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光亮,周渊易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如果那幢房屋里有电话就好了,只要向房屋主人问清这里是什么地方,给警局手下打个电话,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同事赶到这里解救他们。

在夜幕中,脚下的土路看不太清楚,一行人只能手牵着手,深一步浅一步,慢慢向那幢亮着灯光的房屋走去。周渊易走在最前面开路,架着挂帐的粉笔紧随其后,宝叔搀扶着大腹便便的疯女走在最后。山风越来越凛冽,吹得每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那幢房屋距离周渊易他们所在的位置,目测只有两百米距离,但因为乡间没有照明的路灯,一行人走处很是艰难,狼狈不堪,粉笔好几次差点跌倒,所幸当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看到土路尽头出现了一点光亮,那是一盏灯笼。

应该是房屋中的主人知道有人造访,于是拎着灯笼出来迎接。

真是好心人啊。

在这种情况下,周渊易让所有人都站在了原地,等主人拎着灯笼过来再说。毕竟这里老的老小的小,有心脏病患者,又有孕妇,还有不便于行的独腿女艺术家,脚下不隐随时有可能跌倒,一切还是以安全为重。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拎着灯笼出现在了周渊易等人面前。

这个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棉大衣,因为灯笼的照明范围有限,周渊易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能看清在灯笼纸的外壁上,画着一朵大大的牡丹。

“哇!牡丹灯笼!”站在周渊易身后的林云儿,发出了一声惊叹。

牡丹灯笼?周渊易不禁想到了聊斋志异里的那个著名的故事。不过鬼故事里拎着牡丹灯笼的是夜会情郎的美艳女鬼,而现在拎着灯笼的却是个男人。

“欢迎各位来到这里,你们需要帮助吧?”拎着灯笼的男人礼貌地朗声说着,他同时也抬高了手中的灯笼,让自己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是一件面色白净的中年男人,约有四十多岁,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即使夜风凛冽,依然丝毫不乱,应该是深夜出门时还打了发蜡。他小腹微微隆起,一看就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

“谢谢了,请问您府上有电话吗?我们的车出了点故障,想借用一下电话。”周渊易故意将车上发生的状况隐下不提,现在只要能到处电警方就万事大吉了。

没想到这位中年男人却摇摇头,说:“真是抱歉,我这幢小楼里还真没电话,这里太偏僻了,电信局的人不愿意特意迁一根电话线进来,认为那太得不偿失了。而且这里手机信号也极其微弱,时有时无。不过呢,到了白天,就好了,朝西走两华里,那里有一家距离这里最近的修车行。今天晚上,你们可以呆在我的小楼里,外面太冷了,当心感冒。”

“呃,真是太感谢了,请问先生贵姓?”周渊易客气地询问。

“我姓赵,赵连蒲。”

“哇!您是赵连蒲?是那个写畅销书的著名作家吗?”突然开口说话的,是那位独腿女艺术家粉笔。

赵连蒲脸上露出了微笑:“真是想不到,居然有人知道我这个半红不黑的码字匠,惭愧惭愧!”他抬眼向粉笔望去,见到只有一条的女艺术家后,眼中并未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只是和善的一笑。

说来也巧,周渊易以前也听说过赵连蒲的名字,知道那是一位擅长写作,以离奇情节而著称的恐怕悬疑小说作家。以前周渊易看过赵连蒲的作品,印象还算深刻。真是让人想不到,居然能在乡野荒郊的深夜,邂逅到作者本尊。赵连蒲转过身,拎着灯笼指引着周渊易等人,慢慢向那幢亮着光亮的小楼走去。

几分钟后,众人来到了小楼前。

到了此时,周渊易才发现这小楼造型很是古怪,竟是一幢贴着山壁修修建的三层洋房,而且小楼横截面呈半圆型,应该才装修好没多久,外墙的墙砖新崭崭的。不过,楼上的窗户似乎都很狭小,每扇窗户外都装上了钢制的防盗网。

“呵呵,这里是我用来闭关写作的秘密基地。”赵连蒲满脸堆笑地说道。

林云儿再次发出惊叹:“呀,是别墅啊!”

铁男瞪大眼睛,仿佛走进大观园里的刘姥姥一般,望着崭新的别墅不敢吭声。

倒是小男孩丸子,好奇地询问:“赵老师,为什么您的别墅是半圆型的呢?”

