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上, 附中几个人已经意识到替换上场的谢星阑是个有点东西的角色,眼神交流之后,有两个人来防他拿到球。

王征试图传球给谢星阑, 连续两次被人断掉,他忍不住骂了一句操。

谢星阑跑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下他肩膀:“先传给队长,待会他们就会松懈的。”

王征点了点头。

场外应援加油声不减,而附中来三中比赛,本身就没有带应援,气势完全被三中压了下去。

篮球场这边动静太大,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同学都被吸引了来, 人越来越多。

场上情势也越发胶着。

附中很快就放松了对谢星阑的防备, 转而去应对三中队长。两队对比之下,附中配合好、力量强, 拿到球后横冲直撞, 三中根本拦不下来,被附中进了两个球。

分数来回拉扯, 差距只缩小了一点。

谢星阑接到了传球,飞快地往篮框下奔跑, 而就在这时, 一直对他紧追不舍的高个子附中男生暗中使绊,用膝盖用力顶了一下谢星阑腿弯。

谢星阑踉跄一下,差点摔倒,球被那个高个子捞走了。

王征看到了,大声吼道:“我操, 除了来阴的,你们这群狗b还会干吗?!”

附中的人置若罔闻,又得了分。

谢星阑面色也沉了下来。

打了半场,他心里也明白他们三中实力的确比不过附中,比赛结果估计是无力回天了。

这他认了,可这群狗儿子玩阴的,就没法忍。

裁判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附中来的,好几次附中的人明显犯规也没吹哨,睁只眼闭只眼视若未见。稍微懂点球的围观学生都看出了点异样,不满地议论纷纷。

陈厉也看出来了,说:“附中真脏,早就听说他们为了赢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去年还有人摔到骨裂了,啧啧。”

江戈神色有点阴沉,眼睛紧紧地盯着谢星阑的身影。

附中发球局,后卫把球传给了他们那个高个子小前锋,高个子一路势如破竹来到篮筐下,谢星阑紧追其后,找准时机,在高个子投篮的一刹那拦死这个球,让对方吃了个憋屈至极的盖帽。

全场爆发出一阵热浪般的欢呼声。

谢星阑心跳如鼓擂,为了拦下这个球他手腕都被震得发麻,可整个人却畅快无比。

高个子面色不虞地瞪着谢星阑,谢星阑撩起球衣擦汗,路过高个子时斜着眼看他,轻轻嗤笑了一声说:“在球场上来不入流的损招,得是对自己多没自信?”

高个子胸膛剧烈起伏两下,很快就被他队友拉开了。

不知道附中是不是被这个盖帽打压了气焰,接下去表现都不尽人意,失误众多,而三中却在声潮汹涌的助威声中越战越勇。比分逐渐逼平。

最后三分钟,比分只差三分。

谢星阑拿到了球,在篮板下用假动作骗过了高个子,将球后传给队长,队长拿到球奋力一投,球在篮筐边转悠了一圈,落入网中!

高个子脸色铁青,比分只差一分的焦躁感逐渐把理智蚕食,他看向谢星阑的眼神已经近乎冷凝。

“加油!”三中队友士气高昂,互相鼓励,尽管体力已经接近极限,精神却彻底亢奋了起来。

时间来到最后一分钟。

三中的人像打了鸡血一样,而附中也不遑多让,他们是篮球名校,蝉联好几届联赛冠军,无论如何也不想输给排名在五名开外的三中。

最后一球传到了谢星阑,他咬紧牙关晃过了防守来到篮下,在投篮的一瞬小腿和脚腕剧痛,球脱了手,马上就被高个子抢走。

“老谢!”

王征一声大吼,场外的人也不由惊呼起来。

“刚刚那个附中的是不是踩了谢星阑?”

“我没看见啊,怎么了怎么了?”

“谢星阑好像扭到脚了!”

谢星阑额头冒汗,高个子刚一脚踹到他踝部,他正好在跑动,被高个子这一踩直接扭了。

他现在站着都勉强,根本没法跑动,几乎声嘶力竭地喊道:“别管我,看球——!”

同伴们被这变故惊到了,根本来不及防备。

随着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附中以两分优势宣告胜利。

“我操什么狗裁判!我们的人都受伤了也不判犯规?”

“能不能投诉啊!!我们学校体育部的能不能管管??附中篮球队牛逼就能为所欲为了?!”

