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瑶惊疑不定,但还是努力保持住了脸上的笑容。

她问闻齐泽:“世子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闻齐泽捏了捏她的下巴,告诉她:“顾二和我说过,你爱干净,但就算我用脏兮兮的手碰你,你也不会说出来,只会在心里骂我。”

穆青瑶懂了,难怪昨晚的一切会如此合她心意。

穆青瑶垂眸,因为唇角还带着笑意,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显得格外温柔:“阿浮随口胡说的,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可我看她说的没错。”闻齐泽压低了声音,或许是觉得大白天说这些内容不太好,但还是想要告诉穆青瑶:“昨晚我抱你洗澡的时候,你看起来很开心。”

穆青瑶昨晚困得一点防备都没有,所以很诚实地表达出了能在睡前洗澡的欣喜。

穆青瑶笑容微敛,问:“世子会因此而不高兴吗?”

会因为她太爱干净,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好恶而不高兴吗?

闻齐泽“嗯”了一声。

穆青瑶就不明白了,若是会因为这个感到不高兴,不将这一切戳破不就好了?反正她能伪装好自己,别说出一身汗,便是沾一身污泥来抱她,她也能装出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为什么非要点出来,难道安王世子连她心里想什么都要管吗?

就在穆青瑶满脑子困惑,觉得闻齐泽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的时候,闻齐泽说:“我不希望你对我藏着掩着,你若想要骂我,直接骂就是了。”

穆青瑶愣住,才反应过来两人竟都会错了对方的意思。

闻齐泽说的不高兴,不是指她爱干净这个毛病,而是不高兴她将心里的想法藏起来。

穆青瑶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情。

冷静下来想想,即便顾浮同闻齐泽打过招呼,闻齐泽也可以完全不当回事,反正她已经嫁进安王府,安王府便是磨蹉死她,旁人也不会说安王府一句不是,最多就是惹恼顾家,让顾家为她出头。

可最后无论是和离还是一纸休书,受到影响的都不会是他安王府。

但闻齐泽还是把顾浮的话听进去,并记在了心里,新婚夜当晚更是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了许多,现下还当着她的面告诉她,有什么不喜欢的,想要骂的,可以直接说出来,骂出来。

——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穆青瑶迷茫的同时,闻齐泽又拉着她的手道:“你若骂不出口,动手打我也是可以的,我母妃最喜欢私下里掐我父王了。”

穆青瑶又懂了,原来是家学渊源。

“时间不早,我先去换身衣服,回来再洗澡,好不好?”闻齐泽征求穆青瑶的意见。

穆青瑶缓缓地点了点头,。

被闻齐泽带去正厅的路上,穆青瑶有一种预感:她恐怕暂时无法用虚假的一面来面对闻齐泽,至于这个“暂时”会是多久,要看闻齐泽对她的耐心能维持多久。

这样也好,穆青瑶想,在他坦诚对待自己的时候,自己也坦诚地面对他,直到未来某天他厌倦了,找到另一个想要如此珍惜的人,自己再戴上那幅早已习惯的面具,做个通情达理宽容大度的正房夫人也不迟。

来到正厅,穆青瑶作为新妇给自己的公婆安王与安王妃敬了茶。

安王一脸严肃,这倒是在穆青瑶意料之中,安王妃则是笑吟吟的,似乎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她,这在穆青瑶的意料之外。

两人都没为难她,喝完茶便将早早备好的红包递到她面前,在她双手接过后说了几句话,内容无非就是让他们夫妻俩好好过日子云云。

在这期间穆青瑶有个重大收获——安王世子的字是“惠之”。

安王与安王妃都这么叫他。

随后安王便让他们回去了,还说老太妃最近愈发嗜睡,叫他们下午再去老太妃那请安。

穆青瑶跟着闻齐泽离开正厅,还在思索闻齐泽的字是哪个“惠”,哪个“之”。

突然闻齐泽拉住她,躲到了路边的树丛后面。

穆青瑶疑惑地看向闻齐泽,闻齐泽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片刻后,安王与安王妃从正厅出来,穆青瑶听到他们俩在说话。

重点是两人说话的语气和相处的模式完全颠覆了穆青瑶对他们俩的印象。

原来安王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严肃沉默,安王妃也不是只会恭恭敬敬地喊安王“王爷”,原来他们俩私底下说起话来的模样和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很像,会相互埋怨,嫌弃,可字里行间又都透着只属于他们的亲昵——

“看那孩子累的,脸都白了,早知道就传话让他们再多睡会。”这是安王妃。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谁让你不听我的。”这是安王。

“我这不是怕青瑶以为咱家不懂规矩吗?惠之也是,一点都不疼媳妇,定是跟你学的。”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摸摸你自己的良心?我昨天给你送那支金钗的时候你不还夸我好呢吗,怎么一夜过去我就变得不会疼媳妇了?”