赵连蒲笑了笑,说:“这深山里,大多都是喀斯特地貌形成的石灰岩,修房子打地基很不牢靠。而修别墅的时候,建筑师实地勘测,发现此处地下深深处,只有一块半圆型的花岗石适合打地基,所以别墅就被修成了半圆形。这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别墅是您自己的吗?”粉笔开口问道。

越连蒲点了点头,说:“是啊,是我自己的。”

“呵,写书看来真的很赚钱啊,就算我接受了治疗,真能成为画家,估计也不能像赵先生这样会赚钱的。”粉笔由衷地感叹道。

只有周渊易觉得有些好奇,写书真的能赚到买别墅的钱吗?他有个叫沈秦的朋友,也是写悬疑惊悚小说的,所说在圈子里还有点小名气,但也被房贷压得透不过气来,看来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呀。

但赵连蒲听到粉笔的感叹后,却笑着说:“这别墅虽然属于我的名下,但却不是我花钱买的,呵呵,是位远方亲戚作为遗产馈赠给我的。”

哦,原来如此。

赵连蒲打开一楼大门,众人走入玄关后,周渊易诧异地发现,这幢别墅给人的感觉并不好,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仔细瞄了瞄,周渊易就找到了症结所在,别墅内底楼的层高相当逼仄,大约只有两米二左右,加上又有吊顶,人站在室内,总觉得一伸手就能摸到天花板。

玄关内的客厅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就几件简简单单的家具,而且还空空如也。

赵连蒲也看出了周渊易的疑惑,无奈地一笑,说:“不知道我那位亲戚当初修建别墅时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一楼的层高搞得这么矮。但二楼三楼的层高却搞得很宽敞,足有四米多高,所以我几乎把一楼荒废了,只利用二楼三楼活动,不过呢,反正我到这里来是为了闭关写作,不是来享受的,所以也无所谓。”

赵连蒲锁好大门,将众人引到半圆型别墅靠近截面圆心的地方。如果依地势来看,这里应该是紧贴山壁的地点,但大概因为墙壁修得很厚吧,周渊易丝毫感觉不到一点湿气,但却嗅到了一股浓郁的机油味。

赵连蒲领众人来到别墅截面的圆心处,这里有一扇小门,赵连蒲拉开小门后,露出里面一个狭小逼仄的房间,一侧的墙壁上贴了一块铁板,上面有几个按钮,标着1、2、3三个数字。

周渊易立刻认出,这小房间竟然是个电梯。

刚才嗅到的机油味,大概就是给电梯升级轴上油做保养使用的吧。

赵连蒲有点郁闷地说道:“也不知道当初我那位亲戚是怎么想的,别墅里居然没修连接各位楼层的楼梯,上下全靠这部电梯……大概是从防盗的角度考虑的吧,可是虽说没楼梯可以防止强盗侵入,但如果电梯出了故障,那可就糟糕了。这里又没电话,出了事连个照应都没有。”

“那如果真出事了,怎么办呢?”林云儿好奇地问。刚问完,她就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自责道,“我真是乌鸦嘴!”她拍嘴巴的模样,显得特别的可爱。

赵连蒲也笑了,他答道:“别墅时有两部电梯呢。如果一部坏了,就使用别一部,同时通知电梯公司前来维修。我想,自己总不会那么倒霉,两部电梯应该不可能同时都坏了吧。”

大家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解答了关于电梯的疑问后,赵连蒲招呼大家进了电梯,他很绅士的让女士先进,特别是孕妇疯女与独腿的粉笔,他还端来了两把座椅放到电梯里。

电梯上行得平稳而又缓慢,在二楼停了下来。

自动门打开后,众人并没看见开阔的空间或是走廊,反而看到了一扇紧闭的防盗门。

赵连蒲摸出钥匙,一边打开防盗门,一边尴尬地解释,“这都是我那位亲戚设计的防盗措施,虽说每次上楼都有点麻烦,但却是能很有效地防止盗贼侵入。”

