瑶是我的妹妹,什么时候都是,我能保证的是,日后,不论何种情况,不论何种原因,只要她有难,我竭尽全力,保她平安。”

顾昀析轻描淡写地否决:“不够。”

“一码换一码,与我做买卖,我不占你便宜,你对余瑶好,是你的事,我需要的,是一个神君的承诺。”他瞳孔深邃,漆黑,舞着一片朦胧的魅影,“不是竭尽全力,而是一定,必须。”

“这是我,为她买下的特权。”

夜色狂舞。

顾昀析回重华洞天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像是敷了十层脂粉。

而蓬莱首山中,小红鸟觉醒了记忆。

————

第二日一早,余瑶,顾昀析和汾坷准备启程,前往魔域。

扶桑没有来送。

金光宝船破空而起,冲出蓬莱的结界。

高耸入云的首山山巅,小红鸟渺渺站在树枝上,声音变成了女子的甜脆:“为何不去送送?”

“他不希望我透露出丁点的端倪,而我面对瑶瑶,却总忍不住,不想瞒着她,昀析为她做这些,她都应该知道的。”扶桑睡在树干上,抬头望着又开始下雪的天空,像是能够透过黑蒙蒙的一层雾,看到未来的许多东西。

小红鸟低低地应了一声,强颜欢笑:“那我怎么活下来的,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又为何只字片语都不透露。”

扶桑朝她招了招手,笑得温润,声音低醇:“现在探究真相,并没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我们再次见面了。”

————

魔域多山多水,但山是黑的,水大多都是流淌的毒气。

金光宝船极速穿梭,余瑶挨着顾昀析坐在后头,乘在云海之中,顾昀析心情不错,拿过她的手掌,一个一个戳她手背上的浅坑,戳到后面,来了兴致,他侧着身,还难得的露出了些笑意。

“再吃些糖,养养,这坑里就能塞下黄豆了。”

余瑶脾气再好,也被这种直男话语气得翻了个白眼。

她默不作声把手抽了回来。

顾昀析唇角浅浅的笑意止住了。

“你不开心。”他直接指了出来,一脸的疑惑不解。

余瑶气得从鼻子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跟他好好地掰扯这事。

“你说我胖,我能开心吗?这要是有人当着你的面说你丑,你难不成还笑嘻嘻地附和吗?”她的声音清脆,满是控诉。

顾昀析显然不理解她为何情绪变得这么快。

“我没说你胖。”他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接着说:“只是希望你再长些肉。”

“手感好。”

余瑶被哽得没话说。

她生气的时候,好看的杏眸会睁圆,小小的脸蛋上不满两个字简直像是用浓墨勾勒着加粗了,像惹急了的兔子,又像是猫,有种随时要扑上来挠一爪子的劲。

“顾昀析。”余瑶很严肃地喊了他一声,问:“渺渺给的话本都带齐没?”

“我觉得从今天开始,你真应该好好学习学习。”

“你但凡说话好听点,给六界众生的印象,能是那个样子吗?”

提起话本,顾昀析挑眉,答非所问:“你把剩下那几本,藏到哪儿去了?”

一直默默听戏的汾坷扭头,好奇地问:“什么东西啊,还藏着掖着,搞得神神秘秘的,瑶瑶,快跟我说说。”

余瑶看着他那双含情的桃花目和满脸真情实意的好奇,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还没想出言辞搪塞过去。

就听到了男人清冷的声音。

“春宫秘戏册。”

汾坷顿时闭嘴。

坐了一会儿,又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回头,看向捂脸不忍直视的余瑶,太阳穴跳了跳,心都在滴血。

“瑶瑶,有些事情,太早接触不好。”他以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告诫:“怎么也得等到大婚之后。”

余瑶捂脸,好半晌没有吭声。

顾昀析愉悦地眯了眯眼,一口应下:“可以。”

“放心,我们的大婚,肯定是在你之前的。”

汾坷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我又不成亲,跟我比做什么?”

余瑶挪开了手指,听到这,略惊讶地问:“你真不打算和夙湟好啊?”

“这孩子都有了。”她细声细气地嘀咕了句,“我还以为你之前说气话呢。”

汾坷一口气被堵得不上不下。

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里,吃亏的怎么看都是他啊。

先有次身被斩,后有新手带娃。

怎么现在搞得他才像是吃干抹净不负责的那个似的?

“那我就不瞒你了啊。”余瑶冲他笑了一下,道:“今日早间才传来的消息,天族意图和幽冥泽联姻,将天族四皇子入赘,给女皇做皇夫。”

“看幽冥泽那边的态度,十有八九是应下了。”

汾坷的胸口,更堵了。

夙湟这人。

真行。

真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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