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过,聂瑄拜过家庙,便出迎亲了,而此时在顾家,也开始忙着送猫儿出嫁的事宜,猫儿的嫁妆,已经早一步先送走了。

“听聂公子过了正月十五就出了,差不多到二月十二三日就能到了,这样怎么算,你都能在十一、十二日之前到冀州。”王氏板着手指算了算,现女儿能在家的日子也不多了,她摸摸女儿的脑袋道:“唉,你在家也待不了几天了。”

猫儿往王氏怀里蹭蹭,撒娇的道:“姆妈,反正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王氏板着脸道:“胡八道,出嫁了就是聂家的人,哪能天天想着回娘家,好好伺候自己公婆、男人,早日生个儿子才是正理!”

猫儿头嗯了几声,心中极是不舍,要是聂瑄留在冀州怎么办?是不是代表她以后都见不到爹爹姆妈的面了呢?唔,人心果然是贪婪的,聂瑄已经是她目前这个条件下最好的选择了,她居然还在奢求其他事情……

在猫儿忐忑不安中,时光飞快的流逝,转眼之间就到了二月十一,聂家前来迎亲的人,已经到了,准备十二日卯时正来迎娶新娘。当日晚上,王氏特地找了一个全福太太给猫儿开脸,猫儿这些年保养得宜,又吃了几个月燕窝,一张脸又白又嫩,开脸也没吃多少苦头。

连那全福太太也夸道:“老身给这么多新娘娘开脸,顾家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娘了!”

猫儿抿嘴不语,任全福太太拿着棉线给自己开脸,全福太太早就习惯了新嫁娘的害羞,所以开了完脸之后,便留下母女两人话,自己先出去了。

王氏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身新娘盛装打扮的女儿,漂亮的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她想起女儿刚出生的时候,那粉粉的一团,似乎眼睛一眨,她就长大了,变成了别人的家主婆了!王氏低头抹去了眼泪笑着道:“姆妈的乖囡长大了!”

猫儿伸手搂着王氏的腰道:“姆妈,我永远都是你的乖囡。”

开完脸之后,王氏已经备好一桌酒席,顾家人全员到齐,陪着猫儿吃上她在顾家的最后一顿饭。

饭桌上顾四牛对猫儿道:“猫儿,都一入豪门深似海,做爹爹也没什么能教你的,只是你要记住,进了聂家门,你生是聂家的人、死是聂家的鬼。进门过后,你第一便是要夫妻和睦,丈夫是女人的终身依靠,做妻子的就要同凡人仰仗天一般的尊敬自己的夫主,这才叫以夫为天,万万不可恃宠而骄。夫妻相处和睦,相敬如宾,凡事都有商有量的,才能相互依靠着终老。夫妻相处,只怕两人情义不深,若夫妻的情义深厚,凭他有甚么花红柳绿,动摇不了他。”

“是,我知道。”猫儿轻声道。

“第二,便是要好好孝顺你公婆,你公婆两个人家的年纪都快望七了,老人家禁不起太多的刺激,你到了聂家万万不可忤逆公婆,公婆对你有什么言语,你千万不可是性子,也不能背后嘀咕他们,这都是大不孝。你公婆对你极好,我们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嗯,我会好好伺候好公婆的。”猫儿头。

顾四牛絮絮叨叨的讲着,猫儿听的很认真,毕竟不定她以后连听的机会都没有了。顾四牛完了,又是顾福嘱托了几句,一家人絮絮叨叨到了初更次,才被王氏催着,大家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寅时(三)刚到,猫儿就被人叫起,梳洗打扮,穿上嫁衣,王氏端了一碗牛奶鸡蛋羹,一口口的喂着女儿,“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饭呢!你先吃。”

猫儿头,张嘴让王氏喂,喂着喂着,就哭了出来,“哇——姆妈,囡囡舍不得你!”她抱住王氏的腰,放声大哭。

慌得王氏连忙把饭碗丢开,抱着女儿哄到:“阿囡乖不哭,你要是想姆妈了了,给姆妈写信,姆妈跟你爹爹走得动,就过来看你,不然就让你哥哥过来看你!实在不行,就让女婿带你回娘家。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你就告诉我们——”

猫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

好容易王氏把猫儿哄好了,让嬷嬷匆匆给了她再次上了妆,就披上红头盖送她出了门。

“聂公子——”顾四牛看着一身新郎倌装束的聂瑄,脱口而出,聂瑄忙屈身行礼道:“岳父大人不敢当,叫我致远便是。”

