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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啊……”谢慧齐握着儿子的手,言语间皆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嗯?”

“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呢?”

三公子想了想,他到年纪了,也该开始说了,别人家十五岁的儿郎这个时候成亲的也多的是,尤其朝廷现今唯才是任,京中的达官贵人们只要家中有儿郎的还未成亲的都被盯上了,他家他倒是没听说什么,但想来也不能免俗,他也没有抗拒,道,“你先替我多看几个,多选两个,尔后我再来挑个喜欢的。”

“不自己?”谢慧齐抬头看他。

“不自己。”

谢慧齐慢慢收拢着手中儿子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指。

她这三儿子啊,看起来跟静止的水面一样温和无害,但他的心思却是几兄弟之中最周密的,他从小情绪波动就不大,看起来慢吞吞的,实则是他无感,从天性来说就近乎理智,很难有人撼动他什么。

“你应该见过不少姑娘家了,就没有特别中意的?”谢慧齐慢慢地问。

见确实是见过不少,家臣家的,朋友家的,同窗家中的,皆有。

“阿娘,”三公子伸出手,抱住了母亲的腰,低头看着她的脸,温和地道,“你替我找个跟我差不多的。”

“什么叫差不多?”谢慧齐淡淡道。

“就是能安安静静跟我过一辈子的,不会问我为什么的,就像阿父有事忙起来许会连多看你一眼都未必没空,你也不会找他问为什么一样……”齐望看着母亲怔忡的脸,微微笑了起来,“阿娘,学海无涯,我没时间教导妻子何以为妻,也没心思听她哭啼埋怨,更无法娶了她,就要背负她家族的兴旺,阿娘,你替我找个差不多的,她适合我,而我也不会辜负她太多的。”

他不能娶一个需靠他来奠定家族地位的,他既然无法成全,那还不如一开始就避免。

齐望说得悠悠闲闲,谢慧齐却一片哑然。

她知道他的意思。

但这样的闺女,哪找去?

就是找个普通的百姓家的女儿,那百姓家还指望靠着他飞黄腾达。

三儿子的看似没要求,却是最高要求了。

谢慧齐这下离开了他,坐直了,半低着头寻思着,看从脑海哪个角落能不能挤出这么个人来。

齐望也不急,这时候接过绿姑递过来的小米粥慢慢地喝了起来。

齐君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母子俩坐在一块谁也没理睬谁,等三儿起身给他请安让位后,他坐了下去,问儿子,“怎么了?”

“孩儿给阿娘出了个难题。”齐望在下人搬过来放在父亲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父亲接过帕子擦手,他顿了顿,看了眼他母亲,见她还是微皱着眉头一脸的思忖,他也是失笑不已。

齐君昀瞥了他一眼,问身边他回来了都不吱声的女人,“怎么了?”

谢慧齐心不在焉,拿过他手中的帕子给他擦手,“我们家要是多个像谢二郎的,你替我打死不?”

齐国公伸着两手给她擦,不动声色淡淡道,“替你打死。”

国公夫人这才因他的话高兴起来,回过了神来,把他们家三公子的要求说了。

三公子在旁听了微笑不停,仔细打量着手中的扇子。

“我寻思半天,都没寻思出来一个他所说的……”即便最爱三公子,国公夫人此时还是对他难免有所埋汰,“除非娶个尼姑。”

“孤女倒也可,”齐国公却接道,“无亲无故的,跟你爱子也确能安安静静过一辈子。”

“那他哪看得上?”谢慧齐无奈,“孤女怯弱,本无所靠,嫁了个夫君还不让她靠,岂不得日日以泪洗面?”

“翼云夫人似是还行?”齐君昀记得表弟家那位夫人看起来不显山露水,但持家有道,谷府这么多年在她手中可是一桩事都未出过,就是翼云镇压江南那段时间离京,谷府那边也不是没有压力,但谷府一直到翼云回来也未出过什么事。

“那可是表姐花了大心思寻来的……”谢慧齐哭笑不得,“你当是想要一个像表弟妹那样的,大路边就有等着的让咱们捡啊?”

