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例外

盛夏放浪不羁，宁城的天空依旧湛蓝，热气烦闷。

微风轻拂，送来淡淡的栀子花香。

车流穿梭，鸣笛声不停的响在耳边。

斑马线旁，云诉倚靠在路边的电灯杆上，长睫微垂，细白的耳机线挂在胸前，音乐声不停的响。

似乎出神了很久。

忽地，一阵紧促脚步声。

颈边带过一缕风。

云诉下意识抬眼。

不远处的绿灯亮起，三三两两的路人插肩而过，她抬脚，步伐不紧不慢的走过斑马线。

站定在二中校门口，这才仰头看了一会儿，没几秒钟，云诉转移视线，越过正对着校门的温泉，定在远处的教学楼。

浅藏青色的教学楼，一栋与一栋之间每层都有走廊连着，正值上课时间，有接连不断的朗读声传来。

宁城二中，市里赫赫有名的高中，升学率年年排在全市第一。

云诉高一上学期是在十三中读的，十三中在市里也算小有名气，但比起二中还是逊色了些。

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两老已经搬去别的城市，就只剩下云诉和她亲哥。

当然，两人本也是要跟着去的，但思来想去，肖绪正处于高三的重要阶段，怕影响太大，加之他本人也不愿意转学，就决定半年后云诉和肖绪再过去。

十三中在宁城的北区，二中在南区，距离实在是远，于是云诉转学到二中，也在附近租了房子。

云诉刚要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暗叫不好。

云诉抬手遮雨，小跑到门卫室屋檐下，站定，拍拍身上的雨水，抬头一瞥，云边挂着彩虹。

紧抿的唇边，漾出一抹笑。

云诉已经和老师说好明天才去学校报道，今天是来约肖绪吃午饭的，她半小时前打了好几通电话，但他没接。

云诉驻足好一会儿。

门卫正好挂断了电话，转身，便看到外面的人，走到最角落的地方。

笑着，递给云诉一杯水，“同学，迟到了？渴不渴，来，先喝水，不着急，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你再进去，那样你们老师就发现不了了。”

云诉身上穿着二中的高二校服，是肖绪留在家里的，他说过，二中不穿校服进不去。

云诉眸色略微惊讶，在她的印象中，学校的门卫一般脾气都不太好，眼神也不太好使。

因为她曾经迟到□□被门卫拿着扫把追了一整个篮球场，偏偏十三中的校园贼大。

篮球场最大。

那天是同学借了辆轮椅把她送回家的…...因为脚崴了……

惊了几秒，云诉回神，微笑，双手接过，把耳机拿下来，细白的线绕过她后颈，垂在左肩，“谢谢叔叔，我就是掐着这个时间点来的，第三节我们班是体育课，老师抓不到我。”

她得意的挑眉。

云诉这人一般话不算多，但小心思一起来，忽悠人的本事数一数二。

门卫叔叔被她逗得哈哈直笑，肩膀一抖一抖的，“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看来平时和你们老师玩了不少的捉迷藏，诶，你怎么不穿校服裙子？”

云诉仰头，一口喝完，云淡风轻的说：“出门的时候被狗追了，摔了一跤，裙子烂了，就没穿。”

瞧瞧，又开始忽悠了。

肖绪是男生，哪来的校服裙子，能冒名顶替的只有衣服，本打算只是来校门口等人的，出门前灵机一动，才穿上了校服。

这门卫叔叔看着就很好说话，她可以趁机进学校里溜达溜达。

门卫叔叔皱眉，“受伤重吗？”

下课铃声响起，雨势来得快走得更快，停了半响。

云诉笑着没回答，“叔叔，我先去上课了。”

她极其自然的转身进学校。

走远了。

云诉两手插兜，双脚转着，目光游着，脚下是雨水刚浸泡过的大理石。

看到右手边几个室外篮球场和网球场，左手边宏伟的图书馆，图书馆侧后方几幢欧式建筑，都是些社团活动室之类的。

正对着一直走下去，绿荫小道有些长。

没多久，云诉站定在好几栋教学楼前，

云诉摸着下巴点点头，脑中闪过十三中的校园景色，暗暗在心底给二中的设计师加分。

十三中的建筑主打色彩，但太过鲜艳红火，她更喜欢二中的冷色调。

记得肖绪是在四号教学楼，一下子分不清是哪栋。

总不可能一栋一栋的找。

九月的阳光没偷懒，更肆无忌惮，空气里浮着小小的颗粒，热风中云诉胃里一阵难受。

一小时前她刚醒来，一直到现在，就只喝了门卫给她的那杯温水，实在是饿。

转身看到不远处的小卖部，嘴角弯了弯。

正值下课时间，小卖部里好几波人，热热闹闹。

抬脚，快到小卖部的时候，走出来一帮人。

几个男生长得都挺帅，漆黑的短发，浓眉白肤。

整齐的，路过云诉身边。

她才注意到。

这帮人的最后面，还有人。

男生垂着脑袋，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随意垂着，拿着罐可乐，中指拉环。

咔嚓。

抬手，喉结滚动，嘴角留有水渍。

云诉身形莫名的顿住了。

擦肩而过之际，云诉开口：“同学。”

