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囚禁重刑犯的单人牢房已经满了,所以麦尔斯·亨顿和爱德华被关进了罪行较轻的罪犯的大牢里。没有将他们两个人分开,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间牢房里关着二十几个罪犯,男女老少都有,大家各自占据着一个小角落。

在这些人当中,最气愤的就是爱德华了。

“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法律呢?这是我将要统治的国家的法律吗?在我的国家中,怎么还能有把国王关进监狱的法律呢?”

爱德华十分气愤,他多次向亨顿发牢骚,但是亨顿都没有搭理他,最后爱德华也陷入了无言的沉痛中。

“唉,这就是十几年日夜思念的故乡吗?爸爸哥哥都已经去世了,我的家庭已经陷于这样悲惨的境地,哪里想到修这个家伙居然还如此心狠手辣,竟然把我这个亲哥哥送进监狱;爱迪斯也很薄情,硬说根本不认识我。哦,想象中的情形和实际情况居然相差这么远,我真的快要气疯了。不过,总不至于被判死刑吧,迟早有一天我会被释放的。那时我再慢慢地想办法来报仇雪恨……”

在监狱中的日子里,白天经常会有村子中的人来监狱参观。

“那就是想冒领亨顿家产,假冒麦尔斯·亨顿的人啊!”

亨顿不知忍受了多少次这样指指点点地嘲笑,其中也有一些熟人故意本末倒置地大骂:“卑鄙的家伙,不过长得倒真是蛮像的。”

但亨顿不管来的人如何嘲笑责骂,都一声不吭地承受着。

到了第四天,又有一个人来这里参观,但他和其他的参观者很不同,当亨顿看到监狱的看守将这个人带进来的时候,他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哎呀,这不是卜雷克吗?他侍候了我父亲一辈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老人,从小他就对我疼爱有加。不过,恐怕他也非常害怕修,即使他认出了我,也会像其他人那样假装不认识我的。连爱迪斯都是这个样子,更何况……”

当亨顿心里这样想的时候,卜雷克和看守已经走到了牢房的门口。

看守对卜雷克说:“那个骗子就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卜雷克挨个地看着牢房内的囚犯,然后对看守说:“看守长,这些罪犯们都是一些卑鄙粗俗的人,那个假冒亨顿少爷的大坏蛋,我怎么没有找到呢?到底是哪一个呀?”

“哈哈哈,没有找到吗?那么,我就指给你看吧。你瞧,就是坐在那边的那个身材魁梧的家伙。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小鬼,拖着一条铁链,瞅见了吗?”

卜雷克来到亨顿坐着的铁栏面前,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说道:“这就是冒充麦尔斯·亨顿的人吗?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啊,亨顿少爷长得要比他英俊多啦。他哪里像亨顿少爷啊?”

“唔,你真有眼光。好不容易来一回,你就慢慢地参观参观吧。他们都是即将被判绞刑的罪犯。”

“绞刑?对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们来说,难道不该用火刑吗?”

“的确,这些家伙都罪大恶极!”

看守说着就走开了,卜雷克等他走远以后,在铁栏外边用微弱的声音叫道:“亨顿少爷……亨顿少爷……”

“你叫我什么?”

“嘘,少爷,您小点儿声!请您往这边靠近一点。”

亨顿走到铁栏边缘,这时卜雷克流下了眼泪,说道:“少爷,您现在遭遇困境,我却无能为力,不过能看到您平安归来,也算谢天谢地了。我真的以为您在七年前就已经在国外阵亡了呢,当时我非常伤心。我听到大家议论有人冒充您回来,我放心不下,因此特地赶过来看望您,才发现您真的是亨顿少爷。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七年前收到您在国外阵亡的信件,如今又说您冒充亨顿少爷跑到庄园里胡闹的这些话,原来都是要故意害您的。”

“卜雷克,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肯说认识我!”

“是的,少爷的容貌,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其实一眼就认出您了,我刚才之所以假装不认识您,是考虑到以后的事情……亨顿少爷,您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了就没有用了,我还是能够为您奔走效劳的。即使受到连累,我也毫不在乎。等您被释放出狱以后,只要您有所吩咐,无论何时何地,即使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会当着众人的面证明您的身份,不顾一切地对大家说:他真的是亨顿少爷!”

“不,现在你不用这样做的。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你单枪匹马地为我奔走效劳,最终只会连累了你,对我也并不会有什么帮助。不过,卜雷克,非常感谢你的好意。我原本以为没有人会认我了,但是听到你刚刚所说的话,让我很是欣慰。你知道吗,连我的未婚妻爱迪斯都不敢……”

当亨顿说完这些话之后,卜雷克摇了摇头,安慰他道:“不是的!少爷,爱迪斯小姐肯定是想让您赶紧逃走,因此才故意说不认识您的!假如当时爱迪斯小姐说了真话,说您真的就是亨顿少爷,那么修不仅会杀掉爱迪斯小姐,而且也会杀了您的,你们两个人谁都活不了。因此爱迪斯小姐只能强忍悲痛说您是假冒的,这样才能保住您的性命,仅仅让您坐坐牢就行了。如果不是这样,后果将不堪设想。请您认真体会一下爱迪斯小姐的良苦用心吧!爱迪斯小姐自从收到了您在国外阵亡的信件后,一直都以为您已经死了。直到最近,她才知道这是修少爷的诡计,从此以后她肯定不会再去相信修少爷了。老爷在临终前,对爱迪斯小姐说:‘既然麦尔斯已经死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为了亨顿家族的前途,嫁给修吧!’可怜的爱迪斯小姐,虽然极不情愿,但是为了亨顿家族的前途,才勉强答应和修少爷结婚的。因此爱迪斯小姐……”

