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不破在昏迷中听见了小丫头的絮语,知道江映月欲对她不利,又获悉她要割肉救治自己,哪里还敢放任自己继续无力的躺在床上?恨不能立时便痊愈过来。

凭借着自身强大的毅力,又加上小丫头缠绵一吻的鼓励,他很快就恢复了神智,喝下药没多久便止住了高烧和腹痛,偶尔忆起那甜蜜的哺药经历,心情竟是出奇的愉快,一时间容光焕发,让前来诊治的太医颇感意外。

“没想到药效竟然如此神奇!多亏了太子妃……”想起太子妃禁言的命令,太医院院首的话戛然而止,放下替皇上诊脉的手,尴尬的改去抚唇上的两撇胡须。

“多亏了太子妃想到在宫人们中间征集土方,不然,奴才们也是束手无策!惭愧啊!”另一名太医极有眼色的将顶头上司的话圆回来。

心知院首原本想说些什么,完颜不破冷硬的脸部线条完全柔和下来,温声道,“朕能有今天,全靠太子妃尽心尽力。太子妃辛苦了,你们待会就去替她诊治一番,切莫让她生病。”

“启禀皇上,太子妃方才说累了,想必这会儿正睡着,不好打搅。待她睡醒,奴才再带太医前去替太子妃看诊如何?”安顺想起太子妃走前那憔悴而疲惫的面容,禁不住开口提醒。

点头,赞赏的睇一眼安顺,完颜不破愉悦的忖道:安顺对朕极为忠心,除了朕的命令,向来不会顾虑其它,仅仅几天时间便倾向了小丫头,被小丫头收服,这可真是少见。朕的宝贝就是如此特别!

皇上的话,一字一句无不透露出对太子妃的重视,且历经此事,太子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还会大幅提升,太医们不敢怠慢,俱都恭敬的点头应诺。

太医们在偏殿守了许久,只待太子妃一醒转就替她诊脉,不想,太子妃过于疲累,这一躺下竟睡了一天一夜,直至第二天临近晌午还没苏醒过来。

完颜不破担心她的身体状况,频频使人前去探看,探看了几次,来人都回报说太子妃只是太累,睡的太沉,他才略略放心了些。

“朕大病一场,最辛苦的人反而是小丫头。朕后宫那么多女人,这个时候能够奋不顾身,主动请求来朕身边照顾的有几个?除了小丫头,一个都没有!不但没有,竟还拖朕的后腿!搅得朕的朝堂动荡不安!朕要那么多女人做什么?只小丫头一个尽够了!”

听完安顺回报的京中政局,将柔妃泄露他的病情被拔舌的事与为照顾自己又是割肉又是累到昏睡不醒的小丫头两相对比,完颜不破冷冷一笑,语气悠长的感叹道。

安顺头低了低,勉力压下脸上露出的震惊,心中忖道:皇上经过此次大病,对太子妃的感情竟是又加深许多,压抑也压抑不住了,太子妃日后的出路,何止是做皇后那般简单?独宠六宫也是有可能的!太子这下惨了,他这个储君之位算是坐到头了,而且,若是和离,皇上也会紧着太子妃的名声着想,随意给太子安些由头治罪,真真是祸不单行。

忖度完毕,安顺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淡漠的表情,继续回禀暗卫递进的情报,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就过了,到了完颜不破喝药的时候。

“让江映月过来伺候!”完颜不破丢开手里的一份密折,毫不犹豫的下达命令。

“皇上请三思!江映月此人居心叵测,极为善于忍耐和伪装,关键时刻却又出手狠辣,非常危险,您万万不可让她近身!”安顺脸色一惊,连忙开口劝说。

完颜不破冷然一笑,摆手道:“放心,她所图不小,为了保命,为了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施行,她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朕此生还是头一次见到心智手段这样老辣的女人,十二岁入宫,十五岁晋为朕的贴身内侍,十七岁位列四品女史,十八岁仅差一步就成为宫中唯一的一品女官,接连两次暗算,朕都被她耍的团团乱转,且还让她逃过了朕的暗查,若再让她走下去,岂不是要做了朕的嫔妃,诞下皇子,晋身贵人行列?朕的后宫,朕的朝堂,岂不是要被她搅的翻天覆地?哼!身边养了这么一条毒蛇,朕竟然一丝迹象都没发现,恍然忆起,还当是做梦一场!这样不可思议的女人,朕得好生看看。此间事了,安顺你切记提醒朕,叫朕将她剥皮,削肉,拆骨,掏空五脏六腑,将她里里外外看一个通透!”

听完皇上的话,一股凉意直从安顺脚底钻进头皮,他心尖颤了颤,躬身应诺,心里骇然的忖道:皇上今次是彻底被江映月惹毛了,连她的死法都已经设想好了,真是惨烈!皇上要对付一个女人,何至于此?不得不说,江映月真是个人才!

不再多想,安顺肃着脸去殿外唤江映月进来伺候。

不久,江映月便端着满满一碗药进来了,走到完颜不破床边,将碗放下,先行给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待他颔首,她才直起身,重新拿起药碗,没有喂药,却是自己先喝了一口试毒。

她自进殿开始,一举一动就全被完颜不破看在眼里,完颜不破不得不承认,江映月的伪装确实完美,将一个女史该有的动作,表情,眼神都演绎到了极致。若不是他认真观察,定然无法发现她平静如水的眼眸下暗藏的一丝波澜。

他心中轻嗤一声,一直保持着冷眼旁观的姿态,直至江映月拿起碗,眉头皱也不皱的喝下一口药,他才突然变了脸色,睇视江映月的眼神暗藏刀锋,恨不能当场将她碎尸万段。

立时收起身上泄露的杀气,完颜不破脸上淡漠,心中却燃烧着滔天的怒火。这碗药,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强迫自己去吞咽?因为这里面有着他最珍爱的人的血肉!每每咽下,就仿佛吞了岩浆,灼烧着他的喉舌,肠胃,继而灼穿他的心脏,让他五内翻腾,剧痛难当!而这个女人,这般轻松惬意,仿佛啃噬小丫头的血肉是一种享受,就凭她今日这种姿态,日后他也有理由活剐她千遍万遍!

