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野伊豆入道回顾上原城,心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仰望上原城了。城池再也不可能保持现在的形貌,同时自己也不可能生还了。

“为今之计,只有固守到底,等待小笠原的援军到来。如果能固守一个月,小笠原必定会采取行动;同时,北信的村上也不会坐视诹访的灭亡。”

千野伊豆入道建议诹访赖重好好护守上原城,但赖重不肯采纳,并且命令千野伊豆入道和千野南明庵率领手下去攻击高远赖继。

“目前诹访受到敌人的三面包围,属下认为实在不该浪费一兵一卒。”

千野南明庵向他谏言,但也被他喝止。

“难道你贪生怕死?害怕高远赖继的二千军兵?”

到了这个时候,他深深感觉到诹访家的末日已经来临了。

(主公已失去理智的判断了。)

伊豆入道心中想着,但却又无法让对方镇定下来。如要勉强使对方保持镇静,无异是违抗命令,说不定还会被冠上谋叛的罪名。

伊豆入道和南明庵都是世代侍奉诹访的重臣,因此他们不希望有人批评他们是背叛主人。

当这两个人奉赖重的命令离开城池,诹访其实等于已经灭亡,除他们之外,已经没有任何老臣具有足够的才干能继续辅佐赖重来与武田的大军抗衡。

虽然上原城就近在咫尺,但在午后的烟雨中,上原城却彷佛有一里之遥。

伊豆入道和南明庵在心中向城池告别之后,望着安国寺的方向。浓烟在下着雨的云层下横散开来。

“除了趁黑夜到安国寺的后山,杀入敌人的阵营,取下高远赖继的脑袋外,别无他策。”伊豆入道自言自语地说。

“不错,虽然率领了一二百名士兵,但若从正面冲进去,必然奈何不了敌人的二千大军。因此带领敢死队去夜袭可能是最好的办法。”南明庵说。

两人的意见不谋而合。伊豆入道从武士中挑选出五十名,吩咐其他的人回城。

“倘若主公问你们为何回去,告诉他,千野伊豆入道说要取下高远赖继侯的脑袋只要五十名便够了。”

伊豆入道目送着回城的武士们,拿着枪回到方才走下的坡道,然后对被选出来的五十名武士说:

“现在我们计划杀进高远赖继侯的本营。对方有二千的兵力,而我方只有五十,因此胜算几乎等于零,是必死无疑的一场战争。如果有人挂念妻小,可以回到妻小的身边;或者,即使没有妻小而不愿意牺牲的人,也可以离队逃回去。我给你们一刻的时间考虑,愿意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人,待会就在那边的孤桑树前集合。”

伊豆入道指着路旁一棵孤伶伶的桑树说。他的话说完后,武士们便开始一场激烈的争论。不久,争论便结束了,人群朝着四方散开。

“你看会有几个人留下?”南明庵问。

“我想有十名愿意留下就不错了。”

一小时以后,在孤桑树下集合的武士却有二十七名。

“在这里集合的武士才是真正的武士。”伊豆入道对他们赞扬一番:“单靠这些人数要正面杀入高远的营区,无异是白白送死,毫无意义。为了避免引起敌人的注意,我们要一个个潜入安国寺的后山,在那里集合,等夜晚来临时再杀入高远赖继侯的本营。集合地点是安国寺后山的小神祠前面;假若有人迟到,可以等到敌人的阵营出现火光时,在靠山的那一边集合,会有人在那里等候。”

伊豆入道向二十七名武士透露夜袭的计划。

伊豆入道和南明庵等到天色变黑后才开始行动。他们沿着田埂远远地绕道来到安国寺的后山。吩咐担任前锋的猎户源兵卫和二造两人前去刺探安国寺的情况。高远赖继因为没有遇到诹访军的抵抗而侵入诹访,正得意地准备挥军向大熊和真志野方面进攻。

“高远赖继似乎想在和诹访交战之前夺取更多的领土,他真是卑鄙的小人!”伊豆入道恨恨地说:“本营如何?是否也准备迁移到大熊去呢?”