于觉没听到，垂着眼皮，顿都没顿一会儿。

忽然间，他踏出的右脚停下，歪着头，看着身后被拉着的衣角。

视线上移，撞上一双漆黑的眼，长睫颤了颤。

云诉没心虚，盯着他光明正大的看，十指纤长，中指和食指夹着他的衣服。

眼睫一扑一扇，她声音有些软，“同学，教学四号楼怎么走啊。”

于觉脸上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眼，眉宇微微一挑。

云诉有种精准的错觉，她是头上顶着神经病三个大字吗？为什么他身后的同学眼睛瞪大得比太阳还要圆，特别是理了寸头的那位。

耳边倏忽有风吹过，云诉听到那个声音有些低哑，又略微冷清。

“直走，右拐。”

云诉问了路，也没进小卖部，乖巧的直走右拐去了。

寸头还在不断回头，看着云诉消失的方向，一手拉着云诉刚才抓过的位置。

于觉没停下，他就这样傻B的跟着于觉走，有种于觉在遛狗的视角。

““觉哥，这小姐姐够可以呀，她是不是二中第一个敢和你搭话的女生？之前那些女的也就敢偷偷塞情书在抽屉里而已。”寸头兴致勃勃的说。

“这个胆量足，而且长得还真是好看，是御姐类型的？还是软萌类型的？有点分不清。”

寸头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管它哪种类型的，我都喜欢。”

于觉停下，歪头看他抓着的地方，视线顿了顿，脑海里猛地闪出刚才那女生的样子。

确实好看。

五官极其出众，极具攻击性的一张脸，单眼皮，眼角狭长，又带着点媚，骨子里透着清冷。

有点厌世的感觉。

但齐肩短发又衬得人温软。

他抬眼，视线落在寸头男脸上，男生正好转头过来。

嘴角有些抽搐，两秒过后，脸还红了。

男生松手退开几步，“觉哥，我和你说，你可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全校都知道你喜欢男的，我不可能为了你出柜的，我的魂已经被刚才那小仙女勾走了，千万别打我的主意，我不会答应你的，坚决不可能”。

于觉：“……”

“神经病。”

——

云诉站在高三1班后门，拿着手机，弯腰趴在窗边，对着里面的人乱拍一通，还百般无聊的P了会儿图，那人还是没一点儿反应。

到底是给他瘦脸？还是美白？或者加些滤镜？

选择了好久，无从下手，根本就没有P的必要嘛。

这人原相机就能把常人秒到渣。

云诉轻轻叹了口气。

做起题来的肖绪，全世界就他最牛X，天皇老子来了都没用。

摸了摸喉间，酝酿着。

“肖绪。”

软萌的萝莉声。

肖绪笔尖一停，身形僵硬，好一会儿，转头。

阳光过处，牵起她柔软的嘴角，微蹲的身子，两手交叠着附在窗台，下巴抵在手腕上。

笑盈盈的又叫了一声：“肖绪哥哥。”

肖绪：“......”

肖绪看了看突然出现的妹妹，又看了看身后无数双错愕的眼睛，微微叹气，嘴角却已经勾起，起身。

睁眼说瞎话，“班长，我去上厕所。”

他们这节课是自习，火箭班的自习课一向落针可闻，云诉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全班听到。

楼道拐角处，云诉和肖绪一步一步的往下走。

肖绪突然顿住脚，云诉侧头看他。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刘海，嘴角牵着笑，“改走可爱路线了？”

云诉撇嘴，伸手打掉他的手，声音有些气，“剪发时不小心睡着了。”

昨天上午时云诉还是齐腰长发，下午实在是无聊，就想着去把头发剪短些，结果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她竟变成了一个软萌妹子。

坐在镜子前，云诉不可思议的不断的弄着她那点空气刘海，脸色不太好。

悲催的是那理发小哥一点儿都不会看人脸色，眉开眼笑的急邀功，“这发型衬得你好可爱。”

云诉：“……”

她憋住一丝冷笑，“我感谢你全家让我这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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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起走到小卖部门前，肖绪出来时递给她一罐芬达。

微微侧头看着她，“你怎么进来的？”

云诉喝着他开好了的芬达，自豪的揪着衣领子，“还好我出门时拿了你的校服。”

她歪着头，笑笑，“那以后就我自己在家了。”

两人一直往篮球场的方向走。

肖绪脸上表情淡淡的，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别给我打伤感，我周末又不是不回去。”

云诉点头，暗暗在心里想：反正回去一会儿就出门约会了，跟不回没啥区别。

爸妈让她自己选择，可住校，也可以住家里。

但她习惯在家，新家又只隔着学校几条街，很方便。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篮球场，最中间的场地，好几层学生围着，其他场地都没了动静，全都聚到那里，热热闹闹。

云诉微扬下巴，芬达靠近嘴边，喝了一口，“那边在干什么？”拉着肖绪钻进人群，“我们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