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超生的名誉, 小帅跟盛海峰只是闷打, 当然没敢吵出声儿来。

而盛海峰呢, 确实把人超生带到了上海逛了一大圈, 还过了夜,不敢伸张, 挨了小帅一闷脚, 愣是隐忍不发,这事儿也就完了。

当然, 陈月牙和贺译民也以为超生跟着盛海峰,是加了一晚上的班呢。

但是,小盛可以蛮不在乎, 小帅不能把这事儿视之不理啊。

正好薛云芳是盛海峰带的徒弟,妹夫再惹人讨厌, 那也是妹夫, 工科的女孩子本身就少, 薛云芳又一直跟着盛海峰, 小帅就不乐意了。

“哎,薛云芳同志, 没事儿你老跟着盛海峰干嘛,过来给我打下手。”小帅说。

这才刚上班第一天, 是, 他是留学国外回来的,但跟盛海峰的谦虚沉默比,这家伙也太猖狂了一点吧, 实习期都没过就想带徒弟?

“你先过了你的实习期再说吧,今天咱们的涡轮螺浆要做实验,跟我一起来推三轮车。”薛云芳瞪了小帅一眼说。

好吧,她总算不是一直跟着盛海峰了,得,小帅跟着她去运送涡轮螺浆。

但是,这厂子条件也太艰苦了点,工程师又不是劳工,连个传送带都没有,所有要实验的设备,全是靠工程师们工车拉手搬的,弄伤了手怎么行啊?

所以这才上班一天,小帅就给累了个半死。

而这时,贺译民跟领导谈完了话,回到宾馆,正在准备回北京呢。

小帅想来想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又跑宾馆里,找他爸来了。

为防薛云芳又要去缠着盛海峰,他还把薛云芳也给拎着呢,美其名曰,替自己拎包跑腿。

当然,薛云芳从没见面的时候,一心期盼贺帅这个帅哥的到来,现在看他,简直鄙视的不要不要的。

“爸,这儿的条件特别艰苦。”开门见山,小帅就说。

薛云芳一听小帅觉得艰苦,就更生气了:“贺帅同志,咱们的先辈们在更加辛苦的环境里,不也在搞研发,我觉得你这思想有问题。”

这小丫头,叽叽喳喳,简直跟个小喇叭似的。

“你就是个被洗脑了的呆瓜,我懒得跟你说话。”贺帅说。

薛云芳也是心直口快:“别的就不提了,你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咱们得承认国外的条件确实比咱们好,但咱们可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咱们得团结努力,艰苦奋斗,你才第一天上班就抱怨工作环境不行,我觉得你这思想,有很大的问题。”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薛云芳这种被洗脑到顽固不通的人

是,一起工作了一天,小帅不得不承认,薛云芳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

但是,这种满脑子只想艰苦奋斗的呆脑瓜,他跟她讲不通。

“行了,你赶紧出去吧,我跟你讲不通这些事儿。”小帅于是又说。

陈月牙难得休假一回,毕竟经常全国各地的跑,也没什么玩的兴趣和爱好,搂着超生美美儿的又睡了一觉,刚醒来,还在打哈欠呢。

当然,要说薛云芳给她当儿媳妇,她很愿意,毕竟一天相处,她看得出来,大姑娘很爽朗,但是,怎么跟小帅俩相处不好,还吵上了呢?

这不,她一直在隔壁听,梳了把头发就过来了。

过来的时候,薛云芳刚刚从房间里出来,气嘟嘟的,正准备要走。

“小薛同志,怎么就走啦?”陈月牙于是说。

“我跟贺帅三观不合,没法说话。”薛云芳说。

“但我觉得你应该多听听他说话,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是个很优秀的男孩子,身上或者有小缺点,但是工作能力绝对没有问题,你至少应该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啊。”陈月牙于是说。

好吧,虽然只在一起干了一天,但是,确实人家从国外来的就是不一样,工作能力跟盛海峰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可以说,在某些方面,比盛海峰更厉害。