“谢星阑没事吧?你们站前面的看看他有事没事啊?”

……

队友们无暇顾及跟附中的人理论,都一脸紧张地往谢星阑围过来。

脚踝扭伤可重可轻,那高个子根本不会省着力气阴人。

谢星阑看着比赛结果,恍惚了一下,在队友们都还没跑到他身边时,一块白色毛巾兜头盖下,然后他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背后,把他脸上头上的汗都擦干净了。

力道克制又轻柔,像是在擦拭着珍贵的宝物一样,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意味。

谢星阑眼前被毛巾遮挡住了,他正想伸手扯下毛巾去看背后那人时,倏然被人抄起两腿,背了起来。

“!!”他一惊,差点往后仰倒,下意识地抱住了那人的脖子。

浅浅淡淡的清冷气息,像是霜雪一般。

谢星阑扯掉毛巾,看清了背着自己的人的侧脸。

黑发下的轮廓俊美又冷漠,不知为何,他唇角微微下撇,抿着,似乎是在克制着某种怒意一般,凛冽刺骨。

居然是……江戈。

谢星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一时间有点愣。

江戈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抱在谢星阑腿弯处的手,路过附中那高个子时,他脚步微微一顿,遍布阴霾的眼眸看了高个子一眼。

谢星阑受伤的那一瞬间,他就不管不顾地冲进来了。

他这些年不敢靠近、不甘远离,放在心里都怕自己玷污了他的人。现在却被其他人肆意地伤害着。江戈杀了高个的心都有了。

高个子这么两年仗着附中得篮球联赛官方偏爱,而他又是备受关注的小前锋,所以肆意妄为惯了,从来没虚过谁。

这时被江戈那漆黑的眼眸一瞥,他却不由自主地冒了冷汗。

直到江戈背着谢星阑走过去,高个子才慢慢地呼了口气。

队友们全围了过来。

王征都快哭了:“老谢,你脚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我明知道附中人手脏,我还让你上场。”

队长也满脸关切:“学弟,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是啊,去医院看看吧,别骨折了。”

谢星阑痛地额头冒汗,勉强扯了下嘴角:“应该没骨折,就是扭了一下,我会去医务室看看的。”

顾朗和李小彬此时也跑了过来。

顾朗担忧地看了眼谢星阑的脚,然后对江戈说:“我背他去医务室吧。”

谢星阑感觉江戈的手紧了紧,还在后怕似的颤抖着。

但很明显,江戈没打算放开他,无视了顾朗,自顾自要往外走。

“哎我说你这人谁啊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顾朗还没说完,李小彬拉住了他。

“算了算了,他俩从穿开裆裤起就是朋友了,你担心个啥。”

顾朗一脸不相信:“老谢有个这么牛逼的发小,为什么读书还稀巴烂?”

李小彬:“这不是废话吗,你有个发小成绩那么好,你还会自己写作业吗?”

顾朗:“…………”

江戈背着谢星阑走出球场,场外的人让了条路出来,不少人想关心一下谢星阑的伤势,都没有开口。

因为江戈表情有点阴沉,像笼罩着层戾气一样,看到的人都不太敢说话。

谢星阑的角度自然是看不到的,他也不知道江戈怎么会出现在这,脚踝上的疼痛让他也无暇想那么多。

李小彬带路去了医务室。

江戈动作小心地把谢星阑放到诊疗床上,谢星阑看着江戈蹲在旁边,轻轻地扶着他小腿的样子,心里有点别扭,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小声说:“……谢谢。”

江戈顿了顿,微微摇头,自始至终没抬头跟他对视。

即使偶尔瞥到一眼,也飞快地转开。

医务室老师来看了眼:“情况不严重,拿冰袋敷一下,消肿了就可以了。这几天不要跑动,能休息最好。”

江戈听得比谢星阑还认真,跟老师道了声谢后,抬头对离得最近的顾朗说:“你去拿冰袋。”

顾朗指着自己,一脸不敢置信:“??”

李小彬赶紧拉着他,跟在医务室老师后面去拿冰袋。

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谢星阑略微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小腿,江戈握紧了一点:“别动。”

谢星阑干笑了一下:“医生都说了没那么严重了。”

江戈没说话。

谢星阑看到他满头的大汗,背后的T恤也被汗浸湿了。

再怎么样习惯假肢,也不可能长时间背着他一个大男生走路还没有感觉,谢星阑问他:“你脚没事吧?”

