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续兰眉心突地一跳, “这个话不能乱说,我怎么能当你爹爹?”

“为什么不可以?我没有爹爹,哥哥也没有孩子, 为什么哥哥不能当我爹爹?”雪芽仰头, 满眼的缱绻和依赖。他见贺续兰不说话,皱皱鼻子,把脸往对方怀里一埋,“我不管,哥哥以后就是我爹爹。有了爹爹, 就没人欺负我和我阿娘。”

雪芽这般说, 贺续兰只能轻叹一口气,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他轻轻拍着怀中少年的背,“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和你阿娘了。”

贺续兰并不想给雪芽当爹, 但他没有直言拒绝, 这在雪芽看来就是答应了。于是,雪芽越来越娇气, 叫起贺续兰为爹爹的这件事也越来越起劲。最过分的一次,他在床榻上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爹爹, 我要死了!”

因为要安顿雪芽阿娘的事情,贺续兰这段时间都没有碰雪芽,今日好不容易温情一回, 但这一声“爹爹”, 让贺续兰表情瞬间变得难以言状。他俯下身体, 言语间带着些咬牙切齿,“官官,不许胡说八道!”

雪芽还未从失神中彻底回过神, 他微微转过脸,看到贺续兰那张近在咫尺的美人面,没有犹豫,像只小猫去舔吻对方的下巴。

贺续兰因为这个动作而心软时,又听到雪芽叫他,“爹爹。”

贺续兰:“……”

他干脆低头堵住那张嘴,到对方呼吸不过来,他才松开,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哑,“我有这么老吗?”

说来奇怪,雪芽再过一个月就要及冠了,从少年变成青年,可他一点变成熟的迹象都没有,仿佛还是那个刚进宫的十六岁的少年。

若雪芽现在还是十六岁,他努努力还真能生出对方。

雪芽听到贺续兰的问题,摇摇头,双臂仿若无骨般搂紧贺续兰的脖子,他的呼吸是乱的,“哥哥不老,我只是……只是想让哥哥疼我。”后一句,他近乎呢喃,“爹爹,疼疼我吧。”

雪芽自小身边就没有爹爹,他虽然从没有表现过,但他内心是渴望这份爱的。同时,他也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来自爹爹的爱,所以他把歪主意打到了贺续兰的身上。

他想他再长大点,就不会再想那个从未出现的爹爹了,贺续兰自然也不用再充当这个角色,但在此之前,他希望贺续兰可以多多扮演他的爹爹,来疼爱他。

但雪芽虽在青楼楚馆,但因为年龄小,床上过度禁忌的荤话他从未听过,他也未像普通的少年,看过一些不该看的禁忌册子,他看的都是老鸨、教郎给的普通风月册。而贺续兰虽然少年时期都待在千佛寺,但在这一块,出身高门的他比雪芽要懂得更多。

对于这些贵族少年来说,寻常的风月册已经刺激不到他们的感官,自然一些不能说的,十分禁忌的东西才会被他们所稀罕。

其中有本风月册便在当时的太学广为传读,到贺续兰手里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了。贺续兰很嫌弃那份被众人翻过多遍的册子,捂住鼻子要把送书过来的人和册子赶出千佛寺。

送书的少年的父母跟贺续兰的双亲是世交,少年跟贺续兰又是同一年出生的,所以关系还算不错。少年在太学读书,看到这般稀罕物,便想着在千佛寺清修的贺续兰。

像他们这种贵族人家的公子哥,身边起码都有两个生得漂亮的婢女或小厮,而贺续兰身边只有沙弥,他是觉得贺续兰可怜,才送书上来,哪知道被对方嫌弃。

“你看你这毛病!算了,我大发慈悲,其实我收录一本精藏版,没人翻看过,连我都没舍得翻,待会我让小厮送过来,但先说好,看完要还我。”

少年说到做到,果然让小厮送精藏版过来,贺续兰本不想看,但想到对方将这本册子吹得天花乱坠,才勉强翻开读阅。

其实这本册子没什么内容,无非就是禁忌了些。说的是个老爷从市集上买了个肤白貌美的小厮,百般调.教,还让小厮叫自己为爹爹,每次做那档子事,小厮都会说求爹爹疼他。

到结局,老爷意外看到小厮生母的遗物,才发现这个小厮真的是他的儿子,不过这老爷是个混账东西,知道后也当无事发生,继续把小厮拉上床。

几日后,送书少年又来到千佛寺,他满心期待,“贺续兰,怎么样?”

贺续兰一脸清心寡欲的圣洁模样,“施主以后不要再送这些腌臜东西,免得玷污佛门圣地。”

“嘿,你小子!”