顾四牛“唔”了一声,嘴巴张了张,但不出什么话来,聂瑄恭敬的站在一旁,垂手候着。顾四牛半天了一句:“致——致远,我家女儿从被我们宠坏了,娇气任性,你多担待一。”

聂瑄对顾四牛认真的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子的。”

顾四牛头,轻拍他的肩膀道:“我把女儿交给你了。”

聂瑄头,“我会好好待娘子的,请岳父大人放心。”

顾氏五兄弟,除了顾福即将要去山东临清县当知县之外,其他四兄弟都要送猫儿去聂家成亲。聂瑄接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的让猫儿坐上了喜船,直接往冀州出。

且聂家这边,猫儿的嫁妆虽早早的到了,但是直到十五日的时候,才正式搬入了聂家。

聂家二老爷要娶妻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冀州。初初听闻的时候,众人皆袖着手等着看这未婚妻什么时候传来死讯。后随着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众人又听这聂家二夫人出生贫寒,只因命格同二老爷相配,才被聂家娶进门的。众人皆笑话这聂府赫赫豪门贵胄,居然会娶寒门户之女为媳,也不怕在亲戚朋友之间丢脸。听今天是二夫人嫁妆进门的日子,便早早的赶过来,想看这二夫人的陪嫁。

可真当嫁妆运进门的时候,众人皆咋舌不已,真真是所谓的“良田千顷,十里红妆”,嫁妆的队伍排列绵延数里,这头已经进了聂家的大门,后面还有嫁妆没有抬出来。连抬嫁妆的担子,皆是朱漆髹金的,看上去流光溢彩的,红妆队伍蜿蜒数里,仿佛一条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比起当初聂家送聘礼的队伍,一都不逊色。

“咦?不是这二夫人是寒门出生吗?怎么嫁妆这么丰厚?”

“谁是寒门出生,听新娘的哥哥是朝中大臣,家中原是江南富家呢!这江南是什么地方?随便扫扫都能扫出黄金来的地方!”

“啧啧,早就听江南女儿陪嫁丰厚,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看嫁妆那十块土坯,啧啧光是陪嫁的田地就有千顷啊!”

“看那前头的那些饰,那宝珠闪的多亮啊!”

“哎呦,快看那绣活,多漂亮精致啊!那屏风是双面异绣啊!早听苏绣有这等绝活,可一直没见过,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哎呀,我早了,这聂家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娶一般人家的媳妇呢?”

聂家大少奶奶苏氏指挥着下人,把顾家送来的嫁妆一的搬入家中,但对着礼单一一清,她微微咦了一声:“这顾家倒是有骨气,送过去的东西,几乎都原封不动的陪嫁回来了!”

“想来这顾家也没那个脸皮,从哪里听娶儿媳妇,还要婆婆送嫁妆的。”苏氏的乳娘撇嘴道,“同样都是老祖宗肚子里出来的,凭什么二房就能把老祖宗的私房全拿走了,我们大房连一个子都没有得到,这二夫人算是烧了高香了,入门就赚了一大笔。”

“嬷嬷!”苏氏放下手中的礼单,没好气的道:“这话只能在这里一次,以后万万不可再了!”

“我的姑娘,我这还不是为你着想吗?你想想大夫人可只生了大少爷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被二房分去的越多,将来我们得到的就越少啊!”苏氏的奶娘喜嬷嬷对苏氏道:“老祖宗的嫁妆,照理应该是大夫人、二夫人一人一半的,可是现在老祖宗连都没有,就直接给了二房……”

苏氏漫不经心的听着奶娘的唠叨,翻着后面的嫁妆单子,越翻越心惊,过了片刻之后,才叹气的道:“我这二婶到底什么本事,不仅让婆婆给她贴嫁妆,连自己夫君也给她贴嫁妆。”

“什么?”喜嬷嬷吃惊的道,“少夫人,你连二少爷给她添了嫁妆?”

