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罗斯跟剧组签约时,想办法给自己搞了个助理制片人的头衔。别人问他的职责是什么,他总是语焉不详。

那帮制片人说:“他的工作是保证派蒂有个好心情,还有就是不要挡别人的道。”

有一天,罗斯走进我的办公室,好像快要哭出来了。我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生活》杂志今天要来剧组采访排演情况。”

“哦,那不是很好吗?”

“不好,”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下《生活》杂志就该发现我其实连秘书的职务都没有了。”

《派蒂·杜克秀》首播的日子日益临近,麻烦也随之而至。我们的制片兼导演比尔·阿什尔喜欢同时身兼数职,导致剧集的进度落后于原定计划。到这个节骨眼上,连一集完整的片子都没有弄出来。

比尔来找我,“美国广播公司老总艾德·舒瑞克想要看看我们的样片。《法语老师》和《家中来客》哪一集更合他的意,我很拿不准。”

《法语老师》主演是让·皮埃尔·奥蒙特,派蒂爱上了他,憧憬着要嫁给他,跟他一起幸福地生活。《家中来客》讲的是一位有钱的性格古怪的姨母到雷恩家中暂住,差点把大家都逼疯了。

“请你把两集都播给舒瑞克看,让他自己来挑喜欢的。”

我表示同意,“就这样。”

第二天早上,我们安排了为艾德·舒瑞克和其他几位全国广播公司主管播放样片。艾德带了他的妻子和妹妹过来,所以大家在相互介绍时,气氛还是非常随意友好的。

灯光暗了下来,开始播放片子。因为比尔·阿什尔太过繁忙,《法语老师》没有剪辑也没有配乐,好多特效也没有出来。《家中来客》也是这样,效果非常糟糕。

灯光亮起,舒瑞克起身,怒视着我们,说:“先放哪一集,你们自己看着办。”他带着那帮人怒冲冲地走出了屋子。

我沮丧地呆坐着。也许托德说得没错。

首播的日子马上就到了,我们必须做出决定。阿什尔现在没日没夜地干活,要把这两集赶出来。广播公司对我们这部剧已经不再关心了,所以我们得自己决定先播哪一集。

整件事情搞得非常混乱,首播当晚,美国西部播出的是《法语老师》,东部播出的则是《家中来客》。

首播当天,也就是周三的上午,我从公司大堂走过,埃迪·安珀尔盖特跑了进来。他冲到付费电话跟前,摸了摸口袋,然后慌里慌张地冲我说道:“你有硬币吗?”

“有啊。”我从口袋掏出一枚硬币,“怎么啦?”

“我得给广播公司老总打个电话?”

“老总——怎么啦,埃迪?”

“我刚刚发现,我演的那一集要在东部播出,可是我家里人都在西部啊。”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你要让广播公司老总把这两集换一换,好让你家里人能看到你?”

“是啊。”

我把硬币放回口袋里,“埃迪,他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忙。我不会跟别人提这事的。”

第二天早上的评论总体说来还算不错。《好莱坞通讯》的报道是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这部电视剧——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盼望已久的……很有吸引力。”

更重要的是,收视率比我们的预期高出了很多。我们都喜出望外。

第二天,《综艺日报》用两面的篇幅刊载了美国广播公司的广告:“好女孩总是先找到归宿。我们一直都看好《派蒂·杜克秀》。”

说得太对了。

《派蒂·杜克秀》头一年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我想找一些明星来客串应该会很有趣。这个想法付诸实施后效果还不错。我们请到了弗兰基·阿瓦隆、特罗伊·唐纳许、赛尔·明尼奥等明星来客串。

拍片间隙,我和乔亚决定带玛丽坐游轮出游。一般情况下,当我在某个项目的工作间隙外出旅行时,我都会随身携带所有的剧本,以防万一出现什么状况。但是这一次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第一年要播的所有的剧集都已经拍好了。

大错特错。

有天早上,我在船上收到一封电报,让我马上给公司打电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我毫无头绪。

公司的一位制作人员接的电话,我问他:“出什么状况了?”

