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7

阮念初做了生命中最重要也最正确的决定。

次日,她在厉腾的陪同下回到家,把这个决定郑重告诉给了阮父阮母。二老对厉腾本就满意,一致认为,女儿能和这样一个有教养,有担当的好青年修成正果,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桩婚事,是众望所过。阮父阮母欣然同意。

快中午时,阮母热情地留他们吃午饭,笑盈盈道,“反正都来了,吃了饭再走。”说完一看冰箱,皱眉,“哎哟,瞧我这烂记性,昨天忘买菜了。”

厉腾站起身,笑,“阿姨叔叔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不用,你歇着,我和念念去。菜市场不远,就几步路。”阮母脸笑成一朵花儿,“对了厉腾,你会下棋么?”

厉腾说:“会点儿象棋。”

“那正好。”阮母转头看阮父,说,“不是成天嫌刘老头他们棋术差没挑战性么?让厉腾陪你下会儿。我和念念去买点肉和鱼回来。”

阮父一听,乐了,赶紧放下报纸摆开象棋桌。招呼厉腾,“来厉腾,咱爷俩整几盘。”

厉腾淡笑,“行。”

阮念初便陪阮母买菜去了。

菜市场离小区大门就隔一条街,没五分钟就走到了。母女两人在一堆摊位前缓慢逛着,青菜猪肉,讨价还价,耳畔充斥着小贩的吆喝叫卖声。

阮母停下来选青椒和芹菜,选到一半想起什么,问阮念初:“对了闺女,厉腾是军人,你俩要结婚,程序是不是还挺复杂的?”

阮念初随口道:“要给单位交一份申请结婚表,拿到介绍信之后才能去领证。”

阮母点点头,“那你俩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走这程序?”

“再等一段时间吧。”

“等?”阮母曲指敲阮念初的头,小声念叨:“这都要十一月份了,你翻年就满二十六。以前,没遇着合适的也就算了,现在,这么好一对象摆你跟前,还等个什么劲儿。”

“我的意思是厉腾最近事情多,估计得忙完这阵。”阮念初揉了揉脑袋,“您怎么比我还急。”

阮母眼一瞪,“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你想拴牢厉腾,就一定要有结婚证。懂不懂?”

在阮母心中,自家闺女虽然条件也不差,但配厉腾,还是有点儿高攀的成分在。厉腾太出众,不用想都知道,喜欢他的女人排长龙。恋爱不靠谱,只有法律才是最有力的约束和保障。

阮母的话,阮念初听着也就听着。

老一辈人总喜欢把“婚姻”和“枷锁”画等号,她却从始至终不敢苟同。她看来,婚姻只是一段感情的升华,情到深处,顺理成章,绝非用来“拴牢”对方的工具。

阮母见她不吭声,微皱眉,“妈妈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呀。”阮念初懒懒地回。

“那你听懂没有?”

“懂你的意思。”阮念初顺手拿起一个番茄,掂了掂,“但是我不认为你说得对。”

“我哪儿说错了?”阮母正色,“丫头我告诉你,你妈今年五十岁,过的桥比你过的路还多。你们年轻人喜欢谈爱情,你爱我我爱你,但你知不知道那都是用嘴讲的,空口无凭,随时都能变。”

说完,阮母还给阮念初举了两个例子。

第一个例子,是阮母同事的女儿。姑娘跟男友恋爱五年,感情稳定,已经到谈婚论嫁的阶段。谁知半途遇上第三者插足,那男的向姑娘提出了分手。理由是遇到了真爱,不愿耽误姑娘的后半生。姑娘青春蹉跎备受打击,今年已三十岁,仍孤身一人。

第二个例子,是阮念初的堂姐。堂姐和堂姐夫是父母介绍,堂姐夫是某国营企业分公司副总,条件好,个人能力出众,婚前婚后,身边都有不少莺莺燕燕。但无论堂姐夫在外面怎么拈花惹草,最后都会回到堂姐身边。理由是他与莺莺燕燕只是逢场作戏,与堂姐才是法律公证的夫妻,有家,有孩子。

“可见那张结婚证有多重要。”阮母说道,半秒后又补充,“你也别误会,我说这些,绝对不是怀疑厉腾的为人。但是念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来的事谁都说不清,妈妈是怕你吃亏。”

阮念初却道,“妈,你没发现么,两相比较,你同事的女儿比堂姐幸运很多。”

“……”阮母微怔。

她又耸肩:“而且你举的这两个例子,永远都不会跟我有关系。”

阮母拿这个表面上懒散随性,内心却无比坚定固执的女儿没辙,无奈打趣:“是么。你就这么相信,你的厉腾会爱你永不变?”

