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朱秀华正教2岁的女儿背唐诗。

忽然,一道女音幽幽响起,“你们家快破产了。”

朱秀华一惊。

循声望去,只见茶几上突兀出现一名奇怪的西装小人。

“父母农村户口,从来不交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妻子全职太太,没有收入;家里两娃,一个2岁,家长带,一个5岁,正上幼儿园……家庭结构太危险了。”

朱秀华护住女儿,顺手将坐垫砸过去,“你是什么东西?!”

坐垫毫无阻碍地穿过西装小人,落到地面上。

小人认真做自我介绍,“我叫云珞,专程赶来帮助宿主。”

“不需要!”朱秀华神色警惕,“快滚!”

云珞,“……”

云珞:“我是来帮忙的。”

云珞:“你要对我客气一点。”

云珞:“不然我就罢工不干了。”

“客气?想得美!”朱秀华嗤之以鼻,“我家是只有一个人工作,可是我老公能干呀!一个人能顶几个人工资。”

“青天白日说破产,吓唬谁呢?告诉你,我是不会上当的!不仅不会破产,我们家还会越过越好,气死你!”

云珞:一看就缺乏资本主义毒打。

她懒得多说,径自消失。

反正再过不久,生活会教宿主做人。

见脏东西终于离开,朱秀华暗自松了口气。她站起身,迅速抱着女儿走远。

**

哄女儿睡觉,去幼儿园接儿子,买菜做饭,一晃眼已是傍晚时分。

六点刚过,丈夫蒋国云回家。

朱秀华把饭菜端到餐桌上,随口问了句,“最近回来的挺早,不用加班?”

蒋国云:“对,近期不忙,不需要加班。”

“那不错。”朱秀华边摆碗筷边碎碎念,“你们公司什么都好,就是忙起来不把员工当人。996就算了,有时候甚至8107,也不考虑下员工吃不吃得消。”

蒋国云低着头,含糊道,“打工赚钱肯定辛苦。”

“那也不能早上8点到晚上10点,一天干7天呀!孩子一周都见不着你几次面,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朱秀华怨念颇深。

蒋国云找到位置坐下,“行了,吃饭吧。”

朱秀华今天下午遇到灵异事件,心里本就不安。见丈夫不欲多谈,她狐疑地看过去,“怎么了?”

想到某种可能,心里一咯噔,“老蒋,工作还好吧?该不会……”

“别瞎猜了。”蒋国云脸上满是疲倦,“忙了一天很累,没精力扯东扯西。”

“那我盛碗汤给你。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可千万不能倒下!”朱秀华边说边把一大碗骨头汤递出。

蒋国云接过,搁在一旁,“待会儿喝。”

安静片刻,朱秀华又道,“爸妈去海边旅游,后天回来。中午通过电话,他们说玩的挺开心的,下个月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

蒋国云没像以往那样满口应下,只道,“到时候再说。”

“大宝5岁了,最好提前接受启蒙教育,我打算给他报个兴趣班……”

话还没说完,蒋国云便烦躁打断,“哪来那么多花钱的地方?”

朱秀华先是一怔,随后搁下碗筷,不客气道,“你爸你妈想出去旅游,你儿子需要接受学前教育,这钱又不是花在我身上,你朝我凶什么?!”

蒋国云察觉自己失态,尽力遮掩,“我就是觉得,这钱花的冤枉,没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朱秀华听的来气,“儿子同班同学,要么开始学英语,要么开始学算数,就咱们家的什么都不会。”

“不从娃娃抓起,以后每逢考试都垫底,孩子多自卑?”

“你总不会就为了省那么点钱,把孩子的一生毁了?”

蒋国云无话可说。

两人重新吃饭。

四周寂静极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

过了许久,蒋国云冷不丁提议,“要不咱们把房子卖了吧?”

“蒋国云,你到底想干嘛呀?”朱秀华火大,“回来以后,先是嫌别人花你钱,现在又打算卖房,待会儿你是不是打算跟我说,顺便离个婚?”

“你瞧你,扯哪儿去了?”蒋国云赶紧补救,“我是觉得每个月要还7000块钱房贷太累,所以有了卖房的念头。”

“再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么?”

朱秀华不明白,“你一个月收入13000,加上年终奖,一年收入30万,怎么就还不起房贷了?”

蒋国云没吭声。

朱秀华又道,“咱们有两套房。一套80平,五年前买的,目前贷款全部还清,给你爸妈住。”

“一套150平,去年刚买,咱们一家四口住。当时买的急,不凑巧,买在高位上。如果现在卖出去,算上契税,少说也得亏40万。”

“我问你,房子卖了,咱们住哪儿?这亏的40万怎么办?买房时买了车位,汽车能停,换个地方住,汽车停在哪儿?”