如果这样,就必须赶紧将隐藏的地点改到那边。

“本营的确设在安国寺乡。安国寺乡尽头的三栋民房就是他们的本营。”猎户源兵卫以肯定的语气说。

天未黑以前,全体人员都已集合在安国寺后山的小祠里。千野伊豆入道从二十七名士兵里挑选了六名,然后以每三人为一组,以案内役和猎户源兵卫为向导。他们的任务是放火制造骚乱,使其他的人在敌人的火警混乱中冲进本营,一举将高远赖继的脑袋砍下。

那场雨到了夜晚下得更大。

千野伊豆入道和千野南明庵的夜袭,在天文十一年七月四日天明以前展开行动。火势从安国寺的南边开始,由于正值刮南风,使得烈焰冲天。

虽然安国寺乡在前日已被高远军放火,但因那日下着小雨而且无风,因此受害的范围有限,安国寺乡大部份都没有受到祝融的摧残。

诹访武士含着泪水在自己领土内的民房放火。倘不如此,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击败敌人。看到雨中的火警,高远军一时惊慌失措。诹访军的六名武士和二名猎户在混乱中到处散布谣言说:

“千野伊豆入道率领了二千大军前来夜袭。”

当时诹访军的全部兵力加起来也不到一千人,因此根本不可能有二千大军前来夜袭;但听在高远军的耳中却彷佛真有此事,这表示高远军其实是很害怕诹访的攻击。在高远军心动摇,准备采取迎敌措施的时候,伊豆入道率领了二十一名勇士杀入了高远赖继的本营。

这时,本营附近也出现了火光。有些人以为已经被诹访军包围;也有些人在互相残杀,使得高远军的内部顿时乱成一片。他们在雨中挥动刀枪,同类相残。

高远赖继听到伊豆入道来袭的消息后,立即准备逃走。他由祢宜满清和原来事于诹访但后来投靠高远的有贺远江守二人护驾逃出本营,来到大熊。伊豆入道和南明庵从后面追赶过来。但这时天色已告微亮,战事终告结束。

千野伊豆入道和南明庵在五百名高远军的包围下互刺而死。

千野伊豆入道和千野南明庵阵亡大约一小时后,上原城上出现了火光。原来是诹访赖重自己放火烧了上原城,率领全军逃向桑原城。

“千野伊豆入道和千野南明庵,以及他们手下的二十余名武士表现非常壮烈。”

山本勘助跪在坐于宽板凳上的晴信面前报告。他是奉了晴信的命令去调查高远军的动静。

“昨晚的夜袭,高远军的死亡人数有百人,受伤的有三百,而且大部份是自己人互相残杀;至于诹访军的死亡人数,除了千野伊豆入道和千野南明庵外,只有二十余名——”

“真是糟蹋人才!”

晴信这时才开口说话。他的语气彷佛是事不关己一般;但他的眼睛却注视着熊熊火焰中燃烧的上原城。

“下次就轮到桑原城了。”

晴信说。他在说话的时候像是自言自语,同时也像是在命令山本勘助一般,因此站在一旁的板垣信方问他刚才所说的话是甚么意思。

“下一步是到桑原城仔细观看战争的经过。”

晴信字字清晰地告诉山本勘助。

“前去观看……”

山本勘助的脸上略带不满的神色。有关前夜安国寺及大熊的战役,也是晴信听到情报说今晚千野伊豆入道可能会采取夜袭后,命令山本勘助将战争的始末经过仔细地加以观看,再回来报告晴信。山本勘助一直拘泥于“观看”二字,心想光是看似乎没有多大的意义。

“对了!你不要有任何的成见,应该以公平的立场来看这场战争,然后回来向我报告。”

山本勘助听完后感到更加的迷惑。

“那么属下是监战官了?……”

当他正要说下去时,晴信说:

“不!监战官的职务另有专人负责。你只要把战争的始末看清楚,说得更明白一些,也就是请你去参观这场战争表演,因为以第三者的眼光来看战争也是非常重要的。”

晴信说以第三者的眼光来看,山本勘助才概略地了解了自己的任务。

(到底我还是第三者。晴信公的意思是要我代表今川义元的眼睛去看这场武田和诹访的战争。)

