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林菀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程郢完全没想到,还以为她是生完孩子得了失心疯,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正要将林菀扯开,手才刚摸到她的衣服,就见她猛地往后一栽,额头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程郢整个人都傻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甚至忘了刚才姜恒知暴怒的一声,指着她回头说道:“姐夫,这贱人……”

语气中的迷惑被姜恒知一拳打散。

“程郢,你给我滚,再有一次,你就不用再进我相府的大门。”

姜恒知拳头攥紧,双目都猩红着。

从姜府出来,他胸腔就燃了团火似的,一路上越烧越旺,见到程郢欺负林菀时,这团火蹭得一下就上来了。

“你算什么东西,处处指手画脚,给你姐姐出些乱七八糟的主意,非要搅得相府不得安宁。

我提拔你这么多年,除了闯祸惹事还有何用,这么久还是个五品的废官,程家的脸和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他指着程郢的鼻子骂,气得面色发红,最后怒极一脚过去。

“滚,少让我看见你。”

从小到大,程郢都是被宠着的那一个,尽管生母早逝,程汀兰还是处处护着他,为他处理各种烂摊子。

没有人这样直白的指着他骂过。

程郢面红耳赤又气又怒,却又不敢对姜恒知做些什么,喘着粗气瞪了林菀一眼,恶狠狠道:“她是骗你的!”

林菀倒在地上被人扶着,额角撞了一个伤口还在流血,衣衫沾了些地上的灰,手背也是摔倒在地时的擦伤。

她眼角挂着泪,面色苍白惹人生怜,睁大眼怯怯地望着姜恒知。

一时间,他的心脏就像是被狠狠抽了一下。

恍然间想起了当初抱着孩子不可置信望着他的陶姒。

“滚。”

他冷冷说了一句,便伸手去扶林菀。

她像是受惊的兔子撞到他怀里,委屈地哭出声。

“相爷,别带走孩子好不好,别带走他,这是我们的孩子。”

姜恒知抱着怀中的人,手臂缓缓收紧。

他辜负了陶姒,要再辜负林菀吗?

等到程郢离开,院子里安静到只剩下孩子的啼哭声,尖利吵嚷得像是刀子,划开了他的思绪。

姜恒知身处的地方和十几年前,小满出生的那个时候交错了。

当时的他是如何对待陶姒?

想了想,又觉得恍惚,那时的陶姒睁大着眼流泪,不让他接近小满,他便转身走了,并没有像这样抱过她。

他们之间满是不堪,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错误和欺骗。

陶姒和林菀终究是不一样的人。

他为官多年,并非一点也不看出林菀的心思。

她是朵美艳带毒的娇花,对他是带着心思和欲求的。

可陶姒是蝴蝶,本是热烈自由的女子,就连死也那般决绝,一句话也没有留给他。

“我会带你回相府,不会将你们母子分开,日后你就是相府的姨娘,想要的我都会补偿给你。”

林菀想要什么,他都该给她。

“那相爷能不能多来陪陪妾身,妾身真的只剩相爷一个依靠了。”

林菀靠在他怀中,抹着眼泪柔声撒娇。

姜恒知顿了顿,似是在犹豫,又似是想到了什么,良久后才轻声应了句。

“好。”

——

韩拾要走这件事,江所思和江若若都不知道,他只和小满一个人说过。

因为舍不得韩拾,小满连着几日都在书院陪着他,像是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

韩拾笑她:“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一直哭丧着脸。”

小满摇头:“那不一样,下次回来就不一样了。”

“我还是我啊,又不会变个模样,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蹲下来,捧着小满的脸,语气认真。

“要是我回来了,脸上多个疤不好看,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想到韩拾脸上被划出个血口子,她眼眶又是一酸,刀割在手腕上那么疼,那割在脸上一定会更疼。

“你说过要好好回来,完完整整的回来。”

见她一副要哭的模样,韩拾也不敢再逗她了,索性问道:“不提这些,话说你这书院怎么样了,请到夫子了吗?”

小满摇摇头。

“还没有……”都这么多天了,林老还未曾答复,兴许是不愿意吧。

“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那些文人啊个个瞧不起女人,你这么做是在跟他们作对,最后没成事还要被人讥讽奚落。

连女子都不会领你的情。

要我说,你不如开开心心的,莫管这些事。”

那些儒士的嘴也是不饶人的,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毫无还手之力。

尽管小满不说,他也能猜到这些人都说了什么话讽刺她。

小满是个柔弱天真的小姑娘,就该无忧无虑的活着,他不愿这些污糟事跟她扯上关系。

若是他去了边关,小满受人欺负怎么办?

