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何必用刀!

这一瞬间,几乎所有身处白银楼中的修士都愣住了:她的对手,可是出身佛门禅宗,而今凶名赫赫的恶僧善行啊!

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自负,才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楼中,自然又是一片哗然。

可有见识的人,在瞥见见愁眉心那一抹出露的金光之时,便已经浑身一震,只觉一股激灵灵的冷气从脚底下冒出来……

龙门!

龙鳞道印!

这声称自己来自崖山的女修,竟然使出了龙门的不传秘法?!

“不是吧……”

艮山间内,混杂着惊骇与赞叹的一声□□,从薛无救微微张大的口中溢出,两只眼睛几乎已经瞪圆了,注视着场中的见愁,只觉得自己脑仁都要跟着炸开。

“老、老曲,你看到了吗?”

“……”

怎么会没有看见呢?

昔日被自己“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师妹”,而今就站在这像极了拔剑台的隔岸台上,任由所有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却始终岿然不动。

强大。

冷静。

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让人不得不喜欢的自负。

龙门的龙鳞道印……

这一瞬间,曲正风想起了黑风洞,想起了《人器》,想起了旧日的种种,但最终没有说一句话。

微有些沉暗的双眸眯了眯,手中的酒盏,转了两转,终于还是慢慢放下了。

返身踱步,站到了窗前,他将目光投了下去——

下方隔岸台上的恶僧善行,整个人都被打蒙了。在听见见愁这一句几乎视他如无物的话的时候,更是气得整张脸都绿了起来。

然而见愁,始终平静。

置身于万般的喧嚣中,她全副的心神都凝聚在眉心祖窍这一点上。

指甲盖大小的第一枚金鳞出现,随后便朝着周围不断地扩散。细密的金鳞,有一种琉璃般剔透的质地,更包裹着淡淡的金光,迅速将她外表的肌肤覆盖。

于是,最终连那一双沉黑的瞳孔,都染上一点神秘的暗金!

淡漠疏离,且高高在上。

风来时,墨发飘飞。

这一刻的她,浑然似不染凡尘,周身都投射着一种奇诡非常的美,一时间竟恍若九天上的仙神!

这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强大!

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出来,在这一身淡金龙鳞出现的瞬间,见愁周身的气势,得到了极为恐怖的拔升。

爆炸的力量感!

明明身形还是先前那般的纤弱,可举手投足间,已经散发着一种让所有目见之人感到窒息的气息!

硬碰硬!

她这架势,竟分明是要跟出身禅宗且擅长炼体的善行来一场硬碰硬啊!疯狂,实在是太疯狂了!

众人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都不禁被她骇得目瞪口呆。

就连善行本人,都没料到这个发展,露出些许诧异的神态。

但接下来,便仿佛是看到了这世间最荒谬滑稽的场面一般,无法克制地大大笑了起来:“竟要与我拼炼体?”

先前持握着齐眉棍的手上,还沾着淋漓的鲜血,看起来外惨烈。但在这话出口的瞬间,善行整张脸上,所有的狼狈都被压了下去,只余下那能深深刻进人心底的阴冷与凶狠!

自打进入星海之后,多久没有体味过这种耻辱的感觉了?

久违的惨烈。

被打脸,被轻视,被狠狠地教训!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想起了当初在禅宗戒律堂里,受罚时的不甘,被驱逐时的狼狈!

可纵是如此,他也是那一代禅宗弟子中体修天赋最高、眉棍造诣最深的人!

眼前这区区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路子女修,唤出这一身中看不中用的龙鳞来,竟然妄图跟自己硬碰?!

不自量力!

“想找死,老子便送你一程!”

上下两排牙齿,咬得死紧,声音仿佛从牙缝里磨出来,善行抬起头来,就这样死死地盯着见愁,却偏偏发出了一声笑。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如同夜枭的声音一般,刺着人的耳膜,让人感觉极不舒服。

见愁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面对着来自善行的挑衅,她半点回应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缓缓放低了自己的身体,让重心下沉,也让气势越发沉凝!

战斗,一触即发!

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可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紧要的关头上,先前才放出狠话的善行,竟然——

一步后退!

“砰!”

重重的一步,立刻在隔岸台坚硬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什么?!”

这可出乎了太多人的意料,场中顿时响起一片不解的惊呼之声。

面对着见愁节节攀升的气势,既不提神聚气抵挡,也不重仗长棍迎击,反而退后?难道是自知不敌,准备认怂?

不该啊!