就是说话语气太坏,而且不喜欢吃苦这一点,不符合薛云芳从小受的教育,也不符合她的家庭风格,她的做事准则,总之,各个方面,俩人的观念天差地别。

但是,毕竟陈月牙长的又美,又温柔,人又从容,又这么说了,薛云芳就跟着她又一块儿进门了。

“你不是走了吗?”小帅这嘴巴,从小就是,除了超生,任何一个姑娘面前,都得理不饶人。

不过,薛云芳的性格倒是比陈月牙想象的其实要好一点,至少,不是特别要面子的那种人。

指着陈月牙,她嘟着嘴巴,指着小帅说:“阿姨说让我听你的,你要能说服我,我就听你的。”

小帅懒得跟这姑娘打嘴仗了,直接跟他爸说:“爸,不是我不想艰苦奋斗,而是现在的整体环境是,全世界只有美国和刚刚解体的苏联才有能力登上太空,而太空领域,是我们国家十年规划中最重要的一项,我和盛海峰留学回来,是为了这个而来的,而真正想登上太空,爸,现在不是六七十年代,光靠小米加步.枪是不行的,我们必须在对口的单位,去做对的事情,就这样努力十年,也不一定能实现太空梦,更何况是呆在现在这个,早就被国家放到二线的小军工厂呢?”

所以,不止薛超觉得小帅和小盛留在这儿太过惋惜,就小帅自己,也觉得这样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这可怎么办?

当然,贺译民毕竟是父亲,他想的比小帅想的更多,更深,也更远。

“万一组织是想考验你们呢,跟着海峰,扎扎实实先干一段时间吧,你们表现优秀,上面的人肯定能看得到。”他于是说。

得,贺帅看看他爸,摊了摊手,转头看超生去了。

至于薛云芳,小帅才不要说服她,她算哪颗葱,哪颗蒜啊她?

超生个小丫头,啥都不懂,就跟盛海峰那种臭流氓呆一块儿?

当然,身为哥哥,小帅都想好了,见了超生,得在屁股上狠狠的抽几大耳光,教育教育个不听话的小丫头。

但是一敲门,就听见超生说:“哎呀哥,我好饿,有啥吃的没?”

“想吃啥,哥给你食堂里打去。”小帅一秒钟就忘了自己刚才发的狠,扬起来的大巴掌了。

“有啥就打啥,哥,记得打点肉,我今天特别饿。”超生又说。

得,听妹妹说自己一觉起来饿的慌,咋办,赶紧找地儿打饭去啊。

小帅刚进食堂就碰上盛海峰,提着饭盒准备出门,小帅从他手里一把夺过饭盒,看盛海峰还跟着自己,愣是回头一通的瞅,瞅到盛海峰不敢跟着他了,这才带着饭回了招待所,给超生吃。

贺译民订的是晚上7点钟的飞机,吃完饭立刻就得去赶飞机,超生左等右等没等来盛海峰,毕竟胆子小,又不敢问别人盛海峰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也就只好悄悄的走了。

但总之,昨天来,今天走,超生两天的功夫跑了三个地方,还在上海最高档的自助餐厅吃了好多的甜品,就这,她已经超开心啦。

回到北京之后,超生就开学读书啦,当然,陈月牙依然在经营自己的商场,日子不紧不慢,等满城里开过一茬槐花儿,路上的车愈发的多了,就到夏天了。

当然,自打超生回来之后,也就没再接到过小帅的电话了。

军工企业,不可能天天能往外拨电话的,之所以上次超生去的时候盛海峰能出来,休一天假,是因为他的航测机正好交付使用,他正好可以休一天假的原因,而现在,他们又投入到紧张的研发工作中去了。

当然,贺译民也曾找王院士问过。

为什么不把小帅和小盛调到更对口的单位。

王院士也解释的挺有道理的:“咱们跟西方国家毕竟不一样,再说了,科研机关也是办公室,让孩子们先在陕西那边学一学跟人相处,做人做事的作风,等有机会,我肯定会把他们给调回来的。”

