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这不是澹台修吗?”

“他来凑什么热闹啊?”

“又把这些女修带来了,真是……羡慕死我了。”

“这个女修又是他什么人啊?不会是……”

“呸,人渣玩意儿!”

……

白银楼前,本就聚集了一批来看热闹的三教九流。似澹台修这般的“特殊人物”,在明日星海更是外出名,外“有趣儿”,认识他的不少,知道他的就更多了。

此刻他一现身,周遭议论,顿时沸腾。

无数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也落在了他身后那些跟随的女修们身上,面露鄙夷者有之,目现艳羡者有之。

眨眼间,他所在之处,就已成为飓风的中心。

只不过,这对澹台修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了。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浑然不在意,那一双辨识度极高的暗银色瞳孔,也只是注视着眼前的见愁,笑得贵气又优雅:“仙子不会不记得在下了吧?”

“……”

这个人……

见愁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自己初入星海时被搭讪的一幕一幕,自然也想起来眼前这人的名与姓,嘴角便微不可察地抽了一抽。

澹台修,明日星海“贵公子”。

传说中的炉鼎体质,因此拥有“佳丽三千”。智林叟在《日新》之中,将其描绘成一个举手投足皆是风度的雅人,但观其人生经历,可绝非什么善类。

她与此人,不过一面之缘罢了。

但说“不记得”,那自然是夸张了一些。事实上她不仅记得,甚至还因为最近几天看《智林叟日新》总看到他的消息,所以对此人印象深刻。

听得对方此问,见愁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她看了看周遭人群,又看了看他身后诸多的女修一眼。这些女修都跟着澹台修,此刻正注视着她,有的好奇,有的审视,也有的充满了警惕与敌意……

她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见愁默然无语地收回了目光,看上去还算镇定自若,只回了澹台修一笑:“虽只与澹台公子一面之缘,然大名远播,怎敢不记得?”

“哈哈哈,仙子取笑了。”澹台修闻言,竟不由抚掌而笑,“当日一面之缘,在下便觉与仙子实在投缘。只可惜萍水相逢,苦无结识之机,实在扼腕。未料今日能见,却是缘分。仙子也为那个什么左流而来?”

左流……

见愁听得眼皮一跳,面上却没露出半分破绽,摇了摇头道:“我乃无名之辈,今日来不过是听闻有此盛事,所以来白银楼看看热闹罢了。”

“哦,这样么……”

澹台修右手抬起,轻轻一撑自己完美的下颌,貌似思索了片刻,便朝见愁笑起来。

“那不知,在下今日是否有荣幸,能邀仙子同行,共入白银楼,一观风云?”

邀她同行?

见愁微微一怔,心思却在瞬间转动了起来,但并没有立刻回答。

反倒是澹台修,似乎生怕见愁不答应,又补了两句:“在下在星海也算有些年头了,若仙子这般的人物早在星海,没道理会寂寂无闻。想来仙子应该是初来乍到,对星海还不熟悉,所以在下才毛遂自荐,还望仙子不要介意……”

介意?

怎么可能会介意?

这一刻,见愁心里简直都要笑出声来了: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意外之喜”,果真是“意外之喜”啊。

《智林叟日新》里提到过,澹台修此人对美貌的女修似乎外有好感。但她当时看到的时候,并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成为澹台修“目标”的一天,自然更不会想到对方这“癖好”竟会为她带来方便了。

诚如澹台修所言,她初来乍到,对明日星海的确不够了解。

今日这件事就更不用说了,中间牵扯到多方的利益,比明面上单纯的“悬价”复杂了不知多少倍。

澹台修名声如何暂且不论,单论消息,绝对胜过自己百倍。

若真有这么个东道主,肯带着她进白银楼,可不是正好?

至于进去之后如何,是不是会有什么安危的问题,见愁却不很担心。她来白银楼,某种意义上来说,本就已经很冒风险了,剩下的只管见机行事。

只片刻间,一切利害关系,都在心中梳理完毕。

见愁当然没有拒绝澹台修的理由,她只是垂眸,似乎考虑了一会儿,便笑道:“……这个,既然澹台公子都这般说了,盛情难却,那便有劳了。”

她答应了!

