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例外

早上十一点四十分，放学铃打响。

阳光路过二中正上方。

窗外明媚，小草在地上，躲在树影下。

云诉今天在食堂吃了午饭，她拿着餐盘，扫了一眼，走到稍微角落点的位置坐下。

把书放在桌边上，她眼神柔和，一边吃一边翻。

有两个女生走过她身边，停在她身侧，坐下。

离得太近，声音很小，也落进了云诉耳朵里。

“欸，这次成绩出来那么快，我却考得太差，好烦。”

“你烦什么，我们的成绩不是一直都那样，你看到年级榜单了没，年级第一是谁，云诉？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不是说她这学期才转来七班吗。”

其中一个女生语气夸张，“我的天啊，好恐怖，都多了陈雨兴十几分，碾压呀。”

“那可不是，我初中同学就是七班的，她和我说，根本就没想到这转校生直接空降年级第一，一点都没看出来。”

那女生信誓旦旦，“学霸都是低调的，所谓一鸣惊人。”

然后又许愿，“好想认识认识这位转校生，可以的话，我想和她握握手，看有没有那种叫灵气的东西传到我脑子里。”

另一个女生笑翻，“你可拉倒吧，大神是看不到我们这种小虾米的。”

“还有啊，刚才我在年级大榜那里找到了半天，才看到了于觉，他这次又是348分了。”

“……”

云诉不紧不慢的一口又一口把饭送进嘴巴里，直到旁边没有了声音，那两位女生吃完饭离开。

云诉忽然就看不下了，叹了口气，打开水杯喝一口。

她今天是听到这句话多少次了，于觉到底是考了多少次348分。

起身，拿着餐盘放好在餐车上，云诉回了教室。

下午第一节是化学课，还有二十分钟上课，云诉伸手往抽屉里拿书，打算预习预习。

余光看到有个人坐在她身边。

少年背靠着墙面，单手托腮，一手懒洋洋的翻着课本。

云诉有些愣。

周杭正好转身过来和于觉借笔，笑出了声，“怎么？这么久了还没习惯觉哥是你同桌？”

云诉淡淡的移开了眼，拿出课本，没回答。

周杭挑眉，看着慵懒的大佬，“觉哥，借支笔。”

于觉没抬眼，眼神还在课本上，伸手往抽屉里一摸。

这时，高老头拿着教案走上讲台。

周杭还没能拿到笔，就听到有人拿着长尺狠狠拍了讲台两下。

这两天考试，高老头一心奔在成绩上，看到周杭在那转着脑袋喋喋不休的瞬间就想起了让他们写的检讨书。

“周杭，上星期让你写的检讨书写完了吗？竟然还敢在我的课上讲话，你的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老师。”高老头恼羞成怒的声音。

其实，说话的不只周杭，唧唧咋咋小声一片，但周杭偏偏就入了高老头的眼。

周杭晃着身子起来，拧着眉，“老师，我就只是借支笔。”

“废话，检讨书写完了没有。”

说完，高老头晃着眼神看了眼其他人。

其他同学脑袋都没敢抬一下，使劲的挤着眼瞪着化学课本，正怕自己眼睛没长在化学课本上。

云诉坐在那里静悄悄的，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同桌眼神都没抬一个，低头拿着手机继续玩游戏。

压根就没看到高老头在他眼前似的。

“其他人也一样，赶紧把你们的检讨书交上来”，高老头走下来，停在周杭身边，“先把你的拿来给我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的成绩，化学才给我考了十分，看到你那成绩我就头疼。”

周杭咧着嘴笑，“老师，我上次才考了五分呢，你看我这次进步多大。”

高老头瞪直了眼，“难道我还要表扬你不成。”

班上有逗笑的声音。

“快点，把检讨书拿出来。”

周杭撇着嘴，不情不愿的把爪子往抽屉里伸，掏出本作业本。

高老头看了他一眼，接过，翻了翻，老花眼睁得贼大，作业本狠狠砸在周杭肩上。

指着他，“周杭你能耐了是吗，翅膀长硬了是吗，五千字的检讨书，你一个字都没写，出去，到走廊去写，什么时候写完就给我什么时候进来。”

周杭没啰嗦，像是习惯了似的，挑了下眉，翻着书就要走人。

高老头深吸一口气，看着周杭出了门，转身回到讲台上，叉着腰继续他的心灵鸡汤。

“还没写完检讨书的其他同学，我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早上的时间，下午上第一节课之前给我老老实实把你们的作业放在我桌子上，我罚你们，不是在害你们，我是为了你们好，虽然你们的成绩像屎一样丑，但是我坚信，只要你们肯努力，总会有回报的。”

高老头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停下来，目光一直定在一个方向，第四组最后一桌靠墙角，于觉的方向。

高老头像是震惊过度似的，视线没移，伸手拿起杯子喝了口茉莉花茶。

云诉觉得，高老头是在给于觉一个机会。

但是，时间过去半分钟。

于觉太让高老头失望。

高老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拿了讲台桌角绑成一坨的毛巾扔过去。

毛巾如风般擦过少年头顶，“啪嗒”一声，落在教室后边角落里。

于觉抬头，看了高老头一眼。

而后，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把手机放进抽屉，不声不响的，脱下他的黑色外套，罩在自己脑袋上。

身子懒洋洋的一趴，入睡了。

云诉：“.…..”