山本勘助向晴信告退,骑着马夹在正向桑原城进发的武田大军中,一路超前奔驰。

桑原城的规模远比上原城小。假如企图固守城池来迎击甲军,上原城的地理条件实比桑原城占优势。山本勘助并不了解诹访赖重为何要舍弃上原城而逃到桑原城来。

同时,上原城和桑原城虽然距离很近,却看不出重整军容的明显迹象。

虽然桑原城是个无足轻重的城堡,但却很难找出有效的攻打对策,这正是它的优点。城堡建立在松林中的一座小山丘上。这座山出乎意料的陡峭,而且上山的路只有一条,因此即使是率领大军也无济于事。

“看来诹访公真的想固守城池。”

山本勘助爬到松树上想着。

“既然决心守城,必定有充分的兵粮。”

但当他放眼看去,却没有这种迹象。桑原城与其说是座城堡,其实更接近于城寨,等于是上原城的卫城。城里看起来并不像备有充分的粮食足以长期维系数百人的生命。

(那么,诹访赖重为甚么逃到这里来呢?)

山本勘助不明白对方有何意图。

(假如是因为缺少计划,在无处可逃的情况下才逃到这里,情况是非常可怜了。)

山本勘助望着从上原城到桑原城的街道。街道上尽是武田的军兵,道路一时为之阻塞。远从甲斐前来打仗的士兵们,因为没有遇到激烈的战役,眼看着从被烧的上原城到安国寺乡,以及大熊、真志野一带等诹访的领土被高远军所控制,而敌方领主诹访赖重却带着族人逃到桑原城,完全没有遭遇到任何阻力而感到十分的惊讶。虽然他们很想趁这个时候好好地表现一番,但在缺少敌人的状态下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诹访军真是懦弱,看到甲斐的大军就逃之夭夭了。”

甲军的士兵们说着便笑了。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一切都是晴信的战略结果。

“这次战役我方不要损失一兵一卒。”

晴信向板垣信方下命令。然而,已经完成包围工作的信方以疑惑的神情说:

“主公说不要损失一兵一卒,但是……”

信方想说只要是战争,伤亡是在所难免的。但晴信却接着说:

“对于即将灭亡的敌人不需要浪费宝贵的兵力。再观望一段时间,明天派使者去说服对方,相信赖重将无条件投降;反之,如果采取攻击,万一伤害到祢祢,事情反而严重。”

晴信提到他的妹妹祢祢,信方这时方才了解他的心意。他所以不一口气把敌军摧毁,主要是因为妹妹还在那里。本来,祢祢是由于政策上的需要才嫁给诹访赖重,而当时她才十三岁。父亲信虎也因而与诹访订立盟约。虽然依照战国时代的惯例,女人常被拿来当作政略的工具,但晴信总觉得年幼的妹妹嫁给诹访赖重是件可悯的事。他不愿意增加这个可怜妹妹的不幸。

“属下会去巡察阵营,并吩咐他们在未接到命令之前,不要轻易地发动攻击。”

板垣信方离开晴信,骑马奔向桑原城。他心想即使不能主动攻击对方,但在敌我对峙的状态下,敌人也不可能束手就缚,因此发生若干小战役是在所难免的。

板垣信方下了马,由数名体格健壮的士兵守护,沿着通往桑原城的小道向上攀登。由于兵马拥挤在狭窄的道路上,交通被阻塞得水泄不通。

“这样不好。如果敌人打开城门攻击出来,我方将遭受惨重的伤害。”

板垣信方的话还没说完,山上忽然传来一声呐喊。据说是叫喊弓箭卒到前面来的声音。乱箭向城墙射发,但却没有看到敌兵的影子。

“报告,当鎌田五郎公所率领的队伍靠近城墙时,从城里飞来如雨般的石弹。三名士兵因为被打中额头不幸死亡,另外有五名受到伤害。因此,现在暂时让士卒们到森林里避难。后来,我们却发现敌兵只有一人。”

传令兵歇了一口气。

“对方只有一人?”