场中可没有多少修士拥有这种天真的想法,见愁就更不用说了。

好歹也是多次经历过生死的人了,起起落落看过太多,自然不会见了对方这退后的举动,就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

相反,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一步后退,必有玄机!

几乎是在脑海中冒出这念头的同时,见愁便惊讶地发现,面前的善行变了!

原本外放的暴戾恣睢,瞬间收敛了起来。如同燎原的大火,重新缩成了一点小小的火星,深深藏回了瞳孔的深处。

一股中正平和之气,由内而外地散发了出来。

先前还一脸凶相毕露的善行,在这一刻,竟变得宝相庄严起来。魁梧的身躯,一时有了三分怒目金刚的凛然!

这哪里还是先前那个穷凶极恶之徒?

看上去简直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禅宗弟子!

不过退上一步,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包括见愁。

这一个刹那,她一下想起了昔日曾在杀红小界有过接触的小和尚了空,想起了极域十八层地狱中那些禅宗的僧人,也想起了来自雪域密宗的宗图!

此刻的善行,与他们何其相似!

一手持着长棍,另一手则拇指微屈,竖在身前。

善行一脸的肃穆,竟然朝着见愁打了个稽首,但口中宣的并非佛号,而是那洪亮的一句:“退一步,海阔天空!”

退一步,海阔天空?

见愁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应该是禅宗某一门特殊的功法。只是实在也太过神妙了,竟能让人的气质在片刻间,发生如此翻覆的变化!

想想,岂不暗合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一句偈语的真意?

只不过……

似恶僧善行这样的人,能真正将这极有大智慧的一门功法融汇贯通吗?

“传闻,禅宗的炼体功法,乃是十九洲公认的第一。连龙门赫赫有名的‘龙鳞道印’都要暂避锋芒……”

凝视着对方那一双貌似仁善慈悲的眼,见愁心底一抹久违的兴奋终于冒了出来,将她身体里平静的血液点燃,也将那一双淡漠金色瞳孔点燃,一瞬间璀璨夺目!

“今日,何不试上一试!”

“砰!”

身体出于直觉的反应,比念头更快!

在话音尚未落地的瞬间,她整个人就已经化作了一蓬激射的金影,五指紧握,一拳轰出!

白皙的肌肤为金鳞覆盖,凝聚着天上骄阳的光辉。

力量在每一枚鳞片之间流流转,蕴蓄着惊雷之势,霸道而且刚猛,仿如要撕裂长空!

拳头周遭一尺范围内,更围绕着一圈游弋的黑色风刃!

黑风!

竟然是十九洲极其罕见的黑风!

善行一见,可是足足吃了一惊,心底立刻冒出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来:龙门的龙鳞道印,他昔日不是没见过。可什么时候有这样厉害了?

他有心想要多看片刻,观察出个所以然来,但见愁这一拳如此凶险,当头轰来,又就是神仙也得要小心。哪里又给他留下哪怕片刻的思考时间?

禅宗的种种功法,都在一个“定”字上。

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自乱阵脚。更何况善行自负修为不输给见愁,更不相信见愁这一只鸡蛋能碰碎自己这块石头。

所以,此时此刻,他全无畏惧!

《金刚不坏心法》就在脑海中旋转,精纯浑厚的佛力,顿时从他眉心倾泻而出,汇聚成了一道洪流!

同样,凝于一掌!

万千佛光,万千佛力,笼罩了整个隔岸台!

所有人的面目,都在这样炽烈的光芒之中模糊。

唯一清晰的,只剩下这宽大粗厚的佛掌本身,还有……那浑无半点退怯之意的拳头,携裹着一圈诡异黑风的拳头!

“轰!”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陨星,以一往无前之势,撞击在地面,一声几乎能将人耳膜震碎的炸响!

拳掌相接——

坚韧的金鳞,撞上了包裹着厚掌的万千佛光,有一瞬间的颤抖和暗淡。但紧接着,一股吞山填海般的巨力,便由内而外地涌了出来!

“刷刷刷!”

与此同时,那原本围绕在拳头周围的一道道黑色风刃,也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梭子一般飞速旋出!

直向善行面门而去!

何等奇诡的变化?

何等凶险的一幕!

善行瞳孔立时一缩,原本镇定的面色,也在瞬间大变,竟被这扑面而来的黑风,逼得猛然往后一仰头!

“噗噗噗噗!”

一道道黑风,径直从他眼前飞掠而去,倾斜向下,激射到了善行后方的地面上,一戳一个深深的窟窿!

善行不用回头看都知道,背后那一片地面,已惨不忍睹。

这可是白银楼的隔岸台啊!