其他人：“.…..”

教室里安静得诡异，所有人歪着头视线全在于觉身上。

能看得出来，高老头差点没被过气。

现在不像以前，老师上课用的都是马克笔白板，不知道该扔什么。

所以高老头开始找毛巾，试图再制作出一个毛巾炸弹。

他肥肥的身子走下讲台，来到讲台旁的窗边，涨红着脸扯下摊晒在窗台上的毛巾，卷手一拧，毛巾打了个结。

云诉看着都有些后怕。

高老头动作迅速，雷厉风行。

他把鼻梁下的眼睛往下压一点，大大的张开双手，脖子伸得老长，挥手一扔，那坨毛巾坐着火箭朝于觉发射。

啪的一声响，毛巾炸弹精准的砸在少年的头上。

于觉终于有了反应，慢悠悠的把头抬起来。

重重的又“啪”了一声响，高老头的教案迎面打在于觉的脸上。

然后，落在地上。

云诉真心觉得，这两下估计是真的疼。

于觉被砸得有点懵，扯下盖在头上的外套。

眼睛一眯。

全班倒吸一口气。

于觉现在的脾气可不像从前，自从上次他把叶明非送进医院后，大家看着他都生怕下一秒掏出五十米长刀，把人剁成碎。

高老头叉着腰在讲台上瞪眼，彪出女高音，“于觉，你睡了一星期还没够是吗，给我站起来，又给我考58分，又给我考58分。”气得尺子又拍在讲台上。

啪嗒一声。

尺子断了。

一截还安安稳稳的握在高老头手里，一条完美的弧线，另一截精准的落进讲台边的垃圾桶里。

班上落针可闻。

云诉拿着笔，在做这次化学的改错。

从高老头反复嚼着58分来看，他真的很有阴影。

可惜，58同城的代言人，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于觉身子骨一软，扑通，脑袋又摊在桌上。

高老头：“......”

云诉：“......”

全班：“......”

校霸是多么的牛逼。

高老头这节课也不打算上了。

他拧着眉从讲台上走下来，站定在云诉身边，“于觉，我发现你还挺牛逼啊，我说话你都没听进心里去，你没聋吧，也没瞎吧，上课玩游戏还不够，你睡得这么香，要不我给你买张床来这伺候你还是怎么的，好让你睡得舒舒服服痛痛快快？”

一。

二。

三。

四。

五。

于觉挪了下脑袋，把脸对着墙面。

高老头：“......”

全班：“......”

云诉：“......”

云诉想给他同桌唱首歌，名为《当我同桌睡觉时高老头口水喷到我脸上的那些年》。

云诉放下笔，抬头看了眼高老头，高老头也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极了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于是，她抬手推了推于觉，没反应。

云诉抬眼，高老头拧着眉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叫出她的名字，当即气都匀不顺了。

她火一上来，脑子有点懵，抬手下意识按着于觉脑袋使劲一推。

云诉动作一收，立马僵着身子坐得端直。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度爆棚。

全部人愣住了。

高老头眼镜挂在了嘴巴上，周杭蹲在后门的膝盖，跪在了地上，谷泽咽在口中的水，哗啦啦一声，淋湿了裤子。

这一掌推得响响亮亮，于觉睁着眼睛在发懵。

他慢吞吞的抬起头来，眯着眼，几丝红的眼底，看了眼坐得正直，瞟都没瞟他一眼的云诉。

于觉单手托腮，抬眸，看到了他身边不远处的高老头。

全部人咽了咽口水。

校霸额头上那点红...!!!

高老头整好眼镜，涨红着脸，问他：“你上星期还没睡够？你是嫌学校给你的处罚太轻了还是怎么的？”

于觉眼神发懵，像是没听到似的，歪着头。

五秒钟过去。

于觉就只是在发呆，没回答。

云诉心想，校霸同桌果然优秀至极！

高老头吼得更大声了，“你是哑巴啊，你给我站起来，把地上那本教案捡起来。”

于觉这次倒是挺乖，慢悠悠挪了挪屁股，站起来，抬手把椅子往后一推，弯腰捡起他脚下那本教案。

然后，重新立起身。

眼神像是清明了些，微挑的眼，看着高老头，看得挺久。

全班深吸一口气。

大刀来了，大刀要拿出来了，五十米大刀要砍人了。

一般人不和于觉玩，于觉不和一般人玩，他们一致认为现在的于觉非常暴躁，深怕哪天惹了这位大佬的逆鳞，变成第二个叶明非。

听说叶明非身上断了七根肋骨。

于觉没说话。

忽然，抓着高老头教案的那只手一移，少年削瘦的手伸向窗外。

高老头惊得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食指指着他，“我可警告你……”

高老头话都还没说完。

于觉嘴角一扯，漫不经心感十足，眼里藏不住的戾气。

他手指一张，那本教案在全班同学难以置信的眼神中。

直线下垂。

“咚”的一声，依稀能听到教案本摔在地面的声音。

高老头的脸已经爆红，脖子上青筋明显，愤怒到了极点，以至于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直盯着于觉。

于觉似乎真真没感觉到高老头为何如此愤怒。

两人就这样对视。

五秒。

十秒。

卟~~卟~~~

悠长、悠长的一声。

在这落针可闻的氛围里。

不知是谁放了个屁，以示表达对校霸的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