信方惊讶地问道。只是一个人所投的石弹就足以让甲军受到骚扰,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真的只有一人。他把石头藏在怀里,一会出现在阁楼中,一会出现在城墙上。我们一看到他的影子,石头便如雨般地洒落下来。由于他的身手敏捷,根本就无法用弓箭射中他。”

信方以惊奇而又迷惑的表情听着,然后说:

“传令给鎌田五郎,叫他不要去理会那人。”

(被誉为诹访智将的千野伊豆入道和千野南明庵应该在大熊已经阵亡了,那么在桑原城发动策略的人会是谁呢?)

“对了!还有一个矢岛赖光,他是一位年轻但相当杰出的武将。”

信方再度派出传令兵去警告鎌田五郎。

板垣信方以军使的身分前往桑原城,是诹访赖重迁移到桑原城的翌日。

“你是来劝我投降的吗?”

赖重一看到信方的脸便以凶恶的语气说。

“在下认为事到如今,这样做比较妥当。虽说是投降,但因为您与晴信公有密切关系,因此我们会从宽处理。”

与晴信公的密切关系,系指其妹祢祢嫁予赖重为正室的事。

“你说会从宽处理是甚么意思?”

赖重以为这是指投降的条件而言。

“晴信公说,除了请赖重公和赖高公两人暂时前往古府中外,没有其他任何的条件。”

“要把我当人质是吗?”

赖重的表情因愤怒而颤抖。

“请您暂时委屈一下,否则无法收拾残局。希望您能应允是幸。”信方字句清晰地说。

“假如要把我带到古府中,而把我留下的诹访领土和诹访神社大祝的职位让予高远赖继的话,我宁死也不会离开这里。我不希望神域为高远赖继所污辱。”

信方带着轻蔑的眼神望着赖重的脸。事实上,诹访赖重在各方面皆已丧失了诹访主人的地位。百姓的叛离,即连部属也多半在上原城来到桑原城的途中逃散,如今只剩下矢岛赖光及其属下数十名兵马是赖重残存的兵力。在这种状态下,赖重的发言根本没有任何效力,更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

(到了这种田地,假如他肯谦虚地求饶,也许还值得同情。)

信方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城池可以说是漏洞百出。当信方看到赖重在一间幽暗的小屋,站在铺有熊皮的木板上,以倨傲的态度俯视信方时,引起信方的反感,有股冲动想要打扁他那细而高耸的鼻梁。

(除了身为诹访家的当家主人外,他并没有任何的才干。这个动辄用兵对抗武田的赖重真是可恶透顶!)

信方在心中暗暗地叫骂。

“讲和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把诹访的领土和诹访神社大祝的职位让给高远赖继。只要答应这个条件,我愿意把这座城池让给晴信。请你把我的话转告他。”

当赖重以细薄的嘴唇说出这些话时,信方把这些话再覆诵了一遍,说:

“我会把这些话告诉晴信公的。”

信方将要起身离去,但旋即又坐下来,说:

“诹访家有个投石弹的高手,如果有幸,愿闻其名。昨日我军曾受到这位勇士的骚扰。”

“投石弹的高手?是谁?”

赖重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矢岛赖光从旁说:

“就是白狐岛太郎左卫门。”

赖重连自己的营中有这么一个勇士都不知道。

信方站立在桑原城上,环顾四周的景色。城内到处堆着用来当作石弹的小石子。他想,如果有这么多的石弹,而又有像白狐岛太郎左卫门一类功夫高强的勇士的话,或许这座城池便能长久抵挡为数众多的兵马。

(但,城内的士气为何如此低落?)

有时信方的视线会碰到城兵的眼睛,在他们的眼神里几乎看不出明显的敌意。信方以为这可能就是诹访军失败的决定性因素。

不仅是百姓,连部属的心都已背叛了赖重。信方心想,这便是经常从事战争,从不体恤百姓的报应。

当天午后,诹访赖重、诹访赖高,以及诹访的族人走出了桑原城,向武田军投降。晴信不但完全接受赖重提出的条件,同时也保证要保护赖重和赖高兄弟的生命安全。诹访赖重和赖高两兄弟次日便被送到古府中去了。

胜利而回到古府中的晴信,为了要料理战后的琐碎事务而花了十日的时间。之后,他召见了山本勘助。

“由于事务烦忙,一直无暇听听你的观战经过。”