“……那就是惠之自己不学好,怪他自己。”

“哼,成天往外跑,他能学什么好。”

两人渐渐走远,被亲生爹娘背后损了一通的闻齐泽对穆青瑶补充道:“他们不是不喜欢你,是看你太累,想让你早些回去歇息。”

说这句话的时候,闻齐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他太过孟浪,不然也不会累着穆青瑶。

穆青瑶迟疑地点了点头,回到院里才反应过来,她出正厅时一门心思琢磨着闻齐泽的字,表现得太过沉默,让闻齐泽以为她误解了安王与安王妃没说几句话就叫他们离开的用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穆青瑶头疼,她发现她与安王世子总会在奇怪的地方,对对方产生奇怪的误会。

回到自己院子里后,闻齐泽按照他之前说的,叫人打来热水洗澡。

夫君洗澡,做妻子的当然不能自己跑去睡回笼觉,于是穆青瑶拿了块布去给闻齐泽擦身,擦着擦着就被闻齐泽拉进了浴桶里,理由是两人方才抱了好几回,穆青瑶也该洗一洗。

穆青瑶:“……”

我信了你个邪。

从浴桶里被抱出来,穆青瑶甚至不需要重新酝酿睡意,一闭眼就能睡死过去。

院里的下人轻手轻脚进屋收拾,有几个脸皮薄的丫鬟,看见洒了一地的洗澡水和浴桶里飘着的世子妃的小衣,羞得脸像煮熟了一般,又红又烫。

……

三朝回门,讲的是新嫁娘出嫁后第三天回娘家。

一般都会有丈夫陪同,若丈夫疼爱妻子,甚至还会和妻子在她娘家小住几日。

看到闻齐泽叫人准备换洗衣服一块带上,穆青瑶越发觉得闻齐泽就是来克自己的,不然为什么他做的每件事都能生生敲在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要命的是,她到现在都没想起他的名,只知道他的字。

回到顾府,闻齐泽被自己的岳丈顾启铮叫去喝茶,穆青瑶则被李氏拉去屋里说些体己话。

李氏还多问了穆青瑶几句,确定穆青瑶在安王府过得不错,总算将心放下。

顾小五看穆青瑶回来,抱着穆青瑶的腿死活不撒手,若非穆青瑶晚上要和闻齐泽一个屋,顾小五能直接睡穆青瑶这。

因为这里不是安王府,闻齐泽难得没碰穆青瑶,只是抱着她纯睡觉。

睡前两人还聊了一会儿天,从顾家到穆家,再到安王府。

闻齐泽抱着穆青瑶,告诉她:“母妃一直都很介意自己的出身,怕会因为自己让别人瞧不起安王府,但在我和父王眼里,她真的非常非常好。先帝一直都不喜欢我父王,所以对父王来说,是母妃让他不再怨天尤人,也是母妃让他找到了更加自在的生活。对我而言,母妃是亲手将我养育长大的人,旁人鄙夷她的出身低,不懂规矩,我不会感到丢脸,只会觉得那些人多嘴多舌,让我厌烦……”

穆青瑶安静地听着,直到闻齐泽慢慢没声,穆青瑶以为他睡了,轻唤道:“世子?”

闻齐泽闭着眼,在穆青瑶脸边蹭了蹭:“我不喜欢你跟别人一样这么叫我。”

穆青瑶从善如流:“夫君。”

闻齐泽:“喊我名字。”

穆青瑶:“……惠之。”

……

离开顾家那天,穆青瑶这边出了点小小的意外。

曾在穆青瑶身边伺候过的一个丫鬟,跪下求穆青瑶带她一块回安王府。

这个丫鬟在穆青瑶出嫁后就被调去了顾家后厨,没有成为穆青瑶的陪嫁。

可这个丫鬟似乎并不知道,将她从陪嫁名单上除去的人不是李氏,而是穆青瑶自己。

穆青瑶不会蠢到引狼入室,她直接拒接了这个丫鬟的哭求,并让院里的人看好院门,别再放这个丫鬟进来。

可当她去顾启铮那找闻齐泽,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那个丫鬟跪在地上向闻齐泽哭求。

姿态和声音与在她面前演绎得一模一样。

穆青瑶倒是看过陪嫁丫鬟历尽艰辛磨难,最后成为当家主母的话本子,也不知道闻齐泽会不会朝着这个思路走。

闻齐泽看到穆青瑶,丢下那个丫鬟朝穆青瑶走了过来。

闻齐泽今日穿了一身紫檀色的长袍,银冠束发,肩头停着一只圆滚滚的小胖鸽。

小胖鸽也被穆青瑶留在了顾家,闻齐泽似乎很喜欢它,住顾家这几天总是喂它,还任由它停在自己身上,也不嫌沉。

闻齐泽走到穆青瑶面前,对穆青瑶道:“我想同你说件事。”

穆青瑶看了眼跪在原地抹眼泪的丫鬟,又看向闻齐泽:“你说。”

知道自己的要求并不合理,闻齐泽有几分心虚,为此他先做了个铺垫,可惜铺垫得不怎么好:“我记得你嫁过来的时候,没带多少自己用惯的丫鬟婆子,母妃也怕你在王府没几个熟悉的人,过不惯。所以……”

穆青瑶静静地看着闻齐泽,指尖微微发凉。

“我想带它回府可以吗?”闻齐泽将肩头的小胖鸽抓下来,双手捧着,对穆青瑶道:“左右这只鸽子也是你养的,带回去陪着你,也算有个伴。”

穆青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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