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小时里,轻浮话多的松本贞男绷着脸,一声不吭。这个男人的性格夜片子算是搞清楚了,表面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似乎毫无心计,其实骨子里阴险得很。

对讲机响起了信号声,比起松本,那些被劫持的女人们反应更为强烈。她们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怎么了?”长时间没有说话,男人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黑暗中男人的低语让夜片子觉得很可怕。

“您要的食物,餐车方面已经准备好了。”对讲机那边的口吻特别客气。

“是吗?你不会打算让我们出去吃吧。”

“那怎么办?”

“都做了些什么?”

“大件的食物吃起来比较麻烦,所以……做了些三明治。”

“嗯。”

“还有热咖啡。”

“知道了,咖啡里可别放安眠药哦。”

“怎么会!”

“我会让客人们先吃,反正我还不饿。如果你们耍花招的话,就准备收尸吧!”

“知道,知道,就照您的吩咐去做。这个,食物要怎样送进去?”

“找一个大盘子放在里面,把盘子放在门口就可以了。别妄想躲在角落里偷袭我,我一发现不对劲就立刻开枪,记住了!”

“明白了。”

“你叫什么?”

“我?”

“对,就是你,我问你叫什么。”

“我叫田边。”

“好吧,田边先生,你把吃的放好后,就立刻退到餐车里去,然后用对讲机通知我。对了,找加滩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正在和对方交涉,请您少安毋躁。”

“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儿了吗?”

“嗯,在他的老家酒田。”

“酒田?”男人感到很意外,“不是东京吗?”

“我们也觉得很意外,听说他搭乘专机飞往酒田,在故乡进行疗养。”

“喂,你,这事儿你知道吗?”男人回头问加滩晴美。

“不知道,我也以为他在东京……”

男人大概一直以为加滩耕平在东京,所以才选择在大宫站劫车。

“知道了,坐直升机也好,包机也好,总之让他们快点。”说完,男人把对讲机扔在吧台上。

过了一会儿,门外人影晃动,响起了一阵放置东西的声音,但不久就安静了下来。看来田边放好吃的之后就走开了。对讲机发出声响。

“我是田边,食物已经放好了,请用餐。”

“好。对了,我想问一下列车上其他客人的情况。”

“除了留在您这里的几位外都已经回去了。不可以吗?因为您没有别的指示?”

“不,没有,就这样,辛苦你了。”

说完后,男人似乎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夜片子本能地感到不安,被劫持的人质中自己最年轻,所以最有活力的就是自己……

“喂,你!杂志社的蓬田夜片子小姐!”果然男人在叫她。

“你去把吃的拿进来,走慢点,别忘了后面枪口对着你,想跑的话我就扣扳机。不准走出门外,用手拿进来。如果你跑了,我会找个人来替你死,这就是你跑的代价。快去。”

男人催促道,夜片子显得很不情愿,慢吞吞地走。她走过男人身旁时瞟了他一眼,一副绰绰有余样子的他竟也因为紧张而脸色苍白。

夜片子的手伸向门把手,开始开门。铁丝缠得很紧,夜片子想抱怨说我弄不开啊,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她不想惹怒男人,也不想让男人过来帮忙。

好不容易解开了铁丝,因为太慌张,还弄伤了手指。夜片子刚把手放在门把上,就听到背后的男人说:

“慢一点!”

她轻轻推开门,看见对面餐车的大门紧闭,可以感到室外微冷的空气流过。自由,这是自由的味道,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此刻就在她的眼前。

地上放着一只装满三明治的大盘子,盘子上盖着保鲜膜,旁边还放着一个装有咖啡壶和纸杯的托盘。夜片子蹲下身子,按照男人的命令,身体不出大门,用手把盘子和托盘拉到身旁。这时,她发现右面墙角的阴影中有一双黑色的皮鞋。夜片子不敢转头,仅用视线的余光去瞟,一个目光锐利的男人紧紧贴附在车门旁的墙壁上。

一声悲鸣险些从夜片子的嗓子里漏出,她赶紧拼死压下。好像是警察。墙边的男人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唇上让她别出声,并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朝前方挥动。两次、三次,不断重复着,男人双唇无声地上下开阖,他似乎在说,快跑!快向这边跑!

夜片子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强烈的焦急让她的视野变得模糊。如果跑,劫匪必定会朝自己开枪,但射偏的可能性较大,只要自己的动作够快就不会有事。身旁的警察会立刻把门关上,餐车里的警察也会跑出来接应,那我今晚就能睡在柔软的床上啦。

但车厢内的一个人质也会因我而死。加滩晴美是重要的人质,劫匪应该不会先杀她,另外的三个人,丹波节子、植木翔子、佐藤志摩,她们中哪一个会因此而牺牲呢?

