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事件第一天的调查持续到黎明,丽子几乎彻夜未眠。她只有在警车里假寐片刻,隔天早上就直接回到现场。

事件第二天开始,增派了更多调查员,儿玉家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便衣刑警与制服警察。他们调查被害人的遗物、手机,以及计算机等物品,以收集相关情报。然后为了寻求犯人留下的痕迹,从天花板上方到庭院的各个角落全都翻遍了。接着又到现场外围打听消息等等,花了很多时间在缜密却基础的调查上。

这个时候,风祭警部站在庭院中央,注视着昨晚被打破的二楼玻璃窗。

“警部,就算基础调查不符合您的个性,那也罢了,可是,站在这种地方发呆好吗?事件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任何进展喔。”

“注意你的发言,宝生。虽然‘基础调查不符合我的个性’的确是事实,但我可没有‘发呆’喔。”

“是、真是非常抱歉!”

“我是在思考啊。思考犯人故意把凶器扔到二楼、砸破玻璃窗的理由。因为这是很奇怪的状况,不是吗?一般来说,犯人都想延迟事件曝光的时间,所以会把凶器给藏起来。不过,这起事件的犯人却采取了相反的行动。这里头应该隐藏着什么特殊意义才对。”

关于这个特殊意义,昨晚警部曾暗示过,可能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不过由于一干嫌犯之中没有人能提出不在场证明,因此警部的推理也就不了了之了。

警部不停地扭动脖子。然后他的视线从二楼往上停留在三楼其中一扇窗户。透过蕾丝窗帘,隐约可以见到一位身穿粉红色衣服的少女。

“话说回来,宝生,今天早上儿玉里美的情况怎么样?有问出什么吗?”

“不,很困难啊……”

丽子上午以探病为名目和她见过面,不过却没有任何称得上是收获的信息。“为什么你会突然晕过去呢?”就算丽子这么问她。她也只是摇着头回答“不知道,我不记得了”。“你在昏过去之前是不是想说些什么?”丽子这样问她。她就回了一句“没有”便敷衍了事。“你该不会是在隐瞒什么吧?”丽子试着威胁她。“……”她就保持沉默。十三岁的少女真的是很难应付。

“不过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看来昨晚的事件似乎引发了轻微贫血。事件的紧张感与警部散发出来的独特压迫感,对一个十三岁少女来说,或许很难承受也说不定。毕竟警部是那种连小孩子都讨厌的人嘛。”

“原来如此,你的分析相当正确。确实只有小孩子特别讨厌我。”警部刻意曲解了丽子所说的话。“不过只有这样吗?”然后他用手扶着下巴,再度眺望建筑物。“等等……那女孩的房间,是在宗助房间的正上方吧……”

“是这样没错。怎么了吗?警部。”

“我突然想到了。宝生,你有没有扔过铜制的奖杯呢?哎哎,我懂我懂。当然是没有嘛。虽然说我获颁奖杯的次数何止几十次,却也一次都没有扔过呢。”

“唔……”警部,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也不忘自吹自擂吗?真是一刻也大意不得。“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换句话说,这起事件的犯人,一定也没有投掷奖杯的经验。如此一来,犯人未必能把奖杯照自己的意思,精确的丢到目标地点去。反而很有可能会出乎意料的把奖杯给扔到了别的地方,不是吗?”

“啊,原来如此。换句话说,犯人瞄准的并不是宗助房间的窗户,而是正上方里美房间的窗户。不过因为犯人力道控制失误,导致奖杯飞进了二楼的窗户里。警部是这个意思吧?”

“嗯。奖杯比想象中要来得重,所以无法顺利投掷出去。这么想就说得通了。”

“可是警部,犯人把凶器扔向里美房间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哎呀,你别急嘛,宝生。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一项可能性而已。不过看那女孩昨晚僵硬的表情,还有莫名其妙突然不省人事……她果然还是知道什么重大的秘密吧……”

难不成她会是犯人?还是说,她知道犯人是谁?在丽子正想这么发问的那一瞬间,风祭警部“嘘!”地吹了口气,并竖起了一根食指。接着警部慎重地观察四周,然后用充满威严的声音对着附近茂盛的灌木丛大喊:

“是谁在那里?不要偷偷摸摸的,快点出来吧。”

短暂的寂静过后,树丛晃动起来,从里头现身的是绢江的秘书前田俊之。

“……我绝不是在偷听两位谈话,只是刚好路过这里而已。还请您原谅。”

“那好吧。”警部对低头认错的前田投以怀疑的眼光之后,便饶过了他。“话说回来,前田先生,我有事情想要请教你。”

“只要是我能答得出来的,无论什么问题,都请您尽管发问。”

“你当上社长秘书已经几年了?——喔,才一年啊。那还真短啊。不过即使如此,你应该还是比我们更熟悉公司的内部状况才是。那么我请问你,身为独裁社长的绢江夫人过世之后,‘儿玉融资’社长的位子会落入谁的手中?果然还是丈夫宗助先生吗?”