“《绿眼怪兽》的片子短了一分钟,《熟能生巧》短了三分钟,《我说你做》短了两分钟,《组织者派蒂》短了一分半钟。我们需要你补充一些情节,尽快。”

现在我知道问题的所在了,可是我没有办法解决。我在写某个剧本的时候,会全神贯注于这个剧本的创作。完成之后,我开始写下一个剧本,就会把前一个忘得一干二净。所以,他所说的那几集剧本到底讲的什么,我压根儿就没概念了。

我回到舱室,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乔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说,“大概只能回纽约去看看那些剧本,好让回忆复苏。”

我们八岁的小天才玛丽大声说道:“不用,您不用回去,爸爸。我记得那些情节。”然后她开始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地把剧情背给我听。

当天晚上,我就发电报把新增的内容发回了公司。

《派蒂·杜克秀》首播那一年的年底,我接到了好莱坞的一个电话:“幕宝公司请你为他们写一部电视剧。”

幕宝是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的分公司。

“你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如今我对电视的看法已经彻底改观。

“他们希望你能先弄出一个构思,然后到好莱坞跟他们见面。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周一如何?”

我想要写一部关于灯神的电视剧。我知道灯神已经不是什么新鲜题材了,不过以前灯神的形象都是一个巨人,从瓶子里钻出来,说:“需要我做什么,主人?”伯尔·伊夫斯就演过这样的角色。

我要把这个形象改成一个美丽、性感的女郎,说:“需要我做什么,主人?”我觉得这样应该会很吸引眼球。我决定为幕宝公司写的就是这样一部剧本。

我的经纪人按照我的意思,跟对方约了周一在幕宝公司见面。现在还是周五。周六上午,我叫了一个秘书进来,开始口授灯神剧本的大纲。不过,在口授的过程中,我开始加入了对话、镜头角度,然后我就想,或者干脆试着把整个剧本写出来吧。然后我从头再来,跟秘书口授了完整的剧本。周日晚上,我们就弄完了,时间刚好够我赶上去洛杉矶的飞机。

会面很成功。我见到了幕宝的高级主管杰里·海姆斯,还有查克·弗莱斯和杰基·库珀,库珀曾经是一个童星,如今是幕宝制片部主任。他们看了我的剧本之后都很兴奋。

杰里·海姆斯问:“你自己组织一个团队,在这边拍摄如何?”

我想了想《派蒂·杜克秀》。没人说过我不可以同时拍两部电视剧。于是我说:“没问题。”

我们顺利签约了。

回到纽约之后,我看到一则留言:幕宝公司已经跟全国广播公司签署了播放《太空仙女恋》的协议了。现在我手头有两部每周播出的情景喜剧,得在东、西海岸两头奔忙了。

杰里·海姆斯安排我去看了一部即将播出的新剧的样片。我很喜欢这部剧,我觉得它非常吸引人,肯定会大获成功。

杰里·海姆斯问我:“你来担任制片如何?”

我摇了摇头。尽管我很想接受,但我却拒绝了。有些时候,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之下,你就会言行失控。

后来这部名为《神仙家庭》的电视剧一炮而红。

我们在纽约拍摄《派蒂·杜克秀》,马上又要在纽约开拍《太空仙女恋》。因为我是《太空仙女恋》的制片人,需要投入相当多的精力,所以我开始雇用其他编剧来写《派蒂·杜克秀》。几乎每个周末,我都要飞去洛杉矶。我在飞机上弄《派蒂·杜克秀》的剧本,每周花三天的时间做《太空仙女恋》的拍摄工作。比弗利山酒店成了我的第二个家。

在我第二次去加利福利亚时,不好的消息接踵而至。全国广播公司总裁莫特·沃纳叫我去找他。我见到他时,他的面孔紧板。

“谢尔顿,我这里有我们的实务规范部的一份备忘录。”他把备忘录推过来给我。

看了备忘录,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广播公司现在回想起来了,在那些审查异常严格的年代,他们曾经买过一部电视剧,讲一位性感的半裸女郎,跟一个单身汉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女郎总是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主人?”如今我这部片子再次搞得广播公司人心惶惶。这份备忘录有整整十八页。都是类似这样的条条框框:

他们不可以相互接触。

让妮必须回到瓶子里单独就寝。

托尼必须上床单独就寝。

让妮不许走进托尼的卧室。

托尼不许进入让妮的瓶子。

全是类似的说辞,整整写了十八页。

我看完之后,莫特·沃纳说:“你打算怎么处理?我们公司可不敢播这样一部电视剧。”他就差没有把“吊销”两字说出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我是要拍一部喜剧,没有打算把它弄得很淫秽。不会有性暗示和猥亵的双关语。”

