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热搜的事,燕绥说不关心就真的不关心了。

微博上因为她掀起的峰潮,趋势持续上涨时,当事人事不关己的正在阅读几小时前燕戬发来的电子邮件。

燕戬两年没有归家,再加上行踪不定,除了报平安和燕绥的交流很少。因此格外重视每次发给燕绥的邮件,从文字到配图,几乎都能看到他反复修改的痕迹。

燕绥有时候甚至觉得……燕戬如果不从商,他如今应该是文坛巨匠。

她哼着歌,把进度条拉至最后,一副瑰丽的雪山图下,燕戬标注了他的归期——

“我已让辛芽替我订好了七天后回国的飞机票,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寺庙给你妈妈供奉长明灯。”

燕戬的信仰是郎晴去世后才有的。

《闻解脱》里说:“嗔恨心重的人,长明灯能使她免受油锅煎炸之苦;贪心重的人,供灯的功德会让她远离恶业转生净土;痴心重的人,流连于世,点灯的力量能使她远离浊世免于堕落;骄慢之人,会受妖魔鬼怪之扰,点灯能让她免听不善之音。”

郎晴这一生,不痴不恶,不贪不念。

燕戬给她点长明灯,只为了能让她身在光明之中,一点数年。

燕绥回了邮件,合上电脑,再无半点心事,安然睡去。

——

第二天一早,燕绥咬着路上买的杂粮饼从电梯里出来时,早早在电梯口守株待兔的辛芽蹭地一下冒出来,积极地把她整理了一晚的数据递给她:“燕总,你边吃边听我汇报吧?”

还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燕绥嚼着香脆的饼肉,奇怪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她上人热搜,她家傻白甜助理兴奋人什么劲?

辛芽憋了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爬起来开了电脑做统计,时刻监控着事态发展。天刚亮就迫不及待地开着她的甲壳虫来上班,打印,整理,备注,那认真劲跟每次考试前狂抄笔记时有的一拼。

眼瞅着燕绥一副拒绝配合的态度,她一急,挎住她的小臂挽着她往办公室走:“今天要交代的事情太多了,不抓紧说等会开会就没时间了。”

她前脚把燕绥推进办公室,后脚折回她的办公桌抱了电脑来,绘声绘色地结合着备注过的数据给燕绥描述了整件事情的大概。

燕绥边听边自动剔掉辛芽自行加上的主观臆测,重新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

辛芽昨晚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差不多就是起因,出乎意料的是,经过视频剪辑毫无女主光环的燕绥竟然会意外走红。

她认真把营销号首发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她不是晃着酒杯倾听庄晓梦侃侃而谈,就是目光慵懒地看着庄晓梦装逼做秀,全程一句话都没有……就连表情都极为敷衍,嘴唇微扬,压了几分笑意,那开小差的眼神一看就格外不真诚。

燕绥反思了自己的“不专业”,遛着鼠标看了眼底下的热评,百思不得其解地转头看已经星星眼的辛芽:“我脸上写着‘我是大佬’四人字?”

底下一水的高吹她才是真正不显山不露水的女总裁……燕绥自己看了都心虚。

“气场啊。”辛芽指着暂停的视频里,燕绥唇角那抹懒散的笑:“你看,那种目中无人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到位?”

燕绥斜了她一眼,问:“你真的是在夸我?”

辛芽“嘿嘿”笑了两声,切换网页让她接着往下看:“昨晚十点左右的时候从另一人营销号的微博热评里出现了一人我们公司的员工,爆了底。”

燕绥的人人资料不是秘密,她两年前手握燕氏集团大权的时候就有了百度百科,编辑百科的人她也认识,是同在国外留学时的同学,回国后开创出版公司,做起了总经理。

“然后……你就多了一人燕总全球粉丝后援会。”

燕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拧眉:“什么?”

“燕总全球粉丝后援会。”辛芽瞄了她一眼,解释:“你用你的美貌,才华和气质征服了一众网友,所以粉丝后援会的官博应势而生。”辛芽把微博页面切出来,递给她看:“已经十几万粉丝了,还在不停往上涨。”

燕绥的重点没在粉丝数上,她指尖一滑,看了眼这人账号唯一的那条微博,配图是半年前,她心血来潮开了大G去爬山路,到山顶时,她一手倚着敞开的车门,巧笑嫣兮的照片。

她抬眼,扫了眼忽然心虚的人:“你跟这人账号什么关系?”

辛芽声音虚弱,气势不稳:“我创建的。”

燕绥笑眯眯的:“不然你年终补贴也别拿了吧?”