防盗门打开后,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整层楼都开着空调的。

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扇用作玄关的屏风。

周渊易注意到,电梯门外的防盗门也是特别订制的,两面都有锁孔与反锁,也就是说,在必要的情况下,无论在电梯里,还是在别墅中,都可以将门反锁,不让对面的人打开。

呵,真是个特别的设计。

屏风后,是别墅里真正的客厅。

客厅里松软的长条布艺沙发,沙发对面则是一部挂在墙上的72英寸液晶电视,电视下方摆着一套价格不菲的音响设备。

“我这里太偏僻,没法装有线电视,所以安了一口锅盖式卫星电视接收器。哈哈,能看很多国外的电视节目哦。”赵连蒲一边介绍,一边从布艺沙发前的茶几上拾起摇控板。

电视打开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主播,正播报着新闻,从台标上看,这应该是上星的西川卫视正播出的新闻节目。

赵连蒲调高电视音量,音响里立刻传出男主播洪亮的标准普通话。

“紧急通知,两名重罪犯人于今天下午自西川市监狱越狱潜逃,逃犯为一男一女,身着黑白相间条纹囚衣,请广大市民积极提供线索,予以配合缉拿。”

屏幕上出现了两张照片,一男一女,年龄均在二十四五岁左右。下方出现了两名逃犯的姓名,男的叫孙洪伟,女的叫董佳。

周渊易立刻想起在西川人民医院附近的街心花园,陪林云儿接四位患者上救护车前,曾经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说过逃犯的事。他正想仔细听听的时候,赵连蒲却换了个台,说道:“这个世界真是不太平,我们还是看点轻松的节目吧。”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新晋歌手正捧着麦克风声嘶力竭地翻唱着一首老歌。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你的惊奇像是给我的赞扬。

你带我走进你的花房/我无法逃脱花的迷香/

我不知不觉忘记了方向。

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

你不知不觉已和花儿一样。

这是一首名为《花房姑娘》的老歌,周渊易相当喜欢。可惜,这位新晋歌手却唱得差强人意,完全无法掌控歌词中的意境。

此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再看什么电视节目。

赵连蒲大概是因为长期熬夜写作,生物钟早就适应了晚睡晚起,所以津津有味地欣赏着电视上的演唱会。又因为附近没有其他人家,他把音量开得很大,整个客厅里都能感受到声波的震动。

直到独眼小男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身为流浪汉首领的宝叔才客气的对赵连蒲说:“赵先生,您能为我们安排一下床铺吗?”

“啊啊啊,真是对不起,我习惯了晚睡,竟然忘记了要为你们安排床铺。”

赵连蒲连声道歉,然后解释道,这幢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独居,他自己的卧室在二楼。打扫卫生的钟点工和做饭的厨师都住在距离这里两华里的地方,三天才来一次。这里的客房在三楼,一共有七间,正好可以让七位客人全都住下。

然后赵连蒲领着众人再次进入电梯,上行到三楼。

在三楼的电梯门,同样也是一扇防盗门。

走廊平等于电梯门,七间客房则位于半圆形上,各自有大有小,因为孕妇需要照顾,所以粉笔主动提出,她与疯女同住一间房里,所以门对面那间最大的客房就分配给了她俩,每间客房并无单独对应的钥匙,只能从里面用插销锁死,无法从外面上锁,但深夜闯入这幢别墅的七位客人,均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也无所谓能否从外面上锁。

走廊的两端,各有一个公用卫生间,一个用来上厕所,另一个则用作了盥洗间。

赵连蒲安排好客房后,把一把钥匙递给了周渊易,说:“这把钥匙能打开二楼与三楼的防盗门,就交给你了。我习惯晚起,明天肯定要到中午才能起床。二楼也有厨房,冰箱里有很多菜,你们自行解决便是,恕我无法代劳了。”

“没问题,没问题!真是太感谢你了。”周渊易感激地说道。

客房里很干净,只有一张写字台,一张带有床头柜的钢管床,床边还摆了一盆半人高的常绿观叶植物,除此之外,便别无他物。没有单独卫生间,但有单独的冷暖空调。在写字台的抽屉里,还准备了一次性使用的牙膏牙刷与毛巾。

客房的窗户很小,紧紧关着。周渊易走到窗户边,想推开玻璃窗透透气,没想到推了推,竟根本推不开。仔细看了看,

他发现玻璃窗的里外都被钉子钉死了。

是赵连蒲那位修建别墅的远房亲戚为了防盗,才钉死了窗户吗?可窗户外本来就有防盗网,为什么还要钉死窗户?