“你看看那嫁妆队伍,光是老祖宗的嫁妆,是摆不出这阵势的。还有这些古董字画,可是二叔最心爱的古玩,不熟悉的人,还不知道呢!可是出现在了二婶的嫁妆单子里,也就,除了老祖宗给的嫁妆之外,我这二婶剩下的嫁妆都是二叔备置的?”苏氏隐约估量了一下,不由暗暗心惊,早就听二叔这些年走海运,又在江南多年,手里有不少钱,可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多钱,二叔贴上的嫁妆,只比老祖宗的少了一而已。

苏氏出生大家,对颜氏把自己的陪嫁全部给未进门的顾氏,与其她心疼那些财物,还不如是恼怒颜氏的偏心。同样都是亲生的,凭什么如此偏心二房?也曾想过给这个出生贫寒的二婶一个下马威,可是现在她却不敢了,一个女人得了婆婆容易,得了自己男人宠爱也容易,但是两者的宠爱都能得到,这就不同了!看来自己的二婶还真是不简单!罢了,反正这二婶一来不会管家,二来等庙见之后,不定就要跟二叔离开冀州了,多个敌人,还不如多个朋友呢!思及此,苏氏便嘱咐下人,万万不可怠慢将要入门的二夫人。

十五日半夜,猫儿便被服侍的嬷嬷叫醒,先让她吃了一碗燕窝粥,才伺候她打扮。在船上的日子,她被伺候的很舒服,每天早睡早起,作息很规律,虽然不能出舱门,但是看着一路上的景色,没事看看书,绣绣花,日子过得倒也悠闲,几天下来,人还稍稍胖了一些。

再次穿上了一套厚重的嫁衣,蒙上了头盖之后,她由媒婆扶着,慢慢的走出了房门,坐上里喜轿。坐在喜轿里,猫儿有些感慨的想到,原来自己真的出嫁了!想起自己前世的婚姻,同未婚夫相亲认识,不愠不火的相处了三年之后,就顺理成章的订婚结婚了。现在想想,她能接受古代的包办婚姻,或许跟她在现代的婚姻经历有关吧?比起一见钟情,她更相信的是两人慢慢的细水长流的感情积累。

聂瑄是她见过几次的人,也是她除了亲人之外,唯一了解比较深的外人,她能感觉得出,他是一个可靠负责任的人,在古代来,有这样的男人来托付终生,也足够了,至于以后的话婚姻会不会幸福,猫儿现在也不去多想,毕竟婚姻需要靠夫妻双方来慢慢经营的。她相信以她和聂瑄的个性,就算做不到琴瑟和鸣,也能做到相敬如宾的。

猫儿在媒婆的搀扶下,一道道的完成结婚的礼节,最后一句“礼成!”猫儿不由恍惚,自己在现代没有完成的婚礼,在古代完成了。爸爸、妈妈,你们看到了吗?明明嫁人了!

入了洞房之后,猫儿感到自己被一双大手扶着坐到了床上,她的心不由噗噗的跳了起来,她轻轻的握了握拳,不动声色的吸了一口气,让心情平复了下来。此时她感觉不少花生、红枣等物朝她砸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柄绑着红缎带的金色的秤杆伸到盖头下方,慢慢的把她的盖头挑了起来。猫儿低垂脸,并没有抬眼看任何人,脸蛋微微的偏着,看着一旁垂下的一角桌布。原本闹哄哄的喜房突然安静了下来,猫儿感到无数目光正注视着她,她眼睛眨了眨,微微有些不自在,毕竟就算是前世,她也极少遇到如此情况。

过了半天,猫儿听到身边一声轻咳,猫儿才听闻众人笑道:“新娘子好漂亮啊!”

这时喜娘送上了吉利的食物,猫儿低头,反正他们送上来什么,她就吃什么,一旁一道**辣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多少让她有些不自在。之后聂瑄便被人拉了出去喝酒了,猫儿便安静的坐在新房,一旁陪着诸多的女眷。猫儿有问必答,众人见她言语温柔,谈吐有度,对她的轻视倒是少了几分。心里不由嘀咕,这老二倒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名声,还能找这么一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媳妇。

那些女眷坐了一会,便纷纷起身离去,猫儿见众人都走了,不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在床上坐了半天,着一身的沉重的凤冠霞帔,早就累得吃不消了。这时晚照走进来,笑着道:“夫人,人服侍你梳洗吧。”

猫儿听闻松了一口气,晚照抿嘴轻笑的伺候她取下凤冠,脱了礼服,卸了盛装,又端上了一碗燕窝羹给她垫饥。

猫儿接过了燕窝羹,笑着向她道谢,晚照笑眯眯的道:“这些都是二爷嘱咐人办的,他怕您饿到,所以让我们早早的备好了燕窝粥,知道你喝粥不爱放糖,还特别嘱咐我们不要放冰糖呢。”

猫儿听了,不由心里一暖,低下了头,他应该是良人吧?