“天啊,卜雷克,我到现在才知道爱迪斯的良苦用心。她真的是太可怜了。”

“哎呀!看守过来了。我待太长时间会引起他的怀疑的,如果真是那样,可就不妙了,我改天再来看您。”

从那天以后,卜雷克经常帮助亨顿和爱德华。卜雷克每天都会来一两次,他每次来都会把好吃的东西偷偷地交给亨顿,每次亨顿都会再分给爱德华吃。如果没有卜雷克的帮助,爱德华肯定吃不下那些难吃的囚饭,或许真的会被饿死在肯特郡的监狱中也说不定。

有一天,卜雷克对亨顿说了一段话,让爱德华极为震惊。

“据传言说,最近刚刚登基的国王是个疯子!我不知道这个传言是真是假。不过少爷,我刚刚对您说的话,请您一定要保守秘密。如果传出去,我们都会被判处死刑的。”

爱德华在一旁听着,瞪着卜雷克怒斥道:“不许胡说八道!国王不可能是疯子。”

卜雷克吓了一跳,他缩起脖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似乎并没有人听到,他才放了心。他在心里想:“这个小孩子肯定是一个‘国王狂’。”

想到这里,卜雷克苦笑了一下,继续对亨顿讲道:“据说先王的葬礼,将于本月十六日举行。而新国王的加冕典礼,决定于本月二十日举行。

“到时,修少爷将会前往伦敦去参加新国王的加冕典礼!据说,这次他或许会被封为贵族,因为摄政大臣非常赏识他,估计可以获得一个男爵的封号。”

爱德华听到这句话问道:“摄政大臣?摄政大臣是谁?”

“哈哈,摄政大臣呀?就是哈弗特伯爵,现在已经晋封为公爵了,任职摄政大臣。”

“哦,你说的是哈弗特舅舅呀?他是什么时候得到晋封的?”

“上个月三十一日。”

“是谁晋封他的?”

“当然是国会向国王呈请、批准,并最终任命的啰。”

“你说国王?这个国王是谁?喂,你说的到底是哪个国王?”

卜雷克在心想,这个少年真的是疯了,这样说话也未免太嚣张了吧,所以他稍微有些生气地答道:“自然是爱德华六世陛下了,假如有两个国王的话,那还成何体统啊?不管他是不是疯子,那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国王是非常仁爱的。据说他的疯病也渐渐地好起来了,不久应该就能恢复正常。总而言之,他非常善良,非常英明,不仅赦免了诺福克公爵的死刑,而且还决定修改那些使老百姓深受其苦的残酷法律,全国人民都很拥护、爱戴他。大家都在高呼:爱德华六世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哦,不知不觉地竟然说了这么多。少爷,孩子,我先走了。我会再来看望你们的。”

老人走了以后,爱德华变得跟以往不一样了,他一声不吭,陷入沉思之中。由于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已经没有心情开口讲话了。尽管亨顿一再开导他,但他始终盯着一个方向发呆,一动不动。

“难道是那个小乞丐继承了王位?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其他的人了。尽管我和他容貌非常相像,但是他的一举一动以及言语态度,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露出破绽来的。

“不用管他了,只要哈弗特舅舅做了摄政大臣,掌握了所有的权力,那他肯定不容许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事实是怎样的呢?——就像卜雷克说的那样,现在国政处理得相当好!”

爱德华越想越焦躁,他烦得简直快要发疯了,他再也无法忍受被关在这种地方了。现在他很想打破铁栏,立刻飞奔回伦敦的王宫去。但是无论他怎样吵闹,都无济于事……

那天晚上,看守将预定被押送到各地的犯人,暂时关进爱德华所在的牢房里。爱德华一个一个地询问他们被关进监狱的原因。

问来问去,这些人都是一些罪行较轻的罪犯,甚至还有不少是被人诬陷的,却也受到了残酷的惩罚。有一个穷苦的妇人,只因为偷了店铺里的两尺布便被判处了绞刑。有一个年轻的猎人,因误射死了皇家森林中的一头鹿,也被判处了绞刑。还有一个商店的小学徒,在外面捉到了一只老鹰,但没想到这只老鹰是从别人家中跑出来的,小学徒毫不知情,就暂时将老鹰带回了自己的店中,法官竟然判处他盗窃罪,并且还被判以死刑。

他们当中还有一个年迈的律师,因为写了一篇批判国家刑法过于残酷的论文,递交给王家法院,竟被判处“藐视王法”罪,割掉他的两只耳朵,还判处了无期徒刑,即将送到偏僻的北方监狱去执行。

爱德华听完大家的讲述后,大声说道:“现在没有任何人肯相信我,但是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恢复你们的自由的。我也一定会改进英国现有的法律。虽然现在我不幸身陷囹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有机会发现并学习,并且有机会看到社会上最黑暗的一面。

“我已经懂得了做国王应负的责任。今后我一定会实现政治清明公正,大家等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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