不过,那是别人的私事,自己只是来借住一宿的,又何必去管这么多呢?

周渊易未作他想,径直取了毛巾牙膏牙刷,准备去三楼走廊尽头的公用卫生间稍稍洗漱一番,来到走廊尽头,卫生间已经被人占了,周渊易恰好看到林云儿和宝叔也走了过来,这一老一小正起劲地讨论着武术功夫呢,还相约有空的时候得切磋一下,点到为止。

和他们聊了几句,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刚才是疯女和粉笔在里面。疯女生活无法自理,是粉笔替她洗脸刷牙的。

粉笔和疯女离开后,周渊易赶紧钻进卫生间,以最快速度洗漱完毕后,就回到了客房里。他真的有点睏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遭遇的事太多太刺激,周渊易感觉非常疲劳。将空调调到最合适的温度,关了床头灯,躺在钢管床上没几分钟,他便睡着了。

他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翌日,周渊易睡到自然醒,才睁开了眼睛。

室内一片漆黑,天还没亮吗?周渊易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看了看表,他不由吃了一惊,居然是早晨八点多了。

八点了,怎么室内还是一片漆黑呢?

周渊易摸索着下了床,打开了床头灯。

朝窗户望去,外面真的是一片黑。

遇到日食了吗?可最近并没听说过会有日食出现呀!周渊易走到窗边,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扇被钉子钉死了的整面窗户,似乎从外面被染上了一层黑色的颜料。颜料很厚,外界没有一点光线能够透入室内,所以即使天亮了,屋里却依然一片漆黑。

这是怎么回事?周渊易完全糊涂了。

开了客房中的大灯,他拉开房门。因为走廊位于半圆形建筑物的截面直径上,本身没有自然光线可以直接射入,所以仅凭天花板上的射灯照明。射灯是二十四小时一直开着的,其他房间都关着门,位于走廊正中的电梯防盗门,同样也关着。

周渊易先敲了敲宝叔的房门,几分钟后,门开了,宝叔睡眼朦胧地嘟囔着:“怎么回事,现在几点了?天还没亮,敲什么门呀?”

看来宝叔房间里的窗户,也被人从外面泼了黑色颜料。

宝叔从周渊易那里得知现在已经过了八点,也吓了一跳,摸出自己的手机核对了一下时间,又回房看了看窗户玻璃,果然玻璃外侧被染成了浓重的黑色,如墨汁一般。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宝叔一边嘀咕,一边出房来到走廊上,一间又一间地砸着客房房门。

几分钟后,先是疯女、粉笔出了门,然后是铁男与丸子,却偏偏唯独少了林云儿。

再查看他们的房间,窗户玻璃外侧也被染成了黑色,根本无法看到小楼外的情形,每个人都在纳闷,为什么窗户会变成黑色?仅仅是为了阻碍房客的视线吗?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但周渊易更关心的,则是久久未出房间的林云儿。她是因为睡得太沉,没听到砸门声吗?

又使劲擂了几下门,可门内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周渊易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他与宝叔互换了一个眼神后,深吸一口气,然后与宝叔同时狠狠将肩膀撞在了这间客房的房门上。

还好这扇房门不是防盗门,而只是普通的木门。

只听“砰”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

周渊易与宝叔大叫着林云儿的名字冲入房中,客房就小小的一间,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周渊易以刑警勘察现场般的视角瞄了一眼屋内的情形,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没有丝毫打斗的迹象,而且这间房的窗户也被钉死了,不可能有人从外界侵入。不过,屋内的窗户玻璃外侧也被染成了黑色,看不到一丁点外面的情况。

“林护士会不会是觉得她那间屋住着不舒服,所以换到了另一间没人的客房?”疯女抚着肚子轻声问道,经过一夜的休息,她的精神状况好多了,没有一丝精神异常现象,看上去与普通孕妇没什么两样。

周渊易发了狂似的与宝叔一起,在其他四人惊惶失措的目光中,来到了三楼另一间无人入住的客房外,因为客房根本无法从外面上锁,只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房门。但在这间屋里,依然没有林云儿的踪影。而那间房的窗户玻璃,也变成了一团充满了神秘意味的黑色。

难道在深夜的时候,林云儿去了二楼?