送书少年愤怒地抱书而归,回去的路上,他想重温册子内容,翻到最后一页时,发现上面夹着一张纸条。纸条大意是劝阻他少读些这种东西,免得年纪轻轻就被掏空身体。

“狗东西贺续兰!”送书少年咒骂一句,心里更是大骂贺续兰不厚道,自己都看到最后一页了,还跟他说让他少看。

他忍不住想到每次贺续兰离开千佛寺回府过节时,他那些兄弟姐妹都恨不得一日去八次贺府,回来时个个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问他们做了什么,也没做什么,甚至有的都没跟贺续兰说上话,但他们表示——

“光是看着贺郎那张脸,我们就很开心了。”

啧啧啧。

都是一群只看皮囊的无知少年少女,看不见贺续兰那张精美华贵皮囊下的黑心。

*

那年,贺续兰的确觉得册子普通,但亲耳听到、亲身体会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翌日,雪芽没能起得来床,而贺续兰也误了早朝的时辰。

*

雪芽的阿娘葬在了上京,那一块地是贺续兰专门让人修的皇陵。宫中也备下一个祠堂,专门放雪芽阿娘的牌位。

安葬好雪芽的阿娘,日子也走到年底。在小年夜的前夜,贺续兰带雪芽去了千佛寺。

雪芽终于知道他第一次见到的牌位是什么人的,这些牌位都是贺家人的。因为贺府的死讯被先帝刻意隐瞒,贺续兰甚至不能拜祭,只能在千佛寺设下灵堂。

血仇未报,还要对崔令璟等人虚与委蛇,贺续兰自觉贺府上下都不会想看到他,所以便将牌位的面朝着墙。

如今大仇得报,他总算可以正式给他们上香,以慰冤魂。

贺续兰在点香的时候,雪芽的手伸过来。

“哥哥,我也想上香。”

不知为何,那瞬间,贺续兰眼睛酸了下,他闭眼将那股酸涩压下,才转眸对雪芽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香递过去,“好,我们一起上香。”

雪芽结结实实磕了头,他在心里默默对贺家双老说:“你们二老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我现在知道哥哥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了,我也有好好读书识字,以后争取能对上哥哥出的对联。哥哥以后有我,不会孤单的。”

上完香,雪芽还不想回宫,贺续兰略思忖一下,便带着雪芽去山顶看日出。他原来住在千佛寺的时候,有时候睡不着,会爬上去看日出。那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来,现在变成两个人。

山顶寒冷,少年缩在他怀里,桃子清香盈满怀。远方天幕浓如墨,零星烛火如星般在山下闪烁,贺续兰眺望着远方,苍穹尽头颜色渐渐变了,金乌像是挣扎着从土地那一端里艰辛冒出头。

虽然艰辛,但它还是驱赶走所有的黑暗,为这个世间带来崭新而美好的一天。

“哥哥,日出了!”怀里的少年咋呼出声。

贺续兰嗯了一声,就低头吻住对方柔软的唇。雪芽乖顺地迎着他,即使他的吻在往下,吻到对方最怕痒的脖子,但雪芽还是乖乖地仰起头,让他亲。

这个跟他长得相似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他的人生里,像上天特意送给他的礼物。他们都无父母、弟兄、姐妹,浩瀚天地间,只有彼此。

皮囊相似,骨肉相连,谁也不能把他们再分开。

贺续兰又吻住雪芽的唇,他从相贴的唇瓣间呢喃出一句话——

“生辰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芽芽乐当皇帝就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是芽芽乐变小孩。

我看到很多小可爱搞不清老贺的年龄,我在这里细讲下,第一章首次提到贺续兰时,有一段这样的描述:

“男皇后名为贺续兰,出身高门,十六岁就当上状元郎,随后入仕翰林院,成为翰林院修撰,后而升为翰林院侍郎,过两年,又升为翰林院大学士。

眼见风光无二之际,当今圣上病重,药石无灵,钦天监日夜占卜,最后算出有人可以给皇上冲喜。”

(冲喜发生的时候,雪芽是十二岁,但贺续兰不是十八岁。贺续兰十六岁当上状元,同年成为翰林院修攥,注意这个“而后”两个字,贺续兰是当修攥当了几年才升为翰林院侍郎,在当侍郎前,老贺去赈了灾,然后再当上侍郎。侍郎后又过两年了,才当上大学士,也是这一年,贺续兰进宫冲喜。贺续兰总共当官当了六年,并非只有两年)

总结:去江南赈灾的时候,老贺十八岁,雪芽八岁。冲喜的那一年,老贺二十二岁,雪芽十二岁,出场的时候,老贺二十六岁,雪芽十六岁,现在老贺三十岁,雪芽二十岁,两人差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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