他久久地瞪着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此为障碍一。

障碍二,全国广播公司副总裁的一份备忘录:我跟我们的几位创作人员讨论了你的剧本样本,我们都认为,这样的套路是不可行的。一集当中只有一个笑料,对观众的吸引不会持久。

我开始在想,那他们一开始为什么干吗要买下这部剧呢?我给了他们如下回复:

你们的意见很对。《太空仙女恋》一集只有一个笑料,可这正是它的卖点所在。《我爱露西》一集只有一个笑料,《豪门新人类》一集只有一个笑料,《蜜月期》一集只有一个笑料。所有这些剧集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每周都会给观众呈现新的笑料。我们都衷心地希望《太空仙女恋》能跟《我爱露西》、《豪门新人类》、《蜜月期》一样长播不衰。

此后一切说辞便偃旗息鼓了。

现在要开始选角了。我发现这是制片人最难的一项工作。让我拒绝那些前来试镜的演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坚信,这一次试镜就是自己事业的突破点。他们头天整晚失眠,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仔仔细细地沐浴更衣,努力让自己满怀信心。

我能得到这个角色。

我能得到这个角色。

我能得到这个角色。

然后他们走进试镜室,双手湿冷,脸上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

让妮这个角色是最最重要的,我们的灯神必须很有魅力,但是不能是那种直露的性感,还得有点古灵精怪。我们非常幸运,因为我们试镜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演员就是芭芭拉·伊登,她太适合这个角色了。

她身上有一种热情、单纯的气质,肯定很吸引观众,同时她又很有喜剧天赋。芭芭拉的丈夫是演员迈克尔·安萨拉。

接下来的角色就是让妮的宇航员主人安东尼·纳尔逊。我们试了六位演员,最后终于选定了拉里·哈格曼。哈格曼是百老汇明星玛丽·马丁的儿子,当时正在纽约参与肥皂剧《黑夜的边缘》的拍摄,还没什么名气。他试镜时表现很出色,我们当场拍板签下了他。

还有一个角色是安东尼的知己好友,为这角色我们试了几十个演员。后来我选了一名夜总会的滑稽演员,叫比尔·达利,他从来没有演过电视或电影。

关于导演人选,我们斟酌了很久。后来执导了热门影片《俄国人来了》的诺曼·杰维森看了我的剧本。他让经纪人到幕宝公司来寻求合作,不过经纪人坚持杰维森要占有一定的股份,我们只好另寻贤明了。

格尼·尼尔森曾出演过华纳兄弟公司的多部音乐电影,并执导过《安迪·格里菲思》等多部电视剧。他跑来找我,我们一起聊了一个小时的《太空仙女恋》,我觉得他是个合适的人选。最后导演就定下来是他了。

1965年,所有的电视剧都从黑白改成了彩色。所有电视剧其实不包括《太空仙女恋》。我去问杰里·海姆斯为什么不把它也拍成彩色。

“因为要改成彩色的话,每部剧需要额外支出四百美元。”

“杰里,必须要把它拍成彩色。多出来的钱我可以自掏腰包。”

他看了看我,说:“西德尼,不要拿自己的钱去打水漂。”

他的弦外之音就是没人指望《太空仙女恋》明年还有机会播出。

1965年,《太空仙女恋》的样片弄好之后,我回纽约待了几天,看看《派蒂·杜克秀》是否一切正常,当时这

部剧的第二季也快要播完了。

约翰和埃塞尔是打定了主意不跟他们的摇钱树分开了。每次《派蒂·杜克秀》拍片的间隙,他俩都要带上派蒂一起去度假。派蒂受邀参加社交或是慈善活动时,他们也跟在一边盯着。派蒂其实根本没有人身自由。

片场有一位助理导演哈里·弗克,二十五岁,长得很帅,也很讨人喜欢。罗斯发现派蒂经常跟弗克在一起时,他们马上解雇了弗克。派蒂大受打击,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派蒂要过生日了,公司计划在片场给她搞次生日派对。

派蒂来我办公室找我,“西德尼,我想请你帮个忙。”

“很乐意为你效劳,派蒂,什么事?”

“我想请哈里·弗克参加我的生日派对。你能帮我通知他吗?”

“当然可以。”

派对当天的下午,哈里·弗克来到了片场。约翰和埃塞尔明显地非常沮丧,不过派蒂没搭理他们。她走上前去跟弗克打招呼,整个派对大部分时间他俩都在一起。麻烦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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