周渊易将目光投向了走廊中间的电梯。电梯外的防盗门死死关着,周渊易摸了摸裤兜,赵连蒲交给他的那把钥匙还安然放在裤兜里。

防盗门只有用钥匙才能打开,而钥匙却在周渊易身上。林云儿没有钥匙,不可能主动离开别墅三楼,那她是怎么离开的呢?除了周渊易之外,有电梯门钥匙的人,就只有这里的主人赵连蒲了。

难道是赵连蒲深夜曾经上过楼,然后叫走了林云儿?

这个猜想,让周渊易很是失落,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半夜三更与另一个男人一同离开了。

但如果真是这样,他也无计可施。扪心自问,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管人家呢?毕竟自己只是暗恋林云儿罢了,或者最多算两人互有好感,但彼此间并没挑明过关系。

再说了,赵连蒲也不像能够凭借暴力胁迫林云儿离开这里的人,别说林云儿大声呼救,就能引来其他客房中的人,就算她不呼救,也能凭一身功夫,制服赵连蒲这种养尊处优的中年男人。

宝叔也走过来,一脸苦笑地拍了拍周渊易的肩膀,示意他一定要挺住,别被可以预想的事实打击倒了——老人家明察秋毫,早就在车上把周渊易的心思看穿了。

不管怎么,还是用钥匙打开电梯门,到二楼去看一下吧。

周渊易沮丧地摸出钥匙,打开了电梯外的防盗门。

电梯出现在众人面前,从楼层显示来看,电梯轿厢现在正位于二楼。

昨天夜里安排好客人的房间后,赵连蒲就乘坐电梯回到了二楼,所以轿厢自然就应该停留在二楼。不过,如果半夜赵连蒲曾经上楼找过林云儿,两人再一起离开,轿厢也同样应该停留在二楼。

究竟是何种情况呢?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么就无法解释林云儿为何会人间蒸发了。看来,还是第二种猜测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所以,此刻周渊易的心情非常复杂,百般滋味陈杂于心,却也只能打碎牙齿吞进肚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电梯缓慢升上三楼,沉默中,周渊易踏入轿厢,随后另外五人也进了轿厢。

合上电梯门,电梯沉落二楼。轿厢停止下降后,一扇防盗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如果我是赵作家,要是真与林云儿半夜幽会,为了防止别人打扰,特别是也有防盗门钥匙的周警官打扰,或许我会从二楼电梯门外把防盗门反锁死。”粉笔突然没心没肺地说道。

或许她因为身体残疾的缘故,看了太多世态炎凉,所以总喜欢打击别人并以此为乐。

周渊易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钥匙插入了锁孔中,轻轻一扭。还好,能扭动钥匙,防盗门的另一侧并没被反锁。

“看来,他们已经干完好事了,不怕你会开门。”粉笔再次冷笑着打击周渊易。

对于粉笔的冷言冷语,周渊易未加理会,径直轻轻推开了防盗门。

就在防盗门推开的一刹那,一条黑影晃悠着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周渊易眼睛一花,当他定下神看清晃悠的黑影究竟是什么的时候,胸腔中立刻出现不适感,喉头翻涌着不可言状的不明液体。

他身后则传来了一片凄厉的尖叫声,叫得最厉害的,是丸子与粉笔,疯女则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利笑声,她似乎经受不了如此的刺激,又有发病的迹象。

铁男倒是没发出尖叫,但他的情形更加危险,他有很严重的心脏病,看到倒悬的尸体后,心脏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竟然已经昏厥了。

只有宝叔还算镇定,他努力遏制心中的恐惧,正弯下腰使劲掐着铁男嘴唇上方的人中。

这是一具女人的尸体,被一根结实的红色绳索倒悬在二楼电梯防盗门外天花板的吊灯灯座上。

女尸的喉咙处被割开了一个血洞,脸上则被利刃划出了无数道横七竖八的伤痕,血肉翻飞,有些肉茬与脸皮混在一起,洒落在了电梯门外的地板上。

而最让人触目惊心的,则是从女尸的喉咙下,直到肚脐,被剖开了一条长长的裂口,呈开膛破肚状,腹腔里所有的器官都不翼而飞。地板上的鲜血并不多,看样子应该是在其他地方被杀死后,再被吊在了灯座上。

