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连汪先生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没有听说过沙甸货, 殷红豆又如何得知?

傅慎时和她相处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不得不合理怀疑, 这根本就是那死丫头随口编造的!

他深深地看了殷红豆一眼, 却什么也没有说, 只嘱咐了汪先生带一句话给六皇子,请其替他隐瞒身份,勿要外传此事, 便一路坐车回了长兴侯府。

直到回了重霄院, 傅慎时在上房里歇息, 才叫了殷红豆到他跟前, 手里一边抓着鞭子,一边抬眼淡淡地瞧着她问道:“到底什么是沙甸货?”

殷红豆噘着嘴, 道:“就是贵重的意思嘛……”

傅慎时一鞭子甩在地上,啪得一声亮响, 吓得殷红豆一跳, 巴巴地瞧着他, 揪着裙子,想哭不敢哭。

他却指了指旁边的绣敦,面色淡然道:“坐。”

“……”

果然喜怒无常。

殷红豆坐在绣敦上, 就在傅慎时的脚边,仰着娇俏的小脸,抬头看着他。

傅慎时挑眉问她:“那是骂人的话?”

毕竟“滚犊子”可是殷红豆教他的呢,还说有什么缓解伤痛的作用, 简直瞎胡扯。

殷红豆硬着头皮摇摇头,她当时说那个话,的确没有侮辱他的意思啊啊啊!但是傅慎时的记性怎么那么好,几个月过去了,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会有人的脑子是这么长的嘛!

殷红豆定定地看向傅慎时,他也直勾勾地看着看她。

她的下巴忽然被傅慎时伸手抬起来了,他的食指在她下巴和脖子的交界处,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像是安抚和逗弄一只小猫儿。他冰凉的指头在她温热的喉咙处抚来抚去,弄得她脖颈、耳朵甚至是后背都又酥又痒的,闹得她整张脸都红透了,脸颊登时娇艳如三月桃花。

殷红豆察觉到自己心跳很快,傅慎时生得太好看了,跟他独处的时候,简直没有办法忽略他的容貌,当跟他又有这样暧昧的肌肤接触之时,根本没有办法平心静气不去想别的旖旎之事。

傅慎时的眼眸如古井无波,十分淡定。所以她有点儿分不清,他这到底是故意调戏,还是发怒的前兆。

还不等殷红豆想清楚,傅慎时的脸突然凑到她眼前,几乎要跟她鼻尖碰鼻尖,他的长睫毛似乎要扫过她的脸颊,就听得他在她耳畔,用低沉微哑的声音吐着温热的气息,道:“我不管你到重霄院来之前说了什么,但是从今以后你胆敢不忠,红豆……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他尾音陡然变冷,殷红豆顿时从低吟缭绕的温柔声音中清醒过来,忙不迭道:“奴婢发誓!奴婢绝对不会背叛六爷!”

即便傅慎时不这么说,殷红豆待在他身边一日,便会忠于他一日。

她一定会助他到摆脱所有桎梏的那一日。

傅慎时松开殷红豆,又靠在轮椅上,两手交握着,道:“你去库房瞧瞧,现银还有多少,过几日再约见汪先生,则要筹备明面上开铺事宜,得花银子才行。”他又吩咐时砚道:“你也去帮忙。”

殷红豆点一点头,领了库房的钥匙立刻去了。自她进院之后入库的东西她都清楚,不过傅慎时的银子她还没摸过呢。

她与时砚二人在库房里将箱子里的银票和银子都数了一遍,一共有八千二百多两。

殷红豆大吃一惊,傅慎时还是很有钱的嘛!赏她的银子简直九牛一毛。

不过这些银子若是要用来做几桩生意,还是有些吃力的。

殷红豆和时砚将银子抬去了上房,禀了傅慎时。

傅慎时虽未做过生意,但是对京城地段之类还是比殷红豆熟悉很多,他略一估算,便道:“除去赌坊,至多盘下两三个铺子。”

殷红豆道:“这也够了,六爷不过图个出门的由头,不叫人起疑心,两三个足矣。”

傅慎时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主意,也想好了再见汪先生要谈哪些事。

是夜,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月光下,屋檐渐渐铺上了白白的一层棉絮,清冷孤寂。

殷红豆穿着厚厚的中袄,换了暖和的手炉进书房,递给傅慎时,道:“六爷还不去歇息吗?天儿冷了,早些进被子才好。”

她知道傅慎时的腿是什么病症了,最受不得冻,天儿一冷就发硬,难受得紧。

傅慎时提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道:“你先去给我暖床。”

“啊???”殷红豆瞪大眼睛,手里的暖炉险些没掉下来。

傅慎时瞥她一眼,道:“不会?”