阮念初笑道:“对。我相信。”

这世道,人心太杂,诱惑太多,真正纯粹的爱情已经很少。但少,不代表没有。

阮念初很确定,即使错过多年,也会排除万难回到她身边的人,就注定是属于她的。

这顿午饭吃得很愉快。

阮母做了一桌菜,有鸡有鱼,还蒸了阮念初最喜欢的糯米排骨。她久未尝到阮母的手艺,食指大动,一口气吃光两碗大米饭,离开时,肚子撑成一个圆滚滚的小皮球,走路都累得喘气。

厉腾一面好笑,一面又有点心疼,只好陪她沿着河边散步,消食。

“肚子好撑……感觉跟要炸开一样。”阮念初皱着眉嘴里念叨,转头一看,边上正好一个椅子,赶紧坐下,“不行了得休息休息。”

“让你吃那么多。”厉腾拧开矿泉水瓶的瓶盖,喂到她嘴边,语气淡而低柔,“不知道还以为你住我那儿受虐待,没吃饱过。”

“现在不渴。”阮念初把矿泉水推开,想了想,语气严肃了些,“厉腾,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但是你得答应我,听了不许生气,也不许板着脸。”

他挑眉,“什么事。”

阮念初有点为难,又有点认真:“你做的饭,跟我妈做的比起来,其实……算难吃。”

厉腾眯了下眼睛,捏她脸,“什么都不会,还敢嫌你男人做饭难吃?”

阮念初认真思考几秒,说:“其实也不怪你,主要是我妈手艺太好。”有对比就有伤害。

他点头,表情很淡,“下次我跟阿姨学几招。”

“……”阮念初噗地笑出来,不可思议,“疯了吧你。一个大首长跑去找丈母娘学做菜,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你。”

厉腾漫不经心地回,“我学做菜伺候我老婆,这么光荣的事儿,谁敢笑。”

她浅笑,伸手揪他鼻尖,“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

他抓住她的手,亲了下,“实事求是。”

阮念初脸微红,轻轻把手抽回来,站起身,想起什么,“对了,你今天和我爸下棋,赢他了?”

厉腾答:“输了。”

她挑挑眉,“故意的?”

厉腾没有吭声。

阮念初:“我走之前忘了跟你说,我爸小气,输一盘棋得怄半天。我本来想请你让着他。”

他笑,“我用你教?”

“看样子是不用了。”她也笑,边走边随口问:“你下午应该有事吧?”

厉腾:“嗯。”

阮念初心微沉,转眸看他,“要出去?”

“那件事家里办就行。”厉腾答道。

她疑惑:“什么事?”

厉腾握住她的手,笑了下,“填结婚申请表。和你一起。”

军人结婚的程序,的确比普通人复杂一些。首先要自己向所在单位提交一份结婚申请书,逐级审批同意后,还要男女双方都填一份结婚申请表,婚前体检,再把申请表和体检报告一并交与单位,拿到了介绍信,才能去民政局领证。

回到家,厉腾就拿出了两张申请表,一张放阮念初面前,一张放自己面前,淡淡地说,“填吧。”

他开始动笔。

身边那人盯着申请表,木呆呆的,半天没有动作。

厉腾察觉,侧头盯着阮念初看了会儿,说:“不知道怎么拿笔?”

“……知道。”她回过神,这才把旁边的黑色签字笔拿起来,攥在手上。还是半天不写。

厉腾直接拿食指指着空格,没什么语气,“这儿,写你名字。”

“……哦。”阮念初点头,笔尖颤抖着落在纸上,小学生写字似的,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大字。

他瞧着她,又指下一个空,“填你出生年月日。”

“……哦。”她又点点头,继续写,笔尖继续颤。胸腔里的心脏,不自觉便越跳越快。

好一阵功夫,阮念初的那份才厉腾的指导下工工整整地填完。

厉腾填自己那份只用了三分钟不到。然后把两份申请表收起来。

阮念初握着笔坐在椅子上,忐忐忑忑,惴惴不安,心情犹如被监考老师收了卷的学生,忽然道:“等一下!”