灯座相当高,倒悬女尸的双手,还在空中晃悠着,一只手恰好晃到周渊易眼前,慢慢静止了。静止的手腕上,有一处清晰可见的纹身。

是一个篆体的“武”字。

看着这个“武”字,周渊易顿时觉得五雷轰顶,脑海中一片空白。

天哪,是林云儿。

她在拽下救护车司机陈师傅之后,曾经捋起袖子露出了这处纹身,周渊易现在还记忆犹新。

林云儿居然被杀了!而且她还被开膛破肚,腹腔中的器官也不翼而飞。

绝对是赵连蒲那家伙干的!

周渊易愤怒了,他恨不得马上把赵连蒲揪出来,也将他开膛破肚,倒悬在天花板的吊灯灯座上。可是周渊易也知道,赵连蒲一定不会束手就擒,或许他早已经逃离了这幢别墅。

电梯轿厢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完全被这一幕吓坏了。铁男已经醒了,周渊易赶紧伸手将林云儿的尸体扳到一边,让其他五人互相搀扶着出了电梯,绕过屏风,在二楼的客厅里暂时安顿下来。

然后周渊易与宝叔两人将二楼搜了个遍,但正如周渊易预料的那样,赵连蒲早就没有了踪影。而这层楼所有的窗户,也全被人从外侧染黑了玻璃,外界的光线根本无法透过玻璃窗射入别墅内。

真不知道赵连蒲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要染黑窗户玻璃?仅仅是为了阻碍别人的视线吗?

回到电梯门外,周渊易与宝叔合力放下了林云儿的尸体,安放在了赵连蒲卧室的床上。

尽管从刑侦的角度来看,这样做并不符合现场勘查的原则与规定,但周渊易实在不忍心看着林云儿的尸体依然倒悬在吊灯灯座上。他也不忍心直视林云儿的尸体,还给它披上了一床赵连蒲卧室里的新床单。

回到客厅,疯女依旧歇斯底里,全靠铁男与粉笔合力,才将她按在液晶电视对面的布艺沙发上。而丸子则面无血色地呆坐着,默然无言。他年龄尚小,虽然曾经长时间流落街头,但如此血腥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

坐在沙发上,宝叔颓然无力地问:“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周渊易还没来得及回答,粉笔就叫了起来:“当然是离开这里!越早走越好!我烦透了这个地方!”

“没错,我们应该离开!”宝叔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周渊易。

周渊易抬起头,望着屏风。屏风后,就是电梯。

记得昨天夜里,赵连蒲领着他们从一楼沿电梯上行到二楼,一楼电梯口并没有防盗门,就是一扇简简单单的木门而已,难怪赵连蒲递来钥匙的时候,只说这把钥匙能够打开二楼和三楼电梯外的防盗门。

那么现在他们应该毫无阻拦地就可以离开这幢别墅。只要能够找到有手机信号的地方,就能报警。别墅里有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女尸,自然发生了命案,必须得有警察到场才行。记得在下车的时候,周渊易在车边曾经接到蓝若海打来的电话,但后来就再也接收不到信号了,或许白天再朝远一点的地方找找,说不定能接收到手机信号。

周渊易站了起来,领着众人再次进入电梯之中,为了防止疯女发狂,宝叔与周渊易紧紧拽住了疯女的胳膊。

一阵轻微的颤抖之后,电梯轿厢在一楼停下了,一股熟悉的机油味又钻进了周渊易的鼻孔之中。

电梯门缓慢地打开,外面露出了一扇紧闭着的木门。

只是木门而已,应该只是使劲撞一撞,就能撞开吧?周渊易是这么想的,但真和宝叔一起用肩头撞过去,才发现并非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撞开,这扇门虽然是木门,但却十分结实,根本就撞不开。周渊易伸出手指,使劲抠了抠木制的门板,抠下了一层木屑,然后他看到木板之下,竟是厚厚的钢板。

真糟糕,这竟然是一扇被伪装成木门的防盗门。

难道我们会被关在这幢别墅里,无法出去吗?周渊易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身后也传来了粉笔和丸子痛苦的呻吟。

惟有宝叔与铁男,却依旧保持镇定,宝叔脸上甚至

还浮现了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笑容。

周渊易不禁暗暗称奇,这两人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还面不改色?就算宝叔是老江湖了,那身患重病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铁男怎么也能如此镇定?

