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嘉佑被剃了头发,大不了就全剃光,小男孩剪个光头又无伤大雅,最多被笑话几天就长回来了。

可董父他还要去公司工作的啊!

公司上下数百人,这小姑娘一刀下去,其他头发肯定也留不住了。

……难不成他要顶着个光头去面对他的下属和客户?

想到这种可能性,董父差点没当场晕过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警察已经带着几个小朋友都溜了出去,最后剩下的警察拍拍他肩膀:

“……现在这个点,理发店还没关门,赶紧去理个发吧。”

顾启洲也出于人道主义,递了张支票过去。

“我女儿给您添麻烦了,小孩子不懂事,当大人的体谅一下,时间不早,我们就先回去了。”

不得不说,小朋友的身份有着天然的作恶条件,尤其是呦呦这样看起来傻愣愣的小姑娘,即便是推了大人的头发,大人也很难真的对她做什么。

无能狂怒的董父,只能不痛不痒地骂了几句。

然后将顾启洲给的支票撕得粉碎。

谈夫人在他身后静静看了一会儿。

她和董父是重组家庭,董嘉佑是董父前妻的儿子,小小年纪的董嘉佑已经知道很多事情,她带着谈睿嫁进来,那孩子一直担心他们母子俩分走董家的钱。

她努力讨好过董嘉佑,但并没有什么结果,她也不强求,董父虽然人蠢了点,但对她没话说,她原本是打算忍一忍,好好过日子的。

只是她没想到,董嘉佑对他们母子的厌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谈睿是她最后的底线,越过这个底线,对她再好再有求必应,她也不会在这个底线上退让。

或许,她该重新考虑一下这段婚姻了。

她摇摇头,牵着谈睿越过董父离开。

董父见状一愣,他慌了神,急忙在两人身后追赶。

然而谈睿母子俩走得决然,并不回头。

树叶飒飒,弯月下的秋夜起风了。

了解清楚情况后的警察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撤退,这种小学生打架剪头发的事情真撕起来能撕一天没个结果,他们又不是居委会大妈,管不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雍泽礼数周到,亲自送他们上车。

“劳烦警官们跑一趟了。”

比起有点小钱就趾高气昂的董父,眼前这个温和有礼的少年显然要讨人喜欢多了。

警察们宽慰了少年几句,表示这件小事不会影响动物园的声誉,既然调查完了一切正常,他们不会让有可能蓄意报复的董父四处造谣。

毕竟,他们来之前上面也嘱咐过的。

目送警察们离开之后,雍泽微微侧头,看向趴在自己肩头已经快要睡着了的呦呦。

已经快十点了。

小姑娘这短短一天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白天又起得早,折腾了一天,早就过了她平时睡觉的点。

顾启洲见呦呦在人家背上睡着了,有些不好意思道:

“麻烦你了,把呦呦交给我吧……”

“没关系。”

顾家是司机开车来的,加上一个呦呦车上肯定有些挤。

“我也要回家,她就坐我车上吧。”

池唤叫来动物园专门管车子的羚羊叔叔,冲顾启洲道:

“没错没错,反正你们俩家都是邻居嘛,很顺路的!”

顾启洲想了想也有道理,便没有吵醒呦呦。

他环视一圈,视线落在了孤零零一个人的姜棠身上。

“你家里人没来接你吗?”

姜棠捏紧书包带,看了一眼路边正在打车的老师,避开了这个话题,只是说:

“老师会送我回去的。”

顾启洲有些疑惑,这都十点了,孩子又遇上了这样的事,即便是有老师陪着,家里就没人来接孩子回去吗?

但即便是心里有些不解,顾启洲也没有多问。

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

这是因为呦呦爱吃糖他才随身带着的,正好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好孩子,今天谢谢你保护呦呦了,以后有什么叔叔帮得上忙的,不用害羞,可以让呦呦告诉叔叔。”

“……嗯。”

小小的一颗糖果,放在了姜棠的手心。

这父女两人,好像都有给人发糖吃的习惯啊。

身后老师在叫她的名字,告别顾启洲之后,姜棠转头小跑了两步,剥开糖纸将糖放进了嘴里。

是一样的。

温柔的甜。

而此时的呦呦已经坐上了雍泽的车,小姑娘睡得呼哧呼哧,一点也不挑地方,枕着雍泽的腿就能睡得很香。

只不过路上稍有颠簸,压过一个小坑的时候把她颠得小脑袋一歪。

“……醒了?”

雍泽把她的小脑袋瓜重新扶正,轻声道:

“还有二十分钟左右,你还可以再睡会儿。”

呦呦抬头看他,眨眨眼:

“我刚刚做梦了。”

坐在副驾驶的池唤回头,很读不懂气氛地嘲笑她:

“呦呦,我刚刚听见你打小呼噜了。”

呦呦:“……雍泽哥哥他笑话我!!!”

雍泽:“你呼噜隔着三个房间都能吵到我,你还是自己反省一下吧。”

池唤:“??隔三个房间你听得见什么?你驴我呢!?”

雍泽不理会他,低头问:

“你梦见什么了?”

被打断的呦呦努力想了下:“梦见你又变成狮子啦。”

开车的羚羊和副驾驶的小浣熊瞬间安静如鸡。

她说啥?

谁变成狮子?她怎么知道的???

只有雍泽仍然不动如山:

“然后呢?”