这话倒也说的中肯,贺译民听了,也只能点头,劝小帅和小盛俩安心呆在陕西,等着组织把他们给调回来。

但是,盛海峰本身就呆了半年,这一转眼,又是半年,转眼都到92年的年底,马上就要到93年了,盛海峰和小帅愣是没有一点要调回来的动静。

超生当然想哥哥,还挺想小盛的,没太多的道理,但是,就是跟小盛在块儿,她觉得好玩。

要说大家都这样儿,其实也没什么,但事实是,偶然一天,超生就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哦。

这天,超生放学了之后,跟小老八俩准备尝一下学校后面那条巷子里新开的臭豆腐店里的臭豆腐,据说那臭豆腐臭到隔壁好几家人都关门了,可见它有多臭。

老八照例来接超生,俩孩子一起溜哒到学校后面,去吃臭豆腐,居然撞见俩熟人敢在前面排队。

老八今天不比往日,因为考试考的太差,很可能升不到好的初中,正苦恼着呢,懒得说话。

而超生呢,天儿太冷,也懒得说话。

大冬天的,臭豆腐店的门口正放着杨玉莹唱的《我不想说》:一样的天,一样的脸,一样的你就在我的面前。

杨玉莹甜甜的歌声,可真够好听的。

超生把头包在大大的围巾里,两只手袖在羽绒服里头,听着歌儿,哼哼着,就听前面一个也包着大头巾的姑娘说:“卫星制造厂是真够烦人的,天天有干不完的工作,领导还经常要求我们加班,我今天就懒得加了,我请假出来了,我看谁能管得我。”

这是姜丽芸的声音啊。

超生踮脚一看,再前面一个,那不是她的好同学姜丽敏吗?

这意思是,姜丽芸和姜丽敏俩姐妹也跑来吃臭豆腐啦?

“姐,该干的工作你还是要给人家好好儿干,你怎么总请假啊。”姜丽敏回头说。

都是大围巾围着嘴巴,因为臭豆腐确实臭,超生连鼻子都捂着呢,所以,这俩姐妹并没有认出超生来。

姜丽芸蛮不在乎的说:“一月才给多少钱工资啊,各种福利加起来,一个月总共也才600块,我悄悄跟你说,我问过国外的这种单位,人里面一个普通研究员,一个月工资几万美金,几万美金比几百块人民币,是你你能有积极心干活儿吗!”

“你行了吧你,一个月600块,你在全京市拿的都是高工资,还想怎么样啊?咱能跟人外国人比吗,外国本身就比咱富有。”姜丽敏推了她姐一把说。

“600块?你去看看,SC百货里头,香港来的一个包得多少钱,200块不至,我一个月的工资顶多就能买四个包,凭什么啊,难道我天生比外国人低一等?”姜丽芸说着,给妹妹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包。

超生家就是做百货的,对于什么包啊,鞋子啊,这些东西,超生于价格可熟着呢,她一眼看过去,就发现姜丽芸背的这个包,价格可不止两百块,这是皮尔卡丹的包,一个就算进价也在五百块。

也就是说,姜丽芸一个月的工资,顶多就能买这么一个包。

再打量她身上穿的衣服,这件大羽绒服,也得两百块,看起来,姜丽芸混身上下是名牌啊。

好几年没见过面,超生听说她也才毕业不久,这就能背得起五百钱的包包?

而且,照王院士的意思,要想进卫星制造厂工作,必须要在全国各地的小型飞机制造公司先干一段时间,有人员缺口了才能进。

这姜丽敏也才刚刚大学毕业不久,这就直接进卫星制造厂啦?

不过,就在超生还想听更多的时候,姜丽敏认出她来了:“超生,你也来吃臭豆腐?”

“听说闻着臭,吃着香,我来尝一尝味儿。”超生笑着说。

姜丽敏见到超生,当然很开心,但姜丽芸就似笑非笑,没那么开心了,上下打量了超生半天,冬天嘛,超生穿的像只蚕蛹一样,但是小姑娘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起来卧蚕深深的,是真漂亮。

盛海峰也真是的,从小到大就喜欢这个小丫头。

姜丽芸不是没试探过他,就前阵子还给盛海峰写过信,问他最近有对象了没,盛海峰倒是回答的很坦诚:有呢,正等着长大呢。

那说的不就是超生?

