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双双和顾奚亭婚后的第五年,周双双怀孕了。

神明子嗣艰难,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可能,但这对于顾奚亭和周双双来讲,这也来的太快了一些。

当年涂玉和顾景清为求得顾奚亭这么一个儿子,就等了数年的光阴。

谁料到了顾奚亭和周双双这里,倒是如此顺利。

周双双魂灵本就是风阳辛以各种灵材濯洗安养过的,再加上她那只小银铃里的那颗灵珠,她这辈子注定不会如普通凡人一样老去,甚至死亡。

而紫雾花契,更让她共享了来自青丘狐族的长久寿命。

她这一怀孕,涂玉和顾景清都高兴得不得了,涂玉更是二话不说带着舜花就来了郦城,说要好好照顾周双双。

但是顾奚亭就有点不太开心。

明明只有他和周双双两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怎么突然要多个小家伙了?

知道怀孕的那天晚上,顾奚亭睡在周双双身边,辗转难眠。

“阿亭你睡不着吗?”周双双揉了揉眼睛,趴在他的怀里,声音软软的。

顾奚亭揽着她的时候,目光落在她的腹部,薄唇抿了又抿,“你很喜欢小孩子吗?”

“你不喜欢吗?”周双双望着他,反问。

“也没有。”他垂下眸,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毕竟那也是他的亲骨肉,他当然也说不出“不喜欢”这种话。

整个顾家都在等待着小顾的降临,顾奚亭要说不期待,那也是假的。

直到小顾降生的那天,他从涂玉手里接过那么小小的婴孩,看着她丑丑的,皱皱的那张小脸时,整颗心都融化了。

是个女孩儿。

眼睛和嘴巴像极了周双双,让他一时间根本移不开眼。

血脉是一种神奇的纽带,他只看着这个小婴孩,心里就有一种温暖的情绪涌动。

这是他和周双双的孩子。

顾景清为她取名——顾锦思。

在顾奚亭和周双双成为父亲母亲的这一年,作为周氏集团董事长的周幼,成了大众口中抛弃母亲的不孝女。

是盛如曦把她亲手推到了网络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前几年盛如曦不顾周幼的反对,毅然嫁给了那个艺术家,但因为盛如曦的强势与高傲,以及那个艺术家的太过自我和风流,使得他们这段婚姻并没有维系多长的时间,便草草收场。

盛如曦嫁给自由的理想破灭了,而周烨然生前留给她的钱,也都在她理所当然的高额花费间所剩无几。

于是她从国外回来,回到了周家。

周幼本来是想就这样养着她,让她安安稳稳地安度自己的后半生的,但在盛如曦一次又一次地逼着她去和一些所谓的有才能的年轻人相亲的时候,周幼忍受不了了。

整整七年,周幼从来没有忘记过当初在围棋比赛上遇见的那个少年。

她曾偷偷看过他的眉眼无数遍,记得他腼腆的笑,记得他修长的手指……然而看似高傲勇敢的她,却把那样一份喜欢压在心底整整七年都不敢言说。

周幼接受不了匆忙潦草的人生,也接受不了像是盛如曦和周烨然那样的婚姻悲剧。

如果这辈子注定遇不到让她更心动的人,那么她宁愿这辈子永远一个人。

盛如曦不明白,就算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她也还是那么糊涂,那么可笑。

周幼已经对她完全失望了。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或许也就是这样,偶尔跟盛如曦吵个架,把她气到在家里砸东西,然后自己再去跟外公外婆吃个饭,再把所有的心思投入到工作中,也许这一辈子就会在这样循环往复的生活中变得很短暂,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难熬。

她以为,自己再也遇不上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他长得多好看啊,围棋也那么厉害。

到现在,她都仍然记得他笑起来的样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可可爱爱。

直到有一天,她在网络上看见这一届世界围棋比赛冠军的照片。

七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改变当初少年的容颜,他的轮廓在她眼中,仍如当初那样,如水澹澹。

他也依然,笑得那么好看。

这些年来,周幼很少在冲动之下做过什么事。

但一见他,她就立刻打电话召开公司会议,砸钱赞助马上要在浔城举办的围棋比赛。

但是当她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天,她恍惚间看见半透明的玻璃上映着的她自己的影子,这么多年泡在商场里的自信果决全都没了踪影。

仿佛一瞬间,她又回到了高中那年,成了那个只敢偷偷猫在玻璃墙外看他的自己。

又好像不太一样了。

玻璃墙上映照出的自己穿着黑色绑带的连衣裙,踩着高跟鞋,烫了一头微棕的卷发,化着最精致的妆容,如旁人说过的那样,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很有优势。