不说如今有阵法保护,单单这石头的材质,就已经足够坚硬,历经数百年都没有半点的风化痕迹。

但在这风刃之下,竟也成了不堪一击的豆腐块!

这该是怎样恐怖的攻击力?

明明只是看起来不起眼的风刃而已!

善行心下暗惊,实在无法理解,但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拳头!

这女修的拳头,也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龙门的龙鳞道印,乃是防御与攻击并重。

一般来说,外显的龙鳞道印能为修士抵御一部分攻击,但禅宗炼体功法冠绝十九洲,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其中,与“金刚不坏体”配合的“海阔天空”佛力,便可以轻而易举渗透龙鳞!

届时,只要他轻轻一震,见愁这一只手,立刻就能血肉横飞!

在与见愁拳掌相撞后的片刻,情况的发展也的确与善行初时设想的一致。中正平和的佛力,以一种对对方半点没有伤害的姿态,穿过了外层的龙鳞,一下深入了见愁血肉之中。

可在这片刻之后,便像是撞进了一团泥淖!

寸步难进!

甚至,还有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气息,隐隐从对方身体之中传来……

是先前见过的那些黑色风刃!

就在见愁的体内!

开什么玩笑!

那样奇高的攻击力,几乎能视隔岸台的防御如无物,怎么可能安然存在于血肉之躯中?难道不会爆体而亡吗?

这一刻,善行看着见愁,已经像是看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怪物。但接触到他目光的见愁,只是回以他意味深长的一笑。

龙鳞道印?

她会的,可不仅仅是这个!

颐养血气,熔炼血肉,锻骨为玉,锁珠为节,黑风纹骨,雷电淬体!

早在甲子之前,她在某一门炼体功法上的境界,就已经达到了第六层大圆满。而今以元婴中期的修为施展出来,就更别提有多得心应手了。

谁也不知道,一种空前强大的感觉,正在她体内膨胀!

近乎完美的掌控力!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达到了最恐怖的协调。

——我身已如刀剑,本是人间利器。

何须刀剑?何必刀剑!

金芒璀璨的眼底,一缕深沉的杀机,伴随着那一点冰冷的笑意,终于溢散开去!

见愁毫不犹豫,调动起自己体内的力量,让他们如同奔流的大河,顺着手臂经脉,向恶僧善行,向他这一只佛光笼罩的手掌,倾泻而去!

“轰隆!”

原本潮涌一般冲入见愁体内,意欲择人而噬的佛力,顷刻间已崩碎,化为乌有!

“哔啵——”

一声清脆的碎响!

笼罩在善行厚掌之上纯粹的佛光,顿时被打了个粉碎!

一股比先前善行注入的佛力更强大、也更凶狠的力量,立刻从二人拳掌相接之处,反扑而来!

猝不及防!

善行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来不及变化,大臂与肩膀上虬结的肌肉,在这巨力之下,立刻肉眼可见地扭曲了起来。

原本紧紧包裹着他手臂的僧袍长袖,也完全承受不住这一股力道的冲击,“嘶啦”的一下,应声开裂,崩成一地破布!

所有人只听得“砰”一声闷响!

粗壮魁梧如怒目金刚般的善行,竟没能在这一波反扑的力量之中支撑片刻,简直像是一只被巨浪打翻的小船,一下就倒飞了出去!

他人在半空之中,仓促之间连着翻滚了好几圈,才踉跄着在地上站稳!

一条右臂没了长袖的遮挡,已经□□了出来,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惊的紫红色,垂在身侧的右手手掌更是颤抖不已!

佛门的金刚不坏体,竟然打不过眼前这个女修?

天下还有这样霸道的炼体功法吗?

这时候,善行看向见愁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全然的不敢置信:“人器?!”

人器?

什么人器?

白银楼中,不少修士连他们交战时的深浅都没看出来,只觉得善行这一通亏吃得莫名其妙,现在听见这两个字,就更为一头雾水了。

只有极少数曾有过耳闻的修士,在听见之时,便眼皮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见愁也是微有诧异。

但也仅仅是片刻,下一刻,她便笑出了声来,冷冰冰地,没有任何温度:“算你还有几分眼力见儿!”

只可惜,这一张嘴,实在太出言不逊!

该教训,还得教训!

见愁说完了那一句,便再没有跟善行废话的意思。收拳之后,动作丝毫不慢,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欺身而上,再次朝着善行攻去!

进攻!

进攻!

进攻!

一连串的进攻,拳脚并用,疾风骤雨一般,疯狂地砸了下去,几乎找不到任何的停顿!