澹台修心里,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但转瞬便被惊喜取代:“哈哈,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时辰不早,咱们也先进去吧。”

说罢,他一摆手,头前带路。

见愁自不反驳,抬步便跟上。但很快,她就发现原本跟着澹台修的那一群女修,竟都没有跟上来,反而翻身御器,眨眼化作流光而去。

“她们……”

见愁不由有些惊讶。

澹台修却没什么反应,只解释道:“仙子该也听闻过,我体质特殊。先前这些姐姐,与我关系匪浅,本就是一路护送我过来的。不过如今已经到了白银楼,此处三十六重阵法重重相叠,砌楼银石更是凡器难破,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不愿尝试,可算安全无虞。所以,她们这才离去。”

姐姐……

这称呼。

见愁听了,险些没呛得跌下去,但看澹台修满面的坦然,浑似没事人一般,更何况周围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实在不方便再打听什么。

正所谓人多眼杂,眼下见愁还是想低调点行事的。

所以,她强忍住了心中那种诡异的感觉,只随着澹台修一路往前走去,很快便到了白银楼的门口。

高大古朴的门口,就修建在眼前。

两侧飞起的檐角,伸向无垠的天际。穿过这一座门,便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大道,通向尽头的白银楼。

门楼便是外面街道与白银楼的分界线了。

只是要进楼,还要再往里面走。

此刻早就有一群身着浅绿水袖长裙的低阶女修侍立在门楼两侧,前面更有一身着长衫的中年修士,一身稳重。

此人一张脸看起来微胖,给人一种敦厚的味道,但因为眼睛过小,又让人觉得市侩精明。见着澹台修走过来,他便精神一震,连忙迎了上来。

“澹台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罢了吧。”

澹台修似认得此人,直接就摆了摆手,挑眉一笑。

“白银楼悬价久未出奇货,今日忽然要悬一个左流,只怕又是要搅风搅雨了。大总管,请柬都发到我这里了,我怎能不来呢?”

“您说笑了。”

澹台修这话说得其实很客气,但这中年修士听了,头上却莫名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甚至有些局促起来。

“您今日能来,白银楼蓬荜生辉,最高处的位置都给您备好了,还请您随我来。”

一双暗银色的瞳孔里。顿时多了几分并不掩饰的轻嘲。

澹台修注视着眼前这中年修士,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车熟路,似乎对这白银楼很熟一般,也没管对方的引路,直接往前走去。

口中,却是在对见愁说话。

“这白银楼,我来过很多次了。”

“此楼修建于三百余年前,本是斗战之场。仙子应该也知道,明日星海三教九流俱有,时常有人爱较个高下,或者看人打架。所以便有了此处,以供往来修士相斗,也提供位置给感兴趣的修士观看,以此得利。”

“不过夜航船来了后,便改了白银楼,将斗战之场变成了悬价之场。”

见愁看了一眼,那白银楼的大总管只管走路,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很忌惮澹台修一般。

看上去,澹台修与白银楼之间,似乎有点什么。

她不好妄加揣测,只顺着澹台修所指的方向看去。

远看的时候,就觉得此楼银雪似的一片。如今离得越近,这种感觉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强烈。

楼身的银石,被天光照着,流淌着光华,幻彩一般。

它看上去,就像是安放在明日星海大地上的一颗明珠,亮极了,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只是……

“它很漂亮吧?”

到得楼前之时,澹台修驻足,叹息一般问了见愁一句。

见愁竟一时默然,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只有昔日多宝道人周钧隐约跟她提到的那些话:抓人囚禁,悬价银楼,售为奴仆,制成傀儡……

“的确很漂亮……”

只是这样的漂亮背后,藏着多少血腥与污秽呢?

想起来,竟有些令人反胃。

见愁不声不响地垂了眼帘,遮掩了自己的一切情绪。

澹台修也并未察觉,他的目光还落在这楼上,暗银色的瞳孔里,却流淌着一点隐约的回忆。

悬价悬价……

想曾经,他也是被悬价的那个呢。

“白银楼……”

口中呢喃一声,澹台修看了旁边那个中年修士一眼,只见对方额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这才满意地笑了一声,与见愁入内。

白银楼里面的装饰,与过于璀璨的外部相比,终于显得古朴有韵味儿了一些。

底层大堂内立着十八根雪白的圆柱,每一根下面都有着一座传送阵,此刻只有少量的修士被绿裙女修们引着进入阵法,随即消失不见。

中年修士先前便说过,给澹台修安排的地方在最顶层。此刻,他摸出了一枚特制的青玉阵法秘符,走向了最右侧的一根圆柱,请澹台修与见愁入内后,便启动了阵法。

片刻轻微的晕眩过后,一条安静的走廊,便出现在了眼前。

木地板铺在脚下,泛着一股独特的清香。

左手边每隔两丈便开着一扇雕窗,一眼望过去,竟是浮云悠悠,天空净蓝;右手边则是一间又一间隔开的屋子,以八卦五行定名,“艮山”“兑泽”“坎水”“离火”……

“这是……”