“把碗放下!你出去!”未免自己压抑不住内心不断翻腾的杀气,打草惊蛇,完颜不破冷声命令,阻断了江映月举起汤勺,准备喂药的举动。

“皇上,让奴婢伺候您用药吧!这碗药何其宝贵?您不能不喝呀!”许是太急于将欧阳慧茹打落泥底,江映月一下便误认为完颜不破是不想喝药,放下汤勺,干脆利落的磕了个头,表情悲戚的劝道。

完颜不破看穿了江映月,把她以往的表现串联起来深入分析,自然对她的行事风格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女人的一切举动,一切话语,都不会是无的放矢。她特意强调这碗药珍贵,必然有着自己的用意。

完颜不破压下心头的厌恶,状似不在意的开口,“朕想喝时便喝,不想喝便放着,一碗药罢了,凉了倒掉,再给朕重熬一碗既可。无需赘言,你退下!”

江映月摆出一副为难至极的样子,踌躇半晌,最终咬咬牙,哀声劝道:“启禀皇上,这碗药倒掉了就再也没有了,只因,这药里的药引是太子妃的一钱血肉!您若不喝,太子妃还得割肉一钱添补,您忍心吗?”

她知道完颜不破对欧阳慧茹的重视,听说这件事,一定会唤来太医给欧阳慧茹诊治,好叫他自己安心。如此,欧阳慧茹,不知欺君之罪你顶不顶的住?

江映月心中冷笑连连,面上表情却更加哀戚,仿佛是在为了太子妃的孝行而感动。

“江女史噤声,本宫的命令你忘记了吗?”清亮的嗓音在内殿中响起,两人回头一看,只见欧阳慧茹正精神奕奕的站在宫帘边,冷眼睨视着跪在地上的江映月。

江映月没想到她话一刚落,正主儿竟然立刻就出现了,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任欧阳慧茹再聪明,当场对质,她想遮掩也遮掩不住。况且,她那真正献肉的小宫女还跟在身边,只要掀开她的衣袖,没找着伤口,当即拆穿那小宫女,这欺君之罪就跑不掉了!

想到这里,她眼里滑过一抹暗喜,面上却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膝行到欧阳慧茹脚边,为自己的失言磕头请罪。

完颜不破将她那丝暗喜看在眼里,心中略略思考,若有所觉,与神色坦然的小丫头对视一眼后语带急切的叫来太医给太子妃诊治伤口。

“小丫头过来,给朕看看!一副药罢了,为何要割肉做药引?这是什么邪门药方?谁拟定的?给朕招来!朕要问罪!”他语气中的怒火和心疼溢于言表,令见到他,神色本来还有些尴尬的欧阳慧茹立刻平静下来,心中热乎乎的。

没想到完颜不破维护欧阳慧茹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只因割了她的肉做药引,献药不但无功,反而成了一种罪,江映月连忙磕了几个响头,主动揽下罪责。

她表情真挚,态度诚惶诚恐,心中却是愤恨到了极点,但转而想到能借此机会整倒欧阳慧茹,她又抛开了怨念,冷冷暗笑起来。

“父皇不用看了,秦嬷嬷方才已经给我上过药了,没什么大碍!江女史也别磕了,这本不是你的错,是本宫为求药效一意孤行。说来,江女史极为忠义,当初还曾主动提出割肉。父皇,您如今能大安,也有江女史的功劳,若是因此罚了江女史,倒叫宫人们寒心。”她大方的走到完颜不破床边坐下,笑盈盈的劝解,脸上表情半点看不出疼痛,只略微有些苍白。父皇维护她的心意她收下了,却不好叫他因为自己成了一个忘恩负义被人诟病的帝王,收拾江映月,她自有办法。

她越是云淡风轻,完颜不破越是心疼,恨不能以身代之。但小丫头的话也有道理,他惩罚江映月确实师出无名,在这种非常时期,人心安定是最重要的,他不能乱了大局。小丫头肚内自有乾坤,她和江映月的私怨她一直心里有数,今天闹这么一出自然有她的用意,便顺了她的意吧。

这样想着,完颜不破淡漠的睇了江映月一眼,挥手叫她退至殿中的角落,而后连声催促宫人们赶紧找太医过来。

江映月默默站在殿内的角落,一双眼睛不时往云淡风轻的欧阳慧茹瞟去,为她死到临头还镇定自若的风采暗暗喝彩。待太医来了,你可要好生表现,务必让我看看你跪地求饶的丑态!几次跪在欧阳慧茹脚边,自尊心严重受创的江映月病态的忖道。

还真是自信!这一回合,我不会再让你狼狈不堪的跪在我脚边求饶,这种戏码,我早腻了!今天咱换个新花样,叫你如一只丧家之犬般被狠狠抽打如何?你做好准备了吗?仿佛对江映月频频投来的视线无知无觉,欧阳慧茹自顾垂头暗忖,笑容讽刺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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