从刚才短暂的交手之中,她已经判断出了自己具有巨大的优势。这种时候,只需要进攻就能保持优势,并且持续到结束了。

对于见愁来说,这一战堪称轻松。

但对于被这丧心病狂攻击砸到的善行来说,一切就不那么轻松了,情势越发凶险,越发严峻。

如果任由见愁进攻,自己只是防守,只怕不出一刻,就要躺倒在隔岸台上。

唯一的机会,也是进攻!

进攻还有获胜的希望,只要对方一个小小的失误,一切都可以扭转!

“砰!”

善行咬紧了牙关,在横棍挡掉见愁劈来的一掌之后,瞅准空隙,五指便屈成爪,朝着见愁袭去!

竟是互攻!

而且还是体修与体修之间的互攻,完完全全的硬碰硬!

场中的局势,瞬间就变得惊险万分,也精彩万分起来。

掌!

拳!

肘!

腿!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是相互较量的武器!过快的交手速度,楼中一些修为不够的修士,已经看不清二人的身影!

善行的进攻刚猛无匹,见愁的还击则狠辣霸道。

互不相让!

腾挪翻转,果决狠辣!

举手投足,携裹风雷!

“砰!”

“砰!”

“砰!”

……

只有那密集而恐怖的撞击声,震动着人的耳膜,刺激着人的神经,彰显着力量的美感!

这一名自称“崖山门下一无名小卒”的女修,完全刷新了所有人对于“元婴中期”这四个字的认知,也完全刷新了他们对于“体修”的认知。

原来,女修炼体,竟也有这样惊人的美感,惊人的威力!

不管是善行,还是围观之人,几乎都无法从她的攻击之间寻找到可以利用的破绽。每一次进攻,都精准直接,直攻要害!

而且,她的战斗风……

近乎酷烈,甚至冷酷!

极域鼎争那一场杀戮盛宴的洗礼,到底是在她身上留下了些许痕迹的。让她看起来似乎更像是一个亡命之徒,而不是出身名门的正派……

不过,这有什么干系呢?

她从不在乎这些,崖山也从不在乎!

密集的攻击如雨,没有一刻停歇。

见愁的身影,时而在隔岸台边缘,时而挪移到中心,时而化作一道轻烟飘上,时而又如陨石一般坠落!

看得人眼花缭乱!

看客尚且觉得看起来费力,身处于见愁一个人“围攻”之下的善行,自然更是苦不堪言。

如果说,先前他还寄希望于见愁战斗经验不足,会在接连密集的进攻之下发生失误,以至于功败垂成。

那么现在,在长达小半刻的对攻之后,他已经绝望地清醒了——

不可能的。

在眼前这个女修的身上,失误根本不存在!每一次进攻,她的计算都精准得让人头皮发麻,逼得他左支右绌!

再这样打下去,他绝对会输!

“刷!”

眼前又是一片璀璨的金芒闪过!

是见愁那覆盖着金鳞的手掌,并指如刀,穿过了他幻化出来的千道佛手之影,直取他脖颈而来!

如果是先前,善行只需要退身闪避,就能暂时化解掉这一次进攻。

只不过……

还要这样无休止地对攻下去,直到自己精疲力竭,最终输掉这一局吗?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纷繁的念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着场边上飘了飘:那里,夜航船三大祭酒之一的梁听雨,依旧冷硬地抄着手站在那边,正用一种漠然的眼神注视着他……

还有,他左前方十丈处的囚笼!

输?

怎么可能?!

善行眼底,一抹阴狠之色,陡然掠过。

在见愁这刀锋一般的手掌朝着他掠过来的时刻,他竟然出人意料地没有闪避,硬生生吃了见愁一个手刀!

“嗤拉!”

手掌边缘锋锐的龙鳞,立刻擦着他脖颈过去,鲜血立刻四溅开来,将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串粗大的佛珠,也染得鲜红一片!

“轰!”

整个白银楼,立刻一片嘈杂。

失误了!在这样长时间的对攻之下,善行竟然先失误了!这一局的胜负,可算是出现端倪了!

无数人看见这一幕,都振奋不已。

但身处于场中的见愁,却是忽然愣了一下:明明她感觉善行还有余力。这一记手刀虽然凌厉,却不过只是个起手,远远没有厉害到让此刻的善行避不开的地步。怎么会……

一个念头,忽然从她心底惊闪而过!

先前善行对战白寅时使出的卑鄙手段,一下完完整整地浮现在了心头,再转眸一看善行此刻目光所向,见愁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是要故技重施啊!