蒋国云沉默良久,“……要不车也卖了?”

朱秀华气笑了,“没有汽车,我怎么接儿子上下学?幼儿园离得那么远,每天挤公交吗!”

蒋国云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再想想。”

“今天一回来就不对劲,你到底怎么了?”朱秀华不依不饶,“我知道你上班辛苦,也尽量照顾你的情绪,可是你不能总跟找茬似的看什么都不顺眼。”

她一个人照顾俩孩子,分.身乏术不说,还要受灵异事件惊吓,她也很辛苦好吗?

蒋国云不知道怎么说。他左思右想,含蓄地提了提,“经济不景气,到处裁员。见的多了,心里有点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

朱秀华无语,“其他地方裁员,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裁你。”

蒋国云:“不能这么说。大环境变差,个体难免受影响。说不好什么时候,裁员就轮到我了。”

“我看呐,你就是闲着没事瞎担心。”朱秀华挥了挥手,“把汤喝了,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蒋国云有苦难言,只得闷声喝汤。

**

翌日早晨7点,蒋国云准时出门,“我去上班了。”

“晚上见。”朱秀华一边喂儿子,一边与丈夫道别。

离开家,步行十多分钟,蒋国云拐进咖啡店,点了杯咖啡,随便找位置坐下。

在他进店后,短短五分钟内,数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相继步入咖啡店,跟他一样点了杯咖啡,接着找位置坐下,脸上或焦急、或茫然、或绝望。

末路穷途,困兽犹斗,大概是这些人最真实的写照。

蒋国云看着同病相怜的中年人,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人到中年不如狗。”

曾经他以为,“经济不景气”、“生意难做”、“企业效益不好”、“各地涌现倒闭潮”、“许多公司减薪降职”、“裁员过冬”,是某些人刻意贩卖焦虑。

然而轮到自己时,他才发现,世道真的艰难。

一个礼拜前,他工作的好好的,突然被叫到办公室。

“抱歉,你被裁掉了。”

签署赔偿协议,注销人力信息,所有手续办完,前后花了不到十分钟。

蒋国云特别不理解,追着问为什么。

然而对方只说,“利润显著下滑,公司决定削减成本。除你以外,还有很多人会被辞退。”

蒋国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办公室。脑子里一团乱麻,唯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那就是――他失业了。

失业当天,蒋国云本来想告诉家人,但是到家时,蒋母正在跟媳妇儿抱怨,“隔壁那个老太婆真不是个东西!”

“我跟她说我儿子有能耐,赚得到钱,付得起首付,能贷款买大房,她反倒劝我悠着点。说什么这几年经济好不了,必须降杠杆。要不然裁员潮一来,资金周转不灵,容易出事。”

“我呸!她当我儿子跟她儿子一样没用?我儿子可是程序员,一年30万年薪!她儿子呢?牙科医生,一年顶天也就20万,怎么比?”

“妈,你别生气,那些人就是嫉妒咱们,所以整天胡说八道。”朱秀华好言相劝,“国云有本事,干活也卖力,好端端的,人家干嘛裁了他?”

“况且国云私底下跟我说了,今年年底有望升职,到时候薪水还能往上提一提。”

“到时候人家被裁,天天苦着脸。您就高高兴兴去旅游,馋死她们!”

蒋母听的心花怒放,“我就知道,我的儿子是最有出息的!”

听到母亲和妻子的对话,蒋国云怎么都没办法打破她们的期许,说出自己已经被裁掉的事实。

想想自己35岁,经验十足,找到下家应该不难,蒋国云便什么都没提。

他打算等找到新工作,再把离职的事告诉家人。

辞职第二天,蒋国云就接到猎头电话。

对方要求996,随时做好加班准备。月薪一万,年终奖六薪,逢年过节另有福利。

蒋国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开玩笑!上份工作年薪30万,这次猎头挖人,年薪最高不超过20万,工作强度还跟上份工作一样,他疯了才会答应!

刚被辞退,蒋国云认为凭自己的能力,找的新工作不应该比上份差。如果工作内容轻松,年收入25万,也不是不能考虑。

拒了这个猎头也不怕,他自认怎么也算是个人才,之后肯定还会接到其他猎头的电话。

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再没有其他人找过他。

简历投出后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蒋国云这才慌了神。

公司要么倒闭,要么忙着裁员,哪还会继续往里招人?就职机会大大减少,多名技术人才争夺一个岗位,市场人才供给远大于企业需求,这才是经济寒冬。

第一时间更新《无限破产危机》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肆无忌惮

姜之鱼

离歌Ⅲ

饶雪漫

罪与罚

陀思妥耶夫斯基

键盘侦探小圈内

七尾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