本来,姜丽芸的叔叔就在卫星制造厂,而且还是管人事的,想把盛海峰调来很容易,她爸姜丰也是,特别看得上盛海峰,可惜呢,姜丰几番试探,盛成一点表示都没有,这事儿就一直搁着呢。

“怎么,这不贺笙笙吗,你的小帅哥哥和小盛哥哥呢,我记得原来他俩老牛逼了,现在在哪儿高就?”姜丽芸明知顾问,笑着问超生。

“我哥在陕西,造大飞机!”不甘被漠视的老八跳起来,用手比划了一个大飞机说。

姜丽芸噗嗤一声;‘咸阳军工飞机厂吧,就那小破厂,配不上盛海峰和贺帅从小牛逼到大的身份吧?”

这简直是挖苦人了这是。

超生可是最护短的一个,还没跳起来呢,老八先跳起来了:“甭以为你们牛,我小帅哥哥和小盛哥哥在造大飞机,飞上天的那种。”

“这傻孩子,知道卫星制造厂吗,我们厂还是制造卫星火箭的呢。”姜丽芸颇为不屑的看了老八一眼说。

老八眼看上初中了,卫星和飞机还是分得清的。

在孩子们的印象中,卫星火箭,那肯定比飞机更牛一百倍,一千倍。

而这时,正好排到姜丽芸俩姐妹了,姜丽敏端到了臭豆腐,转身乐滋滋的给她姐捧了过来,姜丽芸呢,刚刚在老八面前打了个胜仗,也是乐滋滋的一转身,不期正好碰上妹妹端给她的臭豆腐,这下可好,哗的一下,一件崭新的,漂亮的大羽绒服,上面滋哩哇啦,一瞬间就沾满了臭豆腐。

姜丽芸还是大小姐脾气,不说怨自己不小心,转身居然要骂老八:“贺老八,你个倒霉孩子,是你撞了我我才碰到臭豆腐的,你赔我的羽绒服。”

“是你自己不小心的,怪我弟干嘛?”超生也生气了,这个姜丽芸,小时候就凶巴巴的,现在仗着自己工作单位好,老邻居了,干嘛啊她,这是想打架不成?

偏偏老八也在窗口端臭豆腐,姜丽敏伸长了手,一把就要搡过去。

超生又不是小孩子了,个头比姜丽芸还高呢,看有人欺负她弟,这可怎么行,一把去拽姜丽芸的包,结果冬天太滑,姜丽芸脚下一滑,一个没收住,哐啷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这可倒好,哐的一声,连她的皮包都扯破了。

姜丽敏爬起来,还想跟超生吵一架呢。

后面排队的人不高兴了:“吃个臭豆腐,没完了这是?”

“摆明了的你们自己撞自己,打人孩子干嘛?”

“吃不起臭豆腐就搁家呆着去,丢不丢人啊你们?”

姜丽敏怕丢人,好说歹说的,把混身沾满了臭豆腐的她姐,给拉走了。

老八还在那儿招呼:“不服打一架,有种就来打一架啊,好男就要跟女斗,尤其我这种身高一米八的好男人。”他这是不怕被人打死啊这是。

这不,回家的路上,俩人津津有味,捏着鼻子吃着臭豆腐,超生和老八俩也在议论呢:“为啥姜丽芸能在卫星制造厂上班,小盛哥哥和小帅哥哥俩,就必须得在那么远的地方上班呢?”

但这事儿他俩哪知道啊?

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哦,俩人刚走到胡同口,就看见俩混身灰扑扑的,一个头发比一个长,胡子拉茬的俩大男孩,从公交车上挤了下来,正在东张西望呢。

“这是衣帽胡同?这才半年功夫,这店面门头全换新了,这也变化太大了吧?”头发长,胡子长的,是小帅。

盛海峰相对要好一点,但是身上军绿色的土布棉袄上都掉色儿了,这个就更夸张了,家门都不认识了:“我家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真惨啊,超生的俩哥哥,在乡下呆太久,家门都不认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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