这时,只见宝叔微微一笑,然后扭过头,对已经恢复了体力的铁男说:“干儿子,现在到你表演的时间了。”

周渊易纳了闷,表演?现在水深火热的,这病怏怏的铁男又能做出什么表演?

铁男在裤兜里摸索了很久,终于摸出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玩意儿。

那是两根铁丝,很细很软,长短约有五寸。

周渊易做了多年刑警,一看到这两根细软铁丝,就知道铁男要做什么了,他是想以这两根细铁丝为工具,撬开眼前这扇伪装成木门的防盗门。

周渊易也知道,像铁男这样几乎丧失劳动能力的人,要想在街头混出点名堂来,多多少少都得捞点偏门。以细铁丝撬门锁,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极大的耐心,还需要手指头具有超出常人的灵敏触感。铁男学会这个,肯定练过很久,也吃过不少苦头。他练出撬门绝技,肯定不是学着好玩,而是为了盗窃钱财。

站在警察的立场上,周渊易或许应该离开这里后就拘捕铁男,说不定还能由此线索破获若干盗窃积案。但设身处地想一想,铁男因为身体缘故流浪街头,又能靠什么生存呢?如果林云儿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利用联合国提供的医疗资金为铁男治好病,铁男就能成为正常人,不需再靠盗窃为生,也算功德一桩。

可是……现在林云儿却变作了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冰冷尸体……

不过,此时周渊易的心里又有另外的想法。

之前周渊易一直执着于除了自己之外,只有赵连蒲能够打开电梯的防盗门,所以他是唯一的杀人凶嫌。但现在看到铁男居然能用细铁丝撬门,而且还随身携带着撬门工具,那么昨天夜里也有可能是他带走了林云儿。

可是铁男手无缚鸡之力,林云儿又练过武,他怎么可能不声不响带走林云儿呢?

但如果有宝叔帮忙,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毕竟林云儿是个女孩,而宝叔又是咏春拳高手。

周渊易不敢再多想了,他只希望铁男能快点打开防盗门,离开别墅赶紧找个地方报警,尽快将那个叫赵连蒲的作家捉拿归案。

“咔哒”一声,门锁被撬开了。铁男真够快的,前后只花了五秒时间,看来他是个惯偷了。

但铁男一推门,门却纹丝不动。

“奇怪了!”铁男大声叫道,“怎么推不开门?”

“难道门锁没被撬开?”宝叔眉头紧蹙,担忧地询问。

铁男却自信地说:“我什么时候出过错?哪有我打不开的防盗门?”宝叔也不禁点了点头,看来他也很了解干儿子的实力。

可是,为什么推不开门呢?门锁明明已经撬开了。难道有什么结实的东西挡住了防盗门的打开方向?

周渊易和宝叔连忙上来,和铁男一起朝外推门,就连小男孩丸子也上前帮忙。但门依然纹丝不动,仿佛门外还被挡了一堵墙。

铁男不服气了,他气急败坏地大叫:“赵连蒲究竟拿什么东西挡住了门?我就不信了,我得把这扇门拆下来!”

拆下来?周渊易先是吃了一惊,但随即他便释然了,对铁男这种深谙开锁技巧的人来说,拆门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他只要御下门轴上的几颗关键部位的螺丝,就真可以把这扇门拆下来。

铁男瞄了瞄防盗门的门轴后,很快就找到了哪几颗螺丝钉需要被卸下来,然后他从裤兜里又摸出了一块奇形怪状的钢片。他把钢片的一端插在螺丝钉的螺母上,轻轻一扭,那根螺丝钉就被他卸了下来。他又如法炮制地接连取下了几颗螺丝钉。

最后,铁男示意所有人都站在电梯轿厢内侧,说道:“现在这扇门就要面朝里倒下来了,你们注意一点,别被砸着了哦。”