山本勘助在叙述他在松树上所看到的战争经过之前,先说:

“武田大军被诹访军的一名投石弹高手愚弄的情景,看了真的让人焦急。假如那时信方公没来,甲军的伤亡必定更多。”

白狐岛太郎左卫门的石弹比箭还快。发出声响正确地命中敌人的额头。当山本勘助在描绘因为白狐岛太郎左卫门而使甲军进不得城墙时,他说:

“因为害怕太郎左卫门的石弹,连火堆也不敢燃起,就像窝藏的盗寇而俯卧在森林中的甲军,看起来狼狈极了。”

“白狐岛太郎左卫门后来怎么样?”

“逃走了。他听到诹访家将要投降后,在怀里藏了一大堆石头后便逃向后方去了。属下随后追赶,查明了他的居处。”山本勘助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太郎左卫门是下桑原一位土豪的儿子。由于天生擅长于投石,因此不用弓箭而以石头猎射鸟类或野兽。他的身手极受矢岛赖光的赏视。这次是他第一次参加战役。”

“能否设法把他带到甲州来?我想编制一个投石弹小组,就以太郎左卫门为队长。因为石弹对于奇击战极为有效。”

晴信说到这里时,山本勘助笑着说:

“不瞒您说,属下已经把白狐岛太郎左卫门带到古府中了。”

晴信瞄了一下山本勘助的脸。心想这人可真不简单,同时今后也将和他继续勾心斗角下去。晴信略带着不悦的神色,把脸侧过去。但,即刻又回转了心意,说:

“我要你到小县里美小姐那儿跑一趟。”

“是不是要叫属下传递情书?”

山本勘助似乎在说,为了这件芝麻小事派他到祢津元直那儿似乎有点过分。但晴信说:

“不!不是传递情书。而是希望你把这次武田和诹访的战争情形讲给里美小姐听。不需要任何文辞的修饰,只要把你所看到的事告诉她即可。坦白说,这就是我要你去观战的目的。”

“里美小姐是否喜欢听战争的故事呢?”

“可能不太喜欢。因此你说的时候,要将惨酷的部份适当地减少,增加一些有关白狐岛太郎左卫门一类的描述,这样可能会引起里美小姐的兴趣。”

“只有这些事吗?”

“不!还有。你暂时留在祢津公的地方,察访从小县到佐久一带的情况。同时也把有关里美小姐身边的情况一并查明后再回来报告。”

说到最后的几句话时,晴信把声音放低了。

“所谓有关里美小姐身边的情况是——”

山本勘助故意装出不明白对方心意的表情;但其实他完全明白晴信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人垂涎里美小姐的美色,把他们的身分一并查明。

“你要注意里美小姐身边的情况,一有动静,马上通知我。我早晚会把她迎娶到这里来的。”晴信干脆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同时又对露出惊讶表情的山本勘助说:“在黑夜潜入敌人的阵营探刺情报,并不是间谍的唯一方法,有时候也可以在白天大大方方地调查对方的情形。这次的任务也必须要大大方方地去实行。”

山本勘助当日便赶到祢津元直那里。

“啊!你是为了要把这次战争的经过讲给我听才专程前来的吗?”

里美带着热切期待的神情说。

“是的。而且主公交待我,不要专挑建功立勋的事讲,而要把事情的经过照实地说给您听。”

山本勘助以此为开端,把战争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里美就像一朵美丽的花儿,坐在那儿聆听山本勘助所讲的故事。有时她会发出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山本勘助说完之后,里美为了犒赏他的辛劳,拿出了面点说:

“请用点心,这是骏河今川义元公送给我父亲的京都点心。”

山本勘助吃了一惊,里美又补充说:“这是今川义元公透过小笠原长时公转过来的。”

山本勘助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点心的味道非常甜美,入口即化。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里美说。

“属下说的话全属事实。”

“但是诹访公寄来的信却与你说的有很大的出入。到底那一篇是虚构的故事呢?”

里美望着山本勘助的脸嫣然一笑。山本勘助有种被里美识穿的感觉。

同时,在这一瞬间,山本勘助决心从里美的信匣中偷出诹访赖重写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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