但这不是我的错,扣动扳机的不是我,我只是个弱女子,站在我的立场上,换作谁都会逃的。而且,或许那个男人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下手。这些人质都很重要,他不会随便杀害,他只是在吓唬我们。

警察的右手在空中使劲挥舞,但夜片子一边将托盘拉到身旁,一边尽可能躲过背后男人监视的目光以极小的幅度摇了几下手,目不斜视地快速将盘子和托盘端进车厢,然后仿佛确定自己的选择似的,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唉,看来我还是做不到苟且偷生。

“把铁丝像刚才那样缠好。”

背后的男人发出命令。夜片子不慌不忙地捡起铁丝。太好了,看来男人没发觉外面有警察。现在她心脏就像打鼓一样,咚咚地跳个不停。

她站起来,急忙将铁丝缠上,因为她担心警察会突然破门而入。

“不好意思,麻烦你给大家倒一下咖啡。”

松本吩咐,夜片子默默地服从。她把咖啡倒进纸杯里递给大家,把袋装的砂糖分给众人。装三明治的盘子就放在她们伸手可及的地方,但没有人伸手。夜片子虽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饿着肚子,但如今吃的就在眼前,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食欲。

“别客气,吃吧。”之后男人又说了一些劝导的话,但众人始终保持沉默。

男人一直在观察众人喝下咖啡后的反应。他盯着加滩晴美的嘴,转眼又去看夜片子喝咖啡的样子。

夜片子凑近纸杯闻了闻,是咖啡特有的香气,然后她将双唇贴近纸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有点酸,但味道还不坏,看来里面没放安眠药,便放心地一口喝了下去。她抬起头,发现男人冰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对讲机的信号响了,是田边有什么消息要传达吧,夜片子想。但对讲机里不是田边的声音,而是换了一个嗓音低沉、冷静的男人。

“我是警察,说出你的要求。”

“哟,是警察,你们来了多少人?”

“放心,吓不倒你,快说要求。”

“要求已经说过了,让加滩耕平过来,我就释放大部分人质。”

“这有些困难,加滩先生目前重病在身,原定出席这次试乘会的计划也取消了。”

“我知道。你告诉他,不来的话,她女儿可就危险了。”

“我说过了,但医生不让他来。”

“如果你们这么听信庸医的话,我只有请她女儿上西天啦!”

“加滩先生十分期盼搭乘这趟列车。这你知道吧?他连这次试乘会都取消了,说明他的病情相当严重,你难道想象不出来吗?”

“这我当然知道,但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你去告诉他,让那贪官也做好相同的心理准备。”

“你把他叫来想干什么?杀了他吗?”

“我不杀人,我只是想让那贪官忏悔而已。让他认罪,让他把‘R事件’的真相说个明白。尤其是司机自杀的内幕,我要让他亲口说出来。在这里的杂志记者可以负责采访。”

“那不可能。”

“为什么?”

“加滩议员因为脑梗塞无法开口说话。”

“他可以用笔写。”

“写不了,看来你还不清楚加滩议员目前的状况。”

“闭嘴!总之把他带过来!让我来判断他病得有多严重!”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他?是因为私怨吗?”

“没错!”

“可以说说吗?”

“现在不说,等这里的蓬田小姐写成报道后再去读吧!反正现在我说得再多,你们都会改成对你们有利的,比如把我说成是劫财的色魔。”

“他说完后你有什么打算?”

“说完就结束了。加滩议员说出事件的真相,这里的女记者将真相写成报道、印成铅字,通过报纸或者杂志传播出去就GAMEOVER。放走人质后我也会逃走。加滩到时候肯定会在媒体面前谎称自己是在被威胁的情况下才说了违心的话。到时候我另有打算。”

“请你不要伤害人质。”

“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不伤害人质。”

“为什么要叫警察?”

“我怎么会主动叫警察,不管我叫不叫你们都会来,不是吗?既然结果一样,我主动叫你们来谈谈对大家都有好处,你说是吧,警察先生?”

“原来如此,你胆子倒挺大。”

“我这人不错吧?”

听到劫匪自夸,对讲机那边的刑警不觉笑了起来。

“就算是吧。”

“其实我觉得你人也挺不错的。起码没白费口舌说些‘快点投降吧,你被包围了’之类的废话。”

“我正准备说。”

“没用的。”

“劫车的就你一个?”

“我没必要回答你。”

“你的名字?”

“我也没必要回答你。算了,就告诉你吧,松本贞男。”

“你好像有持枪证啊。”

“嗯,查一下就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这样磨下去,估计要通宵。为了客人着想,能不能送几条毛毯进来?”

“不需要多操心。”

“别这么说啊,毛毯我就放在门口。需要的话就出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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