江戈蓦地听到谢星阑像以前一样关心自己的残肢,略微有点无措,身体紧绷起来,他闭紧了嘴唇,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星阑看着他乌黑的发旋,心里软了一下。

他想问问江戈这些年为什么不跟自己联系:“你为什么……”

门开了,顾朗拿着冰袋走进来,打断了谢星阑。

“我来,我以前帮人敷过。”

江戈语气淡淡地说:“不用,我会。”

说完他就从顾朗手里抢过了冰袋,完全不给顾朗接手的机会。

“你别碰他,他不能乱动。”

顾朗简直莫名其妙,江戈这什么毛病,他怎么感觉江戈有点针对他?

碰一下都不能碰了?谢星阑有这么娇贵吗,碰一下还能给他折了不成?

顾朗问:“老谢,什么情况?你真实身份是豌豆公主?”

谢星阑完全状况外。莫名其妙的,他看到江戈把他的腿架在自己膝盖上敷冰袋,没什么异样感,就是他们太久没好好说过话了,有那么点尴尬。

但让同学来干这事就怪怪的,他说:“顾朗,我刚打完球脚臭,小心熏死你。”

顾朗摊了下手,懒得掰扯了。

谢星阑这情况估计也没法上下午的课了,李小彬帮他跟孙浩波请了假。

孙浩波赶来医务室看了看他情况,说:“看起来挺严重的,明天周末,你今天下午就回家休息吧,我去跟袁老师打声招呼。”

谢星阑说:“算了老师,就是扭了一下,不用告诉我妈。”

袁毓文现在教毕业班,本来就时间紧任务重,谢星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她多操心。

“那你这样子我也不放心,下节课我空着,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家。”

谢星阑正想说他可以打车回去,江戈开口说:“我送你回去。”

谢星阑一怔,对上江戈的眼睛,无声默许了。

孙浩波看了看江戈身上的长明校服,再看看江戈把谢星阑脚抱在怀里小心敷冰袋的样子,还以为两人是兄弟,江戈特地赶来接谢星阑的。就没有再坚持。

冰袋换了两轮,谢星阑脚踝上的红肿慢慢消了。

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基本上走路没问题,情况的确不严重。

不过难得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回家,谢星阑是不会放弃的。

下了车后,江戈又想去背谢星阑。

谢星阑哎了两声:“我可以走路,不要背。”

看着他坚持的样子,江戈点了点头,扶着他进了家门。

今天是重阳节,谢家人少,谢星阑和谢旻平时又都在学校,所以每逢节日袁毓文都会给佣人放假。

家里静无人声。

“小心。”江戈低声提醒,等谢星阑在沙发上坐下来后,他又小心地扶起谢星阑的小腿端详。

谢星阑都有种自己是什么脆弱易碎的花瓶的错觉了,哭笑不得说:“就是扭了一下,你不至于吧。”

江戈轻轻碰了一下那微肿的关节处。

没有说话。

微垂的眼睫把所有压抑深沉的情绪都隐藏起来。

谢星阑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相信,就算他只是磕破了点皮,对江戈来说,却如同伤筋动骨。

即使是小时候,他也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谢星阑保护过他,所以这辈子他也要好好地护着谢星阑,不能让谢星阑受伤。所以宁愿自己被假肢断开的痛苦折磨到意识不清,他也义无反顾地去接摔倒的谢星阑。

现在他怀揣着那不可见光的感情,更是见不得谢星阑受到丁点伤害和委屈。

谢星阑脚踝被踩,痛到表情都扭曲了的时候,江戈心跳都快停了。

“今天我一个人,你要不跟我一起吃晚饭吧。”谢星阑说,“点外卖?”

他想跟江戈好好聊一下。

江戈顿了一下,说:“我会做饭。”

谢星阑有点神奇,无法把江戈跟厨房联系在一起。

“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江戈站了起来,说:“你别乱动,要什么叫我。”

谢星阑哦了一声。

江戈走去了厨房,谢星阑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的脚踝看,蓦地听到厨房方向传来异常的动静。

随后就听到江戈低沉又焦急的声音:“阿招,阿姨她晕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妈的,一不小心喊出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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