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仕强和曹良两人, 一个查平安客栈,一个查卖画眉的小娘子,皆无所获。

焦头烂额之际, 得知周寂年押了一个书生回衙,好奇地跑过去看热闹。

看着看着,两人成了审问的主官。

那张仁咬死了不认识曲文博,没见过三彩画眉,表情淡定, 眉头舒展, 一派坦然。

但是刑部和大理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态度越是自然,越是无懈可击越是有问题。

邓仕强是个急性子, 一拍桌子喝:“此案犯头脑不甚清醒, 来人……”

“我乃庆元三十四年秀才!”张仁站的笔直, 昂头直视上座官员。

“本官让你下跪了吗?没有。本官给你上拷了吗?也没有。来人,给张秀才洗把脸,清醒清醒。”

湿脸也是一种刑罚,将犯人反绑在刑床上, 用厚厚的桑皮纸浸湿贴在犯人脸上,一张一张叠加,叫他呼吸难受, 如同着火窒息般痛苦。

……

黄昏时分,天色将黑未黑。周寂年的审问工作由更专业的刑部和大理寺接手, 他只好和谢宁先去用晚饭,两人边走边聊案子。

衙内审问, 无官无职的谢宁是进不去的, 所以扯着周寂年好奇地问下午审问结果。

周寂年:“原来这张仁家里报过两次案, 都因家暴妻子,两次都被通判以清官难断家务事做了了结。”

“到底是读过书,有几分小聪明,案发已经过去一年,他料想我们没有证据,咬死不开口。”

谢宁叹了口气,“可怜了小姑娘。”

周寂年想到张之桃,也有些可惜,“张之桃虽是个女孩儿,倒有些脾性。三十九年十月,她去有书茶馆帮张仁买花生,恰逢段茂才炫耀三彩画眉。”

“当时段茂才放话,谁敢动他那三彩画眉,就剁了人手。张之桃听此言,以迷路借口骗取段茂才的信任,使计偷了段茂才的鸟笼抱回家去。”

谢宁恍然大悟,“她想借段茂才断其父之手?”

“没错。”周寂年点头,回想张之桃用稚嫩的声音,无力的语气,说着让她绝望的现实。

张之桃说:“哥哥来我家之后,大声和他吵架……吴奶奶住在隔壁,他不敢吵……”

“哥哥打了他,还说……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哥哥提着鸟儿就走了,天黑黑的,那只小鸟五颜六色……”

周寂年将这些告诉谢宁,“原来张仁的动机应先是报复,再是夺鸟害命,砍去段茂才的首级,也只是抱着泄愤的目的。之前我们查段茂才的交际圈子,还有出入的客栈茶馆,方向就错了。”

谢宁都能想象得到一个画面,就是张仁不屑地对着死去的段茂才说:你不是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吗?那我就先让你见识见识!

谢宁听的愤怒不已,“这个张仁真是个窝里横!对待手无杀鸡之力的妻女残暴不仁,对待段茂才这等外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谢宁喃喃自语,“难怪上午张之桃抢我钱袋之前,先自报了家门。”

周寂年环住他,第一时间想的是谢宁的安危,“钱财乃身外之物,往后再有人抢,引你去无人之地,切勿再追。”

因张之桃的证词,张仁才改口说见过段茂才,但是争执完,那段茂才提了鸟笼扬长而去,自己回了书房抄书,再没出过门。

这是咬定了府衙的人没有证据,看来这个张仁颇懂律法,且自认为证据被他处理的干干净净了。

夫夫俩用完饭,谢宁提着一个食盒,去接张之桃,送她回家。

……

答完话的张之桃被送进了一个候间,她乖乖坐在一个椅子上,等待着那个温和的大哥哥来接她,等她回家之后就能和她娘亲过上不挨打的日子,她已经十岁了,可以帮茶楼的客人添茶水,她娘再也不用被那些坏男人欺负了。