“不,宗助先生不是当社长的料。就算暂时代理社长的位子好了,将来也会由其他人接任吧。”

“那么,那三个兄弟姐妹——比方说长男和夫,有没有可能就任社长一职呢?”

“就我所知,那是最有可能的事情。和夫先生是个认真的人,头脑也很精明。而且又有人望。问题在于和夫先生太年轻了。再者,不知道是不是和夫先生与生俱来的死板性格作祟,导致他对公司的业务不够了解。在和夫先生的眼里,认真工作的社长似乎只是个死要钱的黑心商人。”

“所以才会在昨晚晚餐的餐桌上引起那场大骚动啊。不过,和夫真的对绢江夫人说了什么‘我要宰了你’吗?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个性的人啊。”

“这个嘛,因为我并没有和这家人一起用餐,所以——”

听说秘书兼司机的前田是自己一个人在别邸吃晚餐。这么说起来,影山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用餐的呢?丽子想起这种无关的事情。

“那么,未来有没有可能往由次男吾郎继承的方向发展呢?”警部进一步问道。

“这种可能性很低。的确,听说以前社长对吾郎先生也寄予了相当大的期望。只可惜,现在的吾郎先生就像刑警先生您看到的那样。”

“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吗?”

“是的,据说高中时代的吾郎先生是个成绩优秀的模范生。不仅以王牌选手的身份活跃于棒球社,甚至还吸引了职业球探的注意。不过上了大学之后他就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高中时代累积的疲劳使然,吾郎先生搞坏了肩膀,再也无法投球了。这对投手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吾郎先生从此退出了棒球社,功课也因此一落千丈,生活变得越来越荒唐——”

“原来如此。一个有望成为候补职业选手的人,如今彻底变成了候补的败家子啊。”

听到风祭警部这段早有预谋的冷笑话,前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正是如此。”他低下头这么说。“最近吾郎先生每天总爱跟女大学生混在一起打网球、打高尔夫、要不然就是去冲浪,再也不碰棒球了。看到吾郎先生这个样子,社长也经常摇头叹气呢。”

“原来如此,我能体会这种心情。其实我高中时也是想要打进全国比赛的知名棒球选手。印象中,那是以夏季甲子园为目标的西东京大会第三场比赛。我身为王牌投手,站在府中市市民球场的投手丘上,和名校早稻田实业对战……”

之后整整七分钟的时间,遥想当年的风祭一直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和敌队打击者的白热化攻防战,不过因为这个故事丽子已经听警部讲了超过五次以上,所以她就这样站着睡着了。等到她突然回过神来时,警部已经吹嘘完毕,准备进入下一个话题了。

“顺便请教一下,三位兄弟姐妹中,最小的那位又怎么样呢?”

“您是说明子小姐吗?老实说,明子小姐接任社长的可能性是零。小姐感兴趣的大概只有最新的流行信息、演艺界的新闻、还有联谊的邀约吧。”

对社长千金十分尖酸刻薄,这点也十分酷似影山。不过,等等——丽子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于是使劲的用指尖推着装饰用眼镜说道。

“前田先生,社长的位子有没有可能轮到你坐呢?”

“您说我吗?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一介社长秘书罢了。”

“不过,要是明子跟哪个优秀的男性结婚了,那位男性也不无可能以社长女婿的身份,成为新任社长吧?如果这位优秀的男性就是前田先生您的话呢?”

“我跟明子小姐吗?”前田缩了缩脖子,仿佛诉说着这绝不可能似的。接着,他小心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便在两人面前压低声音这么说道。“这话我只对刑警先生你们说,其实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和千金,大多都是不务正业的人,根本不能当成认真交往的对象——”

“才没有这回事吧!那是偏见!”风祭汽车的大少爷这么喊道。

“才没有这回事呢!那是偏见!”宝生集团的千金小姐也这么喊道。

“这、怎么了?为什么两位刑警要生气呢?”前田瞪大了眼睛。

“没有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两位刑警在暧昧不清的辩解中,结束了对前田俊之的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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