殷红豆眨着眼磕磕巴巴道:“会、会,会!那奴婢将水袋子灌了热水,就去给六爷暖床。”

傅慎时“嗯”了一声,便又低头写东西去了。

殷红豆摸了摸鼻子,将精致的手炉塞到他手里,转身去厨房给热水袋换热水。

方才那一下,还真是让她发蒙了,她还以为傅慎时说的是那种暖床法子呢,从前真不该看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明明热水袋也可以暖床的嘛!

殷红豆灌好了两个热水袋,拿去了上房,掀开傅慎时的被子,放进去暖了起来,暖完床头暖床尾,一刻钟功夫,整个床就暖洋洋的,外边冰天雪地,两厢一对比,还真想躺进去。

想着想着,她就趴床上了,掀起被角盖在自己身上,枕着傅慎时的枕头,闭上眼享受着……也不知道傅六的被子里塞得什么,又轻盈又舒服,比她沉沉的棉被舒适多了,赖在里边简直不想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殷红豆麻溜地爬起来,抚了抚背面,佯装淡定地站起来,看着进来的傅慎时和时砚,道:“六爷,被子暖和了。”

傅慎时应了一声,时砚将他推到镜子前,便出去打热水去了。

殷红豆站在他跟前,低一低头,道:“六爷可还有吩咐,没有的话,奴婢就走了。”

傅慎时闭着眼,一贯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些慵懒的味道,说:“替我除掉蝉扣。”

殷红豆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解开他头上的蝉扣,小心翼翼地打理着他的头发,齐整地披在他的肩。

她又替他找出换洗衣裳,摆在床上,便福了身子要走。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傅慎时忽然拉住她的手,往后一拽,斜着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方才……怎么替爷暖床的?”

殷红豆侧头看过去,傅慎时肌肤瓷白,头发乌黑如墨,暖黄的烛光下,他的容貌愈发精致迷人,眉宇间似乎也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他的每一根手指头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的指缝,冰冰凉凉像一条柔软的冰棱,似要溜下去跟她十指相扣。

她面颊浮红,瞬间收回手,动作标准地屈膝道:“回六爷的话,奴婢是用水袋子暖的,奴婢还没拿出来,一会儿您要睡的时候再拿出来,免得烫着了。”

傅慎时也收回手,面色冷淡地取下戒指,放在桌上,声音微沉道:“下去吧。”

殷红豆应诺下去,回房之后她捂着心脏,果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长的好看的男人,也是祸水。

她洗了个冷水脸,登时清醒了许多,脑子里再没去想傅慎时,很快便睡去了。

天蒙蒙亮,丫鬟们就起来忙活着烧水做饭。

殷红豆也去上房伺候。

半个时辰后,如意又来了。

自上次事后,殷红豆现在见到如意就头皮发紧。

如意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问道:“听说六爷去十王府了?”

殷红豆只答了一句“是”,便领着她往书房里去,道:“是夫人让如意姐姐来问的吧?我带姐姐去六爷跟前细问。”

如意点一点头,跟进去了,她说话总是轻轻柔柔,叫人沐如春风,三言两语就问清楚了傅慎时要开铺子的事,末了又道:“现在生意难做,六爷要开铺子,三爷倒是有些经验,也可替六爷帮衬一二,不过三爷出了京,不如六爷等三爷回来了一同商议?”

傅慎时冷冷地看向如意,白玉无瑕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冰冷如寒潭之水。

如意也不怵,稍稍低头应对,姿态依旧得体非常。

傅慎时这才开口道:“我自有主意,不必等到他回来。”

如意又笑道:“夫人叫奴婢来问,六爷何必舍近求远去找六皇子,倒不如自家人好说话。”

傅慎时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茶杯,面色森冷,看都懒得看如意,沉声道:“滚。”

如意表情一僵,只是福了福身子,便走了,殷红豆送她两步,却未多说什么,她也只是同殷红豆笑笑道:“六爷的心思,我们是不知道了,你好生伺候六爷。”

殷红豆点着头称是。

如意走后,便将对话原原本本地禀给了秦氏。

此事秦氏本意要亲自去,毕竟事关长兴侯府和皇室关系,不过她知晓自己脾气,只怕又和傅慎时吵架,若逼急了他,闹坏了亲事却不好,才派了如意去。

秦氏喝着热茶,没好气道:“随他去吧!他年纪才多大,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干出个什么事业来!”她重重地将杯子搁在桌上,扯着嘴角低声道:“倒是白白浪费了这样的好人情!”