这时聂瑄带着一身酒气走进了新房,步履蹒跚的由丫鬟们扶着走进了新房,见他此番模样,闻着他一身酒气,猫儿不由自主的站在了一旁,紧张的望着他,他喝醉了吗?会酒疯吗?

聂瑄进来便见猫儿站在一旁,睁着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紧张的望着他,他心中一软,接过丫鬟递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柔声对她道:“你先歇息一会,我一会回来。”

猫儿看着丫鬟们将喜床收拾了干净,在被褥上垫了一块白绸,然后一个个的抿嘴偷偷笑着退了出去。想起那白绸作用,她不由拧着手指,红着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紧张了。

聂瑄梳洗完毕回房的时候,就见到猫儿盯着床上那块白绸呆,他低低的笑了,猫儿被他的笑声一惊,身体一晃,差撞翻一旁的花瓶。聂瑄忙抱住她,“心。”

猫儿红着脸,浑身僵硬,聂瑄扶着她坐到了椅子上,微笑着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

猫儿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刚刚吃过了。”她抬头望了望聂瑄,现他眼神清明,身上也少了很多酒气,“唔——要喝醒酒汤吗?”

聂瑄低低的笑了,“我没喝醉。”他对着她眨眨眼睛,“若是没有一身酒气,装成喝醉的样子,我可脱不了身了。”

见到聂瑄难得顽皮的样子,她扑哧一声笑了。聂瑄见她身体渐渐的松了下来,不由嘴角微挑,“唔,我有饿了,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你陪我吃东西如何?”聂瑄笑着问道。

猫儿一听便起身道:“刚刚晚照送了一个温桶过来,里面好像有吃的东西。”着起身去翻那温桶,里面果然有一碗热好的燕窝粥,她想也没想,就伸手想端出来,结果碰到那碗盖,便被烫得缩了回去。这时一双手从她身后探出,稳稳的举起了那碗,“烫到了吗?”聂瑄低头柔声问道,嘴唇有意无意的刷过她的耳垂。

猫儿脸刷一下红了,摇了摇头,聂瑄一手搂着她,一手端着碗,搂着她坐到了床上,“再吃一吗?”他放低了声音,柔柔的在她耳边问道,热热的暖气吹在她的耳边,有些痒痒的,猫儿头往旁边偏了偏。聂瑄一低头,手臂微微一用力,将她抱到了膝盖上,“来,陪我吃一。”他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了她嘴边。

猫儿不由自主的张嘴,聂瑄喂了她一勺之后,若无其事的自己也吃了一勺,“这几天累坏了吧?”

“还好。”猫儿看着他又递了一勺过来,纠结了一下,还是张嘴让他喂了。

“冀州的气候不比苏州,”聂瑄见她咽了下去,眼底笑意更浓,含笑道:“冬天比苏州冷多了,你明天早上起来,多穿一,心着凉了。”他将已经喝完的粥碗放在了一旁。

“唔——”她来冀州这几天,就已经体会到了,这里还真不是一般的冷。

“等过几天,天气暖和一,我就带你出去走走,冀州气候虽不比苏州好,但风景不比苏州差。你喜欢去佛寺,冀州的东光寺景色好,素斋也极有名。”聂瑄的手缓缓的握上了猫儿的手。

“嗯。”

“我听思成,你喜欢画画写字,我书房里有些字画,都是古人画的,你要是喜欢,可以拿来临摹。”聂瑄继续道,“我这里还有一副《快雪时晴帖》,是书圣的真迹。”

猫儿眼睛亮了亮,古代不比现代,现代的名人字画的复印版铺天盖地,可是古代那些名人字画,几乎全垄断在有钱人手里,像他们这种人家,她压根没有想过自己哪天手里能有一副真迹。

聂瑄见她亮闪闪的眼睛,笑着道:“你的字写的很漂亮,有几分书圣的风骨,是跟谁学的?那人也有书圣的摹本吗?”

猫儿道:“是跟着大哥学的。”

聂瑄笑着道:“你大哥的字可没有你漂亮。”

猫儿害羞的地下了头道:“大哥没有时间练字,我有时间。”

“猫儿——”猫儿脸往旁边一偏,聂瑄见她双目紧闭,低低的笑了,伸手轻轻的拉下大红的床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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