“……”厉腾动作顿了下,抬眸,“干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有点结巴:“你把那个表还给我,我想再检查检查,有没有地方填错。”

厉腾让她给逗笑,“当期末考试呢,还检查。”

“我手抖,我怕自己连名字都写错。”阮念初红着脸支吾。她刚才填的时候其实很紧张,心都快从

嗓子眼儿蹦出来。

厉腾扫了眼她那份儿,说:“帮你检查了,没错。”

阮念初不放心,想亲自验证,于是站起来直接去抢,“我真的要再瞅瞅,还给我……”

厉腾右手举到一个她跳起来都够不着的位置,眯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瞅什么瞅,这时候想反悔也晚了。”

“我没想反悔……”她皱眉,“真的是怕写错。”说完一用力,蹦跶得更高。

谁知这一蹦,脚却被椅子给绊了下。她整个人重心不稳,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撞进他怀里。

厉腾顺势收拢双臂把她抱住,贴近她,低声说道:“填个表而已,这么紧张?”

“这又不是普通的表。”阮念初脸发热。这张纸一填,一交,就意味着她将从成未婚少女变成已婚妇女。又问,“你不紧张么?”

厉腾鼻尖蹭蹭她的,“你猜。”

她往后仰了仰脖子,目光定定打量他英俊而冷静的脸,大眼明亮,“我猜,你肯定比我还紧张。”

厉腾嗤,“胡说八道。”

“你就是很紧张。”

“没有。”

“你……”她不依不挠,还想说话,厉腾却已封住了她的唇。

她没说错,他的确很紧张,也很激动。这一刻,他已经等了整整七年,只有天晓得,他高兴得快要疯了。

*

晚上,阮念初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手机,打开微信,无意识地翻看通讯录。厉腾那个叫“0714”的微信号,依然在整个通讯名单的最后。

她点进他的头像,进入朋友圈。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内容都没有,看上去很干净,也很冷冰。

“你朋友圈为什么都不发东西?”阮念初问刚从浴室出来的厉腾。

“不想发。”厉腾应得很平淡。弯腰坐到她身边,喂她水果。

阮念初有点无语,把手里的页面展示给他看,道:“你看,你的头像是一片黑,昵称也是一串莫名其妙的数字,还一条朋友圈都不发……你那些微信好友都没跟你提过意见么?”

厉腾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怎么用微信,里面只有两个好友。”

她惊呆了,“……两个好友?”

厉腾点头:“一个是你,一个叫刘雪梅。”

“……”这次,阮念初直接惊得下巴都掉下来,“刘雪梅不是我妈那个喜欢当红娘的朋友么?你怎么会有刘阿姨的微信号?”

最后一块水果喂完了。

厉腾掀被子上床,贴近她,从背后紧紧环住那把纤软的腰,闭眼,嘴唇压在她耳垂上,“不然我们怎么相亲。”

闻言,阮念初脑子霎时一懵。

他们的相亲?

是了。之前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厉腾老家在嶂北,和她相亲的时候,他调来云城才一个多月,刘阿姨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怎么会介绍他跟她相亲?

数秒钟的思索后,阮念初终于反应过来,翻了个身正对他,惊愕:“……之前,是你主动去找刘阿姨的?”

厉腾手指轻抚她的颊,“你和你前男友分手那天,我们就在一个餐厅吃饭。”

“……”她诧异,短短几秒,想起那日在西餐厅里惊鸿一瞥瞧见的熟悉身影。只是当时,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眼花。

“那天以前,我以为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厉腾的唇,轻轻压在她眉心,嗓音低而柔。

“所以你找到了刘阿姨,让她安排你跟我相亲?”她难以置信,“你怎么跟刘阿姨说的?”

“我说,我暗恋你很多年,想追你。”她感觉到他的唇轻微开合,擦着她眉心的皮肤,痒痒的,“她就同意了。”

她皱眉,又想起什么,“……那,那场慰问晚会之前,在解放军艺术宫花园里的偶遇?”

“嗯。我故意。”厉腾承认得很坦然。

“天哪……”阮念初扶正自己的下巴,艰难开口,“终于知道什么叫‘心机深沉步步为营‘了。你居然从一开始就在打我的主意。”

他城府这么深,这么聪明,智商简直分分钟把她碾压成渣。

厉腾在她脸蛋上轻咬,低声:“没点儿行动,怎么把你娶到手。”

她瘪嘴,“你太可怕了。我这么笨,以后你要是把我卖了,我说不定还傻乎乎地帮你数钱。”

他捏她下巴,“我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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