说时迟那时快,防盗门的门板已经晃晃悠悠地倒了下来,但疯女、粉笔和丸子还没做好让道的准备,周渊易赶紧上前一步,抬手撑住了斜着下落的门板,同时朝外伸出脑袋,瞟了一眼门后,想看看赵连蒲究竟用什么重物挡住了开门的方向。

但当他看到门后的东西后,立刻长吐一口气,感觉自己似乎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其他也都看到了门后的情形,疯女、粉笔与丸子立刻嚎啕大哭了起来,宝叔也禁不住连声叹气,铁男则呆立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门后,是一堵墙,一堵厚厚的墙,挡住了所有人的生路。

赵连蒲离开的时候,居然在一楼的电梯门外,砌了一堵墙。

不过,门堵住了,也不能说他们完全被堵死了生路。

记得一楼的层高很矮,而二楼有窗户,虽然窗户的外侧被颜料染黑了,但只要砸破玻璃,就能从二楼跳下去,反正不算高,周渊易读警校时就练过由上往下的跳跃技巧,而宝叔又练过武,跳下去应该不会遇到危险。

再不济,把赵连蒲卧室里的床单全部连接捆绑在一起,做成一条粗壮的绳子,也能将铁男、疯女、粉笔和丸子送到别墅外的地面。

想到这里,周渊易又振奋起了精神,但他还是有一点感觉很是疑惑,赵连蒲费了那么多力,居然连夜在一楼电梯门外砌了一堵墙,难道他就不知道周渊易他们可以从二楼跳下来吗?莫非二楼的窗户被他搞了鬼?而窗户外侧被染成黑色,也是赵连蒲搞鬼计划中的一个环节?

上到二楼,周渊易来到屏风后的客厅里。

在昨天夜里进入别墅时,周渊易就曾因为看到楼上每间窗户都很狭窄而感到诧异。而现在,他站在客厅里的小窗户前,用手指弹了弹玻璃,就发现这块玻璃相当厚实,甚至比汽车挡风玻璃更为坚实。

周渊易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顺手操起客厅里的一把椅子,狠狠砸向了镶在这扇窗户上的玻璃。只听“喀嚓”一声,椅子散裂了,折断了一根椅腿,但玻璃却丝毫无损,连个白印都没有留下。

然后周渊易又换了一个办法,他摸出昨天夜里赵连蒲交给他的那把钥匙,夹在指缝里,再捏成拳头,让钥匙尖凸出于拳头之外,集中全身力量,狠狠一拳砸在了玻璃上,周渊易的力气本来就很大,又将所有力量都汇集在钥匙尖上,接触面小,压强大,即使是汽车挡风玻璃,也应该能够被砸出一个孔洞。

但遗憾的是,漆黑的玻璃依然完好如初,仿佛嘲笑一般,挺立在原处。

“怎么回事?”宝叔诧异地问道。

周渊易叹了口气,沮丧地答道:“是防弹玻璃。”

真是不可思议,一幢修在偏僻野外悬崖边上的别墅,居然用防弹玻璃做窗户玻璃?究竟是为了防范盗贼?还是防范屋里的人外逃?

从种种迹象来看,周渊易认为似乎更倾向于后者。

赵连蒲的目的何在?现在所有出口都被堵了,周渊易他们六人根本无法离开这里,难道赵连蒲存心想将他们困在别墅中活活饿死吗?他们本来是因为意外才来到了这里,之前从来没有预想过来到这幢别墅,他们与赵连蒲素不相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赵连蒲为什么要置他们于死地?莫非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生冷血杀人狂?

现在周渊易只希望自己的同事能尽快发现他失踪了,然后调看他的手机通话记录。谢天谢地,那个叫蓝若海的策划专家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周渊易恰好在距离这别墅只有两百米的地方接听过,如果警局同事能敏感地发现事出蹊跷,通过特情手段查出最后通话地点,派人到通话地点进行搜索,一定会发现这座别墅。

这一下,周渊易终于知道赵连蒲为什么会把窗户玻璃全部染黑了。

他不是为了阻碍别墅里住客的视线,而是为了不让外面的人看到别墅里有什么情况。

不知当警察局同事看到一座外观很新的别墅,所有窗户都被染黑了,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他们是会认为里面有问题呢?还是认为这里是私家重地,主人家为窗户上贴上了一种保护隐私的太阳膜?

周渊易的心,顿时又沉落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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