傅慎时残废一生,虽天家未明说,但大家心照不宣,六皇子无论如何是要还这个人情债的,却只因这等小事还了傅六,不可谓不可惜。

长兴侯府里旁的人知晓了这事儿,也都笑话傅慎时傻,怕是这些年在院子里待久了,脑子给熬坏了。

傅慎时却在想,要做生意,少不得耗费许多精力,若这时候秦氏要给他办婚事,岂不冲突了?

且还要想个法子推脱一二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1.上一章里紫色密写水那个,查了下要碘伏才行,但是古代没有,暂且把这里修改掉,不过影响主线剧情,所以不需要重看。我买了本资料书,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就增加上去,没有就修掉了。

2.红豆给傅六提主意那里也修改了,改成傅六主动问的,毕竟之前是他一直在想立业的事,红豆是顺他的想法才提出来的,而且那个环境下,应该是两人都迫切地想挣脱桎梏才对,单由通过一个人的想法表达出来,不公平。那个时间点,红豆提出来显得她私心太重了,我本意不想这么写,不过这文人设本来不是常见的,可供参考的少,自己推敲实在难度很大很大,作者经验能力有限,下笔的时候未必就完全和想象中的一样,难免出现了偏差,所以修改掉那一段,以及一些细节,一会儿贴出来。

文章毕竟还在连载之中,没有定稿之前,一切可期,谢谢很多读者能够客观温和地批评指正。

改1:

殷红豆换了热茶进去,她没有走,也没有要坐下来学写字,她屏息凝神地在旁听候差遣,方听见傅慎时轻声地问道:“你上次说,叫我立业可还记得?”

傅慎时眼珠子动了动,缓缓转头看向殷红豆,淡声地问道:“你可想过我立什么业?如何立业?如何守业?立了业又如何?”

他这一连串的发问,叫殷红豆心里一下子明朗起来,原来这么多天,傅六在琢磨的就是这事儿!

殷红豆心里隐隐有热气升腾,她身为奴籍,不得自由,甚至连婚嫁之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好不容易从傅二手中死里逃生,秦氏又盯上了她,刀尖舔血的日子,太难过了。

傅慎时虽有意庇护她,终究只是一时之举,她不过一个小小丫鬟,绝对成不了秦氏控制他的强大阻碍。有那么一天,秦氏完全不考虑傅慎时心情如何,到那时候她又何去何从?

而傅慎时与她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他虽然锦衣玉食,却一样不得自由,娶什么人得有秦氏做主,做什么事说什么,都要考虑家族颜面。

傅慎时迫不及待要挣脱侯府的禁锢却无路可投,殷红豆迫切地想逃离这个鬼地方,两个人的心思是一样的。

她郑重而严肃地道:“奴婢有一法子,若六爷若愿放下身段破釜沉舟,奴婢以为此举可行。”

傅慎时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殷红豆,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说。”

改2:

傅慎时面无表情,两手交握着,手指微动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一时间真是想不到能有什么挣钱的好主意,他深深地皱着眉头,道:“现在这会儿做生意,只能要挑最挣钱的做,普通生意恐怕杯水车薪。你可有主意?”

长兴侯府里已是形势逼人,傅慎时事事束手无策,殷红豆危在旦夕,要赚钱只能赚一笔快钱。

殷红豆殷红豆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子,有些难以启齿,却说得不像是开玩笑:“只能是……吃喝嫖赌里取其一了!”

改2

傅慎时一向有眼光,他阖上眼皮,将殷红豆说的法子在脑子里过了千万遍,每想一遍都越发笃定,这小丫头说的法子确实可用。

想来快钱,建立自己的人脉和势力,再没有别这更好的法子了。

不过殷红豆也不会过分多劝,成不成事,还在傅慎时,他毕竟是贵胄公子,身份骨气,轻易不肯放下,她虽然想苟活,却也不能拉他垫背。

其余细节不一一列出,有兴趣的可以回头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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