“韩二哥,我想再试试。”

小满握着手,也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被否定后觉得难过了。

她知道韩二哥是真的疼她,是希望她好才这么说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要理解她的做法,其实连她自己都不太懂自己这样到底有什么用。

但她知道这是对的事,所以要去做。

韩拾叹口气,说道:“明知山有虎,你还偏向虎山行,真是傻丫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被这句话逗笑,揉了揉小满的脑袋:“道阻且长,只要你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就好,二哥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等到日暮西沉,林老的信送到了书院。

相府的消息也传到东宫。

“丞相知道了姜大小姐用百花泣后怒不可遏,还打了程夫人和她的弟弟。”

周攻玉执笔的手不曾停顿,漫不经心道:“姜恒知竟然现在才察觉,若他早些知道,姜月芙说不准还能戒了这毒物,现如今已如跗骨之蛆。

他们几个蠢人,也难怪被林菀玩弄于鼓掌间。”

等想起了小满的事,他才将笔放下,看向阿肆:“那些辱她的人,你可记下了?”

“回殿下,都记下了。”

不一会儿,宫人来报:“太子殿下,三皇子求见。”

“让他进来。”

惠妃见到被风霜磋磨后,面容都变沧桑的周定衡,心疼到去找皇上哭了一整晚。

皇上心软,果真就答应了。

周攻玉对此事并不在意,皇后却到东宫怒斥他不知进取,无法将周定衡和惠妃踩在脚下。

帮她取得皇上的心。

听完后他只觉得好笑,都这么多年了,为何他的母后仍旧不死心,还想让父皇将心放在她身上,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执迷不悟。

都是六宫之主了,何须再这般卑下的去求人疼爱。

“皇兄,母妃会这么做我也不清楚。”

周定衡走进殿中就急着与他解释,脸上还有几分焦急。

“你还是让我回去吧,还是在关外自在。”

周攻玉抬眼,看出了他的心思,只轻笑一声。

“这与你无关,你安心留下便是。

父皇都在为你想封号了,这时候去关外做什么?”

周定衡也不多做纠结,既然周攻玉开口了,他便可将此事暂且抛在脑后,问道:“韩将军的遗子,我近日试了他几次,本领不算差,只是心性略显浮躁,智谋也过得去。

年纪轻轻倒果真是个可用之才,只是皇兄为何要提拔他?”

周攻玉唇角凝了抹浅淡的笑意:“他想,我也想,何乐而不为。”

关于韩拾和小满的关系,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还以为按周攻玉的性子,会踩得韩拾爬不起来,谁知道却是用别的法子。

“你竟然还帮他,万一他回来了还是跟你抢小满呢?

干脆别让他回来了。”

周定衡脱口而出的话,多少带了些试探。

几日相处下来,他看得出来韩拾是个不错的少年,若周攻玉想让他死,绝对一点痕迹都不留。

周攻玉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变:“韩将军和韩夫人是忠烈。”

此话一出,他就明白了周攻玉的意思,心里还有些羞愧,竟是他自己想多了。

“那你和小满……”

听周定衡提起小满时,周攻玉手中的笔微微停顿,聚在笔尖的墨滴下,绽成一朵浓黑的花。

“我也不知道。”

——

林老同意来书院授学的第二日,小满一早就和白芫起来收拾书院。

清晨气息微凉,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味儿。

小满坐在院子里喝甜汤,寂静到只有鸟鸣的清晨传来敲门声,她立刻放下药碗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并没有预想中的林老。

两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挽着手,仰头看向小满,其中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姑娘,杏眼疑惑地眨了两下:“这里是书院吗?”

小满愣了一下,随即便欢喜地问:“你们是来上学的吗?”

“原来是真的呀?”

“我还以为是骗人的。”

“我们真的能念书吗?”

两人当着小满的面就说起来了,边说边朝院子里探头。

她侧了侧身子:“你们进来看看吧,这里就是书院。”

“那夫子在哪?

书院不都是要夫子吗?”

小满笑道:“有一位很厉害的夫子,他还没有来,现在只有我一个。”

扎辫子小姑娘疑惑道:“可你是女的啊,怎么会做夫子?”

“女子为什么不能做夫子?”

小满蹲下,和两个小姑娘一问一答的说起来。

“我没见过女夫子。”

其中一个拧着眉毛,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你肯定是骗子。”

“你也没见过女学对不对?

那这是第一间女学,我是第一个女夫子,你们是头位女学生,那不是很厉害吗?”

小满三言两语就将二人说得不知如何反驳,只知道呆呆地点头。

其中一个想起了什么,突然发问:“那读书是不是要很多钱啊?”

小满被问住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漏了多重要的事,有些发懵地看向白芫:“我还没想过这些……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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