旁边的白寅也一直在关注战局,在注意到善行神情变化的时候,也想到了这里去,当下再顾不得许多,直接大呼了一声:“小心!”

小心?

善行听见,根本不在意!

这时候意识到,已经迟了!

他直接冷笑了一声,看都没有朝白寅的方向看上一眼,毫不犹豫脚下一跺,竟浑然不顾脖子上的伤势,借力腾跃而起!

魁梧的身躯,立刻在地面上投下了一片庞大的阴影。

久已未动的齐眉长棍举起,果然如同先前与白寅对战一般,再次向着左流的囚笼而去!

太卑鄙,太无耻了!

楼中先前还以为胜负已分的看客们,这一时全都愣住了,完全没有料到同样的手段,善行竟然还能使两次!

上一场白寅就是吃了这一亏,而今见愁距离那囚笼可比当时的白寅更远!

完了。

不少人心里都莫名凉了一下。

还巴巴贴在囚笼栅栏前的左流,正聚精会神看对战呢。旁人不知道见愁的身份,他还能不清楚吗?

早在看见那一柄割鹿刀的时候,他心就已经完全放下去了,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哪里想到,现在竟看见善行一个掉转头,又朝着自己来了!

“娘了个去诶!”左流简直目瞪口呆,脱口便直接爆了一句粗,“不是吧?又来搞我?!”

“……”

这一瞬间,所有人听见这语速极快的一句话,都有些懵。

不是因为左流忽然爆了粗口,忽然说话,而是因为——这货的口气,听上去怎么这么不在意呢?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要来取他性命,以算计见愁投鼠忌器,是一件没有什么大不了,也根本不需要担心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就是善行都没有想到。

齐眉长棍已经高高举起,疲惫身体里仅存的佛力,已经尽数灌注其中,幻化出无穷无尽的棍影来。

可在这万千棍影笼罩之中,左流的脸上,竟没有半点惊慌。

善行从半空中俯视下去,只在这电光石火的一个刹那,对上了他那一双染着无限怜悯与同情的眼神——

像是,在看个傻子!

心头忽然一悸,一种极端不妙的感觉,忽然袭上了善行心头。

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个刹那,世界仿佛都是静止的。

明朗的天光,照耀着四四方方的白银楼,恍如天上仙宫一般剔透。宽阔陈旧,满布着斑驳痕迹的隔岸台,就置身于楼中,却比周围低下来一线,如同一只平放的巨碗。

可此时此刻,却有一股气,从这碗中腾起,直冲霄汉!

携裹着无尽的怒意,与杀意!

谁也不知道,那一道几乎覆盖了小半个隔岸台的金色虚影,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所有人只能看见,它在见愁立身之地凝聚而出,隐约间竟有些像是……

一条腿?!

它的出现,就仿佛是个巨大的旋涡。

整个白银楼,甚至白银楼之外的灵气,都在这一瞬间,朝着它疯狂地汇聚,很快成为了它的一部分,也让它散发出的气息更为恐怖,更为磅礴!

毁天灭地!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被这一股气机锁定,善行只感觉自己连动都没办法动一下!

更不用说,从看到这金色虚影,到被这恐怖的攻击击中,前后不过一个闪念,哪里有他反应的时间?!

“轰隆!”

犹如万丈狂潮,轰然降落。

身处于这冲击之下的善行,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一刻,只如同一只孱弱的蝼蚁,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直接被撞得抛飞而起!

血洒长空,划过一条艳丽又冰冷的痕迹,整个人如同破铜烂铁一般,竟砸在了顶楼一雅间的窗上!

“砰!”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竹帘都颤抖了起来。

薛无救顿时为之一惊,神经紧绷之下,险些一掌轰出去!

便是正好同站在窗前的曲正风,也不由得眼角一跳,完全没有想到善行竟然会朝着这里砸落……

巧合?

无从验证。

他只是一下想起了昔日崖山藏经阁上出现过的那一个恐怖的破洞,也想起了昔日仅有筑基修为,却傲立于拔剑台上的身影。

片刻间,便与此刻隔岸台上这一道身影,毫无缝隙地重叠到了一起。

汇聚成翻天印的无尽灵气,在轰然击破了善行之后,便如退潮一般,四散奔流而去。于是,原本被遮挡在后面的身影,也就清晰了起来。

见愁站在原地,其实一步都没有移动过。

这一刻,无数目光聚焦之下,也不过平静而冰冷地收回了那一条修长而笔直的腿:“承让了,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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