见愁隐约觉得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白银楼的高处,只是并不知到底在多少层。

中年修士连忙回道:“白银楼悬价,按例都会将楼中隔岸高台升至最高处,来客则在上三层接待。此次为澹台公子安排的,便是顶层的离火间。本次悬价的清单手札,业已送到屋内,片刻后便会有人前来伺候,二位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向他们提。”

“好了,这里就不劳大总管费心了,滚吧。”

澹台修似乎有些不耐烦,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声音里却还带着笑意。

那中年修士又是一抖,面上更是青黑难看,但最终还是悻悻地告退,颇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的味道。

见愁打量了一番,心里自有一番思量。

澹台修转眸见她这般模样,眼底有微光明灭,只有些疑惑地问道:“仙子不好奇我跟他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好奇。不过……”见愁声音一顿,回头看他一眼,“其实我更好奇澹台公子为何对我青眼有加,还盛情相邀。”

澹台修一听便没忍住,打量见愁的目光,顿时变得多了几分奇异的暗昧:“仙子不曾听说过吗?”

“听说什么?”见愁不解。

“哈哈哈……”

澹台修顿时忍不住抚掌笑了起来,望着见愁半晌,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没必要说。

“其实没什么,在下不过觉得与仙子投缘,实在是一眼见着便很喜欢罢了。”

“……”

不必说,这一句话是假话了。

只是见愁觉得,澹台修这人似乎也有些意思,不像有恶意,便没去深究,只跟着一笑:“便当阁下这一句是真话好了。”

“当然是真话。”

澹台修笑得越发厉害,只顺着走廊往前,离火位还在前面。只是他念头一转,又忽然想起来。

“说起来,仙子上次还未告知名姓。不知此次,在下可否得闻?”

又问名姓啊。

见愁往前迈的脚步,略顿了一顿。此时此刻,“见愁”这二字,只怕是不能说出去的,恐惹祸端。

只是,要不要糊弄个名字出来呢?

她心念正转动着,正待要将那行走江湖的假名“无愁”拉出来应付,谁料刚一抬首,前方便有一道深灰色的身影进入了眼帘。

苍色长袍,悠然闲适。

走在这白银楼最顶层的长廊上,却好似信步行走于山野,从姿态到□□,皆有一股孤隐之意。

这一瞬间,见愁的脚步停下了。

前方走过来是王却,他显然是更早一些看见了见愁,略微有些意外,一时也怔了片刻。但待瞧见她身边站着的澹台修时,眉头却慢慢拧了起来。

“天下无处不相逢,又见着道友了。”

见愁顾忌着王却的身份,没有先打招呼,王却倒是随性自然,没在乎那么多,主动向她颔首致意。

澹台修在旁边,在瞧见王却,感受到他修为的瞬间,瞳孔已是一缩。

但随即来的,却是惊讶。

他身边站着的见愁,好像与此人认识?

澹台修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

见愁心下却是微沉。

在这里遇见王却,算不上什么特别坏的消息,可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只是对方打招呼,她自也不无礼,也微笑回道:“看来左流之事,的确牵动八方。此次王道友都来了,贵派多半十拿九稳了。”

称一声“王道友”,不会有人知道这是王却。

道一句“贵派”,不会有人知道她说的是昆吾。

王却自然听得出见愁话中的克制与玄机,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极端的不舒服:我在暗,人在明。这女修知道他的身份,但他对这女修,却几乎一无所知……

“道友说笑了,此次就连东南蛮荒妖魔道与西南世家都有不少能人异士赶赴,王某来不过凑个热闹,既无所图,自也没有什么‘十拿九稳’的说法。反倒是道友……”

王却声音略略一停,目光从澹台修身上扫过,又落回见愁身上,微微一笑。

“前几日在下问询道友尊姓大名,道友只说过几日,自会知晓。看光景,该是今日了。”

“……”

那话,她的确说过。

这一刻,见愁默然抬首,视线相对,便瞧见了王却那一双通达眼睛下面藏着的奇异的慧光。

今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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