她正想着往后的日子,门就被推开了,大哥哥和另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一起进了来。

她看了看门外,原来天已经黑了。

张之桃自己握手在胸前,低着头缩着脑袋,安安静静地走在谢宁身边,听谢宁与另一个高大的男子说话,男子她认得,是带头抓‘他’的那个官爷。

谢宁推周寂年回去,“你回去吧,曹大人他们饭都未用,审了一天案子,你去换岗。”

张之桃也停住了脚步,看着面前两人。

宁郎说的有理,周寂年也只好妥协了,点了点头,交代道:“我还是安排那两个衙役送你,你送完她乖乖回客栈,我忙完回来陪你。”

谢宁抿着嘴连连点头,他比周寂年还有事业心。

这本是一个凶杀案,但是案犯张仁表里不一,打妻骂女,谢宁自知道这个事情之后,一下午心情都很压抑,周寂年有心多陪陪夫郎,但是官务缠身,见谢宁这样乖巧,四下又无人,忍不住凑上去亲了谢宁一口。

谢宁下意识偏头看了眼矮小的张之桃,提脚就踹周寂年,“有孩子!”

若是平时,周寂年见好就收,但是今日特殊,故意逗弄谢宁,想让谢宁放松压抑的心情。

所以他左手抓了谢宁踢来的腿,右手朝人腰上一环,搂紧了人,“那你还打我?”

谢宁单脚站立,又被蛮力揽了过去,被迫紧紧贴着周寂年,右腿搭在周寂年腰上,这个羞耻的动作,让他瞬间脸色爆红。

他昨天还在心里说要改,再不打夫君了,这会儿全然抛之脑后,伸手就去揪周寂年的耳朵,“撒手!”

周寂年嘶了一声,两手松开,手掌向上摊开在两侧,做出投降的样子。

“呼!”谢宁吐了口气,提着食盒,红着脸对张之桃说:“走吧,哥哥送你回家。”

张之桃缩着脑袋,眼里俱是害怕,显然被打闹的两夫夫吓到了。

周寂年没注意到,绕开夫郎跨出门,喊了那两个衙役,交代了几句,便去审案了。

谢宁也没好意思看小女孩,怪难为情的。

四人出了府衙,出了街就走到了集市。黄昏街上行人多,不少收市的摊贩推着巨大的车走在道上,谢宁伸手握住张之桃的手腕,“小心。”

张之桃看着握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白皙,骨节分明却不细嫩,就像大哥哥这个人,外表俊俏好看,却敢打丈夫。

“他为什么任你打?”

街上人声吵杂,谢宁没听清楚,“什么?小桃是和在和我说话吗?”

张之桃却不再开口了。

谢宁无法,只好护着她继续走。

路上看到有卖小竹篮的,谢宁特别喜欢买小篮拎着,出街必买!而且摊上还有一个特别小的,正适合渝哥儿拎。

谢宁停住脚步,那小竹篮是四四方方的,形状奇怪的好看,他拿出钱袋就买了,四方竹篮只有他脚那么大。

“小桃喜欢竹篮吗?”谢宁想给小桃也买一个。

张之桃看了眼竹篮摊,她不明白这么小的竹篮,家里都用不上,大哥哥为何要买。

谢宁见她不吭声,站起身来看了下四周,有一个卖绣花鞋的摊子,他又顺手握了张之桃的手腕,牵过去后对着卖鞋的人说:“你看看有她能穿的吗?”

张之桃愣住,摊上的鞋子颜色真漂亮,就像那天她见到的三彩画眉一样,五颜六色,望不可及。

就在她晃神的短短时间内,谢宁已经买了两双绣花鞋,一双大一双小,黑色的鞋面儿上绣了大簇粉牡丹,花开富贵。

“你自己拿着好不好?”谢宁指着鞋贩递来的布包,对张之桃说。

张之桃还没反应过来,那小贩又朝前递了递,硬塞在了张之桃怀里,她这才伸手抱住了。

小贩空了手,麻利的接过谢宁递来的碎银,测了又测,最后给找了十几铜板。

张之桃看在眼里,她知道这两双绣花鞋不便宜,小小的她不明白,自己怎么配拥有一双这么贵的绣花鞋?