大约是白天的记忆还很鲜活,呦呦还惦记着董嘉佑说的那个会喵喵叫的狮子。

“梦里我想问问你,狮子会不会喵喵叫,结果还没问,我就醒啦。”

呦呦满脸遗憾。

“我听见小猎豹喵喵叫啦,狮子也可以吗?我好像知道有没有喵喵叫的狮子啊,差一点我就能问到了。”

雍泽顿了顿:“你也可以现在问我。”

也是哦。

呦呦满眼期待:“那可以吗?狮子可以喵喵叫吗?”

“不可以。”

“……”

无情!!!

直到下车的时候,呦呦还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控诉他。

雍泽把她从车上抱下来,有些迷惑。

狮子本来就不会喵啊。

目送呦呦回去之后,池唤狗狗祟祟地站在他身后问:

“她怎么知道的?你告诉她了?森林之主同学,随意泄露妖怪身份,你这是公然违背妖怪法则哦!”

“我告诉妖怪我是妖怪,违背什么了。”

雍泽平静地往屋里走。

池唤愣了愣:“啥?你说那个小崽子是妖怪?哦对,我是觉得她的味道闻起来和人类不太一样,但那也不是妖怪的味道啊!”

池唤还在他后面追着问。

作为一个纯血妖怪,他完全忘记了某些妖怪与人类混血的后代,隔了很多很多代会出现返祖现象的知识点。

雍泽真的开始思考,以池唤的智商,会被允许下山究竟是哪个长辈给他开的后门?

而此时,回到家里的呦呦早早就被郁澜催促着去洗漱睡觉了。

顾妙妙也有些疲累,毕竟今天她也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秋游,下午刚下飞机就得知呦呦这边出了事,又匆匆忙忙跟着大人赶了过去。

到了这个点,她也困得不行了。

洗漱完的顾妙妙换好睡衣,下楼来拿张姨给每个人热好的牛奶。

经过沈寂川房间的时候,恰好见他拄着拐杖出来上厕所。

屋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台灯,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还不睡?”

沈寂川淡淡嗯了一声,关上了门。

然而或许是因为心不在焉的缘故,拄着拐杖的他一转身,拐杖被门碰了一下,他的平衡一下被打乱,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就朝地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喂——”

顾妙妙一惊,下意识想要过去扶他。

“不用管我——!”

一贯冷静寡言的沈寂川忽然莫名其妙地发起脾气,抓起拐杖在空中一挥,阻止了顾妙妙的靠近。

顾妙妙果然也停了下来。

“不用你扶,我自己可以!”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咬着牙,非常缓慢的扶着墙,慢慢捡起拐杖,重新站了起来。

沈寂川很少会让自己露出这么狼狈的一面,即便是少了条腿,他的生活也几乎完全由他自己打理,很少很少会向别人求助。

掩盖在冷静从容的表象之下的,是他强得惊人的自尊心。

毕竟也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就,顾妙妙稍微想想就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

比起别人单纯羞辱自己,他更无法接受别人以羞辱自己的方式来羞辱自己的家人。

他无法允许自己,成为一个污点。

“我知道了。”

顾妙妙并没有试图安慰他。

不是每个人都有呦呦那样的能力,她也不想施展自己拙劣的安抚技巧。

顾妙妙:“那,晚安。”

沈寂川沉默转身。

回到房间的顾妙妙想,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各自的沼泽。

有的或许别人能拉一把,有的却不能。

而不久后重新坐回电脑前的沈寂川,继续翻阅起了和义肢有关的资料。

他今年九岁,正处于小孩子的成长时期。

如果要在这个时候安义肢,那就意味着他需要忍受的不止是与义肢磨合一次的痛苦,而是每年都需要更换,重新适应,再更换,不停反复的折磨。

对于常人如呼吸一样自然的行走,对于他而言,每一步都是血肉模糊的痛苦。

但这是属于他的泥沼。

他必须,自己爬起来。

秋游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呦呦度过了一整天无所事事的咸鱼日子。

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大概就是端着小板凳跑去院子里,一手搂着和她一起晒太阳的绵绵,一手抱着一杯热乎乎的奶茶。

吸溜吸溜。

放弃一切计划的假期,才是假期的精华所在啊!

“呦呦——”准备出门去拍杂志封面的郁澜经过院子,瞥了一要融化的小团子,“你作业都写了吗?今天已经是放假的第三天了哦。”

呦呦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没关系没关系,还有两天假呢。”

“你哥哥姐姐昨天就把作业都写完了,到时候我们如果要出去玩,你作业没写完,可就只能待在家里看门了。”

呦呦:!!!

怎么会有人放假第二天就把作业写完啦!!!

这也太过分了!!!

原本悠闲晒太阳的呦呦心态瞬间崩了。

正巧此时隔壁的池唤拎着他的书包跑来顾宅,热情地朝呦呦挥手:

“呦呦!我来了!”

呦呦丧丧地说:“池唤哥哥你来啦,可是我要去做作业,不能陪你玩哦。”

池唤昂着头:“谁说我是来玩的?我也是有正事要做的!”

听到外面的动静,原本在客厅练琴的顾妙妙推门而出,恰好听到池唤嗓门洪亮、兴致高昂地说:

“这大好的天气,是我们青龙会商量我们帮派扩张计划的好日子啊!”

呦呦:?

顾妙妙一边磨牙一边道:

“哦?你不觉得也是个扫黑除恶的好日子吗?”

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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