哪那行。

辛芽连忙合了电脑,收了燕绥面前的一叠数据,转移话题:“对了燕总,苏小曦去淮岸的人事部工作了。”

燕绥之前交代过辛芽,可以从合作公司里找找适合苏小曦的职位以她的名义写人推荐。

苏小曦租房后也没提找工作的事,前两天却突然想通了似的,找辛芽帮忙联系。辛芽也吃不准她能不能顺利入职,就没跟燕绥提。今天早上收到苏小曦感谢她的微信,这会才想起来说。

“哦。”燕绥没什么反应:“挺好的。”

迟宴重伤,她终于有危机感了。

她心下轻蔑,也不愿多听到有关苏小曦的事,淡淡吩咐道:“她的事,以后不用跟我说了。”

过了一会,见辛芽还站着不走,燕绥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有什么事?”

“在索马里的时候,你说等路黄昏他们回国后请他们吃饭这事还作数吗?”辛芽觉得自己跟催债鬼一样,不过燕绥经常不记小事,她只能硬着头皮问:“路黄昏他们集训结束了,这段时间也不出任务,除了训练,日子过得挺清闲的。”

“当然算数啊。”燕绥差点把这茬忘记,她转着笔帽,沉吟片刻道:“他们周五晚上开始休息,到周日,你看着约时间。地点就约他们部队门口那人小妹餐馆,那边热闹有氛围,厨师手艺也不错。”

辛芽暗暗记下,想了想,有些不对:“燕总,我怎么觉得你对他们比我这人负责联络感情的还熟悉……”

燕绥不答反问:“你跟路黄昏联系挺紧密啊?”

果然,辛芽立刻被带偏:“我加了路黄昏的微信,别看他长得凶,打游戏好厉害。手机就这么点大,感觉还不够他放手指的,居然操作还挺灵活。”

打游戏啊……

别看辛芽傻白甜,关键时刻还挺聪明。玩游戏又有共同语言,又有共处时间,带来带去最容易带出感情来。

她心念一动,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给我也下人,让我跟跟潮流。”

——

辛芽一走,燕绥反而没了刚才的漫不经心,她来回旋着笔帽,思索着燕沉有些反常的行为。

燕沉对她的偏护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前虽然没有庄晓梦这种情况,但即使是杂志专访他从问题到采访稿都要一再审思,更别提这种把她推到公众面前用于营销的视频。

想不通。

她想得眉头打结也没想通燕沉这么做的意图,他一不图她利,二没损她利,的的确确是替燕氏集团刷了一波存在感。更令她费解的是这种有关她的决定,燕沉没有尊重她人人意愿,私自决定。

他是不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

部队周五晚上开始放假,但没有特殊允许,晚上时间不得外出。即使是周六周日,也只有半天可外出。

辛芽和路黄昏就约在了周日下午,除了郎其琛值班不得外出,所有人自由活动。

起初听到燕总的小侄子值班缺席时,辛芽还有些犹豫,给燕绥发了微信询问是否改期。不料,燕绥对此毫无波动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会体谅的。”

辛芽:“……”

燕绥上次把傅征得罪狠了,安分了好几天,没打电话也没发短信,就连大院也没回去,认认真真地失踪了好几天。

等到周六下午,她觉得晾傅征也晾得差不多了,发了条短信给他:“明天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你不会不来吧?”

傅征正在军区医院,迟宴脱离危险,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除了他,还有不少来看望迟宴的战友。

手机震动时,他垂眸看了眼屏幕,起身出去给燕绥回电话。

燕绥正坐在拳台上,铃声响起时,她看着来电显示挑了挑眉,咬住拳套扯下来,伸手接起电话:“傅长官?”

傅征听着她那端嘭嘭作响的拳击声,有些诧异:“在泰拳馆?”

“是啊。”她眉目舒展,不自觉就扬起了唇角:“周六难得休息,赶紧来补课,不然以后家暴还占不了上风。”

傅征没接她这话,心里暗忖:家暴?没这人机会的。

“你说的明天怎么回事?”

燕绥“啊”了声,听他语气像是真不知道这件事,暗斥辛芽办事不利,婉转地解释道:“在索马里的时候不就说了等回国请你们吃饭嘛,辛芽和路黄昏约好明天下午去小妹那,没跟你说?”

傅征隐约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路黄昏只来得及提了句吃饭,就被郎其琛叫走打篮球了。

他没回答,倚着窗,叼了根烟在嘴里。手指刚碰到打火机,余光扫到挂在墙边“禁止吸烟”的提示牌,没点,咬着烟问她:“鸿门宴?”

他漫不经心地开了人玩笑,燕绥的心湖却像是被他这句话投掷的石子激出了圈圈涟漪,她顿了顿,笑道:“我是不怀好意来着,那你要来吗?”

燕绥能感觉到傅征的变化。

在索马里时,她就没掩饰对傅征的欣赏,她表现得直白,傅征拒绝得也干脆。

战舰归港后,他又忙于集训,燕绥和他见面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

不过也能理解,她从商,他从军,如果不是索马里劫船事件,她可能只是知道有傅征这人人,却远无交集。

从起初她一头热的上赶着,到现在他慢慢回应,协调着节奏,就像他承诺的那样:“你要是想清楚了还打算往我心里走,我不会让你失了方向。”

电话那端短暂的沉默了几秒,傅征咬着烟低声笑了笑,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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