小女孩心想:他被抓进去了,紧接着她就过上好日子了,她娘也是。

张之桃低着头,一手抱着绣花鞋,一手举起来,递给谢宁,仍然没敢抬头,埋着脑袋瓮声说:“谢谢……哥哥。”

谢宁看着递到面前的手,心里叹了口气,更心疼小女孩了。将竹篮递给衙役,又握住了张之桃的手腕。

谢宁第一次亲眼见这样的家事,这世道,除了他天生好命以外,难道只有像大嫂李诗怡一样,自择良夫才能避免一生不幸吗?

李诗怡出生李府,能出生在府门大家的人又有多少?大多数还是像梅娘这样,到了年纪,父母手一指,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背回去,打骂只能挨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谢宁打算送小桃回去之后,给她们母女一些费用,尽绵薄之力,对这对可怜的母女照顾一二。

一行人走进葫芦巷子的时候,张之桃又开口了,她问:“他为什么任你打?”

巷子里除了他们四人,再没有旁人了,四周昏暗,安安静静。

谢宁一路都在想她们母女的不幸,听到这个问题的此时更是有一种使命一般,郑重的说:“他说,因为我是他的夫郎,我是他该捧在手心的人。”

张之桃没听懂,为什么该?

她五岁记事,那个叫作‘阿父’的男人刚刚中了秀才,阿父被有钱的老爷聘去做夫子,她知道,阿父去给别人家的儿子教书了。清贫的日子过了不久,柿子开花结果的季节,阿父被辞了,终日锁在书房。几个月后,她记得她才吃了几个甜甜的柿子,阿父就开始外出了。

小小的张之桃以为,阿父又去给别人家的儿子教书了,只是这次很奇怪,阿父白天出去,晚上多晚都会回来,还经常带几个叔叔回家喝酒。

终于有一天,来家里喝酒的叔叔和阿父吵架了,叔叔跪在阿父面前,娘亲躲在屋子里以泪洗面,她缩在角落,看到阿父接过了一个褐色的钱袋子,叔叔离开了她家。

再之后,几乎夜夜都有叔叔来她家,阿父越来越暴戾,天天都要打骂她娘,也包括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阿父天天在书房里,家里却顿顿有肉了。家里已经不缺肉吃了,为什么她和她娘亲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小小的张之桃再也不敢抬头看人了,因为孩子黑白分明清澈无暇的眼睛看着张仁,会换来更狂烈的暴打。

所以今天她被吓到了,大哥哥怎么敢打那个高大伟岸、面容严肃的男人的?

谢宁见小女孩没再开口,以为她听懂了,一行人沉默地走至张家门口。

屋里仅一妇人,所以门反锁上了,俩衙役叩了叩院门,扬声喊道:“张家有人没有?速来开门。”

谢宁怕吓着屋里妇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顶,“叫你娘来开门,这里有烧鸡,带回去与你娘一起吃。”

张之桃以为谢宁要走了,她太想记住这个大哥哥的脸了,于是她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谢宁见张之桃昂着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自己的倒影,皮肤黑黄却有小孩儿的细腻,抿着唇神色紧张。

谢宁朝她笑了一下。

张之桃飞快低头,埋着脑袋转身走到门口,小手拍了拍门,语气雀跃,“娘,我回来了!”

任她怎么敲,院内寂静无声。天已经彻底黑了,丢下小女孩在门口也是不安全,俩衙役拍门的声音也大了一些。

他们隔壁屋的吴婶都被吓出了门,谢宁连忙致歉,顺便问了句,“屋里人可曾出门?”