“那你不花大心思寻寻?”见她拿了擦脸的帕子,齐君昀凑过头去,等她擦好才接着淡道,“你不是说你三子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即是心尖尖上的,那就多花点心思罢。”

在旁的三公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赶紧低下头,拿手遮了遮嘴,把忍不住的笑给拦了。

谢慧齐又是哑口无言。

真是,与其让他回来堵她的嘴,还不如他累惨了回来躺倒就睡,不碍她的眼的好。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国公夫人也不是良善的,不过即便是抱怨,她也是温温柔柔,慢慢悠悠,“我在家累一天了,你就回来跟我斗嘴,还堵我的话,主意都不给我出一个。”

“不都说了,替你打人了。”齐国公依旧有条不紊,只是说着时嘴角勾了起来,笑意无法掩饰,这时候他又低头,把她鬓边散落的小缕黑发别了别,靠近她轻声道,“算了,让他自个儿烦去,咱们不管他。”

三公子在边上差点笑出声来。

他阿父又哄他阿娘别管他们了。

谢慧齐这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把他的脸推开,也是没办法地叹了口气,“看着办罢,还好,他大哥成了,他晚一点便也罢。”

齐国公是结冠之后才成的亲,他成亲迟,现长子也是成了亲,对下面的两个儿子在此事上是不置可滞,便也点了头。

**

国公府大门一开,国公街就没消停过,来来往往的车马滚过石板街,偶听不驯的马儿长叫,北风再一呼啸,忻京冷洌的冬天无声无息地漫布在了这块土地上的每一处。

天气寒冷,忻京这时候却是再热闹不过,连严寒都吹不散忻京的喜气洋洋。

说来长哀帝过逝也快五,这五年说来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忻京却与他在世时的那个忻京完全不一样了。

这日谢慧齐出门跟谷芝堇前去归她所有的山庄的道心观有事,在马车中听闻外面喧闹的动静也是心中一动,让车夫绕去京中最繁荣的街道走一圈。

马车是特意装扮过的寻常马车,她掀了点窗帘看了一路的热闹,等到出了城外,与谷家的马车汇合,等谷表姐坐上了她的马车,她一开口就道,“京中这两年变得太多了。”

灾年那几年京中不少人为求生卖出了不少东西来,她收了京中不少的铺子,宅院,还有各种宝物,其中店铺居多,加上国公府门下产业也不少,但京中的那些产业在这几年谢慧齐收了不少到暗处,太打眼的都转出去租给别人了,而这些店铺去年的租金就是不少,现在看来,今年帐房来跟她清帐的时候,这租金还得往上涨。

“嗯,”谷芝堇颔首,“你不爱出门,不知也不奇怪,现在西门那边往里去的弄子里头的小院子本来到了八十两一年,说明年年一过头,要涨到一百二十两了。”

她在那里有几处宅子一直安置着小英的那几个徒弟几家,也没收银子,不过看那几家人的心性,看他们蠢蠢欲动的样子,快要把给他们暂住的住处当自己家的租凭给别人了,她等到差不多也该收拾这些人一通了。

西门那边是京城中地价最便宜的地方,谢慧齐记得这么个地方,因为这是来京的书生最爱去的住处,那边能住一家人,或是三五同伴的小院子大概三四年前就只是二三十两一年,三十两就能租到两进出的大院子了。

“一年涨四十两?”谢慧齐讶异,这涨的简直就是天价。

“还有人抢着要。”谷芝堇淡淡道。

谢慧齐这时发现表姐神情有些不好,便停了话,朝她看个不停。

“嗯?”谷芝堇见她看着她不说话,摸了摸脸。

“我看你怎么有点不高兴啊,”谢慧齐凑过去,“堇姐姐?”

见她叫姐姐,还往跟前凑,谷芝堇干脆抱了她,把她抱在怀里,又把她的手贴在肚子上才张口道,“说是有了。”

谢慧齐低“啊”了一声,眼睛不由往下看。

“你姐夫说一个月刚出点头……”谷芝堇说到这皱了眉,头往窗子看,尖起耳朵听了听,朝对着她的肚子看了又看的表妹道,“你姐夫跟上来了。”

都说了女道观不进男人,他还要来!

“啊?”谢慧齐往后面看,马车隔着,也看不到人,她笑了起来,“今日他是拦着你不许你出门了罢?”

所以这才不高兴。

谷芝堇冷着脸不语。

谢慧齐今日去道心观其实是应谷芝堇之约,道心观虽然是建在她的庄子上,但这是她借给表弟妹和表姐收留无去处的孤女老寡妇的,往日她是不去道心观的,哪怕表姐每次去都要朝她送话,她也是难得去一次,还不是那日国公爷一说,她心思一起,所以表姐一朝府里递信说要不要跟她去趟道心观,她这次便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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