但见了他那张和曾经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面庞,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瞳,她却忽然对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仍如当初那样,一身少年气。

可她穿得再好,妆容再精致,站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己还不如当初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素面朝天的自己。

周幼还记得,那天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整个过程,他只跟她说过一句“周总你好”。

也搞不清楚那天到底是怎么了,周幼满脑子都是高中时每天去看他的画面,心里酸涩难受,回家的路上又接到了盛如曦的电话,毫不意外的,她们又大吵了一架,盛如曦在电话那端开始谩骂她不孝,声音尖刻如刀。

那天,周幼登上了微博热搜,以抛弃亲生母亲的话题。

也是当晚,周幼在盛如曦的言语刺激以及自身的强压之下,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她本应该是死掉的。

但在她头破血流,趴在方向盘上的时候,隔着破碎的挡风玻璃,她恍惚间看见了一抹人影。

后来那个人轻柔地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她恍惚抬眼,分不清是血液还是眼泪流淌过眼尾,她只看清他模糊的轮廓,却到底记住了那双清澈的眼瞳。

后来她醒来时,身在自己的别墅里,全身上下没有一个伤口,而她那辆因为撞上护栏而有些变形损毁的车,竟然完好如初地停放在她的车库里。

仿佛那夜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幻梦。

直到她知道沈乐尧要离开浔城,去国外的消息时,她忽然意识到,这或许,就真的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交集了。

她还是没有去机场,因为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集,他也从来都不认识她。

就是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周幼这么多年,第一次去酒吧买醉。

喝酒的时候,她又哭又笑,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颓废。

后来有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过来搭讪,她盯了他两秒,竟然同意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了。

她哭得妆都花了,跟这个陌生男人一遍又一遍说自己好怂,一怂怂七年。

混乱的夜里,她迷迷糊糊地到了酒店的房间里。

有人把她往床上一放,轻柔地替她卸了妆。

恍恍惚惚的,她抬眼好像看见了沈乐尧的脸。

眼泪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又下来了。

她哭得冒了鼻涕泡。

“你为什么不来棋室看我了?”她听见他清澈的嗓音。

这一句,让她又一瞬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竟然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尖锐的疼很短暂,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模样看起来有点傻。

“那天你也没看我。”

他的语调轻缓,细数着她的“罪状”。

“你怎么知道我……”

她动了动唇。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就算在她喝醉后,都还是那么难说出口。

“看见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语气染上几丝愉悦,“围棋馆外的奶茶店。”

那一瞬间,周幼瞪大了双眼。

围棋馆外的奶茶店。

她曾在那里,留下过一张便利贴。

“我好喜欢你,沈乐尧。”

这就是全部内容,她甚至都没有署名。

更何况那堵留言墙上,贴满了便利贴,她的那张夹杂其中,那么渺小不起眼,他是怎么发现的?

他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他笑起来,声音清泠好听,“你的字很丑,我一眼就看见了。”

她醉了,醉得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当他固执地问她,“你还喜欢我吗?”

她没有办法摇头。

却也说不出话。

但他却自顾自地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为什么那天你不看我?”

她下意识地摇头。

她永远无法否认,自己喜欢他的事实。

“那你为什么不找我?”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我在等你找我啊。”

“你不找我,我也不敢来找你……”他愤愤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尖儿,“要是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啊?”

周幼整个人都醉醺醺的,也不大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和他的衣服散乱地丢在了床下,而她在朦胧中,听见他在身体贴着她时,在她耳朵边的喘息声。

“你偷看了我一百三十七次……”他的嗓音有点儿哑。

“对不对?”他吻着她的脖颈,固执地问。

当周幼啜泣着点头,他才终于满意。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他又问她。

他似乎对这个问题异常执着。

“不敢……我不敢。”周幼哭得很厉害。

而他轻轻吻去她的泪水,小声叹息,“我也不敢。”

“但是你把我逼急了……”他有点懊恼,“我觉得我等不下去了。”

后来迷迷糊糊的,周幼又听见他问她,“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真的喜欢我吗幼幼?”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一遍又一遍地叫她幼幼。

而她终于承认,“喜欢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周幼看见身边躺着的人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夜里的一切如同电影似的在她的脑海里放映,直到他伸手来抱她,缠着她在睡梦中叫了一声“幼幼”。

好像是梦啊。

但事实却是,她真的和沈乐尧在一起了。

一句“我不敢”,他们错过了七年,但到底,还是因为他的按捺不住,而有了这样的结果。

后来周幼发现,她的男朋友好像是个病娇。

但她还是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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