吴婶:“不曾,你们走后,我和她说了会儿话,她一直哭,这会儿许是睡着了。”

没办法,只好让衙役从吴婶家院子里借物,□□过院,给开了门。

两个衙役守在院门外,吴婶拎着油灯和谢宁一起进了院子,谢宁拎着食盒放在堂屋,屋里黑暗,梅娘许是真的睡着了。

谢宁掏出钱袋,趁黑整个钱袋放在桌上,说:“那我回去了,你饿了先吃,待你娘醒了,和她说一声,这食盒得还给酒楼,钱已经结了。”

张之桃抱着绣花鞋,在黑暗中留下了眼泪,舍不得谢宁,舍不得这个送她绣花鞋的大哥哥。

谢宁摸黑想揉一揉小女孩的头,却触到一手湿泪,他有心想要说一些话让小女孩坚强,索性让吴婶去叫醒梅娘,给俩母女一些指望。

“第一次见你哭,哭吧,你还小呢。”

张之桃狠狠擦了眼泪,“我不小。”

她不小了,她要保护她娘。

一声惊叫打断两人的对话,打破整个院子的寂静,吴婶边喊边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啊呀!!!!快!老天爷……梅娘啊!”

谢宁见状,下意识明白,梅娘出事了。

……

梅娘死了,吊死在房梁下。

谢宁将晕过去的张之桃背回了客栈,请了大夫看诊,请了人守着她。

周寂年忙完回到客栈,听谢宁说这一惨事,也沉默了。

谢宁坐在床边,张手要抱,被抱住之后,将脸贴着周寂年的腹部,两只手放下来,无力地垂在身侧。

“离开张家的时候,梅娘说女儿托我照顾,原来那时她就不想活了……”

周寂年抚摸谢宁的手顿住,不对。

一个饱受丈夫摧残的妻子,报过案求过助,如此绝望都没想自杀,可是却在丈夫被抓后,她和幼女重获自由的时候自杀了,为何?

明明重获自由,脱离苦海了,梅娘却要死。梅娘在害怕什么?害怕张仁被抓之后会暴露什么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这个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不对,验尸!”

……

周寂年一夜未歇,终于等到了仵作的检验结果,梅娘身患花柳病,而她的丈夫,张仁却没有。

周寂年当即下令,将全城去药铺买治疗花柳病药的书生抓来问话,尤其是认识张仁的。

梅娘的验尸结果,让这个案子陷入了更加黑暗的深渊,一个恶魔将一个家庭拖入地狱。

张之桃醒了,来看望她的吴婶端了粥要喂她。

“婶奶奶,我娘为什么不要我了?”

瘦弱的张之桃躺在床上,蜷缩着面朝里侧,怀里还抱着一双绣花鞋,吴婶守在一旁抹眼泪。

吴婶抽了抽气,稳着说:“她不是不要你了,她过的太苦了,去天上享福了。”

“人死就是去天上享福了吗?那他是不是也要上天享福?”张之桃声音轻轻的,脆弱的让人不敢大口呼吸。

吴婶抹了抹眼泪,摇了摇头,“不是的,是因为你娘一生从未作恶,又在人间吃了太多苦,所以上天开恩。”

吴婶知道的也不多,是她丈夫从巡逻兵口中打听出来的。

但是她坚定的知道张仁是个畜生,打杀妻子虐待女儿,她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你父……”

想到桃姐儿都是称张仁为‘他’,吴婶也改口说:“他夺了人家小鸟,杀了人家,还砍了人家的头,他下地狱,他挨千刀,该万剐!”

张之桃瞪大眼睛,那个一脸神气,能拳打脚踢揍的他不敢还手的哥哥,被他杀了?

……

周寂年大刀阔斧迈步至张仁面前,一撩下摆,抬起就是一脚,踹的张仁连人带椅摔倒地上。

“周大人!”一旁看守张秀才的狱卒慌忙出声,张仁是秀才,没有革除功名之前,时不能蹲大牢的,这会儿好生养在屋子里,只是绑在椅子上,限制了他的行动而已。

“畜生!娶了人家,却不好好对待,整日待在家中无所事事,靠妻子买来的肉香吗?”周寂年挪开眼,多看张仁一眼他都嫌恶心。

张仁索性躺在地上,轻蔑一笑,“周大人?南渔县周寂年?”

他倒真是个‘书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的秀才,周寂年设宴的时候,他虽没去,但是结交的一些狐朋狗友给他讲的绘声绘色。

信息不发达,他们书生只能东一个,西一个了解时事,然后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言论。

张仁哼了一声:“那个贱人不怕浸猪笼吗?”他以为是梅娘将家丑说出来的。

周寂年听他这不知悔改的话,直接喊人来要动刑。

张仁急忙说道:“你与我有什么分别?你夫郎给你买的鱼香吗?”

周寂年不怒反笑,“我与你的分别?我告诉你,我背他进家门起,我周寂年能让他活的像他自己!有我周寂年在,人也好,世俗也罢,谁都不能伤他分毫。”

“哼,说到底,还不是花着你夫郎赚来的钱,若是我娶了他……啊啊啊啊!!!!”

周寂年飞起一脚踹他□□,居高临下一脸不屑,“你配吗?你敢说你妻子是自愿的?”

“啊……她……勾引人……她不守妇道!啊……”张仁手被绑着,只能抖着腿试图夹紧下身。

周寂年没说话,飞快在脑子里理逻辑,“她有没有不守妇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你用来让自己心安理得逼她出卖自己的借口罢了。”

“啊…………”张仁痛苦□□,警惕心仍然很高,又缩进了龟壳不再开口,任周寂年激将,他就是不说话。

一旁的狱卒等周寂年走了,才上前啐了张仁一口,“个软蛋!若沦为战俘你也能这般嘴硬那才是服你。”

……

谢宁得了张之桃醒来的消息,也连忙回客栈看望她。

吴婶已经不在了,张之桃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绣花鞋也不再抱着了,鞋从布包里散落出来静静的躺在她脚旁。

谢宁见她这副毫无生机的样子,很是可怜,“小桃,你知道外公吗?”

张之桃想了想,打她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爷爷呢?”谢宁坐在她身边,轻声问。

“死了。”这个她知道,爷爷去世那年,他被辞退归家,家里没了收入,她娘和她的噩梦开始。

“没关系。”谢宁深吸一口气,下了决心说:“有哥哥呢,哥哥养你。”

张之桃下巴蹭了蹭膝盖,低声问道:“他为什么还没有斩首?”

谢宁见她并不回应自己的决定,以为张之桃不好意思,因为小女孩一直都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好回答她说:“因为证据不足。”

想到他夫君正在查的事,尝试着开口问张之桃道:“你还知道些家里的事吗?那些欺负你娘的人,哥哥把他们抓起来好不好?”

“抓不了……”

“怎么会呢?”

张之桃用手指抠了抠绣花鞋说:“不知道,就是抓不了,他们来过我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张之桃的他们,指的是穿着官服的捕快,穿着蓝衫的衙役,“后来,我娘便不让报官了。”

“为什么不让你报官了?”

张之桃轻轻回答,“不能说,说了我娘的名声就坏了。”

她记得,她娘的原话是这样的:不能说,娘的名声没了就没了,娘死不足惜,娘不能害了我女儿的名声。

她话是这么说,但是马上她又接着道:“我记得那些欺负我娘的名字,他叫他们成业兄,忠贤兄……”

谢宁本来还在奇怪,为什么小桃前面讲不能说,后面却又马上说出来了。

但是张之桃足足一气儿念了七八个名字!惊得他无暇分析其他。

谢宁越听越生气,手都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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